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视频?”市桥慌了,“什么邮件?!”
领导:“你不知道?”
说完,转过电脑,给他看屏幕上的内容。
是他早就下架的虐待视频,他录制时使用了变声器,然而在这个视频里被还原了原音,认识他的人,绝对能听得出来;他那挂着刑具,收集了来自猫狗身上战利品的处刑室;他出入处刑室的监控录像;他对那几个小孩说的话,嚣张无比……
全部都被整合起来,清晰、明确,以公司官方邮箱发送,全公司抄送。
这栋楼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
市桥如坠冰窖,呼吸停滞。
怎么会?!这些怎么会……他明明都已经清理掉了……甚至有几个露脸视频,他甚至毫无印象,可视频里又确实是他的面孔!
叮叮咚咚,社交软件开始弹消息,问他怎么回事,问他视频是真的吗,有电话打进来,是他的妻子。市桥慌了。根本不敢接。
他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暗网上,只要花钱,就能买到任何东西。
其中当然包括,技术精湛的黑客服务。
妻子的短信送达:「你怎么不接电话?!那些东西是真的吗??你不是说珍珍走丢了吗,为什么我在视频里看到了它的猫皮?!那张猫皮的背上甚至也有一道手术疤!给我解释!市桥,混蛋,接电话!!」
不仅是同事,市桥的罪行,被公开给了他认识的每一个人。
光鲜亮丽、腔调高雅的生活,从这一刻,开始分崩离析。
“市桥君,大家肯定不想和做出这样可怕事情的人做同事,也请你稍微体谅一下别人的心情。”
领导和蔼地建议道,“你自己辞职吧。”
同一天, 正在经历类似事情的,不止市桥志帆一个。
暗网固然有特别的加密技术,但他和一些‘同好’使用的聊天软件, 防火墙却弱得像一层纸皮。
很快, 他们的所作所为,都被周围人知晓, 并招来了相应的报复。
正在读大学二年级的渡边,一夜之间成为全校红人, 校方约谈他的父母,考虑将他退学;
杀死邻居家宠物的神崎,被暴怒的邻居父亲打得头破血流不敢还手,整个小区都知道了他的恶行,家门口被扔臭鸡蛋、塞恐吓信……
市桥的妻子果断提出离婚。
她冷眼道:“我不可能再跟你一起生活了, 女儿跟我,房子归我, 你净身出户, 不同意就打官司。我绝对不允许你这个人品低劣的恶性犯和我女儿接触, 滚!”
工作黄了, 婚姻也结束了,一夕之间,他勤恳奋斗三十年、引以为傲的一切, 都付之一炬。
挂掉来自妻子的电话, 市桥志帆愤怒地捶了下桌面。
该死的!!
没想到他们做的这么狠!
就这样轻而易举摧毁别人的生活, 难道这几个人不会觉得愧疚吗?!
市桥万分暴怒,在房间内反复踱步。
他试图冷静下来:没有关系, 大不了此后离开仙台,去别的城市生活, 他有工作经验,学历也不错,没犯过罪、政治上没有污点,几年后,还有谁记得他?……对,就是这样。
他开始挑选下一座城市,既然如此,以后去东京生活吧。
然而,他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来自叔父的,叔父在本地的警察局工作,与他们家关系还不错。
叔父开门见山:“志帆,你惹上麻烦了。”
市桥:“什么?”
法条还没落地,只是虐待动物的话,怎么样都不可能……
“非法持枪。”
叔父压低声音,语气很有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那孩子带着监控视频和枪来报警了,你怎么会有格.洛.克手.枪?正在核验视频真实性,以及枪械上你的指纹,等结果出来,逮捕令也该下来了。”
市桥浑身冰冷,惊愕地嘴唇颤抖道:“什……什么!”他的牙关在打颤,语无伦次道,“等、等等……叔父……你知道的,能不能帮帮我,我不想坐牢……应该有商量余地的吧?要去找谁?给我指条明路吧!”
