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简雾是个相当佛系的钓鱼佬,很多时候他只是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听歌加放空,对能钓上来多少鱼其实并没有特别的追求,所以他一向是不喜欢夜钓的,这也是老胡约了他好多次他都推辞了的原因。
眼见着对这一切内情一无所知的宋疏辞闻言眉头又拧了起来,简雾赶在他开口之前关上了门。
虽然大晚上和人一起出去钓鱼这事儿听起来是有些暧昧,但他真的不想听到宋疏辞又吃醋或者怀疑他这个点出去是去搞什么艳遇。
结果他刚关上门,宋疏辞又把门打开了。
简雾正要捂住耳朵,宋疏辞猝不及防地往他的衣服口袋里塞了一把苹果味的硬糖。塞完没等他说话,又把门给带上了。
简雾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愣了会儿,才把手揣进兜里。
夜色的楼道里很安静,糖纸在手心摩擦着发出簌簌的声响,简雾手顿了顿,忽然低头笑了一声。
第39章
夜钓的地点是老胡选的,他对整个B市的钓鱼点都了如指掌,如果是一般人,他是不会轻易把自己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风水宝地告诉别人的。
但简雾不是别人。
简雾是能调出黄金鱼饵的人。
他之前偶然有一次钓鱼碰到过简雾,那会儿他还不认识简雾,只是看着这个人年轻,皮肤又白,一看就不是经验丰富的钓鱼佬。结果青年在他旁边上鱼一会儿一条,一会儿又一条,看得老胡眼睛都红了。
他自认为他找的钓点没问题,技法更没有什么问题,至于运气这种玄学因素,他向来是不相信的。
那就只有窝料和饵料了。
他尝试着去找简雾要了点饵料,本来没指望这个年轻后生能慷慨地分给他,没想到简雾直接把自己剩下来的窝料全递给了他,饵料也分了他一半。
老胡当即感动得心头一热,重新打窝后,他的鱼量一下就上来了,他在这边眉开眼笑地收获了一堆鱼,自然也就热情了许多,还大方地要请简雾吃饭,这一聊就发现,两人还算是半个同事。
他曾经也找简雾要过配料表,但是简雾一直比较随性,没有特意记过数据,最多弄好了给自家的龟和鸟闻一闻,再依据它们的反应做微调。
老胡的家人不接受在家里养宠物,于是老胡没办法学他这秘方,只好把简雾当成了他的秘方,没事就哄着约简雾钓鱼。
这会儿他刚瞅见骑着黑色摩托的青年,隔着老远就跟他招呼道:“小简,在这儿!”
简雾摘掉头盔稍微甩了下头发,从摩托车的侧边箱里拿出一堆装备,闻声拿着个小马扎,也冲老胡挥了挥手。
老胡今年五十四,按医学上的分类来说其实已经算是中老年的行列了,但他爱运动又注意饮食,不仅没有啤酒肚和三高,精神劲头也格外好,远看就仿佛是个大小伙子。
简雾走过去,见老胡已经把家伙什都支好了。
“胡老师晚上好啊。”他热络地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老胡帮着他在七八米远的位置拾掇好东西,然后非常虔诚地从简雾手里接过了他弄了一个傍晚的窝料,一边打窝一边踌躇满志道:“今晚有你的鱼饵,我可是准备大干一场了。”
“肯定没问题。”简雾一边娴熟地装鱼线浮漂,一边挪得离他近了点。
打窝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他想借着这个时间和老胡聊一聊,可他刚靠过去,老胡这个资深钓鱼佬便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两个人离太近钓鱼,容易对给彼此造成影响,出现一方频频上鱼,一方毫无动静的情况。
老胡很在意钓鱼的结果,又有点儿喜欢比较,简雾见状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句:“我把饵料给你。”而后又挪回了原位。
老胡这才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
老胡是最会找钓位的了,简雾对自己的饵料也很自信,果不其然,老胡开钓没多久,就收获了一条大鲫鱼,快速的开门红让他一下子高兴起来。
“还得是有你啊,”老胡夸道,“明晚还来?”
