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谁家杀手会放任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活着离开?
男人一噎:“……是我考虑不周了?”
白龙马背上还驮着它的废物主人,四蹄难敌四手,不过数息,银亮的剑刃就趁它想要突围时抓住空挡,朝着脖颈划来。
“咚!”
一声闷响过后,那柄剑刃脱手滑落,咣当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没看清那把枪是何时出现在青年人手里的,它就这么猝不及防砸中了那黑衣人的头,一击制敌后,青年在马上下了个腰,长枪后扫,逼得另一个黑衣人不得不后撤。
那柄长枪按理来说无处可藏,他们却无一人发现它之前放在何处,这一手或许镇住了黑衣人们,但他们没有迟疑,当机立断又分出两个来,明晃晃表示出对宰人的坚定。
应容许咬牙,默念喊话触发技能的嘴皮子快冒火星子了:“咸鱼突刺脚踝碎裂者猴子偷桃黑虎掏心!”
刺、扫、挑、捅,应容许连自己技能有什么都不清楚,想到哪个念哪个,时不时还念错喊话,把背包和邮件喊出来挡自己视野。
他又乱又急,恨不得现场手搓核弹把这群杀手沾上鸡蛋液裹上面包糠全炸了!
其他人可不知道应容许的想法,系统既定的招式舞出来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都带着刚烈劲风,再加上战马相辅相成,一身书卷气的应容许此时威风凛凛,很有武林高手的气势。
其中一个黑衣人急于回去杀真正的目标,硬接了一式,立马被刚猛的内力撞了出去,心中一凛。
应容许见围攻他的人不仅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越攻越猛,连忙道:“你们江湖上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平民老百姓,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他左支右绌,不知不觉移动到了男人身边,这下好了,两个人一起被包围了。
应容许咬牙切齿:“我真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他们为什么追杀你?”
他应对起来就那么几招,很快招式用老,被人抓住破绽欺身而上。
男人的武器是他的双腿,腾空踢飞那人,他道:“你不是说懂得少的人才活得长久么?”
应容许:“看见对面手里的武器了吗?我就差和阎王爷嘴对嘴了,我还怕知道的多么?”
男人噗嗤一乐:“他们是为了一个账本,一个可以掉许多贪官污吏脑袋的账本。”
应容许反应了一下:“你是警……捕快?”
男人笑起来,即便被追杀至此,他仍能笑得出来:“是,在下六扇门,追命!”
六扇门的四大名捕之一,老和尚的科普适时流过脑海,应容许心想,行,那我就不在心里咒你如厕总忘带手纸了。
应容许翻身下马:“追命捕头,你恐高么?”
“什么?”追命尚未回过神——或者说,除了应容许,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应容许一手持枪,一手揽住腾空施展腿法的追命蜂腰,往空中用力甩去,自己也足下一蹬,飞上了天。
他显然是要用轻功逃跑,但追命最为人称道的便是那双好腿,那双腿既是可硬可软、可长可短的兵器,亦是施展绝顶轻功凭借,追命这样的轻功好手,都被那群人围追堵截到了,更何况应容许呢?
他心中不可避免的升出一点质疑,但很快,那点质疑便被现实打碎了。
因为应容许飞身追上他高度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他的手,凭空转了一圈,带着他空中一蹬,飞了出去!
四段的双人轻功,每一段都是在凭空借力翱翔天空,这在追命的认知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再高明的轻功也需要借力,就算是独步天下的楚留香也不例外,一片叶、一块石,借力的物品可重可轻,却绝无凭空施展的前例在。
追命在空中被应容许拉着旋转跳跃不停歇,尖利的眼神捕捉到周围丝丝缕缕的暗红气劲,和应容许挥扫长枪时的气劲一般无二。
难道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内力外放的高手了么?
应容许若是知道追命心中所想,指不定能乐出声来。
武侠游戏的大轻功,和武侠世界的轻功能是一个层级吗?