“你运气太差,碰上最坏的时候了,唯独现在我没办法帮你说话,之前的十.字.弩大案沸沸扬扬,有个大领导盯着,最近专门抓违法《持刀法》的……”
叔父说,“志帆,你坐牢是不可能避免的了,非法持枪伤人,且伤害的是儿童,尽管情节轻微,但性质相当严重,三年起步,最高终生监禁。我提前打给你,就是让你赶紧找律师咨询一下如何争取轻判。”
话毕,叔父挂了电话,再打过去也不接了。
市桥大脑一片空白,难以抑制地打颤,他试图点燃一支烟,然而手指抖得连打火机都按不动,咔嗒,咔嗒,火苗狂舞。
他会被判刑,要坐牢了,自此以后都是带着非法持枪案底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被戴着有色眼镜看待,风光无限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于他而言,用‘人生彻底完蛋’形容完全不为过。
咔嗒。用力一摁,打着了火。
盯着那簇火光,市桥志帆猛一咬牙。
既然如此,那几个臭小鬼——
他不会放过他们!
为了制裁这几个恶人,中原千礼忙活了一晚上,累得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他目前当然不擅长计算机技术,所以他能做的是挑选合适的人才,给付酬劳,然后提出需求、指导他们如何执行,虽然只是大方向上的统筹规划,但市桥的群聊里足有20多人,一个个整理下来,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也是不小的工作量。
他又梦见了23岁的中原中也。
似乎承接了上一段梦,23岁的中原中也,约了‘太宰治’见面,那是个身穿褐色风衣的男子,内衬袖口卷折,露出一截紧实小臂。
“千礼今年五岁,失踪的时候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白色运动鞋,戴身高110厘米左右,喜欢戴一顶黄色渔夫帽,帽子顶上有一片小叶子……”中原中也推过去一纸信封,说:“这是他的照片。”
信封里,都是中原千礼的生活照,橘子色的小豆丁。
太宰治拆出来看了一眼,又塞回去。
“中也。”他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中原中也:“找孩子的话,知道这些就够了吧。”
“不够。”尽管勉力维持着平稳,太宰治的语调依旧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大概猜到你这几年有事情瞒着所有人,原来是弄了个孩子出来——挺厉害,瞒天过海的技术十分出众,中也啊,我都要忍不住夸奖你了,哈哈。”
他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笑了两声,接着又沉下嗓音:“‘千礼’是怎么来的?实验室……”
中原中也打断:“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内容了。”
太宰治:“既然是求我帮忙,也得拿出相应的诚意,这就是你寻求帮助的态度么?”
“那要看你是以什么身份向我进一步提问。”中原中也说,“我会付给你委托金,以上的信息,想必足够你寻找中原千礼的下落了,武装侦探社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的下颌僵硬而紧绷,不言不语,平静极了。
对他稍微有些熟悉的人,都能轻易读出这副表象下的危险,此时此刻闭嘴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中原中也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是以私人身份来打听我的隐私,那你不具备那样的资格……”
随着他不假思索说出的下一个称谓,太宰治的表情一点一点自面部消失,像光线沉入水底。
“——前搭档。”
在一场言语交锋过后,太宰起身离开,无声拒绝要求,这两个人最终不欢而散。
23岁的中原中也神色略带几分懊恼,似乎在责备自己因一时脾气弄砸了本来能谈妥的委托。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再抬起脸时又恢复了镇静,签完单走出门去。
门口几个小孩互相追逐着跑过,他盯着其中一个出神地看了几秒,似乎想上前喊人,但定睛一看,又止住了。那是个金色头发的小卷毛,被夕阳晒得发橙。
中原中也独自回家。
“我回来了。”
但没有人应他,也没有一个小身影火急火燎地跑出来迎接。
他换了鞋,走到冰箱前,冷藏柜里塞着厨师添置的食材,还有一袋放在最显眼处的儿童奶酪棒,中原千礼最喜欢的奶酪棒。
中原中也拆出来一根,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没有发表评价,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评价不会太好,大概是‘这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他又翻过包装袋看了眼生产期,自言自语道,“啧……再不回来就要过期了。”
——小千啊,到底去哪里了?