简雾默默把那句“来不了”咽了回去,笑着哄他道:“和我没什么关系,是胡老师技术好。”
老胡嘿嘿笑着,迷失在他的夸奖和连续的大鱼冲击里,整个人比往常兴奋多了,激动完,他发现简雾还迟迟没有收获,问他:“你今天怎么回事?”
简雾把水里一直空着钩的鱼竿收回来,这会儿才挂上鱼饵。听见老胡的关心,他弯了弯嘴角,撒了个谎:“太久没钓了,手生呗。”
他后面始终维持着能钓一些,但始终比老胡少的水平,让老胡不至于对他产生怀疑,又能因为这点小小的“竞争胜利”反映出来的技术高超感到格外高兴。
没多久,自我感觉良好的老胡便开始好为人师地自己打开了话匣子,还主动坐得离简雾近了些,说是要指导他。
简雾从善如流地靠过去,由着他侃侃而谈,老胡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对简雾这种表现得格外虚心好学的学生显然十分欣赏,到了后面他连自己的杆都不想管了,索性收了杆,坐在简雾旁边,专注辅导他钓鱼,看见简雾钓起来,又听简雾夸他教得好,整个人都乐得合不拢嘴。
计谋得逞的简雾偏头笑了下,终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状似无意地提到:“胡老师,我上回听杜姐说,你们解剖系今年招了个新老师?”
老胡本来脸上正开心着,一听到这个,嘴角当即撇了撇。但他这会儿心情不错,只是从鼻子里哼出来了一声“嗯”。
简雾努力扮演着一个有点情商但不高的八卦人士,追问道:“这人什么来头啊,看样子是刚来就把咱们胡老师得罪了?”
“得罪不得罪的也称不上,就是觉得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也能来当主任了。”老胡的评价相当没有情面。
简雾没跟他辩驳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已经成年很多年了,只道:“我听说免疫和生理那边,不是也有海外引进回来直接聘主任的嘛。”
“免疫和生理要怎么折腾是他们的事儿,”老胡梗着脖子道,“解剖系我在这儿,我就不能由着凌成飞这么闹。”
他话里的凌成飞就是B医大基础医学院的凌院长。
“小简,”他忽然问,“你是不是也和别人一样,觉得我是嫉妒新来的那个年轻人空降抢了我的位置?”
“怎么会呢。”简雾顺着他说。
“我最近都听到好多人这么说了。”
老胡说到这儿,似乎也觉得有些委屈,他少见地露出了几分落寞的神色,叹了口气道:“你本科不是医学的,你不了解,我们解剖系,年年都是医学院课最多、脏活累活最多的系。一届学生,也就上一两年解剖课,吸一两年的甲醛,我可是在甲醛里泡了二三十年了,从以前那会儿没有什么空气净化设备的时候,我就在这儿干了,我如果真那么功利,我一开始就不会来这个系。”
“我也理解,现在什么学校都要搞科研,不搞科研就评不了级,晋不了升,凌成飞也是这么想的,才到处招揽人,还拿这种头衔来吸引人。可是大学的老师不是只要做科研的,我们这是医学院,我们学校里头大部分毕业生还是要上临床的,是要给人动刀子的,不学好解剖怎么能行?”
“我们学校高低也是所几十年的老校了,以前的主任谁不是熬了十几年才能当的,虽然是没什么科研水平,但你让那些老主任去教解剖,不用备课,不用看书,再小的血管、神经都能给你找到,给你讲明白,”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我不是吹牛,但这些东西都是刻在我们脑子里的。”
老胡回忆完往昔,又质疑道:“可是小宋他懂什么呢?他甚至都不是学临床的。再说了,就算他是学临床的,他也吃不了这个苦,不可能愿意亲自给学生上解剖课。”
他摆摆手:“你刚说的什么生理系免疫系,我也打听了,人家海外归来的大教授根本不上专业课,就讲讲导论,也不按照课本上讲,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研究方向,学生根本听不懂,这就算了,还逼着下面的老师们卷科研,又不肯帮一点儿忙。”
“我确实有怨气,大家都是老师,这几年看着其他系的老师们发文章的发文章,评职称的评职称,可我们系老师根本忙不过来,上课都累死了,干的活最多,可是工资职级最低。我知道有人说,我带头让整个解剖系孤立小宋,可是如果大家都没有怨气,我一个人又怎么孤立得了呢?”
