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上累了,换一种生活方式。”黎初回答得很随意。
 尹母不太信,还想和黎初交流,碍着身边友人,不好意思直接问。
 朋友还要上香,尹母不得不随她离开,走之前还时不时回头。
 不多时,黎初接到了尹母让他回家吃饭的电话,显然是要深入聊一聊。
 黎初思忖片刻,给尹淼发了信息,告知晚上回他父母家吃饭的事,问尹淼能不能早点回来。
 尹淼没过一会儿就回复了:“好好好,不用留我的饭,我吃你的。”
 如果不是尹淼已经死了,这一幕真的像回娘家吃饭。
 黎初微笑着微笑着,笑容就淡了。本以为早就接受了尹淼的死,偶尔想起来还是会刺痛。
 他用力揉了揉脸,不再去想这些事。
 另一边,尹母着急的回家,一到家就把在书房写毛笔字的尹父挖出来:“出大事了!”
 尹父被拽得太匆忙了,手上还沾了墨水,他一边洗手一边纳闷道:“什么大事?
 尹母把黎初在若水观做道士的事情说了,把尹父听得一愣一愣的。
 尹父:“这小子,遁入空门了?”
 在家长眼里,做道士和做和尚差不多,都是断情绝爱。
 尹母焦虑道:“小初怎么、好像更严重了?”
 尹母:“他是不是心理问题扩大了?药石无医所以只能寻求玄学。上天遁地也要把淼淼找到……”
 尹父:“看破红尘总比寻死强。”
 尹父叹气:“等他彻底放下那一天,我们把小淼的遗物烧了吧。”
 “不行!你怎么能这么做!”尹母气得心肝疼,反手抽了尹父一巴掌。
 尹父捂着受重击的肩膀,火气也上来了:“不烧你也快疯了,前段时间天天枕头底下垫着写了名字的小纸片,小淼看过你几回?”
 “……至少看过三回,淼淼太忙了。”尹母以泪洗面,还不忘刺一下尹父,“哪像你,一次都见不着!”
 尹父被狠狠戳了心窝子,想到这事就酸得很:“他都不来看我,哼,我也懒得见他……总之,这就是迷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潜意识效应而已!家里天天摆着那些熟悉的东西,越看越想、越想越执念,还不如一把火烧了!”
 “不行!我不同意!”
 夫妻俩开始吵架,吵得声音忽大忽小,吵着吵着就累了。尹母一看时间连忙起身,她想起要邀请黎初来吃晚饭,撸着袖子进了厨房。
 尹父冷着个脸给她择菜。
 尹母炒着菜煲着汤,脑子里还惦记着黎初的事,嘴里不知不觉蹦出一句:“淼淼的日记本……”
 夫妻心有灵犀,尹父立刻意识到了妻子想说的话,想也不想道:“第一个就该烧日记本!”
 尹母闻言火冒三丈,险些给丈夫来一招平底锅伺候。
 尹父梗着脖子,坚持自己的主张:“淼淼都死了,小初也释然了,告诉他干嘛?让他知道后恢复后悔和痛苦,继续背负一个死人的爱吗?”
 尹母顿住,手中的平底锅也缓缓放下,难受的抽泣掩面:“可是,淼淼爱他啊,要让淼淼的一番心意掩埋吗?这对淼淼太不公平了……”
 尹淼和一桌子地府大佬吃完饭,正准备回人间,接到黎初的短讯,他就转了个弯,晃晃悠悠的回父母家。
 路上遇到一个小孩背着书包回家,和他同行了好一段路。尹淼盯着小孩的后脑勺,怎么有点眼熟……好像是他的便宜弟弟。
 尹淼轻啧了一声,移开目光,心里讲不出什么滋味。
 小孩突然平地摔跤,尹淼下意识扶了一把,就像无形的风一样不着痕迹。
 他心想,我可不是疼他,只是他给我烧了纸钱。
 小孩踉跄着站稳,摸不着头脑的左右瞧了瞧,继续往前走,路过小区车来车往的出入口。
 ……一二年级的小学生家长不接送就让他自己回家?怎么没人管管!
