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施宁)

“大姐，你以为我是严开丞吗？”沈佑嘉无所谓地走进来。
说话的是沈佑嘉的主经纪人吴晶女士，由于刚过孩子，她身材稍显丰腴，不过她眉眼间的笑意，一看就是人精。
吴晶是他老板从老牌公司挖过来的金牌经纪人，背后一手的资源人脉。
吴晶笑道：“这可说不准，我给你卜过一卦，你以后后啊，比严开丞还红。”
“哦豁，谢谢吴妈。”沈佑嘉开玩笑地抱拳道。
吴晶道：“不是说你爸爸来了吗？人呢？霍总让人订了一家餐厅，一会儿我们过去吃。”
沈佑嘉道：“我吃过了，我爸晚上还有事，没时间。”
正说着，沈况已经和一个精英模样的男士说笑着进门了。
沈况的余光还意义不明地瞪了眼沈佑嘉：不早告诉老爹呢？
沈佑嘉笑了出来，他略一耸肩：你自己说的。
因为，沈佑嘉的老板——沈爷爷以前的合作伙伴——沈况说要喊叔叔的对象——虽然是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但看起来年纪最多也只是三十出头。
沈佑嘉主动开口：“爸爸，这位是我主经纪人吴晶女士。”
“吴女士你好，我是佑嘉爸爸，谢谢你对佑嘉的照顾。”沈况不着调时归不着调，那着调时也能端起一副艺术家的深沉气质。
“沈老师好，久仰大名。”吴晶回忆起刚才百度的沈况信息，笑得亲切礼貌。
这可是位一组照片能拍十年的大牛啊。
“大名不敢，我儿子现在比我有名，哈哈哈哈哈……沈况端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开起玩笑来。
沈佑嘉的老板面带微笑，道：“沈老师拍摄的群山系列，我父亲有幸收藏了一幅。”
沈况意想不到，直接道：“是吗？那可不便宜。”
“霍总，我们家好多山的照片，你喜欢的话，下次让我爸给你邮几幅。”沈佑嘉大方表示。
霍总微笑：“谢谢。”
片刻后，霍总又客套地问：“沈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沈况正用手比着镜头，对准落地窗外的夜景，闻言，他回答：“不知道啊，我天涯海角地跑，昨晚才下飞机，九四比我清楚，乖，你爷爷身体怎么样？”
沈佑嘉回答：“我参加节目没手机，但我爷爷不是经常跟霍总联系吗？霍总你应该比我俩清楚我爷爷的情况。”
霍总：“……”
这父子俩坦率的让两位商场人精略显无措，霍总和吴晶面面相觑。
霍总只能说：……爷子的身体很好。”
“我想也是。”沈况笑着点头。
沈佑嘉挑起眉梢，搞怪道：“我还在节目上给爷爷征婚了！”
“Good boy，好贴心。”
不久后，霍总送走沈况，沈况大方表示：“老弟啊，下次令尊看上哪幅照片，你告诉我，我直接给你送家里。”
“谢谢沈老师。”
沈况走出门后，忽地想起还没跟儿子告别，他后仰身子，对沈佑嘉摆手：“拜了九四，明天见。”
“拜拜爸爸。”
次日沈佑嘉结束工作后，严开丞来接沈佑嘉去和沈况吃饭。
严开丞的商务车内一片沉闷，他本人在闭目休息。
坐在前排的经纪人和助理都在尽力弱化自己的存在，司机也安静地等着。
昨天从节目组回去后，严开丞一直忙到次日的凌晨三点，休息了三个小时后，严开丞又起来忙活到中午十一点半。
现在来接沈佑嘉。
可沈佑嘉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了。
严开丞的经纪人心中有些不满，自家艺人已经很累了，现在因为一个小拖油瓶，还不能休息。
在她心里，就算沈佑嘉与严开丞认识，那对严开丞来说也是拖油瓶，而且那小拖油瓶还是竞争对手。
“把他下午的采访推到明天下午。”经纪人微叹一声，对助理低声道：“今天下午和明天中午让他好好休息。”
助理正要开口，就听严开丞道：“不用，我休息一下午就好，采访安排在明天上午九点到十点，十点后我要去录音棚。”
末了，严开丞又补充：“注意时间，不要迟到，录音棚的设备要提前准备好。”
经纪人回头看了眼闭目的严开丞，严开丞的时间观念一直很强。