“我们也是怕这个宋教授来了,没有我们的好日子过,现在虽说我们忙点累点,但至少没人老找我们的麻烦,学校出台了绩效考评发文章的数量,解剖系年年倒数,都是从前的系主任给顶着,没真让学校罚我们。我原本想着,他走了,我这个副主任也会顶上,跟学校好好说清楚我们的难处,现在好了,直接空降过来一个靠着科研直聘正教授的,我能指望他理解我们吗?”
“科研做得好了,名声是他的,荣誉是他的,可我们这些真正踏踏实实给学生上课的老师什么都没有。现在倒还有几个愿意好好备课的,等时间再久些,大家都去一门心思做科研了,谁还愿意认真教学生。”
“我可能是老了,我不懂科研,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做科研了,但我真的觉得……培养学生的基本功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希望我们以后的医生只会做科研,不会做手术。”
简雾知道他需要一个发泄的空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他讲,直到他终于停下来,简雾才说了句:“或许宋教授能把两者结合好呢?”
但老胡显然不认同:“小简,你也工作好多年了,你应该明白,立场决定选择,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做事情不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呢?”
简雾望着水面上的浮标,似是陷入了沉思,许久都没有说话。
清晨的天雾蒙蒙的,简雾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天际才浮出一个咸蛋黄似的太阳。
简雾钓上来的鱼大部分给了老胡,小部分被他拿去喂了早起的野猫,剩下的和小区门口专门卖小鱼的大爷换了一斤指头长的小鱼。
熬了一整宿,头疼得厉害,简雾怕吵着人,没去点亮楼道的声控灯,他把额头靠在门上,借着清晨漏进来的一点儿光,在包里翻着钥匙。
钥匙还没翻到,门自己开了。
他的头一下失去了支撑,往前趔趄了一步,差点儿没摔宋疏辞怀里。
简雾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目光呆滞地看向一把扶住他的宋疏辞:“你起这么早?”
宋疏辞见他站稳了才松开手,他没回答简雾的问题,而是幽幽地盯着他,说了句:“你还知道回来?”
简雾略有些心虚地偏开脸往里走,正换着鞋,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他脱口而出。
宋疏辞低头扫了眼他手里提着的小鱼,岔开话题道:“在外面晃荡了一晚上,就钓了这么点?”
简雾把装着鱼的塑料袋递给他,打了个哈欠往里走,“钓上来的都送人了,只留了点换了小鱼。”
宋疏辞接过袋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这是去钓鱼了还是钓人了?”
简雾洗了个手,拿挂在旁边的擦手巾擦了擦手,闻言偏头认真道:“你要是少说两句,我这儿还有几条小鱼可以做给你吃。你要是非要多说,它们就是文明和万岁的了。”
宋疏辞闭麦了。
见他消停下来,困到昏迷的简雾直接拉开卧室门,一头扎进了床上。
宋疏辞又在他身后问:“吃早饭了吗?”
“没。”
“我买了早饭,给你拿来?”
“不要。”
“那你想吃炸小鱼吗,我给你把鱼做了?”
