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琛起身,他询问了医生和工作人员之后踏入了病房。
司封朗却没有动。
血傀觉得奇怪:“你不去跟你师父说说话吗?”
明明司琛比司封朗更痛恨自己师父的作风,怎么如今进去的却是司琛呢?
“我怕。”司封朗诚恳道。
是师父把他养大的,是师父教了他一身的本事。
可他如今厌恶自己的师父,就如同他厌恶他自己一样。
司封朗自己都不想活了,可走到这儿,他却荒唐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接受不了师父的死亡。
司空仿把他变成了精神病院的一部分,让他自以为是地寻找了那么多年的“真理”,最后绝望到无法再活下去。
司封朗甚至觉得自己在小时候就该死了,不要去知书识理,不要去遵循正义。
当自己一生所求成了一场谎言,一个笑话……那就太痛苦了。
司封朗已经失去了活着的动力,可他站在这儿,看着病房里的师父,脑袋里还是会冒出无数的疑问。
在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师父有没有难过和痛苦?他提前死亡是不是和自己的离开有关?毕竟师父是在乎他的。
师父他痛不痛?难不难受?
司封朗脑子里会冒出无数的疑问,可他依旧没有进去。
他担心自己进入病房之后会忍不住。
他担心自己会哭。
这样的话,就连他生命最后的反叛都成了笑话。
看吧,明知错了还舍不得。
他连离开精神病院的勇气都没有。
病房里,司琛不知道跟司空仿说了些什么,司空仿的手放在司琛脸上摸了摸,他迷茫地观察司琛,最后又看向病房外。
司空仿和司封朗对视,那一瞬间司封朗似乎看到司空仿眼中带着某种祈求。
司封朗转过身,固执地背对病房站着。
病房里,司空仿抬起手,指着合成玻璃外的那个身形:“朗,阿朗……”
“对的,阿朗,司封朗。”司琛紧紧握着司空仿的另一只手。
司空仿:“来……他,来。”
司琛沉默片刻,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嗯,师兄待会儿就进来。”
司空仿:“来……来……”
“师父你只在乎师兄,不管我吗?”司琛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为什么只找他?不找我?”
司空仿终于把视线落在司琛身上,他似乎明白了司琛的意思,他呆愣愣地盯着司琛。
“师父,要喝水吗?”司琛轻声询问。
司空仿没有回答。
司琛伸手在司空仿面颊上摸了摸,司空仿的体温越来越凉了。
司琛帮司空仿掖了掖被子,他又问司空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结果呆愣愣的司空仿就像一下子活过来了似的:“这,这是哪儿?!”他掀开了司琛刚帮他盖好的被子。
司琛:“师父!别怕!”
“这是哪儿?!”司空仿还在挣扎,司琛连忙按住他。
“我要回去!”司空仿嚷嚷,“我要回去!!!”
司琛连忙应好,他又问:“您要回哪儿?”
司空仿的动作像是被摁下了暂停,好半晌,他才没有底气地说了一个字:“家?”
他似有疑问,因为他脑袋里好像不太有家这个概念。
可人人都该回那儿去的。
人人都该有那个地方。
在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司琛都懵了。
司琛不认同自己的师父和师兄,他也不明白“家”的具体意思。
现在司琛眼中还是能看到那个死去多年的孩子在叫他爸爸。
“好的,师父你先躺下。”司琛轻声安慰,“我带你回家,你先好好休息,休息结束之后我就带你回家。”
司空仿顺着司琛的力道躺了下去,在得知自己能回家之后,他显得很乖巧。
随后司空仿又问了一个相当滑稽的问题:“我的家是什么样的?”
“你……你的家是个很大的地方。”庾国的皇宫确实很大。
司空仿觉得这样不好:“很大的地方不好打扫。”
“那,那你的家是个很标准的三室一厅。”司琛顺着他的话说,他想起了刚才行侠仗义时路过的一个广告牌,他又说,“你有两个小孩,还养了一条狗,他们会在家里等你。”
“对了!我有两个小孩!”司空仿隐约记得这件事。
“对的,你们……”司琛编不下去了。
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单亲父亲接送两个小孩上下学吗?还是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去钓鱼?
这些说出来之后会不会让司空仿觉得不妥?