“开丞，你要不再给你小伙伴打个电话？他是不是忘了时间？”经纪人提醒。
严开丞仍旧闭着眼睛，语气无波无澜：“不用，他守时观念很强。”
经纪人：“……”
都迟到半个小时了，强个屁。
助理突然惊呼一声，由于车内太安静，经纪人被吓得一个哆嗦：“你干啥呢？”
助理指着窗外，经纪人不以为意地回头，也不由得瞪了瞪眼睛。
这小拖油瓶长得是真好看呐。
沈佑嘉趴在车窗上，张望着往车内看。但外面看不到里面，沈佑嘉又不确定这辆车是不是严开丞的，他抬手打算敲一下。
还没等他敲上去，车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严开丞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身体略过前座，在经纪人和助理发呆时打开了车门。
“哥哥？”沈佑嘉歪头看向车内，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经纪人蓦地明白了，自家艺人为啥愿意等这个小拖油瓶了。
严开丞颔首：“上来。”
“我迟到了。”沈佑嘉蹙眉上车，自责道：“我不知道会这么久，我以为他们会准时结束的，他们没告诉我有签名环节。”
“正常。”严开丞简单道：“艺人的时间很难调配。”
沈佑嘉还是很介怀自己的迟到。
严开丞换了个姿势，他不再懒洋洋地躺着，起身调整姿势道：“我有一次签名误了飞机，在机场多等了两个小时，然后那一天的计划全被打乱了，你今天还好。”
沈佑嘉面无表情道：“不好。”
“比我那次好多了。”严开丞把弟弟当成靠枕，仰躺在沈佑嘉的肩膀上。
沈佑嘉下意识挺起肩膀，他听严开丞波澜不惊道：“起码飞机没等我，我会等着你，嗯？”

到了火锅店外，严开丞让经纪人和助理先离开。
经纪人走时还开玩笑地问：“那个佑嘉呀，你跟你公司签了几年合约啊？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跟你哥哥一起发展啊？”
沈佑嘉态度坚决道：“我是不会背叛我老板的。”
“那太可惜了。”
助理跃跃欲试地拿着手机道：“九四我能跟你合影吗？”
“不能，我今天拍了很多，不想再拍了。”沈佑嘉拒绝了。
小助理有些失望。
严开丞拿过她的手机，一手点开相机，一手搂住沈佑嘉，“咔嚓”一声，两人的合照完成了。
“合影，拿去。”严开丞把手机还给小助理。
小助理强调道：“严哥，是我和九四的合影。”
严开丞道：“你不是会p图吗？这中间给你留位置了的。”
……谢。”
“不客气。”
等两人离开了，严开丞才注意到沈佑嘉不悦的神色。
“又怎么了？”他走着问。
“我说了我不拍。”沈佑嘉蹙起眉头。
严开丞自然而然道：“跟我也不行吗？”
沈佑嘉蹙着眉头，思考片刻后，仍道：“不行。”
“只是一张照片。”严开丞顿足，扭头看向他。
“很烦，我今天已经拍得很烦了。”沈佑嘉闭了下眼睛，兀自往前走。
严开丞看着他的背影，垂眸想了几秒，然后才抬腿跟了上去。
沈况已经在包厢外等着了，看到他们后乐开了花，他张开双臂：“Come on， my boys。”
沈佑嘉敷衍地跟沈况抱了下，然后落座。
严开丞抱住沈况，沈况欣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小子！”
“沈叔，好久不见。”严开丞的脸上带了些笑意。
沈况感慨道：“咱俩多久没见了？三年？”
“有了。”严开丞点头。
“来来来，坐。”沈况招呼着他，问：“你爸妈回来过吗？”
严开丞坐在父子俩对面，回答：“去年春节回来过，今年还不确定。”
“老严升职了，今年铁定回不来。”沈况跟他说：“你妈跟九四妈已经约好一起去夏威夷。”
严开丞点头：“我过年也歇不了几天，他们有自己的安排挺好。”
“你这孩子向来让人省心。”沈况笑道：“你看沈Juice，跟爸爸拥抱都那么敷衍，不着调。”
严开丞的脸上带了些笑意，玩笑道：“儿子随爹。”
“哈哈哈哈哈，也许。”沈况故作正经道。
