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哪个字听起来像幻想?”雷曼简直要被气笑了,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躁,“你信男巫的存在,却不信天使?”
元卓本来想回答“哪个字都像”,但好在下一秒他想起来了自己温柔包容的年上者人设:“好吧,好吧,我信你,信你了哦!其实哥生下来是全伊卡罗大陆最难被洗脑的人,活了这多年,啥都不信,唯独信你,可以不,满意了吧。”
“……这话题改天再聊。”雷曼无奈叹息一声,那神情比起妥协,更像认命。
“——这破集议怎么又要开!天天开!开开开有什么好开的?!”
门口传来某位勇士的破口大骂。
原本在窸窸窣窣小声聊天的贵族和议会大臣们齐刷刷一顿。
“将军怎么还是……”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位明目张胆大逆不道的将军满脑门冒火,大步流星闷头走到冲着雷曼旁边的位置——国王身边的核心圈——一站,披风呼啦一甩,糊了元卓一脸。
“呸……”元卓膈应地抹掉脸上的灰,心里暗骂了一声。
这黑得像烤焦了的全麦薄饼似的将军抬着下巴斜斜瞥了他一眼,然后骄傲地撇过头。
三秒后猛地转回来,瞪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不敢置信:“你怎么在这里?!”
元卓:?
元卓:我吗?
那黑脸看看他,看看雷曼,再看看他,说了一句完全让元卓摸不到头脑的话:“你终于找到了?”
雷曼沉着脸把元卓拉到了离这焦饼脸较远的一侧,没搭理他。
元卓探出头,好奇道:“你看得到我?认识我?我不是被下了幻术么?”
将军闻言一怔,仔细用眼神把元卓沿着轮廓描了一遍,有些恍然地问雷曼:“你的幻术怎么……”
这么弱了。
“萨麦尔。”雷曼出声打断他。
不知为何,元卓竟然在这位名叫萨麦尔的人脸上看到了一丝遗憾和难过。
他又转头去看雷曼,公爵深绿色的眼睛毫无波澜,泰然自若地提醒道:“陛下到了。”
话音刚落,一顶敞盖轿子被四个强壮且洁净的光脚奴隶慢慢抬了进来。
整个大殿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国王的名字叫奥列沙。当然了,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当着直呼其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那肥胖虚白、泛着水肿,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的手臂,手臂上长满了浅色的长毛。别看奥列沙的奴隶们一个个将四肢剃得溜滑,他自己却十分喜爱这野蛮的体毛,也不知这庞大的身躯,需要奴隶们每天花费多少精力去清洁。
他喘着粗气,在未及盛夏的凉爽天气下,穿着薄如蝉翼的丝织羽衫,却还是一副随时要被热得昏厥的样子。层层叠叠的脖子和下巴上托着小小的眼睛和嘴,疲惫的面孔,贪婪的神色,整个人都透露出一副比恶魔还要恐怖的怪异感。
就像一块干涸的蛋糕坯上挤多了的、几近融化的软塌塌的烂奶油。
如果元卓还有以前的记忆,他一定会震惊大喊“快看啊活的肉山大魔王”,但他的记忆被封锁了,绞尽脑汁也只能将他做出如上比喻。
国王踩着奴隶的背,被扶下了轿子(看到这一幕元卓就明白为什么国王奴隶都如此强壮了——一般体格的人遭此酷刑也就废了),挤在王座上喘息了片刻,才表明了今日将各位贵族朝臣聚集于此的来意:
神鹿不神。
尤妮丝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莫兰跋山涉水找回来的五色鹿,并不像传说中那样,能够让奥列沙触及天国的入口。
其实这坨白花花的肥肉确实试图骑上五色鹿,只不过他刚刚迈上了一条腿,纤细灵巧的神鹿就被压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可能需要狠减肥一通再尝试登天吧,但奥列沙已经胖了二十年了,让他减肥到能被鹿载着跑,比让他长两个翅膀还难......