 尹淼忽略了小学离他家只有五百米,就在小区隔壁。
 他板着脸担起监护人的责任,一路看护着,跟随便宜弟弟飘进家门。
 尹淼飘进家里,还觉得有点环境陌生,他抬眼扫视过去,好一段时间没来,屋子里多了几样他留下来的摆件。
 爸妈在厨房吵架。见到弟弟回来了,音量小声了点,煤气一关,跑到书房吵。
 尹淼的耳朵捕捉到了黎初的名字,就飘进去光明正大的听,听完差点笑死。
 黎初恐怕不会知道,好端端一个尹家因为他发生了一场激烈争吵,差点升级成械斗。
 然后他听到了父母颠三倒四的在吵要不要烧掉他的日记本。
 尹淼:“……”
 日记本,写满了少男怀春,怪不好意思的。他和黎初已经两情相悦,要不就烧了吧?
 ……都写了一整本,烧了怪可惜的。
 他们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了,也没有说爱不爱的。要不然就让初初见识一下18岁的他炽热的爱?
 不行。初初看了肯定会哭死的。
 可是……
 尹淼脑子里还在吵架,尹父尹母反而吵完了。
 两人红着眼睛走出来,一个继续做满汉全席一个摆摆桌椅。
 桌上的碗筷本来只摆了三副,尹父盯着餐桌一会儿,变成了四副,然后是五副。
 餐桌的座位也多了,多了一个儿童椅,一个有靠背的高脚凳。
 高脚凳的靠背上放了一张熟悉的少年遗像,往前调了调位置角度,摆得正正的。
 尹淼:“……”
 尹淼若无其事的飘过去,坐在自己的遗像上,他只是试一试这个位置怎么样。
 嗯,很高,一览众山小。
 他俯视着整个尹家,看着父母忙忙碌碌,弟弟躲房间写作业,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父母在为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大儿子大儿媳,准备豪华大餐。
 真是奇怪的景象,他已经死了啊。
 死去的第十年的某天,尹淼看了眼时间手机时间——20XX年9月18日——他在餐桌上有了正式的位置。
 他的便宜弟弟就坐在他的邻座,要直面他冷冰冰的黑白照片,不知道会不会吓哭。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有了位置?
 尹淼生出疑惑,脑子里刹那间就有了答案——
 因为黎初。
 如果不是黎初要来家里吃饭,哪有这副光景?
 尽管他已经不在了,黎初代表了他,成为了他。
 他们就像一体双魂,一种命运共同体,黎初被欢迎,被接纳,被父母担忧的时候,他也在感受着同样的关怀。
 没有黎初,他可能早已经被遗忘了。
 有了黎初,父母为了他的日记本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吵,摆弄座椅拿出他的遗像假装他还活着,做着很无聊很好笑的事。
 ……可他莫名感觉到了父母的爱护。
 爱护中带着点现实,可能浅薄,可能寡淡。
 然而此时此刻,他是存在于这个家里的。
 流淌在父母的口中,端坐在餐桌的一角,无时无刻不彰显着自己的存在,丝毫没有被淡忘。
 可以平凡的接受、从容的对待,不再隐蔽藏匿、遮遮掩掩、瞻前顾后,大大方方的摆出来,放在那里,成为大家共同的记忆。
 黎初到尹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进门换了鞋,在尹母的招呼下来到客厅,遥遥一眼就看到在餐桌旁等饭的透明鬼尹淼,还有他屁股底下坐着的黑白遗像。
 尹淼所坐的高脚凳快与餐桌齐平,他的鬼身又高大到头顶天花板,就这么轻飘飘的坐在小小的凳子上,像一片探出脑袋的荷叶,将整个餐桌笼罩。
 尹淼:“我像不像巨人?”
 黎初:“……”
 黎初:“丑,你变小点。”
 尹淼哈哈大笑,乖乖的变回正常人体型。
 尹母去厨房端菜,尹父坐沙发上看电视,眼睛不由的瞅瞅黎初,张嘴半天只能说一句:“来了?”