中原千礼看着这一幕,眼泪哗啦啦掉。
【呜呜呜……啾啾……我……我在努力回家了……呜呜呜……真的……】
他伤心极了,在梦里一直哭,一直哭,什么都看不清,直到把自己活生生从梦中哭醒了,醒了之后转为嚎啕大哭。哭声吵醒了旁边陪着他的虎杖和伏黑惠。
虎杖悠仁迷迷糊糊的:“怎……怎么了……小千……诶?你怎么在哭?”
伏黑惠瞬间清醒:“……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吗?”
中原千礼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想爸爸了。”
跨世界旅途的最开始,新鲜感能够战胜一切,而现在,他无法自抑地想家,想回去了。他没有离开中原中也那么久过,哪怕有,也能通过视频和电话联系,而不像现在这样,对彼此的近况一无所知。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笨手笨脚地安慰他。
伏黑惠:“你的术式不是可以召唤爸爸吗?想他的话,现在就找他?”
中原千礼扁嘴:“不是我想的那个爸爸。”
伏黑惠:“……”
伏黑惠严肃思考:他难道真的有好几个爸爸?真的假的?所以换爸爸是真的可行的是吗?
虎杖悠仁拆开一包蜂蜜薯片,递到中原千礼面前:“吃!这个超好吃的。我每次想到爸爸妈妈的时候就吃薯片,吃完就好受很多了!”
伏黑惠:“……”
好惨,虎杖。
刚想说几句话安慰虎杖,他又想到自己也没有父母养育,同病相怜的情况下,似乎也不必特地安慰对方。
中原千礼抓一把薯片,往嘴里塞,嘎吱嘎吱,含糊地说‘好吃’,又抓一把往伏黑惠面前递,小孩哥犹豫了下,接过吃了。
三个小朋友坐在拼图地板上,一起嘎吱嘎吱。
来自小伙伴的薯片好像真的有神奇力量,顿时没有那么伤心了。
虎杖悠仁:“小千,计划顺利吗?”
中原千礼:“很顺利,他们身边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是坏人。”
虎杖悠仁:“太好了!”
中原千礼:“我委托了那几个人持续追踪他们的动态,如果他们搬家换地方定居,等他们交到新朋友、换新学校、新公司,就再把这些事情重新向他们的新朋友们公开一遍。”
在极度重视人情和人际关系的日本,某种意义上来说,社会性死亡比真正死亡更可怕,伴随一生的过往公开,会让这些人永远不得安宁。
虎杖悠仁嘴巴张成‘O’型,竖大拇指:“好强哦!”
“只是这样的话,也太便宜他们了。”伏黑惠表达了不满,脸色冷淡,“其他人还好说,像那个市桥,他间接害了好几个救助会的哥哥姐姐,他们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但他的生活还能继续,不公平。”
中原千礼失落道:“我知道……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绝对会有另外的报应。”虎杖悠仁试图调节气氛,“小千已经很厉害啦,也制裁了好多伤害小动物的坏人!只要我们继续努力,接下来会越来好的。”
伏黑惠:“嗯。”
中原千礼:“是这样的!”他心念一转,忽然说,“对了,我有一个想法,市桥不是有一个咒具瓶子吗?”
“五条先生跟我说过,咒术师们好像也有自己的律法,虽然我不清楚具体内容,但拿咒具害人是绝对不行的。等他服刑完毕、从监狱出来之后,再让咒术界把他抓起来,继续坐牢。”
虎杖悠仁:“哇!!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小千好机智哦!”
伏黑惠面色稍霁,说:“我记得五条先生似乎说过,咒术界有死刑,他的所作所为,说不定有机会被判死刑。”
中原千礼:“好,我马上问!”
