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绛雪直接灌了一口凉茶,感觉自己的焦虑是浇不灭了。
“你没看错?”她这会是真的慌了神,“可是那息灾是皇家特藏啊!”
陆渊看不出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只是说道:“看来,是皇室里有人想要……太子的命。”
“到底是谁?”林绛雪脑海中闪过无数人选,她放下茶盏,眼里惊疑不定,“总不能真的是昭武王魂兮归来了吧。”
“若不是有此物息灾,那人屠戮万千,暴行肆虐。早就该被天道察觉。”陆渊又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懒洋洋地陈述着事实。
陆渊唇色淡薄,不笑得时候显得格外生人勿进,“昭武王韩世照,你对他了解多少?”
林绛雪坦言道:“话本里面了解的,霜简书局发行的套书《世照大胤》,说他名字起名是想朗日世代映照大胤,最终因为看不下胤哀帝荒淫无度,才起兵造反,是一位枭雄。”
韩世照死于五百余年前,见过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变成靠闭关打坐才能续命的老古董了,见上一面等于让人家送死。
当年霜简书局靠着这本书画同文的系列人物传记,赚出一个很让别的书局眼红的流水。
所以世人对昭武王的印象大多来自这个流传度很广的话本,虽然战起百姓苦,但介于胤哀帝太过荒唐,真正苛责昭武王的人是少数。
“你在旧都查出来了什么?”
林绛雪闻言叹了一口气,“旧都感觉就是个圈套,临安镇聻变之事变成了一个死局。设局者心思缜密,没有一点破绽。”
毕竟在这貌似激烈焦灼的刀光剑影之下,只留下一群靠着推翻胤朝信念而活的鬼兵。
没有证人,“凶手”还不是能沟通交流的活人。
“啊,对了。你在鹧鸪梦里遇到陵川渡了么?”林绛雪想起来了什么。
她问道:“我给你的诉衷声,你有没有用上?”
林绛雪等了半天没等来回答,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陆渊的神色,对方漆黑的眼底满是冷漠和寂寥。
陆渊的表情异常平静,但林绛雪却觉得这像极了沸烈熔浆上的一层薄冰,一点点刺激就要破冰而出,焚烧殆尽。
“诉衷声么?”陆渊面色带了几分阴晦,突然他缓缓地笑了起来,“好用的很。”
林绛雪:“……”
好像大概明白鹧鸪梦里面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了。
她有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问了。
“我竟是不知道。”陆渊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了,“他那么想要我的命。”
林绛雪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陆渊说得那么笃定,她甚至以为昨天看到的陵川渡是她做的一场梦。
窒息,迷惘,痛苦,像困兽在笼中撞得头破血流。那种滔天的绝望差点让她溺死在粘稠的气息中。
林绛雪默默捂住下半张脸,双眼瞅着天花板,哼哼唧唧地说:“咳咳,我觉得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真的,她很匪夷所思。
虽然这对师兄弟一直很让她莫名其妙。
当年他们三人因同在晧天共事,所以林绛雪对他俩的情况略知一二。
规行矩止对陆渊来说就是天方夜谭,虽然他看起来行事有点不着调,但所有任务他又都能给办妥。
陵川渡则是陆渊完全的相反面,他墨守成规,心思缜密,总是对陆渊不按计划行事而感到愠怒。
两人互不对付,但是偏偏他们又从不分开。
像两根反方向生长的地锦草,却非要固执地要纠缠在一起,想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但是就像互相依靠的藤本,一根死了,另一个就萎顿了,是活不下去的。
“虽然我确实对陵川渡有意见。”林绛雪皱了皱鼻子。
她对当时陵川渡得知自己是他未婚妻时,那个谢绝的表情记忆犹新,“但是说实话,他不可能杀你。”
陆渊闻言眼睑抽动了一下,随即疲惫地阖上眼,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他承认了。”
林绛雪从椅子上吓得起立,“不可能!”
