对面坐着的刘江一见他的反应,用口型问:韩涛?
于海点点头,声音中惯性的带上了笑意:“韩少,有何指示?”
“两件事,一私一公,你想先听哪个?”
于海还在考虑私事的大概指向。
韩涛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我帮你选了。”
“先说私事。”韩涛语气突然变得有点猥琐,“你和崇明什么进展了?”
于海:?
“您指的是李少?上次之后,我们没有过联系。”
“欸?”韩涛发出疑惑的声音,李崇明难得主动跟他要某个人的联系方式,他还以为自家发小铁树开花了,“那是我误会了。这篇揭过,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聊正事、聊正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魏少那边有音讯了,他接了帖子。”
韩涛卖关子:“猜猜接了哪些人的?”
于海眉心一跳,语气却是上扬的调子:“青奚市有这么大面子的,除了韩少您,我想不出还有谁。”
“哈哈。”韩涛得意吩咐,“像上次一样,好好捯饬一下自己,明晚跟我去见太子爷,要是能得到他的青眼,孙震元算个屁!”
于海持在手中的钢笔悬停在文件上方:“我也去?我一无名小卒,去了碍着魏少的眼,反而给韩少您添麻烦。”
韩涛趾高气昂:“你是我带着的,谁敢看轻你?行了,把心放进肚子里,到时候有你表现的机会。”
于海:“韩……”
话未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怎么就不听劝哪。
魏朝宗那狗脾气,没有身份光环的时候,就谁的面子都不给,何况现在?
韩涛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刘江坐在对面都替于海感到耳朵疼,自然也听全了他所说的话:“韩涛说的魏少,就是你前两天去机场迎接的那位?”
于海默然点头。
“周家是青奚市商界的龙头,这位要是周家继承人,那的确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刘江感慨,“排场搞得够大的,刚下凡就把青奚市搅得一浪接一浪,和他攀关系一个弄不好反而会惹得一身腥。”
如果刘江知道他要见的人是谁,那就不止是感慨惹一身腥了,估计会跳起来大叫,你要去送命啊。
于海搁下笔,无奈道:“所以啊,我才不想去趟浑水。”
刘江:“不过,我看这事你推不成,总归咱们和他们这帮少爷不是一条道上的。远着点,他们这些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应该也看不见咱们。”
于海默默道:看不见?最好真的看不见。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也不知人是怎么坐的,架势那么一摆,整的跟皇帝临朝似的,反衬得他们陪坐的一圈像伺候人的小厮。
“小于啊。”韩涛目光中含着责备与惊奇,不明白一向机灵的人怎么忽然不上道了,“还愣着干吗?给魏少满上。”
于海一时半会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在座一帮人的目光唰唰的转到他这个方向,聚焦到他身上。
那各色目光复杂的,于海一眼扫过去,还以为到了宫斗现场。
是他疏漏了,皇帝身边伺候的哪能叫小厮,得叫太监。
尽管于海再三推辞,韩涛郎心似铁坚决不改让他在魏朝宗面前表现的决心。
所谓的表现就是端茶倒水。
表现好不好另说,现眼是真的现眼。
于海坐在角落靠柜子的地方,柜子上摆着未开封的红酒、白酒,还有一壶白水。
于海抄起水壶,从最远的角落一路奔到“王座”跟前,给四平八稳坐在主位沙发上的人倒了满满一高脚杯:“您请。”
领他进来的韩涛疯狂给他眼神示意:“小于,你怎么给魏总倒起水来了,这有好酒,快给魏总倒上。”
于海八风不动的微笑:“喝酒伤胃。”
魏朝宗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端起高脚杯浅酌了两口。
姿态相当优雅,像西方电影里的吸血鬼,还是生活在古堡里几百年以上的那种。
陪坐的一圈人瞠目结舌,直接傻眼。
魏少居然是个听人劝的,机场那排场摆的不像个平易近人的啊。
于海心想的是,好小子多年不见,学会装模作样了。
魏朝宗放下高脚杯,似笑非笑:“小于?”