一扫方才的低落,气氛瞬间变得欢欣鼓舞起来,五条悟没有马上回复,应当是在忙任务,他们还是很开心,因为不差那么一点时间,警局那边已经立案。
三个小朋友欢天喜地片刻,计划下一步。
“我们得找到袭击片桐的咒灵。”中原千礼说,“把它祓除掉。”
虎杖悠仁:“该怎么找呢,去学校?”
中原千礼:“嗯,我想想,得用这个瓶子吧……”
“吃早饭了,小子们!”
虎杖爷爷嗓门洪亮,声音从楼下传来,三个小朋友踢踏着下楼,早餐是爷爷亲手捏的饭团,赤口味增汤的香气充斥着厨房。
“谢谢爷爷。”
“我开动啦!”
虎杖爷爷问:“你们几个,今天去哪里玩?”
虎杖悠仁严肃反驳:“爷爷,我们不是玩,是执行消灭邪恶咒灵、保护普通人的任务!”
伏黑惠差点呛到,故意咳嗽一声提醒:“咳咳。”
怎么虎杖也是个漏勺,不要什么都说出去啊!
中原千礼把杯子推过来:“呛到了吗?给你水。”
伏黑惠:“…………”笨蛋小千。
虎杖爷爷捧场,顺着话题问:“哦,那你们去哪里消灭邪恶?”
虎杖悠仁大声说:“我不知道,小千才是Port Mafia的首领,也是战术指挥官,我们都听他的。”
虎杖爷爷十分捧场:“这么厉害啊?”
中原千礼:“也没有啦,嘿嘿……”
吃完早饭,虎杖爷爷出门晨练,几个小孩子简单收拾了厨房,在客厅里继续开作战会议。
虎杖悠仁:“话说,太宰先生去哪里了?”
中原千礼:“不知道,他跟我们不是一起的。”
昨晚去报警的时候,太宰治就已经走了,消失前也没告知自己会不会回来,这个人总是很神秘。
他不在,虎杖悠仁终于敢把那句话说出来了:“我觉得他好像大辛台哦。”
伏黑惠:“咦?似乎是有点……”
“——大辛台是谁?”
猝不及防的,在背后被小孩蛐蛐的太宰治加入对话。
他斜靠着门框,也不知听了多久。
中原千礼大惊:“你什么时候来的!”
虎杖悠仁吓得跳起来:“噫!!!!”他很有素质,说别人坏话是不对的,下意识道歉,“对对对不起!”
太宰治:“所以说啊,大辛台是谁?”
没人敢告诉他是一条狗,穿风衣,打绷带。
中原千礼:“是是是是……是是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热心的……呃呃……我的朋友。”
太宰治‘哦’了一声,懒得追问。
他对中原千礼说:“两个问题,你选一个回答。”
中原千礼:“唔。”
太宰治:“你的母亲是谁?”
中原千礼一愣,接着陷入诡异沉默:“……”
“第二个。”太宰治懒洋洋地说,“我该怎么回去?——这一点,是由你的意愿决定的吗?”
这个问题倒是能答,但他又生怕自己回答出来,被发现更多的秘密。
中原千礼学着系统教他的‘问地答天’法,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太宰先生,早上好。”
太宰治:“?”
中原千礼低头:“地板也真不错,拖得很干净。”
太宰治:“哦?”
他真觉得很好笑,语气淡淡反问,“小千礼,你确定要装傻吗?”
只有两种人能活着从太宰的审讯室中走出去。
交代完全部秘密的人,以及,交代完秘密的死人。
中原千礼:“我我我我……”他欲哭无泪,“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太宰说。
他觉得他的脾气越发好了,明明一枪就能解决的事,居然还有耐心跟小朋友做交易,他气定神闲地说,“下次求我帮忙的时候,带着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来,记住了么?”
中原千礼专注地盯着他,忽然眉心一皱。
“咩咩,虎杖。”他说,“要小心一点,那些人,可能会想办法报复我们。”
太宰治:哦豁?
小东西,脑袋确实不笨,但也不够聪明。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他们会找到我们吗?”
中原千礼:“我做得非常小心,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我们需要更谨慎一点。”
“我和咩咩都有咒力和术式,只有你没有,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