但奥列沙绝对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的,看着哀叫的鹿,一气之下将这口大锅只能咻地一下甩到......小白花莫兰身上。
于是悲惨的莫兰,在武将最黄金的年纪,燃烧五年青春为奥列沙找寻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在鲜花锦簇中还宫,还没过夜就直接被打进了大牢。
奥列沙有些心腹,无一不是好拍马屁耍嘴皮子抢功劳的佞臣,他们之中甚至有一些人不是贵族,只是因为得了国王的欢心,就被挂上了国王心腹的牌子,养在大殿里装疯卖傻。
这些人现在表现出一副群情激奋的模样,叫着号地要把莫兰这个彻头彻尾的庸才、骗子、坏蛋,放到十字架上游街,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死。
元卓惊得说不出话。
当下的伊卡罗大陆并没有形成系统的消息传递系统,他在宁静淳朴的乡下游游荡荡几十年,大家对奥列沙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伊卡罗的国王”这标签上,不知道他们城里人已经这么会玩了。
“啧。”萨麦尔看着眼前耍浑的小丑们,不耐烦地吸了口气,但他欣赏莫兰的为人与武艺,所以破天荒忍着火开口劝慰道,“陛下,骑士长深得大众喜爱......”
“喔,”奥列沙不等说完就将他打断,声音沙哑虚弱,语气不屑道,“平民们的喜爱?”
“低等贱民喜好如何确实不该是陛下考虑的事,”说话的这位贵族男士冲着萨麦尔使了个眼色,“只是昨天莫兰刚抵达瓦莱,立刻就将其送上刑车,这......显得陛下反复无常,有损陛下英名。”
“这是昨天那女孩的哥哥。”雷曼轻声为元卓介绍道。
确实五官上兄妹两个有相似的影子。元卓点点头,为这位出头的贵族担忧。
“那我该什么时候罚他比较合适?”奥列沙似乎来了点兴趣。
贵族青年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很快展开,微笑着提议道:“骑士长虽然被恶魔迷惑了心智,为了回到瓦莱享受荣华,指认普通花鹿为神鹿,蒙骗陛下,确实该罚。但陛下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明君,念着骑士长自小在宫中长大侍候的情分,不如将惩罚改为测试,再给莫兰一次机会如何?”
这一顿高帽给奥列沙戴得满意了。
“倒也不错,让我看看他是否还有保护王宫的能力。”白胖子点点头,眼睛里闪着险恶的光。
三天后,针对骑士长莫兰的,有史以来最大的车轮战在锣鼓喧天声中拉开了帷幕。
第086章 决斗日
这是一场美名为决斗,实为满足奥列沙的凌虐私欲的表演。残暴的国王借称骑士长亵渎神明,为他举办了一场“证明信仰”的测试,而广召天下武士轮番对其挑战,莫兰则需有战必应。若能侥幸撑到最后,视为得到了神明的原谅,若是死在比武台上,那么这位被神明抛弃憎恨的叛徒就要背上千古骂名了。
说是比武台,其实这场地曾经是个斗兽场,大到可以容纳将近五万人,每人只要支付20金币就可以进场观看这场表演。国王高高在上地坐在观景最好的位置,也不知道这肥硕的身躯是怎么挤进那把细伶伶的椅子的。华盖为他投下一片阴凉,身材姣好的女□□隶将冻好的牛奶敲碎成冰沙,与蜂蜜和水果搅拌在一起,端着餐盘跪坐在他的脚边。他最欣赏的那一批官员坐在他身边,为了保证这场表演的观赏性,最先上场的就是这些官员府上扶养的死士们。
天之骄子,少年英雄;一朝天堂,一朝地狱。
莫兰戏剧性悲惨的人生,在这些日日酒池肉林的富贵老爷们眼里,也只是一潭死水的生活中的某个小趣味罢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殊,那就是能够在这漂亮完美的躯体上亲自烙上印记,刚好能满足他们心里阴暗的趣味与欲望吧。
在这些老爷们带着恶意的讥笑与讨论声中,莫兰被解开了镣铐,带到比武台边缘。
看着穿着粗布麻衣却依旧俊秀出尘的莫兰,奥列沙眼睛中闪过浓重的、阴晦的情绪,其中有几分是美梦破碎的愤恨,几分是对这漂亮身躯的嫉妒,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贵族观赏区在国王的台阶下方两侧,雷曼作为万众瞩目的钻石王老五,身旁特地预留的空位自然也成为了八卦的焦点之一。
与他一空之隔的萨麦尔扭着头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怎么都看不出空椅子上是否有个套了层幻术壳子的人影,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打探道:“看起来你这次发挥得还不错?”
