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斐还有点心虚,说好了过个松快年,但看来心腹幕僚们明年,甚至有可能明天开始就要忙的回不去家了。
“哈哈哈,早上好。
景濂,身子骨养好了吧,要不再多休息些日子。
这些日子,落实各地,受寒灾的公益性支出发放,文正幸苦了。”
一早上,会议室里。顾斐笑容满面的等在主位上,看到一个就体贴的慰问。
搞的大伙并不是感动,而是有种熟悉的颤栗感,使得他们想跑。
“主公杀人不过点头地,横竖都是一软刀子,痛快点赶紧挥吧。”
“哈哈,那大伙先看看,今早递进来的投诚书,惊不惊喜。”
竟是鄂州,可是那应忱效忠,始于殷氏先王,为殷氏王朝驻守边关历经三代,怎么就轻易变脸。
眼下更是要把鄂州送给他们大庆,里面不会有诈吧。
再有逆王殷秀杀兄篡位,暴虐煞星。
王朝已不是先帝时期的殷氏王朝,再效忠,那便是助纣为虐的愚忠。
鄂州十三县倒行逆施,竟大胆将边关军粮官粮私吞,适宜激起民愤。
应老将军嫉恶如仇,为匡扶大义,砍杀了贪官污吏,又闻我大庆政通人和,岂不自愿投诚。”
这么简单吗,他就算投诚,不找中原名门的几大世家,反而指名道姓的找没有啥名声的大庆,这里头总有个牵线人的。
聪明的,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好似一切所为,目的就是为了让应忱带着鄂州自愿送给大庆,可自愿何来简单。
这其中,怎么发现的军粮官粮被县令藏匿在何处!
又是怎么窜连全州的老百姓煽动民愤,关键是怎么说服的应忱,脱下殷氏的印戳,改换门庭,哪一件都不简单啊。
不简单的荀珏啊丘一声,收到了来自荀氏特有族徽的密信。
展信一看,一向温和的面容都带了些惊意,至亲病急,恐有性命之忧,他恨不能立即飞到河内。
“荀祁,马上回荀氏。”
大庆派出的人马,就这么与荀珏一前一后的错开了。
顾斐与荀珏这对未来主公谋士之间的会面就这么错过了。
错过的不止一人,到了鹿鸣书院,拜见韬光先生的糜荇也扑了空,好在同属河内县离荀氏本族不是很远。
糜荇来的很不巧,荀氏主脉的如娘子没了,才八岁的年纪没挺过去,先一步走了。
一般来说这种没成年的子女没了,是入不了祖坟,也不兴大办丧事的。
一口小棺材到寺庙埋下便是,但荀氏不一样,挂起了白幡,行正经白事。
荀昶悲痛的呕出一口血来,硬是让人封锁消息,不能让发妻知晓,就怕她受不住。
荀昶子嗣缘浅,不像老二混不究的纳妾侍,生娃跟下猪仔似的,膝下七八个。
在tຊ他三十的年纪才得了荀珏的长兄,养到五六岁却死了。
夫妻俩悲痛了一段时间,但荀昶身为荀氏家主不能无子继承,这才有了荀珏,之后再有了一个如娘子。
如今如娘子没了,最后就剩下一个不知踪影的独子。
荀昶每夜睡不安稳的时候真怕了,要是荀珏再出了事,那他嫡系主脉一支,就绝户了。
“伯叔,都是小五调皮捣蛋,将晏之拐带着不知行踪,夫君他已经派人去找了。”
荀珏出生的晚,前头几个堂哥早就长成了,处不到一块。
也就荀祁年龄相仿,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荀祁跟屁虫似的,特爱粘着自小就漂亮的荀珏。
囔囔着要保护妹妹,哈哈哈,童言至真啊。
糜荇这几日摸清了荀氏中发生的事,倒是有了一丝共情。
毕竟他也差一点要经历,至亲离去的悲痛。
唉,病魔面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一视同仁的收取生命,不知道是老百姓的幸,还是士阶级的不幸。
他的原计划需要调整一下,若是能让荀氏一族自愿踏上大庆这条船。
那这份投名状的含金量就高了,本来他的目标只是荀琚与鹿鸣书院。
这事要是顾斐知道,又有人再主动干活给他大庆添砖加瓦,一定要吼一声:大才都是霸道总裁啊,送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厉害。
想要突破口,荀氏二爷无疑是个很好的对象,酒色财气全沾,凭着好相貌,在烟花柳巷有着几个真心真意的相好。
但今儿的相好被人给包圆了,这就损了荀二爷的颜面,毕竟在明面上,大伙都知道是荀二爷的女人沾不得。
这年轻人真胆色,基本上能在全城害怕被染上风寒躲家里的时候,还有那么几个勇士不甘寂寞,精虫上脑的,基本都是混子纨绔。
“哪里来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敢抢我荀二爷的女人!”