 他说完也觉得怪尴尬的,硬邦邦的补上一句:“你姨、你妈做了你爱吃的油焖大虾,尝尝看。”
 “好的爸。”黎初冲尹父笑笑,走到餐桌旁就坐。
 他微微偏头,问尹淼:“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不是你喊我回爸妈家吗?”尹淼就笑,拍了拍自己的座椅,“没想到也有我的份,我就坐下了。”
 黎初瞧他笑逐颜开的模样,心中一暖,明明只是多了一个座位,竟然让他这么高兴。
 果然尹淼还是很在意父母的。
 尹母将最后一盘菜端出厨房,正巧看见黎初对着尹淼的遗像笑吟吟的说话,心中顿时酸酸胀胀的。
 “来来来,上桌吃饭。”尹母整理了一下心情,把小儿子喊出来吃饭,另一边,尹父已经一声不吭的坐下了。
 尹母一碗碗的装饭,摆到四个人及一只遗像面前,弟弟瞅了一眼遗像,好奇但不多问,安静的扒饭。
 饭桌上有时候好聊家常,尹母旁敲侧击的询问黎初怎么去做道士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就是修身养性。”黎初看了一眼尹淼,“阿淼也希望我辞职,不要太累,多享受一下生活。”
 尹父尹母吓得噤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尹淼指指糖醋里脊和可乐鸡翅,黎初就给他夹到遗像前的碗里。鬼只是吸取食物精华而已,尹淼吃得还怪香的。
 黎初不想浪费食物,看他吸完精华就夹回来解决了。
 尹淼嫌这样来回夹菜麻烦,让黎初夹到他自己碗里,尹淼凑过来吃。
 黎初见尹淼伸长了脖子等投喂,觉得怪好笑的。
 尹母看黎初嘴角含笑,与空气有来有往,时不时还和遗像小声说话,忍不住试探问:“小初啊,淼淼在这儿吗?”
 尹父瞪她一眼,瞎说什么呢。
 黎初道:“在的。在啃我的鸡翅。”
 尹淼:“……”
 尹淼被戳穿了脸上有点挂不住,转念一想,在家人面前不需要形象。爸妈和弟看不见,老婆又看习惯了。该咋吃咋吃。
 尹母见黎初说的煞有其事,不确定是黎初的幻觉臆想,还是她死掉的大儿子真的回来了。
 她本来就半信半疑的,信是因为之前梦到淼淼回来了,照着他的话做了几次梦;不信是只做了三次梦,尹淼就不怎么入梦来了。
 尹母想到这儿,忍不住对黎初道:“你帮我问问淼淼,不是说枕头底下塞纸片就会梦见他吗?刚开始灵后来怎么不灵了?”
 黎初转头看向尹淼,意思是让他回答一下。
 尹淼尴尬的笑了两声,目移,看天:“我妈天天喊我,我烦,懒得去。”
 黎初顿了顿,觉得原话转达不太合适,所以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他在地下比较忙。”
 “忙什么?在上班吗?”尹母不顾尹父“别问了瞎问什么”的眼色,继续追问道,“我给他烧的纸钱他收到了吗?”
 黎初看尹淼摇头,遂转达道:“他说没收到……”
 尹母着急:“怎么会?”
 “你按着正确的办法烧过去,他收得到。”黎初教尹母如何正确烧纸。
 尹父是唯物主义者,听着欲言又止,很想反驳。
 他不信什么神魔鬼怪,枕头底下塞小纸片也不管用(尹淼对他爸没话聊),所以更倾向于黎初生病了产生幻觉,心理上出了问题。
 可看着妻子殷殷切切的表情,想到网络上常说玄学有时候是心灵上的慰藉与疗愈,尹父最终没有吱声,甚至还跟着听一耳朵。
 黎初:“不过阿淼有钱,我给他烧了很多,上次还收到弟弟烧的一千块冥币。”
 他说到这儿,忍不住问:“弟弟是怎么烧的?年纪太小不能玩火吧?”
 尹炎还是小学生,压根经受不住大人的拷问,支支吾吾道:“我、我,那天十字路口有个不认识的老婆婆,喊我一起烧纸玩……”
 三人一鬼:“……”
 尹父大怒,意识到自己对孩子的教育出了这么大纰漏,遂对小儿子严厉的教育了一番,把尹炎直接骂哭了。
 尹炎抱着自己的碗,抽抽泣泣的跑回自己的卧室自闭。
 尹母见状,对尹父痛斥一顿,把尹父骂得愁眉苦脸,又跑去哄小儿子。
 尹父挨了一顿训,嘴上仍然犟道:“我有错吗?我有说错吗?”
 尹淼闻言撇了撇嘴,长腿幽幽一伸,尹父脚下一绊,扑倒在沙发上,见了鬼似的回头看。
 他转头检查没有发现异常,反而对上黎初吃惊的目光,很在意形象的迅速站了起来,快步走进厕所。
 “爸也自闭了。”尹淼哈哈大笑,理直气壮道,“我替我弟出了口恶气。”
 黎初扶额:“你可真是……”怪幼稚的。
 即便做了鬼也不消停,很自然的融入其中,变成吵吵闹闹的一家人。
 黎初在尹家吃过晚饭,就和尹淼一起回家了。
 尹淼回家的半道上,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喜滋滋的和黎初汇报:“今天我买到鬼修秘籍了!”