这三个字掷地有声,惊得陆渊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林绛雪不敢观察着陆渊的表情,她偏着头轻声道:“你想想,杀你这件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你知道我忘了些事情。”陆渊忽然道:“我尚不清楚忘记的事情是不是跟他杀我有关。”
曾几何时,他认为两人虽秉性相去甚远,但是他完全信任对方。
没有血缘关系,却亲如兄弟。他视陵川渡为自己的亲人,与他分享自己的一切,忧虑,愤懑,成功亦或失败。
只要他开口,没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给的,财富,地位,权利,只要他有,他愿意与之分享。
可惜……最终却迎来了那剜心刮骨的一刀。
他伸手按住那根本不存在的伤口,伤口撕裂般的疼和久不能愈的痒刺激得他烦躁不已。
陆渊虽然不想启齿,但终究还是问了,“他人呢?”
林绛雪被陆渊突然问得一个激灵,她东张西望,东扯西扯,最后憋出一句,“他回百域魔疆了。”
陆渊甚至没看林绛雪一眼,他冷漠道:“说实话。”
末了,他补充道:“你没什么撒谎天赋。”
林绛雪打了个哈哈,试图用很轻松地语气说道:“他神识紊乱,灵力暴走,但是一切都好,没什么大事!”
神识紊乱,灵力暴走,单独拿一个出来就是要人命的差池。
陆渊黑曜石般的眸子露出怒意,但不是对着林绛雪的,“渡劫后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修为都让狗吃了么?”
“哈哈。”林绛雪干笑两声,“这不是现在没事了嘛。”
你昨天情况比他严重多了!
你这个极其双标的可恶之人!
林绛雪内心暗戳戳地怒骂。
“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林绛雪想到自己的工作任务量就很绝望,她再三叮嘱,“至于你,先稳住身体,别把自己又整的就剩一口气了。”
她这次走得匆忙,甚至忘记把陷入沉睡的张茶福给弄醒。
陆渊阴晴不定地看了一眼躺在塌尾,睡得昏天黑地的张茶福。
除了息灾,其实他还有件事情没有跟林绛雪说。
在暗潮涌动的寂照寺,他挨个敲碎风生兽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紧张,话就特别多,搂着孩子的张兰茹问他:“你是去凤池宗了么?”
“嗯。”陆渊倒也不算骗她。
“凤池宗的仙师,是不是能有办法救救我的孩子?”张兰茹眼里燃起希望的光。
陆渊瞥了她一眼,这一看让他眉头一拧。
女人干枯瘦削的脸上竟然开始长出褐白色的羽毛,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说服自己,“在凤池宗里如果有仙师的照顾,邪祟就进不得他身了是不是?”
她怀里面色青白的孩子,默默地抚摸着他母亲脸上的翅羽。
张兰茹苦笑一声,“我实在找不到双面佛要的那么多八字,所以最后一个我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的孩子天资平庸,凤池宗不会收他的。”陆渊冷静残忍地说道:“你要是死了,世上没有人会比你更关心他了,所以不要放弃,尽可能的活着吧。”
陆渊手上的动作不停,红线死死纠缠在一起,上面重重折叠在一起的纸张却无风自燃。
“我的八字看样子已经烧掉了。”张兰茹急速地衰败着,浑浊的眼里一簇光却越来越亮,“你可以带他去凤池宗么?”
“之前我说家中茶园收成不好也是假的。”她的目光投向天边,仿佛越过无数千峰万壑,来到她与丈夫经营的那山头一片茶园,“我的孩子出生在春季茶芽肥硕,色泽翠绿的时候,他诞生的那一刻,我不指望他能光前裕后、显亲扬名。”
张兰茹最后摸了摸孩子的头发,猛地发出一声尖啸,锋利的勾爪从她娇小的手掌中翻出,她用人声说道:“我只希望他日后什么都不知道,无忧无虑的活下去,有一处福地能让他安然无事就好了。”
她毅然决然地抛下了孩子,扭头冲进云霄,凭借着最后的理智阻拦撞上焦急愤怒而来的双面佛。
只是须臾,就被赫然暴怒的双面佛炸成一团血肉之花。
舐犊情深,但她像极了鸤鸠,卵产于别的鸟巢中为它孵化,为了自己的孩子出世,而将寄主的孩子残忍谋杀。
陆渊感到被褥轻微被拉扯移动。
张茶福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又是熟悉的话语脱口而出,“啊!陆师兄你醒了!”