荀二爷荀涟虽然胖但皮肤白像个白面包子,从撑开的眉眼间,还是看到一些荀氏基因的底子,长的还是不错。
嘭的一声,荀涟一脚踹开房门,没想到屋里很安静。
没有那种男女造事的动静,无非是行酒添香。
糜荇喝点酒,仅让四个容颜各样的女子陪侍倒酒的,捶腿的,捏肩的,好不自在。
“二爷~您可来了,呜呜呜,瞧瞧妾身这手,酸软的狠,妾可受委屈了~”
四个烟柳女子娇滴滴,舍了糜荇扑进荀涟的怀里。
这小公子长得中看不中用啊,不行那事倒将她们当作丫鬟使唤,哎呦手酸死了。
“爷的小心肝哎,看爷给你们出气。”
荀涟双手抱住四个卖嗲勾人的女子,这边亲香一个,那边摸上一把。
“荀氏刚丧亲,荀二爷倒是有好兴致温香暖怀,实在冷心。”
这话说的荀涟白面上晕染红霞,显得有些心虚。
“小子!碰了我的女人,还敢编排你荀二爷,找打!”
“荀二爷,你这一动手,我可不敢保证荀大爷还有救。”
“都给我住手!小子,你最好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要敢骗你荀二爷,活剥了你。”
荀涟再犯浑,涉及到亲大哥的性命还是非常重视的。
荀昶长兄如父,虽然很烦他的说教,但谁对他好,谁对他真心,荀涟还是清楚的。
有大哥在,那他逍遥自在的日子依然会有,要换了旁的,哪怕是换了荀琚,怕是也压服不了整个荀氏一族。
“大兄的身子适合上路吗?”
荀琚问着秦争,以防万一,他再三请求秦争陪同一道。
对于荀涟带回来的消息,荀琚信不信都必须试一试,想起初见的那个年轻人,眼神清正或许可信一回。
“予珩慕名而来,见过韬光先生。”
“信者行之基也,希望这不是你用来拜偈我的手段。”
“予珩要见先生,必是正大光明,先前学生已去过鹿鸣书院。
得知先生回了河内本家,这才一路找寻过来,适逢先生家里有丧亲,至亲病重不敢打扰!
先生不知,此前学生的母亲与先生至亲同患风寒,生死堪忧,若非得贵人救命之恩赐予神药,怕是在劫难逃……
学生苦闷吃酒,便是纠缠到底应不应告知相救。
若非荀二爷相激,待学生送出这些日子亲笔抄录的经文,作为丧礼,便打算自行离去。”
糜荇自袖袍中取出卷起来的纸张,一张张的白纸上俊秀挺拔的经文,确实真情实意不假。
最关键的是那白纸,除了神药外,糜荇其实注意到了说明书的材质。
根本不是累重的竹片,或者布帛,而是轻便白净的载体。
离开之前,他特意向糜诸买了些还未曾大宣于世的纸张,本质就是奔着荀琚,奔着鹿鸣书院来的。
荀琚明显也注意到了,动作有些急切的抚摸,翻来覆去。
“这是何物?”
“这是纸。
先生您看,这一张张纸,即使汇集在一起,攥成书籍,这般装订样式也不费多少重量。
而且翻阅起来很舒适,不用刻刀,不会在布帛上墨水晕染,难以辨别字体。”
“这纸张造价,批量几何?”