 黎初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真的?”
 尹淼狠狠地亲了黎初一口,抱着他原地转圈:“等我修成大鬼,带你飞。”
 “够了够了。”黎初拍拍尹淼的胳膊,臊的慌。他现在就在无人的街道上被转飞,如果被监控拍到了就说不清楚了。
 尹淼兴奋的把人放下,突然听到黎初“嘶”了一声,他察觉到不对劲,按住黎初的肩膀,开始检查黎初的身体:“我是不是哪里弄疼你了?”
 黎初下意识缩了缩手臂,被尹淼瞧出破绽,握住手腕袖子往上一拉,看到包着一圈圈纱布的手臂。
 “怎么弄的?”尹淼神色一凛,手掌覆了上去,莹莹的绿光散开,快速镇痛止疼,伤口逐渐愈合。
 黎初心想没什么好瞒的,就照实说了。
 “怎么会有钉子?他们都不注意修缮道观的吗?”尹淼气得想骂人,听到黎初挨了一剂屁股针,又给他治屁股上看不见的针口。
 “可、可以了,可以了!”黎初扒拉着自己的裤头,恼羞成怒道,“针口早就愈合了,你不要在大街上瞎搞占我便宜!”
 尹淼才忆起来这是大街上,即便没人也可能也有监控摄像头,只好悻悻然松开,专注的治疗黎初的手臂。
 不多时,绷带一圈圈解开,伤口已经愈合了,留下一条浅浅窄窄的嫩肉。
 尹淼见状,仍然不满意,还想给黎初治:“这么好看的手不可以留疤。”
 黎初:“你够了!”
 一人一鬼打打闹闹着回家,除去意外受伤的手臂,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好事,他们心情很不错,悠哉悠哉的散步回家,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闲散时光。
 期间路过了若河,尹淼突然道:“我说过要教你游泳,你记得吗?”
 黎初顺着尹淼的目光看向河里,瞳孔轻轻颤了一下:“现在吗?”他对若河还是有点阴影。
 “想什么呢。”尹淼拉着他的手,揽着他往前走,“当然是在游泳馆学游泳。快入秋了,河里的水很冷,不适合下水。”
 “为什么要学游泳?不学不行吗?”黎初百般抗拒的道,“我不可能靠近河边的,就算不小心掉到河里,也有你救我,我不需要会游泳。”
 尹淼:“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再次意外落水怎么办?就像上次被洪水冲走……”
 黎初不高兴的反问他:“你为什么不在?”
 “我要去鬼界修行。”尹淼道,“鬼界的流速快,阴气非常充足,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黎初蹙眉:“你又要走?”
 “人间的一天抵得上鬼界的七天,我每天都能回来看你。”
 尹淼逐渐蓬松起鬼身,像一面宽大的披风,轻轻笼罩在黎初身上,从身后紧紧的裹住,抱着他摇摇晃晃,亲吻他的发旋。
 “相当于每天三个多小时?足够喂饱你了。还是你想我天天缠着你,抱着你不撒手?”
 黎初闻言脸一下子就红,转移话题道:“一周三次改成每天都回家,记住你说的话。”
 尹淼开始入鬼界修行,他把这种周期性活动看作是“上班”,“上班”是为了提升自己、赚取功德,兑换和黎初在一起的更好的未来。
 为了提升修行速度,尹淼选择深入鬼域,力所能及的猎杀为祸一方的冥兽,扫荡穷凶极恶的恶鬼,磨砺实力的同时还能赚功德。
 尽管现在用不着功德值了,但功德值是个好东西,就像钱一样,越多越好,谁都不会嫌弃。
 只是鬼界各鬼域的流速有快有慢,与人间流速相差越大的鬼域越危险,就像地狱十八层,越底层越煎熬。
 1比10倍、1比50倍、1比100倍的流速,就像进度条被放慢0.1倍还要慢,度日如年,时时刻刻都在苦修,日子好像看不到头。当然修行越辛苦,收获的益处也更大。
 尹淼进了1比10倍的鬼域就有点受不了了,十天才能去见黎初一天,真的很想念。他偶尔穿梭到人间时是黑夜,黎初还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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