毕竟他们一家都是刽子手啊。
好在司琛不需要再费尽心思地编了,因为司空仿真的要死了。
他疲惫地开合着眼皮,轻声追问:“还有呢?”他想知道更多关于他们家庭的信息。
“我们很幸福很幸福。”司琛只能这样说。
司空仿彻底闭上了眼:“幸福啊……”他有些向往,但更多的是迷茫,他似乎不明白这个词的具体含义,只是知道这是个好词。
是个很棒的词。
司空仿的身体慢慢开始透明。
司琛勉强地笑着,他眼中的泪水已经滑落。
“你其实是个老混蛋。”司琛说。
司空仿已经听不到了,他彻底消散,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落在了床单上。
司琛呼出一口气,他擦擦眼泪,走出病房。
司封朗还背对着合成玻璃,他的手握成拳,身体在微微发抖。
“师父已经死了。”司琛说,他语气轻松,“其实你应该在师父还清醒的时候回来的,把你那头黄毛和胳膊上的大纹身给他看看,说不定能给他气到吐血。”
司封朗没有回应。
司琛想要走上前,血傀拉住了他。
血傀冲司琛摆摆手,做了个口型:“别看,等他自己调整过来。”
司封朗不想让自己的人生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他不想连斩断过往的勇气都没有。他是由过去塑造的怪物,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他抛弃了一切,他重新开始。
哪怕这个“重新开始”只有几天。
察觉到自己眼眶在发热。
司封朗几乎在恳求自己,已经走到最后了,别让自己成为笑话。
他恳求自己看开,恳求自己放下。
他听到了司琛和司空仿的对话。
临终关怀而已。
可等司琛出来,等司琛告诉他师父已经死了,他的心里有个声音跳出来,压过了所有的恳求——你错过啦,现在你再转头也看不到师父了。
眼泪瞬间滑落,滴在地板上。
他所坚持的一切,随着泪水的砸落,一并破碎。
司封朗失去了站着的力气,他大口喘息着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腿。
他没有走出来,他再也走不出来了。
司封朗没能缓过来,血傀拽着他离开医院,结果走到马路边他就又蹲下了。
血傀看向司琛,他做口型询问司琛应该怎么办。
司琛不知道,司琛自己也难受。
血傀让本体给他送了点东西过来,他拿着一袋零食询问司封朗:“你吃不吃米饼?”
司封朗终于抬头看向他:“米饼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丹赋圣有时候说话喜欢拐弯抹角,他以为这个米饼背后有什么复杂的含义。
“米饼就是米做的零食。你看这上面还有一片海苔。”血傀把米饼硬塞进了司封朗怀里。
司封朗:“海苔又是什么意思?”
“海苔能丰富口感。”血傀解释,“我只是给你分点吃的。”
“哦,谢谢。”司封朗撕开包装啃了一口,“挺好吃的。”
“不客气。”血傀看向司琛,无声询问自己这算不算安慰成功了。
司琛觉得没有,血傀只是分享了自己的零食而已。
血傀低头看着司封朗,他觉得他需要加大力度安慰一下对方:“想开点,你也活不长了,痛苦不了多久的。”
司琛拽了血傀一把,结果司封朗还真被血傀这句话给安慰到了:“也是。”他站起身,脸上的表情看着还是有些懵。
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男孩路过,在看到司封朗之后,他们同时发出了一道“哇”声。
很显然,司封朗在他们眼里算个高级黄毛。
血傀看到其中一个男孩脑袋顶上纹的天眼了。
血傀:……
诶?这是一群小混混吗?他们被混混盯上了吗?!
血傀紧张地跑到司琛身边,而那群小男孩跑到了司封朗身边,围着司封朗转圈。
这群明显还未成年的孩子对着司封朗这个满身凶煞气的修士喊了一声哥们,他们对司封朗胳膊上的纹身很感兴趣:“卧槽,这颜色!这雾面!哥们你做这个花了多少钱?”
“没花钱,免费的。”司封朗诚实道。
血傀连忙上前:“这是人家纹身师的参赛作品,他给人家做模特,免费的。”
几个小孩又开始感叹了,他们询问自己能不能做模特,很显然,他们也想来一身炫酷的纹身。
“哈哈,可能不行,你们太瘦了,面积不够用。”血傀抢在司封朗之前开口。
他说完之后司封朗就忍不住了:“你们小小年纪,脸上纹那么多丑东西做什么?”
血傀:……
“啧。”丹赋圣摁住自己的额头。
“您很痛苦吗?”白愉小心询问。
“还行。”只是那群小孩深感受辱,准备跟他们展开一场街头斗殴而已。
白愉表情却没有因丹赋圣的回应而变得轻松,他只是几天没有见丹赋圣而已,丹赋圣看起来更加憔悴了,而且他的手腕上还戴着金色的镯子,这是捆仙锁的另一种形态,是一种子母环。
主环戴在晨归的手腕上,而晨归此时正在跟清傀他们聊天。
白愉不敢用传音,他怕被修为高深的晨归发现。
所以白愉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了自己的疑问,把屏幕偷偷拿偏些,露给丹赋圣看:【您是被威胁了吗?】
丹赋圣:?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白愉,随后他明白了些什么,又低头看向自己手腕处的金色镯子。他立刻就明白了:“我没事。”他直接开口。
白愉吓了一跳,而正在跟清傀说话的晨归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
白愉连忙收回手机,但他知道这已经迟了,以晨归的眼力,他肯定看到了!
晨归确实看到了,不过他没有生气。相反,他非常欣赏白愉顶着压力试图帮助丹赋圣的行为。
白愉认为他是个抢占丹赋圣的伪君子吗?
晨归来了精神,他拉着丹赋圣的胳膊,让丹赋圣远离白愉。
果然,白愉看起来更担忧了。
丹赋圣传音询问晨归:“你在干什么?”
