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此刻已经和林再秋乐遥分口,走出了贵宾室的门。
广场的玻璃大门血迹斑斑,一些奇怪的粘稠物已经干涸,呈现一种淡黄的陈旧光泽,温鱼亦步亦趋地和谢楼贴着,脚步放得极轻。
出站广场此刻烈阳高照,两人离开高铁站,踩上广场吸热的地皮,温鱼快要被热化了。
他抱着谢楼的胳膊,不太安分地朝谢楼身上狂蹭,谢楼注意到他的燥热,忽然发问:“要不要在这里等我?我下去找车,很快回来。”
丧尸喜凉,都在阴凉处躲着,暴晒的广场内非常安全。
谢楼把唯一的一把折叠伞递给温鱼:“就在这里等。”
温鱼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眼,他接过伞,忽地抬起眼睛道:“要是楼哥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他说这话时,为了掩盖心虚,语速非常之快,谢楼正在观察地下停车场入口处的那一群丧尸,没有太过在意他说的什么,伸手摸了摸温鱼的头:“不会找不到。我就去入口那里转一圈,如果没有危险的话我再过来接你,你一直在我的视线内。”说完,像是怕温鱼不放心,他示意温鱼趴在围栏旁边:“站在原地,有丧尸靠近立马喊我。”
谢楼想得已经非常周到,就差在温鱼身上栓个铃铛,让温鱼有事就摇,温鱼捏紧了伞柄,轻声道:“那好吧,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哦。”
谢楼转身下楼,又转回来提醒他:“就在这里,一步也不能动,有危险喊我。”
“要是动了会怎么样?”
谢楼冷眉冷眼地看着他,道:“会被丢掉。”
这当然是在吓他。
黑发白肤的少年懒洋洋地哦了一声,听话地趴在了围栏上,干净得和周遭的一切自然隔离:“好吧,我不会乱动的。楼哥你要快点回来。”
谢楼下十级楼梯,反复看了他五次。
不知怎么的,还是不太放心。
把温鱼拴在裤腰带上恐怕他也很难放心。
要不还是带上好了。谢楼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立马就想倒回去,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具丧尸在金属楼梯的底部蜷伏已久。
那具丧尸出其不意地冲出,谢楼和它擦肩而过,反应迅捷地一脚踹断了那具丧尸的脖子,这里发生的动静吸引了部分在入口处徘徊的丧尸,丧尸围堵过来,谢楼一边避让一边找其他入口,只能用余光去瞥温鱼的情况,好在温鱼一直听话地趴在那里一动没动,偶尔转过头去看看周围的情况,没有问题后就会转回来,给谢楼比一个OK的手势,让谢楼放心。
几个回合下来,谢楼放心了很多。
谢楼清理了几只入口处的丧尸,渐渐地可以活动的范围扩大了不少。
他一眼看中了五十米开外的一辆车。
温鱼正百无聊赖地顶着太阳掰手指,谢楼看了他一眼,确认自己花不了半分钟就可以回来后,他没有提醒温鱼,直接冲进了停车场。
运气上佳,是一辆完好的车。
谢楼飞快拔下车上的钥匙,没有急着把车开出去,而是先记住了车子停的位置,然后拔腿朝外跑。
与此同时,温鱼也在狂奔。
但他的速度和谢楼根本没法比,谢楼来回一趟的功夫,甚至不够他跑回高铁站,他只能绕到广场围栏的另一边,蹲了下来,躲到了石柱后面。
谢楼从楼下上来了。
温鱼小心翼翼地按着滚烫的墙壁,从矮矮的石墙后面探出脑袋看他。他手里的伞在着急中没有收得上,只能默默地举着。
他没有打算真的跑掉,只是想要看看谢楼会是什么反应,如果谢楼反应过激的话,他立马就回去。
但谢楼看起来非常冷静,和平时无异。
谢楼绕着广场转了一圈,温鱼卡死角,谢楼应当是没有瞧见他,于是转身回了高铁站。
温鱼偷偷摸摸地跟上,他刚进高铁站的大门,乐遥和林再秋开着车从另一个方向回来了。
三个人前后脚回了贵宾室,温鱼立马像条小尾巴似的缀了上去,还没等他走近,三个人又走了出来,不仅人出来了,还背着行李。
温鱼呆滞。
谢楼走在最前面,下到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
还没给温鱼反应过来的机会,林再秋和乐遥坐上了另一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温鱼原地石化。
什么意思???他只是试探一下!楼哥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他了!