不愧是韬光先生,一针见血并不在意表面得利的好处。
而是最关键的纸张,若是造价低廉,批量大的话,那么天下世家,读书人的格局就要大变了,不用刀枪剑戟,也能杀人无形。
“先生所问恕予珩不明,不过学生要领路为先生至亲寻求活法的地方,正是这纸张的来处,先生不妨践行,求索答案。”
好家伙,糜荇这回要打包送礼给未来主公的除了荀琚外,把荀氏家主,等同于荀氏一族也给谋算上了,还附带一个未知底细但医学渊源的秦争。
你反驳荀氏去了大庆不一定会站队啊,那不站队,救命之恩总有吧。
再加上有韬光先生的大名,给大庆纸张第一次面世代言总是没跑了,怎么算都是利于大庆之举。
更何况不是顾斐自吹,这全天下还真没有比大庆还要好的地方。
无论谁来,都会被大庆蓬勃的朝气迷了心神。
再加上大庆又收下了一个洲,基本上整个西北的地盘都尽在大庆之手。
面积比王城所在的翼洲都大了,一个异姓王的匹位妥妥的。
按照喜欢吹牛的,老早捂不住,闹得天下皆知,自封为王了。
哪里像顾斐还低调的高筑墙广积粮不成王的思想,也就是说,大庆如今值得像荀氏这种底蕴的大世家投注了。
出了河内,以往应该聚拢争抢过来求吃的流民几乎没有了。
若要探究,那是一个何其残酷的悲剧结果,只有流民死绝了,那才是一路的寂静。
“咳咳咳……咳咳咳——”
多日的车马颠簸,在外的寒意,折磨着荀昶几欲放弃折回,多亏了秦争日夜熬药吊着,所以说有一个名医的重要性。
“先生,不远就是黄盘,今晚有地方过夜休整梳洗一下。”
糜荇也很累,关键还是冷。
长住车厢过夜他这种年轻人都吃不消,每一张脸都冻得青白,嘴唇缺氧紫红。
闻言大伙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赶车的,护送的,伺候的丫鬟小厮,感激的目光看向糜荇。
他们一双手脚冻疮烂了,脸皮被寒风吹的皲裂,最难熬的晚上挤在一起取暖。
黄盘什么最多,煤啊,外面人冻得要死要活的时候,黄盘里头的人老早就烧煤取暖了。
宿舍区一通铺的大炕,烧的火热通红,就是要注意二氧化碳中毒,为此按上了一根斜墙的通管,往外散烟。
远处看过来,烟雾蒸腾的,就跟仙境似得,除了味太浓郁,闻着有些呛人。
黄盘的进口设置了小型碉楼的关卡,入夜,咕噜噜的马车声惊动了守兵。
点燃烽火通知,并照亮前路。
“来者何人,再上前一步,立即射杀!”
机弩上的箭头在火焰中银光闪烁对准了马车。
“且慢,我有糜大人给的通行印鉴。”
糜荇掀开车帘子跳出来,手里拿出一张盖有大庆印戳的纸张。
光纸张这东西,除了大庆绝无仅有,再加上星际一号出品的大庆玺印,一般轻易仿制不来。
但也不能百分百保证,通行印戳有没有被非法劫掠过手。
所以该有的搜查还是要做全的,尤其是现在外面风寒传染的严重,把病患放进来岂不是一锅端。
不巧的是,车上还真有病患,而且护送队伍里有兵器,那就更不能放行了。
一时场面就tຊ卡住了,如果单单糜荇想进去可以,至于其他人卸下武器才行。
那个病患吗,得独自隔离起来,当然也不是任其自身自灭。
隔离区虽小,五脏俱全,还有戴口罩的大婶子会看顾。
普通人看到得是黄盘的怠慢,但聪明人更多的是发现,一个小小的黄盘竟然有碉楼有守兵,并且秩序尽然。
乱世当行严律在黄盘很好的体现了,说明上位者治下功夫了得。
“咳咳咳,如今能有个避身之所,已是不错,在外行事顺势而动,客随主便。”
荀昶一来身体多日奔波也熬不住,二来也是欣赏黄盘纪法严明,守兵敬业职守。
再来情势如此,咱们硬挺着吃亏的还是自个,除非为敌,攻占下来,这倒不至于。
原以为会在隔离区受苦的荀昶,受到了大婶子们的热情体贴的照顾,看脸是一方面荀昶病弱美大叔的模样确实占了几分。
就地取材,建的竹屋原以为会很冰冷,却不想,掀起门口的挡帘,竟是扑面而来的热气,熏的身子立马暖了。