他看向一直喝饮料的沈佑嘉，拍了下他的肩膀：“怎么了？不吭声呢？”
沈佑嘉自顾自赌气。
“不管他。”沈况把手机上的自助点餐递给严开丞，道：“来来来，别聊了，咱们点菜，我已经点过肉了，你看你还想吃什么？”
严开丞接过手机，大致瞥了眼菜单，发现没有饮料，“沈叔，你喝什么？”
“啤酒，咱爷俩儿喝啤酒。”沈况不假思索道。
“你呢？”严开丞看向沈佑嘉。
沈佑嘉看向他，用眼神控诉：你不知道吗？
严开丞随意问：“椰汁可以吗？”
好啊，现在不仅不尊重他，连他喜欢喝什么也不记得了。
沈佑嘉蹙眉：“我自己来。”
严开丞好整以暇地把手机递给他，沈佑嘉接过手机，直接滑到饮料区，看到了已经点好的鲜榨橙汁。
“……”
沈佑嘉抬头看向严开丞时，看到严开丞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他想，严开丞故意的。
沈况乐道：“你们哥俩怎么了？”
沈佑嘉站起来说：“我去拿调料。”
严开丞喊住他道：“只要芝麻酱，谢谢。”
“你不会自己去吗？”沈佑嘉不满道。
严开丞道：“我会被人认出来。”
沈佑嘉扬起尾音：“你有那么红吗？”
“那一起。”严开丞站起来，打算和沈佑嘉一起去，他问沈况：“沈叔，你要什么？”
沈况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拌嘴，道：“我吃原汁原味，你们去。”
事实证明，即使严开丞戴着口罩，但还是被粉丝认出来了。
一开始，有几个粉丝笑声讨论着不敢上前，直到一个卷发姐姐小心问：“你是开丞吗？”
“中午好。”严开丞点头打招呼。
卷发姐姐很激动：“真的是严开丞！”她放下手中的调料，期待地问：“能跟你合照吗？”
沈佑嘉去另一边加香菜。
他想，看着吧，跟这位姐姐合照之后还会有别的姐姐，很快这里就会成为一个小型粉丝见面会。
严开丞注意到卷发姐姐还有同伴，另外，还有不少看过来的热络目光。如果他答应了卷发姐姐，那可能这顿饭到晚上也吃不进嘴里了。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累，所以抱歉。”
卷发姐姐虽然遗憾，但也表示理解。
沈佑嘉拿着汤匙，在心中衡量着麻酱的多少，他舀了一点点，考虑过后，又舀了一点点。
“我拒绝了。”
严开丞忽然出现在沈佑嘉身后，他的声音像是弹在钢刃上的回音，磁性中裹挟着冷淡，这声音随着温热的气息卷进沈佑嘉耳朵里。
沈佑嘉的手一抖，麻酱落在了碗的边沿，他侧首，看在了近在咫尺的严开丞，张了下嘴巴，沈佑嘉有些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沈佑嘉，”严开丞的语气似乎带着妥协的笑意道，“我真觉得你真的是又real又矫情。”
沈佑嘉还嘴：“你才矫情。”
“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做艺人有三年了，有时候别人要求拍照，我下意识就答应了，这已经成习惯……
顿了下，严开丞又道：“成为习惯后，我会经常忽略自己愿不愿意，如果今天的合照让你不舒服了，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尊重可以？”
“嗯。”沈佑嘉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严开丞，由于严开丞戴着口罩，他只能看到严开丞波澜不惊的眼睛。
严开丞的瞳色是近乎于纯黑的冷棕色。
以前在美国时，沈佑嘉只清楚他和他哥哥的长相跟别人不一样。但由于他经常看不到自己什么样，所以下意识认为只有哥哥的长相很特别。
以前觉得很特别，他现在觉……许，有一点点帅？
这是帅吧，大家都说严开丞很帅。
“发什么呆？”严开丞出声。
沈佑嘉挪开目光，让出位置，胡乱组织了一句话：“你、你吃火锅啊。”
严开丞失笑，“不然呢？在这儿还能吃什么？”
两人走时还在闹别扭，回来时就哥俩好了，沈况看着觉得好笑。