他眼里没有烦恼,没有担忧,只有他母亲祈祷的无思无虑,无挂无碍。
凤池宗后山泉眼众多, 据传曾有凤皇来仪,休憩于此。
现在已经变成凤池宗弟子……绝佳的泡温泉场所。
在林绛雪的威逼没有利诱下,所以陆渊每日被迫在这里泡上一会这个据说灵力充沛的温泉。
温泉上方的袅袅水汽遮住了陆渊的表情,疲惫不堪神经在温水的滋润下逐渐放松, 他把湿热的毛巾敷在自己眼部, 修长的胳膊随意地搭在温泉池沿上, 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系统得意叉腰:【请感谢我吧,我替你解了燃眉之急!】
陆渊的表情被遮掩, 淡淡说道:“我没死应该是因为你吧。”
他清楚在鹧鸪梦里自己身体破败的情况,绝对不是林绛雪一己之力能修复的程度。
系统骄傲挺胸:【对啊, 你完成了支线任务之后,主线任务诛杀双面佛虽然不是你完成的,但是依旧给你结算了任务积分。】
【我当时给你狂加血条啊!结果上头判我没有经过宿主同意乱加积分,以为我中病毒了,给我一顿代码杀毒,把我关到现在才放出来。】
陆渊露出的唇角扬起弧度, “那真是多谢了。”
系统受宠如惊地慢慢飘下来, 它突然觉得宿主现在变得好说话多了:【现在主线任务是接一份晧天仙盟的任务委托。】
陆渊听完,有些迟疑地在汤池中换了另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经过之前的一些试探,发现这个系统判断任务完成情况, 会出现误判情况。
比如上辈子做的一件事情,它会因为神魂是同一个人,而会错误地认为是现在完成的。
系统:【这份委托函要求是玄阶丙等。】
陆渊:……
晧天仙盟的委托任务, 根据难度判定会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别,而每个级别又会细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他这会知道为什么系统没有判定他完成任务了。
因为以前陆渊最低接过的委托任务评定在地阶, 这还是在他年少的时候。
成为首座之后,他就没有见过晧天分配给他天阶以下的委托函。
系统看着沉默得像是睡着的陆渊, 心中悲愤;【不要啊不要啊,你是看不见自己的人物面板,你的血条是有个debuff的!一直在掉血,你懂么?!】
【你不完成任务就只有死路一条!】
陆渊嫌它聒噪,趁它不注意一把捞住它按进水里,“压力不要这么大,来泡泡温泉,挺解压的。”
系统被糊了一脸热水,看着连脸上毛巾都没掀开的陆渊,正慢悠悠地舀起一瓢水慢慢朝着自己肩头浇下。
它安慰自己没事哒,没~事~哒~
宿主一定是心里有数,才会那么放松!
“哎,你在鹧鸪梦里面有没有找到什么机缘啊?”临近的温泉里面挤着几个年轻人。
“进去之后你猜怎么着,我附身在一个刚满月的婴儿身上,我但凡开口说一个字,估计奶娘就要吓得把我失手扔地上。”他语气倒是听不出来多遗憾。
“我享福了,到一皇亲国戚身上去了,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着,哪也去不了!”
“但是鹧鸪梦是不是突然之间就塌了?”
几人静了一会,才有人说:“是有人破了当年瘟疫源头么?”
某个人干笑几声,“总不能是有人把鹧鸪梦给霍霍没了吧。”
没人应和他的笑声,“从鹧鸪梦醒来的时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受到一股很恐怖的威压,和鹧鸪梦破碎的那种感觉如出一辙。”
“好了好了,竟说这些吓人的话,我泡个温泉都觉得冷了,走吧。”
几个人急急忙忙地推搡着走了。
陆渊懒洋洋地拿下脸上的毛巾,旁边的对话他自然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只是不知道那个双面佛到底是怎么招惹陵川渡了,竟是让他一怒之下把鹧鸪梦给捏碎了。
他正欲起身,就见涟漪一圈圈荡了过来。
有人踏入了跟他同一个池子。
隔着氤氲的水汽,依旧能感觉到对方视线如芒刺般投向自己。
这种审视的目光令他极不舒服,他搁置在池岸的小臂上隆起一层薄薄的肌肉纹理。
陆渊微微拨动了一下池水,随着水汽被风稍微吹散了一下,他看见了那张有些眼熟的傩面。
他蹙了下眉,想起来了。去鹧鸪梦前,在凤池宗演武场给弟子散发燃梦香的时候,他曾见过这个人。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男人不论是举止还是身上散发的阴郁气息与凤池宗格格不入。
陆渊声音里含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森悚的傩面,“兄台那么看着我,是有什么事么?”