于海还没怎么样,韩涛已经在那给他做推销了:“于海,百川的总裁,去年当选了青奚市的十佳青年企业家,人实诚上进,前途不可限量。”
韩涛劲上来了,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化身路边小摊贩,推销他和卖大白菜似的。这白菜不是普通的白菜,它是开水白菜,老母鸡、火腿、蹄子、排骨、干贝熬煮出来的精华做汤底,美味的很。
但在见惯山珍海味的人眼中,寒微出身的他已经被打上了廉价的标签,制作工序再复杂,原材料粗糙依然上不得台面。
于海清晰的看到坐在魏朝宗最近位置的两个人的神色一闪而过的不屑。
这两人都是青奚市的知名人物,出身顶尖豪门世家的公子哥。
看座位也可知他们俩的地位。
周家继承人是东宫太子,这二位就是东宫伴读,未来的天子近臣,私人飞机能停进周家私人地盘的权贵子弟。
翘着二郎腿的那位是八卦小报的常客,乔家二公子,绯闻不断,连于海这么一个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的都听过他的花名。
偶尔路过茶水间,听到员工们热情高涨的讨论娱乐消息,哪位明星又爆出丑闻或恋情,凡是恋情的八卦最后总会扯到乔家二少身上:就算他(她)火上天,在乔家二少眼里,也就是个挂件。
乔家……东区说一不二的存在,稳压孙家一头,于海不着痕迹的多看了他一眼。
另外一位面貌普通唇角挂着温润笑意的是禇家继承人。
去年十大青年企业家,这位禇少爷是封面人物,打开内页,有关于禇少的介绍占了一半,他们其余九人瓜分另一半。若禇少爷是众星拱月的那轮明月,于海就是角落辉光黯淡的星。
刘江还拿着那本杂志为他抱不平,杂志社太不地道了,拜高踩低的,你和禇骋戎的履历这不一模一样嘛,凭什么报道篇幅差了十万八千里。
于海瞅了半天,除了性别和年龄一样,其他地方没瞅出来半点相似之处。
老刘给他掰扯,年龄一样,都是28,出生地一样,都在青奚,上学的地方,都在青奚市朔平区,同样出国深造,同年评选上了十大优秀青年企业家。等哪天你俩见了面,说不定会惺惺相惜。
于海打断他的饶舌,可真TM的“一模一样”啊。
一个出生在罗马,一个出生是牛马,禇骋戎高中在一年学费十几万的贵族高中,他普高刚读一年就被逐出校门。禇骋戎出国留学深造拿到QS排名前三的大学金融硕士学位,他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搬砖”搞基建。禇骋戎毕业回国继承世界五百强的家族企业,他回国创业如履薄冰。
禇骋戎别说对他有好感了,听别人抬举他两句年轻有为,都觉不屑。
梦里的惺惺相惜。
掌管一个市值数亿的公司,在他们这些私人财产都能有这个数目的豪门继承人眼里完全不够看的。
不过这会儿,众星拱月的月,到了魏朝宗面前,也避其锋芒,甘心做起了陪衬。
禇骋戎做生意的,讲究说话留三分,给人几分颜面。
乔叶轩却很直白,毫不掩饰的轻慢:“百川?没听过,上市了吗?禇哥,你去年不是也当选那个什么十大青年的,你听过百川吗?”
