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云霆淡淡示意了一下,便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余思年身上。
余思年因为这句“厉先生”而僵愣在原地,倒酒的手心又微微渗出汗水。
他缓缓转头,抬眸仰视着傲视万物的男人,偏生这个人的眼里,有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意在。
余思年一瞬失了神,握着酒瓶的手失了重,一不留神砸在了那位客人的脚上。
高档的玻璃酒瓶当即四分五裂,深红的浓郁酒水将客人的裤脚和皮鞋打湿,晕出血一样的痕迹。
还未等厉云霆反应,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惊天动地,余思年被打得重重摔坐在了地上,嘴角当即溢出像酒水一样的颜色,半边脸颊红肿一片。
仅仅只是短暂的刹那,在场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得到厉云霆的情绪犹如沉闷的滚雷,他们有预感,动手的这个人不会有好下场。
而只有厉云霆一个人知道,他此刻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般,正淌着淋漓鲜血,滔天怒火剧烈烧灼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血流一下下冲击太阳穴,他用强大的自制力勉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失态,半跪在了地上,捧起余思年的脸:“我看看。”
他的尾音不经意染上了轻颤。
余思年将生理性的泪水憋了回去,把嘴唇咬出了牙印才勉强忍住了颤栗,他试图想从地上站起来,但剧烈的疼痛让他只能收紧拳头,怎么样都没办法靠一己之力从地上起来。
脚上的刺痛感让他很快意识到,刚刚摔倒的时候,应该是扭伤脚了。
可他还是倔强地回了厉云霆两个字:“没事……”
他感受得到厉云霆粗重急促的呼吸,他满手温热覆盖在自己的脸上,似乎有神奇的治愈能力,让他那股难受的痛感慢慢减轻了不少。
厉云霆将余思年横抱起来,没留下半句后话。
留下一群云里雾里的观众和一个濒临死期的罪魁祸首。
他还侥幸地说着大话:“我还以为是厉先生什么重要的人,仔细一想,厉先生哪有闲工夫去谈什么情情爱爱,肯定又是想要靠小手段上位的货色!”
但众人皆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后来,他们听说,这个人无缘无故被判定为精神失常,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并且只有他一个人是被关在一间狭窄昏暗的小房间里,从此锦衣玉食的生活堕落至暗无天日,吃不饱穿不暖,比路边的乞丐还要凄惨。
厉云霆忧心忡忡地将余思年抱进了包厢,吩咐了老板取来冰块和毛巾。
他已经向顾宇发了指令,让家庭医生先去家里候着,且让顾宇过来接他。
厉云霆准备拿冰块和毛巾帮余思年敷脸,却清晰地对上嘴角那刺目的红痕,还有余思年虚无缥缈的颤音:“刚刚……那、那酒好贵……你、可不可以帮我、跟老板,说说好话……缓、缓……”
事到如今,余思年还在惦记着酒水赔偿的事情。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还没结算过工资,他的意思不是不想赔,只是以他目前的经济条件,连个酒瓶盖都承担不起。
而他向厉云霆请求帮助的时候,心虚得不像话,因为眼前的男人是自己最大的债主。
但余思年走投无路,这么些年来,老天似乎从未善待过他。
他时常在想,若不是还有一个至亲让他咬牙坚持到现在,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厉云霆灼灼的目光中映出了一个无助可怜的身影,他的脸色苍白得好像一张纸,眼下乌青,应当是这段时间休息严重不足。
男人坚硬的心脏顿时涌上难以言描的苦涩,他几乎想松口,之前的债务一笔勾销,他甚至还愿意给他一笔钱,让他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醉酒中的他在面对余思年的事时,却还存有一丝理智。
倘若他做得这么彻底,那两人之间还要如何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作为交集的缘由。
厉云霆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用柔软的毛巾包住冰块,小心翼翼地贴在余思年的脸上。
即使他的动作极轻,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还是让余思年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厉云霆瞬间兵荒马乱,动作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轻、再放轻……
“弄疼你了么?”他英挺的眉微微皱着,暗沉的目光中总有让余思年看到深情的错觉。
余思年失焦的眼睛无辜而呆滞,摇了摇头,他更在意的是刚刚乞求厉云霆的事对方愿不愿意帮忙。
厉云霆看出他的心思,继续轻手轻脚帮他处理伤口,顿了顿,回答道:“你说的事我可以帮你,但你这些天必须去我那里住。”
第36章 当初他疾言厉色,我都不舍得动他一根头发
如果不是厉云霆的眉眼过分温柔,这简直是一句赤裸裸的威胁,作为余思年交换的条件。
余思年僵硬的身子动了动,微微蠕动了嘴唇,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那瓶酒他在拿之前匆匆扫了一眼价格,不少于五位数。
即使余思年感觉得出来,帝豪老板待他和善,或许他自己求求情倒也不至于被为难。
可余思年也清楚,能够翻云覆雨的,从始至终只有厉云霆一人。
他如果不愿意放过自己,那别人只敢袖手旁观。
“怎么?不愿意?”厉云霆看着余思年犹豫不决的样子,心底溢出不悦,他只是想要照顾他几天而已,竟然就让他如此为难吗!