他们门派的大轻功特效已经是很朴素的了,换做耍剑的那群道士来,分分钟御剑飞行上演仙侠剧场,粉碎追命的三观。
不管是哪款武侠游戏,轻功都一定做得很不武侠。
四段大轻功足以把人甩到十里开外,想找到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有追命在场,武器就不好收到系统背包里去,事实上,要是不想被当成妖怪,应容许以后要么不把武器收起来,要么决不能在人前把武器凭空拿出来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选了这个门派,除了他们血御,剩下门派的武器不是刀剑弩弓就是飘飘欲仙的绸带笛子,哪一个都比长枪好拿。
在空中飞了一遭,追命的适应能力显然很优秀,他落地跺了跺脚,稀奇道:“小兄弟看着年岁不大,竟是能够内力外放的高手?”
应容许听得干笑:“哈哈,也就那样……武功这东西吧,我也就内力还能说道说道了。”
可不嘛,好歹是个满级号。
“不止,小兄弟的轻功也令我大开眼界。还未请教名讳。”追命道。
应容许这回报了真名:“应容许。”
“应小兄弟,我们走了这么远,你那马……”
“没事,它自己会找来的。”应容许不动声色看了眼回到坐骑马厩里的白龙马,“我家马看着聪明,实际也不傻,那群人宰了我都不一定能宰了它。”
追命被逗笑了:“要不是还有要事在身,真想和你进城痛饮!”
应容许对和警察同等的捕快职业还是很有好感的,他道:“那说好了,我准备去江南看看,有时间欢迎找我玩啊。”
时间不等人,追命很快离开,应容许望着对方的身影迅速消失,挺直的腰板顿时垮了。
手上一松,长枪重重落在地上,应容许向后靠上一棵树,垂首看向自己湿漉漉的掌心。
生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的好青年,二十年多来见过最大的斗殴现场就是市场口几个大妈扯头花。
应容许打架的时候脑子都是麻的,此时只剩自己一个人,才后知后觉的怕起来。
这是对死亡的恐惧,和生命的敬畏。
在混乱中,应容许也靠着他乱七八糟的武学技能捅穿了一个人的身体,枪头刺入、拔出,不等他升起对喷薄血液的恐惧,下一个敌人又来索他的命。
求生欲和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应容许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刚才看到坐骑系统里白龙马下降了的耐久,手臂不慎受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应容许倚在树上望着天空,用力咬了下嘴唇,才从背包里找出红药吞了下去。
药粉苦涩到难以下咽,应容许跟没有味觉似的用力吞了下去,召出另一匹纯黑马匹,继续向江南走。
他的坏运气大概一口气用完了,一路再无意外。
五日后,应容许风尘仆仆的到了江南。
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客栈钻了进去,洗澡。
正值盛夏,自他来的那天下了一场暴雨后再没见天阴过,应容许一介肉体凡胎,晒得就差析出盐分来,痛痛快快洗了一次澡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洗完澡换过衣服,应容许从容下楼,点了碗清淡的银丝面。
香喷喷的银丝面端上来,应容许拿筷子挑了几根面,盯着上面就飘了一撮葱花的面汤,半晌没喂进嘴里。
五天了,他顿顿清粥淡茶,再香的面条一看这清亮的汤头,应容许也没了食欲。
他面无表情的盯了一会儿,默默放下了筷子。
好像也不是很饿了。
第5章 且说那楚留香
不远处有一桌刚来的客人,嗓门大的出奇,声如洪钟:“小二!来三斤牛肉,再把你们这最好的酒端上来!”
点的菜太过具有代表性,不用问就知道,混江湖的。
应容许暗暗叹气,他算是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江湖人就像npc,走到哪都能刷新出来一批。
那桌喊的牛肉言犹在耳,吃了好几天素菜的应容许被带得不自觉脑补起酱牛肉的样子,卤成深褐色的牛肉刚从卤汁中捞出来,切成厚片,透亮的筋横在纹理中……
脑海中biu的蹦出来食材原本的模样,当初他是从菜市场买的刚杀的牛,肉切下来时神经还在不住跳动。
“……”应容许脸绿了。
他把筷子拿起来,挑起面就往嘴里塞,吃相斯文中透露着凶恶:面挺好的,他就喜欢吃清淡的口!