“不,是因为他没在这里。”雷曼深绿色的眼睛望着低处的平民观赏席,淡淡地回答道。
人群中的元卓察觉到斜上方投来的视线,没好气地抬头翻了个白眼。
雷曼无奈地收回目光,努力压抑着如同神经质一般的不安感,身体紧绷,无意识地不停整理着自己的手套。
那天集议结束后,元卓本来是要回去亚当斯庄园的,谁知坐在马车上,突然一只气势十分强悍的夜莺一翅膀扇开他的窗,以睥睨群雄的气势递给了他一封信......
信上是莉莉丝的笔迹,其大意是她与夏娃新交的知心姐妹尤妮丝小姐因突闻莫兰入狱的噩耗而痛哭不已迫切需要她们安慰,遂二女回家煮好狗饭后(亚当:?)连夜拎包串门,现已将元卓的人身安全托付给雷曼公爵,望他自重。
于是还没明白“自重”二字含义的元卓当天晚上糊里糊涂又顺理成章地再次被带进了公爵府。
洗净,起锅,备菜,烧火。
或许是第一夜的元卓太过主动,给雷曼传递了错误的讯息,以至于雷曼只要和元卓在一起......就面具一撕,不做公爵做主厨!
三天,连炒三天。
就好像那有个什么未竟的事业未圆满的执念一样,以惊人的毅力和体力,把元卓在炒锅里颠来颠去颠来颠去......
这就是铁肾都经不住啊!身体素质再好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吧!
元卓嗓子都哑了,汗流得虚脱,数次挣扎求救无果,最终大怒之下反客为主,一骨碌坐在雷曼的腹肌上,抓起枕头试图谋杀公爵。
“我说停停停!你...是不是聋啊!怎么的!是把我当成了什么奇怪的工具吗!”元卓咬牙切齿,破有种兔子急了也咬人的架势。
枕头说话闷闷的:“没。”
“我们就是熟悉的陌生人,懂吗!我才刚认识你几天!你就应该保持基本的礼貌!”深喘几口气,“我说,难道你遇到我之前对其他人也......?
元卓的音调有点危险了:“说...看着我的脸的时候你在想着谁......”
枕头还是那句话:“没。”
安静了会儿,又补了一句:“没有其他人。”
“有其他人你公爵府早就被查出来凶杀案了。”元卓听到这句话,气消了一点,把压住雷曼的枕头扔到了一边。
然后与雷曼对视。
公爵头发散乱,五官完美到几近圣洁,神色中隐隐还有未消的激情余韵。
元卓探身,伸出手,拽拽那铅灰色的长睫毛。
明明刚才展露出强悍且几近失控的攻击性,现在又温顺得不行。
也不知怎么的,心底忽然就生出来了一股子施虐欲,元卓收回手,抬脚就踹在了公爵这张无暇的脸蛋上!
别装!给爷破功!
其实这一脚很轻,主要他还是没出息,怕雷曼生气,只是贴了一下就迅速就拿开了,并左顾右盼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雷曼握住了他的脚腕,手心温热,深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看我做什么。”元卓的声音有点虚。
“我有时候会恍惚,这是不是真的。”雷曼低声道,“是我们真的找到了你,还是幻境再一次骗了我。”
“什么幻境?”元卓皱眉道。
“但现在确定了。”修长的手指竟然挠了挠他,“幻觉不会踢我的脸。”
“说的话我全都听不懂。”元卓镇定地倒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时间不早了,你不是今天要去看那什么决斗吗,快走吧。”
雷曼轻松地就把他从蛹里拽了出来:“和我一起去。”
“你是不是人啊?”元卓惊呆了,“我都快碎了还让我出门?我其实是老人家的!和你比不了的!”
“乱说。”雷曼开始给他套衣服。
……谁能拗得过公爵呢。
憋了一肚子火的元卓只能扶着腰颤颤巍巍地穿裤子,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完全不想看什么血淋淋的决斗现场好不好......那个叫莫兰的人类看起来人不错的,就不能我对他留个好回忆吗......”