甚至不再找一下吗???
温鱼不敢置信,但他们走的方向,又分明是进区的方向,并且带走了行李。
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温鱼在自作多情?他们的友情,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温鱼原地破防,脑海里突地闪现出末世刚刚来临时同路的那些人。
一开始,他们还有一个临时组建的小团体,后来既有人走丢,也有人被丧尸咬伤,其余的人似乎也并不会花太多时间在他们身上,哪怕平时是好得上厕所都要一起的朋友,真的分开的时候,眼泪也很难流一滴,都是草草埋了了事。
毕竟如今这世道,只能说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家都麻木了。
温鱼嘴角一撇,眼睛刷地红了。
楼哥走了,他的目的达到了,但他为什么这么想哭啊。
第15章
他一个无异能者,这辈子都进不了区,只能在外面流浪,说不定哪天就被丧尸嗷呜啃上一口,然后成为孤魂野鬼,再也见不到谢楼一面。
好像没有好好道别……
温鱼默然垂下了脑袋,盯着手里的伞,眼圈悄无声息地开始发红。
他不死心地回了一趟贵宾室,但里面空空如也,物资确实都被带走了。
温鱼吸了吸鼻子,怎么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呜。”温鱼本来尝试忍一下眼泪,但谢楼都走了,他忍不忍的,没有任何的意义,温鱼索性一屁股坐到广场门口的石墩子上,开始默默擦自己的眼泪。
眼泪悄无声息地顺着手背滚到地上,温鱼哭也不能哭出声,还要顾及着三三两两的丧尸,他只能一边抽抽一边抹脸,一边无声地咬牙骂骂咧咧:“破丧尸。”
他觉得丧尸也在嘲笑他。
在某只丧尸第三次扭过头来看他时,他忍无可忍,把手里的折叠伞朝那只毫无边界感的丧尸砸了过去,然后在那只丧尸飞扑过来之际,温鱼拔腿就跑。
他胡乱冲进了一扇门,锁上隔间才发现是厕所,对着马桶就开始以泪洗面。
温鱼伤心欲绝,整整抱着马桶哭了有三十分钟后,他喉咙哑了,眼睛肿了,哭得想吐。
“呕——”
在吐了三声之后,温鱼脚边出现了一包会移动的纸。
温鱼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哭到精神失常,
那包纸突地开口说话:“你先别哭了,你都哭三十分钟了,你哭得我不敢拉屎……”
温鱼一个激灵,原地弹起。
隔壁间的人道:“算了,我现在先不拉了,……你继续哭吧。”
温鱼越听这个声音越觉得耳熟,他抽走对面递过来的纸,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眼泪,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一片阴影罩了下来。
温鱼瞅着何一帆那张等比例放大的脸和比小时候壮硕了不少的身材,霎时忍住了眼泪。
“卧槽!!!温鱼!”何一帆一眼也认出了他:“谢楼那个傻逼今天找过来,还说你没和他一块儿,老子以为你死了呢。”
温鱼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他眨了眨眼就眨落一串泪珠:“呜呜呜,楼哥不要我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何一帆一愣:“谢楼不要你了?”
他蹲坑蹲得双腿发麻,单手扶着墙蹦了一蹦,一脸不可置信:“啥情况?今天的事儿?”
何一帆,温鱼和谢楼以前共同的邻居。
但自从何家半年前搬离A市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基本隔三差五才能见上。
这三个月天翻地覆,两人再次见面已经恍若隔世。
何一帆的大本营应该就在这个高铁站厕所里,他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条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毛巾给温鱼:“擦擦。”
那毛巾生生把温鱼的眼泪逼了回去。
温鱼谢绝了他的好意,把那张破了无数个大洞的毛巾还给了何一帆:“谢谢你,我现在不想哭了。”
何一帆看出了他眼底的嫌弃,打量了一下温鱼:“您这是刚从家里洗完澡出来遛弯儿啊?你自己看看,你有一点对末世的尊重吗?”