厉云霆莫名而来的转变让余思年有点发憷,瞳仁微缩,愣愣地抿着嘴唇。
厉云霆等不到心中所想的答案,眸色发紧,昏暗中用低沉的语调重复了一遍余思年的现状:“要么赔钱要么跟我回去,两条路你选。”
而犀利的语气在重新对上余思年嘴角的血迹时,又弱了气势,他似乎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斩钉截铁地要挟他,特别是醉酒状态之际。
厉云霆软了语气解释道:“跟我回去养好了身子之后,我便会放你回家。”
前不久刚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又狠狠地挨了一巴掌,厉云霆一想到就喉咙发紧,咽下去的皆是苦涩。
余思年只觉脑子一片混乱,不愿意答应厉云霆的提议,却又不得不答应。
但他没忘自己的顾虑:“沫沫、不让我在外面过夜……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本来这份工作的时间颠三倒四,余沫已经焦心劳思。
昨晚意外地在厉云霆家过了一夜,余思年口水都说干才勉强说服了余沫。
假若要住上一段时间,先不说余思年放心不下余沫,对方也不会放心得下自己。
余思年说出自己的顾虑之后,却睹见厉云霆一脸游刃有余:“这个你不需要操心,我有办法做到两全其美,况且,你也不想让她看到你这个样子……”
余思年对后面这句顾虑在心底给了肯定。
厉云霆为了让余思年更加信任,当着他的面拨通了余沫老板的电话,让他这段时间安排余沫吃好住好。
余思年震惊,再一次相信,厉云霆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并且能够在宁城只手遮天。
厉云霆挂了电话之后,余沫迅速来了电话。
“哥,老板临时提出让我们这些员工去郊外游玩几天,但要在外面住宿,我不太想去,但老板好像不太高兴……”余沫不想去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记挂着余思年。
余思年心虚地看了厉云霆一眼,咽了咽唾沫,他并不擅长撒谎,说话时手都在颤抖:“沫沫,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平时也没条件带你出去玩,你、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们每天都保持联系。”
听筒那头的余沫沉默了半晌,才勉为其难开口应道:“那好吧,你一定要让我随时联系到你。”
余沫到底还是年纪小,余思年三言两语还是让她稍稍安心了不少。
挂了电话后,一股温热抚上余思年的脸,伴随着一句浅淡的质问:“现在愿意了吗?”
余思年怔了怔,不自在地偏过了头,避免和厉云霆眼神接触:“嗯。”
他除了顺厉云霆的意思,别无他法。
片刻后,顾宇到达。
余思年脸上红肿得有些明显,让顾宇心跳慢了半拍,他误会成是厉云霆一怒之下打了余思年。
“厉先生……”顾宇欲言又止,将人伤成这样,然后又要给他医治吗?