那桌江湖人闲聊的动静也不小,一字字往耳朵里钻。
“来继续说——徐兄,你当真看见那楚香帅了?”
“那还能有假!也是我运气好,路上盘缠不够便去接了个短工,跟着人去那员外府邸时,正正巧撞见钱员外面容惊骇,失声说:‘竟是那小贼’!李兄你也清楚,徐某生来好奇心就重,我老娘都说我是猫儿变的,怎能不留意?”
姓徐的江湖客说:“我倒也纳罕,知春镇地方不大,哪来的宝贝能把楚香帅引来?做活时留了个心,你们猜我听到什么了?”
同桌人捧场问:“听到什么?”
他压低声音:“楚香帅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听闻钱员外在密室中藏匿了一朵西域而来的宝石花,传说那可是给上面进贡的!”
同桌人小声哗然。
“我特意夜半找了个能看见钱员外府邸的高处等待,果然,一人踏月而来,钱员外仗着层层把守,自认为布下了天罗地网,见到楚香帅的瞬间便指着他怒骂挑衅,我心都揪起来啦,却见……”
他喝了口茶。
应容许也跟着喝了口汤。
把偷听偷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哥们口才不错,不去应聘说书人真是浪费天赋。
卖够了关子,姓徐的江湖客在同桌人的催促下放下茶杯:“却见楚香帅迎着月色,从怀里掏出一朵在月下透亮如水的花朵,他竟是未惊动一人,早已拿出了东西!”
同桌人:“嚯!”
应容许:哇!
那边应该是楚留香的脑残粉,把楚留香和员外对峙逃脱的事情添油加醋,讲得像是楚香帅夜盗皇帝私库,惊心动魄的。就着故事,应容许不知不觉把一碗面吃完了。
再往后就是些互相吹捧的闲篇儿,没了故事听,应容许把饭钱放到桌上,出了客栈。
即便在城里,空气也依旧清新到闻一下都心旷神怡,应容许感慨:“要是有网络就更好了。”
网瘾青年被迫戒网,应容许一路上无聊到自己和自己翻花绳玩,总算进了城,他顺着道路溜溜达达,见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停在摊前看一看。
他和一群小孩儿围着做糖人的师傅看了老半天,忍不住花钱请人做了个猴子样式的,铜板没花几枚,屁事还不少:“在猴子手里捏个铁棒呗?脖子上再系个披风!能给猴子捏出来金甲披身的效果吗?”
糖人师傅:“……不行,最多能捏个棒子。”
他怀疑这人是来找茬的。
应容许一脸可惜:“披风也不行吗?弄个红的,多威风啊!那在猴子头顶捏个翎羽出来行吗?”
糖人师傅三两下捏出一只朴实无华的拎铁棒的小猴子,闷头递过来。
应容许难掩失望的拿起来转转:“翎羽也不行啊。”
旁边有人带着软糯口音问:“猴子头上戴翎羽?”
转头一看,问话的是个娇俏可爱的姑娘,两根长长的辫子随着歪头的动作一荡,扑面而来的少女感。
“猴子脚底下还能踩筋斗云呢,一翻就是十万八千里。”应容许说着,嘎嘣把半个猴子脑袋啃了下来。
姑娘牙齿一阵幻痛,下意识捂住嘴。
“甜儿!”两个姑娘结伴过来,长相各有千秋,都是美人,笑着招呼:“看糖人呢?不行啊,我们甜儿前几天不刚吃坏了牙?”
“嗳!”宋甜儿跺跺脚,“不要说啦,不要说啦,我看这位小哥咬糖人,牙都开始痛哩!”
应容许满脸无辜,嘎嘣啃掉剩下半个猴脑袋,笑出一口白牙:“没办法,牙口好也是天赋。”
说来奇怪,应容许天生嗜甜,白米饭都能拌白糖吃,但就是不长蛀牙。偏偏人还嘴欠爱犯贱,上学时候屡次三番在犯牙痛的同学面前晃荡,惹众怒好多次都不长记性。
寻人来的两位姑娘见他这幅样子抿唇一笑,还未开口,前面传来一声慌乱的呼喊:“落水了,有人落湖里了!”