沈佑嘉一个劲儿地问沈况旅途中发生的趣事。
沈况很乐意分享，但他只顾自己说得尽兴，故事 的真实性实在有待考究。期间，他编的故事被沈佑嘉戳穿了好几次，但他仍蛮不讲理地神化自己的经历。
严开丞的蘸料吃完了，他正要出去盛，沈佑嘉就自告奋勇道：“我去吧，你会被人认出来。”
“九四，过来。”沈况看向窗外，对沈佑嘉道：“看到路对面那家奶茶店了吗？”
“嗯。”
“去给老爹买杯奶茶。”
由于是饭点，对面奶茶店挤满了人。
沈佑嘉点头：“你要喝什么？”
“喝最火的。”
沈佑嘉离开了。
严开丞淡淡一笑，他意识到沈况有话单独对他说。
看着沈佑嘉离开的身影，沈况宠溺地笑道：“他长大了很多，我上次离开时，他才到我的肩膀，现在已经到我的下巴了。”
严开丞点头：“发现了。”
“现在就咱爷儿俩，小丞，你跟沈叔说句实话，你还生九四的气吗？”沈况认真询问。
严开丞一笑了之，他道：“有气过，但不至于气到现在。”
沈况笑了笑，慨然道：“九四这个性子我了解，他有……管不顾，凡事只想着自己尽兴，这也有我的原因，我总是独自带着他去冒险，去旅游，去爬山什么的，他被我带……么说，unruly。”
他感慨着摇头道：“所以我不觉得九四适合在娱乐圈发展，老实说，我更愿意他去帮你们爷爷种菜。”
严开丞笑了下，表示理解。
“沈佑嘉毕业时，你孟姨跟我大吵了一架。”沈况无奈笑道：“她说就是因为我带着九四天南海北的野惯了，所以沈佑嘉才不能很好的融入集体生活。”
“我原本还不屑一顾，我觉得我的儿子嘛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规划他的未来，直到你孟姨…………问我，她问我你不觉得沈佑嘉除了开丞外，没有一个朋友吗？”
沈况捏了捏眉心，面上出现了成年人脸上难得看到的无措，他道：“我那时才开始思考自己一直带着九四的意义。说起来有些好笑，我这次回来是因为看了你们第一期的节目，沈佑嘉被骂的太惨了，我很担心。”
严开丞道：“凡事都是有得有失，沈佑嘉有很多人没有的东西，他也不在乎那些负面评价。”
“说的是，一切都是际遇。”沈况欣慰地看着严开丞，温声道：“小丞，其实我要谢谢你，以前在学校，都是你带着佑嘉，现在看你们跟以前一样好，我也就放心了。”
严开丞喝了口水，理所应当道：“应该的。”
“现在他长大了，也能照顾人了。”沈况温和地注视着严开丞。
严开丞抬眸，没明白沈况的意思。
沈况笑道：“小丞，你太有主意了，你们这行业，叔叔知道，压力大，但你不爱跟人说，其实你爸妈都挺担心你的，咱们两家人就跟一家人似的，沈叔就代他们说了，你呢，有事别总是一个人扛，你要是不愿意跟大人说，也可以跟九四讲，小九四虽然对别人的事不上心，但你的事，我相信他会乐此不疲，他会想照顾你的。”
让沈佑嘉照顾他？那他是会被蓝色布朗尼毒死，还是会被汽水给淹死？
严开丞古怪地想，沈佑嘉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沈况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自乐道：“我怎么跟嫁闺女似的？叭叭这么多，其实啊，我就是想说，这行业不好混，你俩互相照应，有事就跟我们大人说。”
“嗯。”严开丞点了下头，强调：“我会照顾他。”
沈况遗憾道：“说到闺女，当初你孟姨怀沈佑嘉时肚子尖尖的，都说是闺女，我都跟你爸订了娃娃亲了，谁知道生出来是个男娃，你这小媳妇儿说没就没了。”
严开丞：“……”

第22章 严开丞的场域 （捉虫）
之后的两个星期，沈佑嘉被公司安排了大量的课程。除了经纪人吴晶外，公司又给他配了一个助理兼司机。每天早起晚睡的宿舍公司两头跑，沈佑嘉忙的脚不沾地。
吴晶本来以为他正是贪玩的年纪，每天时间这么赶，肯定会有小抱怨。意外的是，沈佑嘉没有，他上课时很认真，加上悟性高，脑袋瓜子也爱转，经常能跟上课老师碰撞出意外的灵感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