厉云霆从沙发上起身,轻而易举地将余思年横抱在了怀里,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余思年缩成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我、我可以自己走的……”余思年还没有矫情到稍微扭伤就需要别人抱进抱出的地步。
厉云霆也不知道他的腿扭伤了,但却执意要抱他出去。
他将余思年抱进安静如斯的车内,拿了一块靠垫让对方垫在后腰,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气场仍旧慑人,要不是手上的动作轻柔,余思年几乎以为他又别有目的。
汽车发动后,余思年底气不足的声音首先响了起来:“你、你酒醒了吗?”
因为当下的厉云霆和昨晚醉酒的厉云霆,似乎不太一样。
“嗯,醒了。”厉云霆刚刚吃了一颗解酒糖,立马起了效果。
醒酒后的厉云霆明显淡漠了不少,带着不经意的盛气凌人,似乎故意克制了自己。
余思年清楚清醒着的厉云霆变化莫测,自觉地将身子缩到靠车窗的位置,开始闭嘴不言。
而平时喜欢搭上几句闲话的顾宇,坐在驾驶位上难得一言不发。
车内安静无声,细听还能感受得到几人韵律的呼吸声,街灯快速地飞闪而过,一道道掠过厉云霆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射出他错综复杂的表情。
而余思年早已累得筋疲力尽,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无意识地松懈了下来,微靠在车窗,不一会儿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车子离家还有一半的路程,顾宇动了动嘴唇,作了好一会儿的思想斗争,才缓缓开口:“厉先生……怎么打他了……”
以顾宇这段时间的观察,厉云霆就算对余思年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带着隐晦的抑制,但在顾宇看来,厉云霆对任何一个人阴狠决绝都不可能会对余思年动手。
厉云霆的表情充满疲惫和沉重,顺着光线看了看余思年,随手往后面抽了一张小毛毯,轻轻盖在了余思年身上。
睡梦中的余思年无意识地作了一个搂抱的动作,将厉云霆的手顺势揽在了怀里。
一阵微妙的跳动瞬间攫住了厉云霆的心,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舍得挣开。
他靠坐过去了一些,舒了口气,闭了闭眼,似乎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才道:“有一回,他为了学做饭给我吃,被菜刀割了两个小口子,流了一点点血,纸巾一擦就止血了,”这是厉云霆第一次向顾宇讲起他们的过去,“可就从那次起,我再也不同意让他下厨,家里所有锋利的东西,都卷上了胶带……”
厉云霆的眼神里不经意流出嘲讽的意味,似乎在嘲笑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他受一点小伤我都紧张得发疯,即使后来分手的时候他恶言厉色,我都不舍得碰他一根头发……”
厉云霆舍不得让他受伤,更不会舍得碰他一根手指。
今晚意外让余思年遭恶人毒手,他的心已经像被撕裂般疼痛,那一刹那,怒意几近将他淹至没顶,要不是强大的自尊心让他还尚存一丝理智,他会当场把人处决了!
顾宇豁然大悟,也感受到一向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男人透出浓重的无力感,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一定难受极了吧。
“那是……谁这么大胆动的手!”顾宇被厉云霆的情绪影响,已经不自觉地产生了愠怒。
厉云霆的手被余思年抱得有点麻痹,但还是没抽开,视线落在他红肿的半边脸和破了皮的嘴角上,眸光瞬间又变得森冷。
“龙家二少。”
他当时扫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胆敢露出幸灾乐祸表情的,遭殃的不会只有龙哲司。
顾宇心下一沉,露出为难状:“龙姓当家和洪先生的交情还不错。”
厉云霆嘴角当即露出一抹危险的笑意:“他会后悔的。”
顾宇瞬间就明白了,余思年在厉云霆心中的地位,超乎他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想象。
这些残忍的手段通常都是齐森在处理,顾宇也不会多问。
厉云霆发麻的手掌微微有了动静,原来是余思年稍稍挪动了身子,应该是车窗的冰冷坚硬让他睡得有几分不舒服,轻蹙起了那对漂亮的眉毛。
厉云霆又以最小的幅度靠近,避免吵醒他,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他揽在了自己怀里,用结实温暖的胸膛将余思年环绕。
熟悉又踏实的体温让余思年陷入更深的沉睡,还不经意在厉云霆的胸口蹭了蹭,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呓语。
但只是几个零碎的拟声词,厉云霆得不到他想要表达的信息。
顾宇忍不住插嘴:“他好像累坏了……”
从他第一天见到余思年起,对方就似乎被生活的磨难接踵而至地折腾,每回见他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厉云霆揽着这副硌得慌的身子,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呈现依赖状的男孩,终究还是松口了:“过阵子让他妹妹继续回去读书,每个月再发些奖学金……”
顾宇收到指令,感慨于厉云霆的矛盾纠结,当时信誓旦旦要让余思年穷途末路的是他,如今主动改善对方惨状的也是他。
“那他呢?”顾宇看了一眼后视镜,“还继续在帝豪上班吗?”