何一帆说完,转过身,给温鱼看他穿得包浆的黑色裤子。
温鱼还没说什么,何一帆道:“谢楼不要你了,你以后就跟我,我们就靠这个厕所里的水也能过下去,这里的水还没有被污染。”
温鱼瞧着那一排水龙头,不说话。
“怎么?你还嫌弃上了,在这里吃喝拉撒都能解决,总比出去挨丧尸咬的好吧。”
温鱼没忍住,又开始掉眼泪。
何一帆被他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了:“怎么又哭上了哎!”
温鱼:“……呜呜呜我想楼哥了。”
“谢楼都不要你了你还想他呢,你真是贱的,有点出息行不行。”何一帆打开包,找出了一瓶AD钙塞给温鱼:“喝吧喝吧!哥哥我都舍不得喝的,给你喝,喝了我的奶,快点把那个男人忘了!”
温鱼盯着手里的AD钙,眼泪啪嗒啪嗒落到了手背上,何一帆干脆给他插了吸管:“你们俩是从丧尸爆发后就一直待在一起?叔叔阿姨呢?”
温鱼咬住了吸管,把吸管咬得变形:“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找到爸爸妈妈。”
因为这瓶奶,他的眼泪暂时止住了。
何一帆抱着双臂道:“谢楼为啥不要你了?”
温鱼:“其实也不是他不要我了,是我自己走丢了。”
何一帆:“……你都多大了,还能走丢。”
温鱼:“呜……”
何一帆:“那我带你去找他呗。”
温鱼:“不去。”
何一帆不解:“为啥?”
温鱼不说为啥,只一口咬死:“不去。”
何一帆:“那你就别哭。”
温鱼:“不行,我想他。”
何一帆:“那去找他。”
温鱼:“不去。”
何一帆拳头硬了:“别逼我揍你嗷!”
温鱼呜呜咽咽:“你啥都不懂,我不和你说了,你应该也是要进区的吧,你走吧,不用管我了,我就待在这里就好了,以后要是见到我爸妈的话,拜托你叫他们给我烧封信,要是见到楼哥的话,别说你见过我。”
他坐到了角落里,把自己的膝盖蜷了起来,何一帆看着他:“怎么进区?外面全是丧尸,出去太冒险了。”
温鱼:“你的异能是什么?”
“没什么用的异能。”
这勾起了温鱼此刻为数不多的好奇心,温鱼暂停了哭泣:“是什么?”
“行吧,给你看看。”何一帆指向卫生间里的镜子:“看着那儿。”
温鱼被他拎起身,朝镜子里看过去,镜子里除了两人的镜像,什么也没有:“看什么。”
何一帆道:“注意力集中,我要展示了!”
他话音落地,温鱼紧紧盯着镜子,一动不动,三秒后,何一帆道:“看见了吗?”
温鱼老实巴交:“没有。”
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何一帆提醒他:“你别静止,你得动起来,动起来才能感受到!重新来一遍,快,我能量值马上不够了。”
温鱼配合,在镜子前摇头晃脑了一阵,忽地,他捕捉到了很短的一个瞬间。
大概只有一秒钟。
他在动,镜子里的他却是静止的。
何一帆道:“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的异能,时间静止,但只能静止一秒钟。”
温鱼无话可说。
这异能,好像有点用,但只有一点点。
但不论怎么说,和温鱼这种无异能者比起来,也有质的区别。
何一帆道:“你呢?你啥异能?”
温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瞬移,但只能瞬间移动一厘米。”
何一帆:“这么废物,怪不得谢楼不要你了。也是人之常情,想开点吧,咱俩凑活过。”
“我都说过了,不是不要我。”温鱼低声反驳道:“是我自己走丢了的。”
“那他找你了吗?”何一帆一语中的,温鱼底气不足:“找,找了的。”
“找了多久?”
“……几分钟。”
QAQ。
何一帆差点笑出声:“谢楼怕是早就想开口了,你自己走丢了他没准儿偷着乐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谢楼有把物资给你留下吗?”
何一帆随口一问,温鱼假装没听见,何一帆了然:“害,塑料兄弟情嘛,是这样的。”
呜呜呜呜呜呜可恶。
“没有物资就没有物资,我不介意你和我共享厕所,我住盥洗室,你住多功能卫生间吧,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这里有压缩饼干,有各种味道的,你可以随便选。”何一帆说得慷慨,温鱼愣愣地看他:“就只有压缩饼干吗?”