于海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心中毫无波澜,混迹商场这么些年,他要是连这点养气功夫都没有,那真是白混了。
禇骋戎嘴上说着客套话:“早有耳闻,百闻不如一见,于总果然是青年才俊。”
甭管对方心里怎么想的,有人给了台阶,他就顺势下去,于海笑得四平八稳:“小本生意,入不得各位的眼。”
魏朝宗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叮的一声响动,神情莫测令人捉摸不透:“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于海露出一个谦逊的笑,他这人优点不多,有自知之明是其中之一。
魏朝宗眯眼凝视着他:“说吧,你想要什么?”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于海心中咯噔一下,再次“享受”到全场焦点的待遇。
这要是换个人,指不定于海就顺势开口了,毕竟求人他也算驾轻就熟,但发话的人是魏朝宗,这事就得掂量掂量。
魏朝宗一个淡淡的目光扫过来,韩涛后背一凉,话卡在喉咙。
于海维持微笑,黑眼珠子透亮,一眼望尽的真诚:“魏少,我没什么想要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公司确实是面临危机,需要解除危机,必要时候他自然会求人,也确实求了不少人,但他不会去求魏朝宗。
毕竟他的脸皮虽厚,还没有厚到刀枪不入的程度。
他跟着韩涛过来,也就是迫于韩涛的热情邀请,走个过场。
刚才疯狂眼神示意的韩涛这会儿眼角抽筋似的抖动。
魏朝宗冷着脸一言不发,在场人大气不敢喘。
“既然没什么事…”禇骋戎打圆场,“朝宗,我们换一摊?前几天就给你摆好了接风宴,这次你可不能推脱了。”
乔叶轩兴奋的附和:“对啊,魏少,呆在这无聊的地方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换个有意思的地方玩。”
于海安静如鸡,沉默的在角落种蘑菇,无奈某人视线太过灼热,几乎要在他身上烫出两个洞了。
他也是个贱脾气,别人让三分,他能让五分。但若是遇到针锋相对的,他下意识反应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尤其对他挑衅的人还是魏朝宗,当年那个无论蹦哒多欢,只要他收拢手指就乖的像小狗似的魏朝宗。
于海嗖地抬头,精准捕捉犀利视线的来源,以更热烈的目光盯了回去。
这场交锋瞬息间结束,魏朝宗几乎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秒就收回了视线。
于海因为赢了这场小游戏不禁生出得意,视线余光瞄到众人的满脸惊异,又暗骂了自己几句。
于海啊于海,幼稚不幼稚啊你,跟这么个人较真有意思吗你。
魏朝宗小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可好了,脸都给你气红了。
人家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魏少,是周家继承人,一指头就能摁死你。
孙震元那只疯狗还没送走,不会又惹上一只吧?
于海想到后面,怀着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不愁的想法,迅速把心态调整好了。
魏朝宗眉宇间的折痕却愈加深了,他抿紧唇,冷硬的脸部线条散发出凛冽的寒气,冻的整个屋内的气氛结了冰。
众人屏息宁神战战兢兢等他发难,魏朝宗忽然猛地站起身大踏步往外走。
在他起身的那刻,屋内呼啦啦全站了起来,就连一脸得瑟的乔叶轩也慌忙的放下二郎腿,赶紧站起来紧随其后。
于海随大流一同起身,“恭送圣驾”。
终于到了“退朝”的时候,于海漫不经心的想,他还是适合安安分分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爬,像这样打着一步登天口号的“面圣”机会谁爱要谁要。
“圣驾”轰轰烈烈的移动,所过之处卷起一阵风,经过于海之处时猛地按了暂停键。
“伴驾”的乔叶轩正风风火火的往门口走,因为意料不到的止步,身体惯性的向前冲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于海努力克制住笑意,就听到身侧传来一个冰冷讽刺的低语:“这种货色就是你选的高枝?活该你越混越差。”
高枝?是在说他攀附韩涛?
结交韩涛借对方的关系发展自身这事于海承认,但他怎么就越混越差了?好歹他也是年度青年企业家。
不过他懒得和魏朝宗较劲。
于是低声回复:“对对对,您说的对,我眼光一如既往的差。”
肉眼可见的,魏朝宗脸色更难看了。
于海:活该,让丫的阴阳怪气。
想法刚落地,脚趾忽地一重。
就见一锃光瓦亮的皮鞋踩在他脚上小幅度的摩擦。
也不用力,彷佛只是单纯的体验一把鞋底踩脚趾的快乐。
于海面部一抽:“魏少,请高抬贵脚。”
魏朝宗手接过墨镜戴上,然后慢悠悠的若无其事的移开脚,神清气爽的离开了。
于海简直要气笑了。
他真是高看魏朝宗了,长进个屁!
两人声音放得低,其他人没有听到具体的交谈内容,只看到魏少脸色铁青,接着局势扭转,脸色难看的变成了于海。
这副情景,不用猜,于海不知趣的言行举止得罪了魏少!魏少对于海极其不满!