厉云霆心中的防线已经岌岌可危,再有所动作,便会完全破防。
当年他像狗一样卑微乞求余思年不要丢下自己时候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他不愿意再作出让步了,起码当下不愿意。
“继续上班。”
可只有顾宇知道,厉云霆只是不想断了自己的后路,这样他才有借口陆陆续续接近余思年……
第37章 厉先生亲力亲为照顾
谈话期间,余思年又换了个姿势,松开厉云霆的手掌,自觉地缩在他的怀里。
厉云霆活动了一下酥麻的手腕,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车子抵达别墅。
厉云霆准备将熟睡中的余思年抱进屋,但才出了车厢,余思年就醒了神。
他睡得晕晕乎乎,睁眼时还云里雾里,意识恍惚地揉了揉眼睛,发出略带低哑的嗓音:“好渴……”
“到家了,进去给你水喝。”厉云霆面沉如水,却说着最宠溺人的话。
这当即就让余思年从混沌中彻底醒了过来,身子也跟着抖了抖,挣扎着想下来。
“别动……”厉云霆的声音平平的,却像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命令,怀中人一下子就乖巧了,僵硬地缩回了身子,不敢说话。
厉云霆稳稳地抱着余思年从院子到走廊直至客厅,一路收获了不少佣人和保镖震惊的目光。
即使上回余思年留在这边过夜,但他们还没亲眼所见厉云霆如此温情的一面。
厉云霆浑然无视那一双双惊异的目光,抱着余思年的双手紧了紧,似乎在无意识地安抚羞赧得不像话的怀中人。
家庭医生姓卫,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学识渊博的中年医生。
卫医生也跟了厉云霆一段时间,他来过家里那么多次,从未见厉云霆带过任何亲密的男男女女回家,余思年是唯一一个。
但丰富的阅历让他显得波澜不惊,扶了扶一双精致的黑框眼镜,和蔼地打了招呼。
厉云霆将余思年放在了沙发上,让他舒坦地靠着,再亲力亲为给他倒了一杯水。
一系列熟练的动作,再一次让目睹这一切的人惊诧。
“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刚刚摔了!”厉云霆深吸了一口气,把不合时宜的情绪都按了回去。
不料,这个指令让余思年条件反射般抱住自己的双膝,呈戒备的状态,畏怯地拒绝:“不做全身检查……不做……”
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瞬间变得煞白,咬着下唇不住地颤抖。
卫医生为难地看向厉云霆,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厉云霆有一刹那间分了心,想起从前余思年也是害怕吃药打针的,每回感冒发热,都要他哄好久才愿意看医生。
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反应如此激烈。
但是,厉云霆合理地认为,是因为太久未见导致他不太了解现在的余思年罢了。
不过,他又何时真正了解过余思年呢!
一时之间四下沉寂,厉云霆不出声无人敢有动作。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依他,帮他检查脸上和嘴角的伤。”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清。
厉云霆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目不斜视地看着卫医生帮余思年开始处理伤口。
看着余思年年纪不大,却有种历经生活所有苦难的沧桑感,卫医生不禁露出长辈一样的怜爱,轻叹道:“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漂漂亮亮的脸蛋肿成这样……”卫医生摇了摇头,手上上药的动作轻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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