对方好像是被他突然出声吓到了一般,身体一僵,不自然地抚摸上自己那张可怖的鬼面,“我……”
他似乎是不善于撒谎,哪怕是隔着面具,陆渊也能感受到他的慌乱。
“我想借你木瓢一用。”男人声音越来越低。
陆渊几乎被这个拙劣的理由逗乐了,“原来是这个事啊,兄台刚刚那么盯着我……”
他故意压低嗓音道:“我还以为你想吃了我呢。”
对面一窒,转瞬而来的是剧烈又慌张的低咳。
陆渊反倒是一愣,他只是随口的试探,但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大。
他将木瓢递给男人,虽然他臂展颀长,但是他们中间依旧隔着几米的距离。
对方完全忘记施个法术就能把木瓢接过去了,他内心仿佛做了一下斗争,才举步维艰地缓缓朝陆渊这边挪过来。
在离陆渊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他停了下来朝陆渊伸出手。
陆渊垂眸看向对方白如胎瓷的指尖,被温泉染出柔软的粉色。
而指尖的主人却宛若被热气熏到了眼睛一般,闭起眼睛瑟缩着往前摸索,面具下他眼皮不安地抖动着。
陆渊只好手臂往前伸了伸,凑到傩面人面前。
当他碰到对方手臂的时候,男人却像被火燎了般惊恐地缩了回去。
木瓢扑通一声落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地转了几圈。
陆渊被对方的举措弄得无奈至极,便抓住对方的手腕,硬生生地把东西塞给他,语气冷硬道:“拿稳了。”
男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几下,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肌肤缓缓落下融入水面。
陆渊看着对方这相当可疑的姿态,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在修真界,修士挑选伴侣性别不忌,大多只是看灵力是否相冲,修为能否匹配,长相是否顺眼。
所以有的修士并不选择结契,只是单纯找个双修的道侣,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陆渊将池边叠放的衣服随手裹在身上,湿润的水汽让白色的里衣紧紧贴在他的肩胛骨上,隆起的背部肌肉线条利落。
他手上慢条斯理地整理里衣,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对方,只见对面的人不安地偏过头,白皙的手指焦灼地搅着自己的乌发。
陆渊随手抹了一下额发上抖落到脸上的水珠,状似无意般地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我不喜欢男人。”
对方好似恼羞成怒了一般,转头怒斥他,“我才不是……!”
他目光落在陆渊还没收拢好衣服的胸口,又深吸一口气转了回去。
陆渊扬眉,神色愉悦,“我也没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对方声音磕绊,“你误会了。”
陆渊故作茫然道:“我误会什么了?”他收拾好就要走了,好像故意的一样,他露出情绪不明的笑,“木瓢就不用还给我了。”
他无视了男人发泄般的把木瓢捏成碎片,长腿迈了几步,出了这片温泉池。
系统:【什么情况?】
它好像吃了一个瓜,又好像没有吃到。
两边演员都很含蓄,说话也很云里雾里。
陆渊摸了摸系统的脑袋,有种养了条狗的错觉:“要学会拒绝懂么?”
拒绝什么?什么拒绝?
系统脑子冒泡了,赶紧联系了一下上下文,【你是说他喜欢你?】
陆渊表情严肃地搓狗头,“在你不能给对方回应前,要会拒绝。”
系统挣脱开来,哈哈狂笑:【这世界上总有一种错觉,就是别人喜欢我,哈哈哈哈哈。】
陆渊完全不在意系统的嘲笑,“刚刚递给他东西的时候,摸到了他的脉搏。跳得很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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