简雾急得警告了句:“你别动我的鱼啊,我要亲自做。”
“那你总得吃点东西吧。”
“宋疏辞,”简雾整张脸都压在枕头上,声音闷闷的,“我现在不吃一顿早饭不会死,但是再不睡觉我真的会死。”
宋疏辞看了会儿他后脑勺上的发旋,叹了口气,转身把给他买的早餐放进了冰箱里。
听到身后没动静了,简雾显然非常意外。
这还是头一次,宋疏辞在他身边的时候,没有强硬地逼他吃早饭。
他心里本能的有那么点触动,但这点触动还没来得及发芽,他就困晕了过去。
简雾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也没察觉到中途宋疏辞来看过他几次,还给他盖了被子,一直到下午两三点,太阳都被乌云干趴下了,他才微微转醒。
暗下来的天色格外好眠,他揉了揉眼睛,在床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爬了起来。
他顶着一头鸡窝头走出卧室的时候,宋疏辞正坐在沙发上。
窗外的光透过纯白色的纱帘落在他的身上,显得干净而柔和。许是因为周末,宋疏辞穿着得也相对随意,他的手搭在键盘上,不知道在写什么,见他出来了,便抬眼望向他。
简雾心里一动。
这其实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和宋疏辞同居应该有的瞬间。
他们可以坐在客厅里,没有其他人打扰。
可说来也是挺倒霉的,他和宋疏辞认识这么多年,这样的时光却几乎没有过。从前在家里总是避不开父母,后来在A市同居的时候没钱只能合租,所以有其他房间的室友。
客厅的空间从来都不止属于他们两个人。
宋疏辞看他一直盯着自己,一副睡懵了的样子,问他:“怎么一直看我?”
“你的脸收费吗,看一下都不行?”
宋疏辞唇边衔着点笑意逗了句:“你这样会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又爱上我了。”
简雾瞬间从思绪里抽离出来,“少自作多情。”
宋疏辞被怼了也没生气,就是继续看着他笑。
简雾吐槽完,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又问他,“吃了吗?”
“还没,在等你。”
“一直没吃?”简雾似是不相信,精确到细节重新问了一遍,“早饭中饭都没吃?”
“早上喝了杯咖啡。”宋疏辞说。
“……”简雾说,“那你先把饭煮上,再把鱼给处理了,我去洗漱一下就来。”
“怎么处理?”宋疏辞问他。
“你不是解剖系的吗?”简雾说,“解剖鱼你不会?”
宋疏辞被他怼得好笑又没话说,只好点点头道:“行,我会。”
简雾走进厨房的时候,宋疏辞正在按照他在网上搜到的教程处理小鱼的内脏,见他来了,他拿眼神点了下茶几上的粥:“早上买的粥,刚热了,你先喝一碗垫垫胃,要不一会儿不舒服。”
“哦……”简雾抱着碗喝了两口,宋疏辞调得温度刚好,不会太烫,也不至于难吃。
他剩了半碗,问宋疏辞,“你的胃不需要垫吗?”
“不用,”宋疏辞说,“咖啡挺能抑制食欲的,而且事情一多我就不想吃饭。”
“……还真把自己当牛马了,牛马还得吃草呢。”简雾站起来拿了个勺,走到他身边,“宋疏辞,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好双标,我必须一日三餐按时吃,你忙起来就可以不吃?”
“我今天不是也没逼你吃早饭嘛。”宋疏辞给自己辩白。
简雾哼哼了两句,没搭他的话,转而问他:“工作不顺利?”
“也谈不上顺利不顺利的,”宋疏辞说,“科研嘛,本来就是失望比希望多。”
“也是。”简雾原本是想把那半碗粥直接给宋疏辞的,可看到他手上黏糊糊的小鱼,他还是好脾气地拿勺子舀了一勺喂过去,“来,吃草料了。”
“你不吃了?”宋疏辞瞥了眼碗里,还剩了一半。
简雾把勺子往他嘴唇又靠了靠:“不吃,我要留着肚子吃小鱼。”
宋疏辞往后退了下,去躲他的勺子,故意说:“我不想吃。”
“不行,”简雾直接探身一步,把勺子怼到了他嘴唇上,“今天就让你感受一下被逼着吃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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