荀昶摸着暖和的炕面惊奇不已,说是这盘起的大炕底下有烟道,墙外头贴服着烧煤的火塘。
热气滚滚,通过烟道在炕腔里将铺面熏的热乎。
大冷天睡炕上,一觉安稳到天亮,还不想起身。
尽管天色已晚,大婶子还是下了一碗鸡子面。
“大相公,趁热吃,正宗走地鸡熬制的鸡汤和面,滋补的狠。”
荀昶很惭愧,他倒是知晓几分,天下百姓生活不易,饿肚皮是常态,眼下这么一碗鸡汤面很是金贵。
“这位婶子不必为我如此破费,一些寻常粗粮即可。”
大婶子停顿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荀昶的意思,才放声大笑。
“哈哈哈,大相公好心肠,只是咱们黄盘啊不缺吃食。
这从咱大庆来的鸡子面食啊,只要咱们打工挣钱,都能买上。
更不要说咱主子心善,隔离区的病患包他吃住,不花一分钱,大相公就安心吃吧。”
荀昶面有惊色,这话里,他可是听出了很多的信息。
一是黄盘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大庆的,即使地盘属于荆州清河县,但恐怕人心已经倒戈到了大庆那边。
二是食物不缺,这句话能说出来,背后的底气实力那肯定不同凡响。
三是先不说大庆之主所为目的,至少表面看来确实符合了仁德。
再加上一开始关卡的碉堡严明,武德亦有,真不可小觑。
惊讶的又何止荀昶一人,另一边进了原竹溪村,现在整合后,叫做黄盘民工区的糜荇荀琚等人,看着热闹的夜市,竟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年何地的奇异感。
黄盘民工区,顾名思义,这里住的都是从事采矿的煤矿工及其家属。
格局简单,井字型街道,中央都是一些商铺娱乐设施,四面被整齐的竹屋建筑群包围着。
即使是寒冷的夜晚,煤油灯火璀璨,街道上和住宅区,安置了不少烧煤油的路灯。
有专门的点灯人会按照日落时辰,打开灯罩,点燃每一盏灯芯。
是以白天忙碌的人们到了夜晚,有空闲带着妻儿老小的逛街市。
用自个挣上的工分票给儿女买糖吃,给妻子老父母买上一身羽绒服。
人们的面貌是松快的,架在父亲脖子上的小儿胖嘟嘟银铃般的笑声,闹着要买糖葫芦。
和着父亲软下来,哄着讨好的声音传入耳中,轻快的身影映入眼帘,竟是有些真实的荒缪感。
“这里是世外之地吗?”
不,这里真切的存在,在荆州之中,本该如同那些挣扎泥泞,半死不活的老百姓一般。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这里的人脱离了苦海,变得如此夺目。
大庆!是这个只听其名,未见真身的大庆,一时之间,所有人向往大庆的心情急切极了。
“几位大相公真真俊秀,可有成家?
我虽是女子,但有把子力气每日上工能挣满工分,不比寻常男子差。
我完全可以养家,只是这户主得是我,啥?别的地肯定不行,但咱大庆人人平等,女户亦可立。”
糜荇和荀琚没成想,当街竟被女子拦住说要养他们,这是不是性别对调了。
更吃惊的是,大庆竟是这般民风开放。
荀琚在其说出人人平等的时候,眼瞳一闪,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像他建立鹿鸣书院的目地,不正是想给天下人一个读书的机会,不论出身。
为此,荀氏本族人对他颇有意见,要不是大兄荀昶在背后相助支持,怕是轻易办不下去。
另一边被众人向往的大庆机器依然忙碌不停。
先是一洲各县的城防交接,得派大庆兵将去接收吧。
武力这边掌控了,更重要的烂摊子是人民生活物资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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