韩涛叹息的拍拍他的肩膀:“这次我是真救不了你了。”
于海四下看了看,收获一堆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这你也敢惹”、“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东西”、“你完蛋了”、“等死吧”……
韩涛语气沉重:“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都和我说,今晚上哥都给你办了。”
这是送他吃断头饭吗?
于海:……
倒也不必。
室外,魏朝宗一路大踏步疾走。
乔叶轩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小跑,暗暗吐槽,显摆丫腿长啊走那么快。要不是他老子下了命令,他才不过来陪这个初来乍到的太子爷。
周家继承人?
继承人,那不就是还没继承吗?万一周家家主老来得子,这位太子爷还不是立刻失去继承权。
想到此,乔叶轩也不做跟屁虫了,放慢脚步走到禇骋戎跟前,悄声问:“你有没有觉得魏少有点不对劲。”
他更想问,魏少是不是犯病了,怎么出门就变脸了。
禇骋戎没有回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乔叶轩翻了个白眼,抱胸懒洋洋的走出大门。
会所门前,一列豪车整装待发,正对门口的是一辆黑金配色涂装的布加迪,而魏朝宗正沉默的站在车前。
乔叶轩勾唇,魏少还知道等他们一等,看来短暂的相处,还是处出来一定效果的。
果然不愧是他,交际能力一流。
自我褒奖之后,乔叶轩的心思活泛起来,视线不由自主的从车主移到车身。
大宝贝,真漂亮啊!
每次看到这辆黑金布加迪他都不禁眼前一亮,那极具冲击力的美感能让人在一瞬间忘却所有。科技与艺术完美融合,充满了未来感!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辆车不是自己的。
乔叶轩被美丽的车身流线迷了眼,蠢蠢欲动的往前走了两步,意图看的更仔细些。
“嘭!”
一个黑色的物体从魏朝宗手中飞出狠狠砸到车窗上!七零八散滚落一地!
乔叶轩瞳孔急剧收缩,他没心思关注四分五裂的玩意,他心疼车啊!
不喜欢送他啊!
不知道车身有没有被剐蹭到?车漆的昂贵不提,上面的喷绘可是无价之宝,那是他最喜欢的喷绘艺术家Hank的得意之作。
想到它可能受损,乔叶轩简直要捂胸口了。
不过……也不全然是坏事,照魏朝宗对这个座驾的态度,说不定魏少会同意他接一下盘。
“朝宗……”禇骋戎目含担忧。
乔叶轩酸倒了牙,知道你和魏朝宗是旧识,同一所大学留学,曾经的师兄弟,也不必时时刻刻表露。
不过见禇骋戎一脸的关怀备至,他也不能落于人后,思索了两秒说:“魏少,那个叫什么于海的,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赶明我找人教训教训他,让他跪在你脚边认……”
魏朝宗猛地回头!
乔叶轩顿住,喉咙像卡了鱼骨,半句话也吐不出来。
乔叶轩难以想象究竟是多么激烈的情绪才能让一个对外界漠不关心、目光冷漠如冰的人双眼赤红充血,他无法描述那里面蕴含的复杂感情,浓郁到压抑,令人窒息,令人惊惧。
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慌的,是那复杂目光中赤裸的杀意。乔叶轩为之悚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禇骋戎却迎上前去,亲自为魏朝宗打开了车门:“东郊的盘山公路很安静,去溜一圈?”
语调轻柔,乔叶轩上一秒还在惊恐,下一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感叹禇骋戎不愧是混迹商场的人,瞧这能屈能伸的,低声下气到这种地步也只有在面对他爹时才会吧。
魏朝宗收回沉沉的目光,坐进了车内。
禇骋戎又贴心的笑着弯腰给人合上车门。
乔叶轩竖起大拇指:“禇哥,你这门童做的真到位,给我也服务下呗。”
得到的是后脑勺上的一巴掌。
乔叶轩:……
环视一周,很好,都低着头。
幸好他发量多,巴掌声淹没在浓密的头发里,没有引起关注,不然他铁定翻脸。
布加迪的怒吼响彻天际,银色轮毂转动,包覆其上的特制车胎将滚落地面的墨镜彻底碾碎,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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