“他不会有事。”雷曼道。
“你又知道了。”元卓不想理他,“谁看不出来似的,你们那猪头脸国王就等着他今天死无全尸给大伙看呢。”
雷曼偏头回忆了片刻:“按照历史轨迹来说,他今天会消失。”
历史轨迹什么的这种疯话,元卓不想和他较真,毕竟这公爵能说自己是天使长,脑子不算是太正常……
......
元卓自选的这个位置能清晰地看到莫兰那苍冷的侧脸轮廓。骑士长看起来在牢里也没少被“招待”,身上遍布青紫的伤痕,却依旧肩背挺拔,腰线劲瘦,面色沉静地站在比武台前,那冷漠又波澜不惊的神色元卓总觉得在哪见过,反射性瞥了一眼主观赏台的公爵……
“艹了,这张脸和他怎么这么像啊......”
我靠,元卓心想,这是他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脱口而出了吗,但是怎么这声音听着不像他的声音呢......
“长成这样一定很能打吧?”那声音隐隐有些跃跃欲试的激动。
元卓看向发出这句感慨的男人,那男人察觉到身边投来的视线,转头对他挑挑眉,英俊桀骜的眉目间流露了几丝匪气。
“台上这人叫什么?”男人非常自来熟,顺势就拉着元卓聊了起来。
“现在知道他的名字有什么用,马上他就……”前方的姑娘忍不住回头怒斥,从方才莫兰一入场她就开始抹泪,正是满腔怨愤无从发泄的时候。
那男人被怼得一愣,似乎没有遇上过类似情景,反射性有些面色不虞,但对上女孩那通红的眼眶后这神情就消失了,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莫兰,他的名字。”元卓回答道,受到这位姑娘的感染,他此刻的心情也有些沉郁,但还是在努力打圆场,“你刚才说他像谁?”
“像我一个朋友。他俩长得不像,气质像。”男人点头,“一看就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款式……我听说今天谁都可以上台比划两下?我也可以吗?”
前排的姑娘闻言一噎,连眼泪都被气蒸发了。
“哥们儿,虽然公告是这么张贴的,但我认为你还是最好别这么做。”元卓努力让自己的措辞显得很委婉,以避免一场激情杀人案的发生,“莫兰人缘还不错,很多人都希望他今天能够活下来。”
“活下来...?”那男人摩挲着下巴,“也就是说他今天有可能会死?”
“多不公平啊!”前方传来女孩大声的啜泣。
元卓艰难道:“是的,他并没有获得与付出相匹配的回报,即便是你想要和他来一场正经的较量,也要等着那些贵族和官员们过了瘾才能......”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男人垂目思索着,就在元卓以为这是自己的劝说在发挥效果的时候,那男人突然一拍巴掌:“那我可以等他下地狱了再去找他么!”
“莫兰即便是死了也一定会上天堂的!”姑娘发出愤怒的尖叫。
男人不屑撇嘴:“哪个好人去那地方啊。”
“你是不是有病?!”那女孩再也忍不了了,冲上来就想干他丫的。
没等台上开始决斗,台下就已然是一片混乱。
“算了,算了,你别理了,咱们还是多看几眼莫兰吧......”元卓这个和事佬挨了几下乱拳,顾不得疼,边抽出手帕帮情绪崩溃的姑娘擦泪边谴责,“能不能懂点说话的艺术啊?怎么别人讨厌挺啥你说啥?”
那男人饶有兴致地托着腮看着元卓忙活:“我们恶魔都是这样的。”
“你说你是什么?”元卓以为自己没听清。
“恶魔。”男人微微扬起下颌,黑发微卷,五官英俊而阴郁,声音沉厚,气势凌人,“吾乃七十二柱魔神之首,魔族的帝王,巴尔。”
元卓:“........”
这怎么这么快就又遇上个脑子不正常的!!
巴尔对于元卓的反应很不满意:“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哥还能什么表情,哥感慨人生之多艰啊,而且怎么随便什么人都来问问他的表情,他的表情管理有这么差吗?
元卓努力抚平自己的五官:“好的,那我叫你什么,叫你魔帝行吧……魔弟啊,既然你不要做人了,那就注意一下身份,别和我们人类交流了,你自己好好看决斗,大家都会开心些,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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