“你还想要啥?”何一帆反手掏出一块糙粮饼干给他,温鱼双手握住,想到了昨天被自己毁掉的那一桌菜。
报应这就来了。
“你每天都吃这个吗?”他问何一帆,语气有点不太确定。
何一帆拧开了卫生间的水龙头,开始给他示范:“你要是觉得太干巴的话,可以用水泡泡,味道其实还成,主要是管饱,我这一包袱,我们两个人可以吃两个月。”
温鱼捏了捏手里的饼干,艰难地咬下来一小块,他苦涩地看向何一帆,仿佛看到了何一帆这几个月过的苦日子和未来他们要一起过的苦日子。
好难吃,喉咙好沙,这比他的过期小饼干还要难吃,他的喉咙被磨得好痛。
但再怎么说这也比没有东西吃的好,今非昔比,温鱼面对的不再是谢楼,他没有娇气的资格,何一帆能够给他一口吃的他就该说谢谢了,怎么可能再挑三拣四。
“喝不喝水?”何一帆顺手一指:“你可以直接用那个水龙头。”
温鱼看向水龙头,有些迟疑道:“可以直接喝吗?喝了生水,会不会肚子疼。”
何一帆拍胸脯保证:“当然不会,我一直都直接喝的,半点事也没有。”
“哦。”
温鱼没有杯子,何一帆分给他一个矿泉水瓶:“这个瓶子可以用来喝水,还可以用来接水洗头洗澡。不过我一般不洗澡,脏就脏点,洗了也没衣服换。”
水瓶应该已经用过很多次了,不是透亮的,里面贴了一层薄薄的灰,温鱼接过矿泉水瓶放到一边,暂时没动。
何一帆见他不动,接一瓶水递给他:“别客气,水多的是,饿了就喝水吧,管饱。”
温鱼:……没客气
“谢楼平时都给你吃什么?”何一帆问,温鱼默了默,喝了一口水瓶里的水:“罐头。”
“猫罐头还是狗罐头啊?”
温鱼又喝了一口水。
水果罐头、蔬菜罐头、午餐肉罐头、小鱼罐头、果酱罐头、坚果罐头、炖汤罐头、八宝粥罐头……
偶尔还会有谢楼挖回来的新鲜野菜。
他没有说出来打击何一帆,只是有些同情地看向何一帆:“你这三个月,都吃这种东西吗?”
何一帆点头道:“这不挺好的?”
“那你还记得……火锅的味道吗?”
“火锅?”何一帆咬了一口压缩饼干,配了一口水:“其实我觉得和压缩饼干的味道差别不大。”
有些时候,自欺欺人也是一种本事。
温鱼学着何一帆的样子吃饭,饼干就水,但很快他就发现,要在谢楼离去后的真正末世中生存下来,他缺乏了一项必备要素,身体素质。
他不理解,为什么何一帆喝了三个月的生水,一点毛病也没有。
他不过是喝了几口,胃里就开始隐隐作痛。
天气阴沉沉,空气从傍晚时分就开始沉闷了起来。
高铁站外的空气状若凝固成了某种粘稠物,一丝风都罕见,热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奇形怪状的蒸笼。
太阳缓慢地落下山,乌云爬起,广场上的阴影如同舞台上的黑色帷幕,斜而笔直地将水泥地上的一切覆盖。
凌晨两点,雷声隆隆,雨水将落未落,乌云蔽月,世界真正成为行尸走肉的世界。
“何一帆?”
公共卫生间里漆黑一片,温鱼摸黑从多功能卫生间里出来,何一帆睡得正沉,呼吸声一高一低,温鱼蹲跪到他旁边,动作很轻地拽了一下何一帆的袖子:“何一帆……”
何一帆翻了个身,拂开他的手:“别吵,睡觉……睡觉。”
要是按照温鱼以前的性子,他一定会立马给何一帆一巴掌,把何一帆强行弄醒,但末世的来临已经让他懂事了很多,他又拽了何一帆一下,额头的汗在侧面的镜子里亮晶晶的,他趴到何一帆耳朵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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