几人循声望去,糖人摊就设在湖畔,湖中泛着几条小舟,其中一条上的人落在水中,那人不通水性,扑棱了两下没抓住舟尾,眼看着就往水里沉去。
“不会水自己划什么船啊?”应容许嘴角一抽,把没了脑袋的糖人塞给宋甜儿,“姑娘帮忙拿一下,我马上回来!”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蹿了出去。
应容许身形飘摇虚晃,足尖在水面上轻点一下就窜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湖中心有人应是也听见了岸边人的呼声,一道蓝影也飞身出来,众人只见到一蓝一黑两条影子快速接近,一人牵起水面上的一只手,“哗啦”一声把落水的人拽到了空船上。
岸边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船上,两人四目相对。
泛着清冽波光的湖上小船,见义勇为默契出手的两人,岸边还围着一群气氛组。
这场面在电视剧里,不放个唯美BGM烘托一下气氛都说不过去。
蓝衣公子身上带了点酒味,他一看就是户外党,皮肤被晒得偏黑,面容俊朗,是很阳光的帅。
落水者除了呛到了两口水外并无大碍,应容许把人往船中间拉了拉,对蓝衣公子叹气:“早知道有人能救,我就不来了,我糖人都没吃完呢。”
蓝衣公子一愣,笑了起来:“可你要是不来,我还遇不到能使出这样的轻功的人呢!”
“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应容许脸上丝毫看不出“不好意思”来,“我叫应容许,目前闲人一个,虽然没酒没故事,但姑且有张厚脸皮来问你有兴趣交个朋友吗?”
“闲人也有闲人的妙处,我和朋友这两个闲人在泛舟游湖,多亏了闲才能遇到你,不是么?”蓝衣公子大笑,“在下楚留香。”
应容许:“……”
“岸边有点吵,我没太听清。”应容许挂着温和的笑,“你刚说你叫什么?”
蓝衣公子:“楚留香。”
“我今天才听人说在知春镇碰到了楚留香,那人走的时候楚留香还没走呢。中原人不骗中原人,你说你叫什么?”
楚留香明白过来了,对方应是以为自己报了假名,摸摸鼻子道:“知春镇……我八日前的确在那里,不过听说江南最大的酒楼要开酒,应朋友的约来了江南。”
应容许仔细回想,他光记得那个江湖客说的故事了,经楚留香一说,他才想起,那个江湖客开头好像确实说过,他是在十日前碰到的楚留香。
知春镇离江南不近不远,要是为了赴约,以楚留香的脚程,就算比那个江湖客晚两天出发,也确实能和他差不多的时间到这边。
应容许刚结交到养眼帅哥的好心情一下降低了一个level。
还好他不是抱着某些不可告人的断袖心思,不然就不是降低一个等级的问题了,他能当场道心破碎。
楚留香偏偏还在说话:“难道江湖上冒充我的人很多?”
应容许含糊道:“有吧,但看起来你应该是真的。”
纯粹胡扯,江湖上冒充有名头的人,那得是多想不开?不说别人,想冒充楚留香,前提就得练就出绝顶轻功,要是有这能力,除了居心叵测之人,谁会冒名顶替别人的名头?早去闯自己的名声了!
应容许单纯就是不敢相信。
想想前几天的追命,再看看眼前的楚留香,应容许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这么想回现代。
他想去买张彩票。
以他现在的运气,从此在互联网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是梦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先伸出的友谊之手总不能在人家回握后抽回来。
算了,谁让他看到帅哥就选择性忽视对方的轻功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呢。
应容许调整好心情,笑得毫无破绽:“开个小玩笑,香帅是在和朋友喝酒么?我是不是打扰太久了?”
“打扰称不上,我们……”楚留香一顿,看向一旁,笑意更深,“哦,他来了。”
“久不见归来,看来是遇到了投缘之人,相谈甚欢。”
应容许一抬眼,就被阳光下锃光瓦亮的光头晃了下眼。
“阿弥陀佛。”俊秀的白衣僧人手持蒿杆,长身玉立,他微微一笑,背后仿佛有莲花盛开。
应容许差点就没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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