“现在他脑袋里的我一定很坏。”晨归的传音有一些激动。
丹赋圣被他拽到清傀和应忘忧身边,清傀冲丹赋圣伸出双手,在丹赋圣俯身之后,他抱住丹赋圣的脑袋蹭了蹭。
现在清傀还是个对自己徒弟们有着恐怖占有欲的偏执角色,所以他出门的时候必须牵着一个徒弟。
清傀对此欣然接受,他不牵个徒弟压根没法走路。
清傀又蹭了蹭晨归,随后他开始用两只手盘两个徒弟的脸。
“你把小白先生吓到了?”应忘忧问晨归。
晨归点点头,他看起来还有点兴奋:“他觉得我很坏,我限制了师兄的自由。”
看着晨归的样子,应忘忧有点明白了:“你想做个囚禁魔主的大坏蛋?”
晨归双眼放光。
应忘忧想问问丹赋圣的想法,结果丹赋圣直接倒在了晨归的怀里:“唔,我胸口好痛。”
“你怎么了?!”应忘忧被吓了一跳。
清傀连忙将手搭在丹赋圣的手腕上,结果他什么都没查探出来。
“唔,是不是你给我下了什么蛊?”丹赋圣问晨归,“师弟,你好狠的心呐!”
应忘忧明白了,丹赋圣这是在配合晨归演戏。
晨归:“对!是我!”他亢奋极了,满脸通红,拳头紧攥。
应忘忧:……
清傀没看明白,他晃了晃晨归:“解蛊!解蛊!”
“够了!你俩不准逗小师父!”应忘忧有些生气了。
结果丹赋圣抓住了清傀的衣服,把清傀吓了一跳。
丹赋圣想趴在清傀身上卖个惨,结果他话都没出口,就被应忘忧一尾巴给甩出去了。
龙族的攻击方式是大开大合的,应忘忧伤不到他,但架势看起来足够唬人。
丹赋圣撞碎了一块石头,晨归连忙上前把丹赋圣捡走。
他又带着丹赋圣进结界了。
耀灵真人想做什么?!
白愉的手在轻颤。
丹赋圣看的那些小说白愉也看了,不止他,主要负责丹赋圣的工作人员都看了。
他们生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可琢磨来琢磨去,它们也只是几本普通的小说而已。
不过那些小说的剧情确实有够震撼,震撼到白愉开始思索他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那些小说的实体化。
什么强取豪夺,束缚幽禁……
丹赋圣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师兄弟的关系到底多扭曲啊?
而在晨归的结界里,已经从丹赋圣神识里跑出来的犹清真人跟自己两个弟子凑在一起笑。
丹赋圣和犹清真人笑得很大声,而晨归笑得很腼腆,他蹲在地上,双手扶住膝盖。脸有些微红,呼吸粗重。像是第一次做坏事的好孩子似的。
“被束缚的魔主哈哈哈!忧郁美人哈哈哈!”犹清真人的手大力拍打丹赋圣的肩膀。
没办法,哪怕他徒弟确实长大了,确实长得好看,犹清真人也觉得对方是小孩。
太割裂了!
丹赋圣也觉得割裂,只不过他的割裂是因为他如今领到了一个“柔弱病美人”的角色。
他俩笑了好一会儿之后,犹清真人忽然对丹赋圣说:“诶!宝贝徒儿!你再装一装!”
丹赋圣立刻摆出一副柔弱的姿态,用手捂住嘴唇,轻轻咳了咳。随后他微微垂眸,用手撩起自己鬓角的白发:“抱歉,我控制不住。”
犹清真人:“嘿嘿嘿嘿!”
丹赋圣哈哈大笑,捧着肚子倒在地上蹬了两下脚。
他笑完以后又让犹清真人也表演一个。
犹清真人模仿着他的姿态和台词,只不过犹清真人体型太大,做那些动作时违和感更重。
丹赋圣笑得更大声了。
犹清真人娇羞地推了丹赋圣一把。
就在这对师徒即将笑到无法直立的时候,晨归开口了:“我要强迫师兄!”
丹赋圣正捂着肚子,以胯骨轴为圆心按表走,听到晨归的话之后他抬起头,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脸:“强迫我?”
犹清真人提醒:“虽然我是个很开明的师父,但你俩如果当着我的面搞起来了,师父也是会打人的哦。”
晨归这次居然没听师父的威胁,他指着丹赋圣:“你!过来亲我!不然我就扣你化肥!”
丹赋圣想要起身走过去,结果犹清真人拽住了他:“你这样怎么能乱你师弟的道心呢?”
“那怎么办?”丹赋圣询问。
犹清真人扯了扯丹赋圣的衣领:“这样去,记得别直愣愣地走,注意起伏节奏!”
“师父你以前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副业吧?”丹赋圣问。
犹清真人在丹赋圣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快去!”
丹赋圣扭扭捏捏地跑过去亲了晨归一口。
师父在这儿,他亲的是脸。
可晨归却在发抖。
所以有特定剧情的角色扮演会让这孩子爽到?
有什么过来了?
丹赋圣看向犹清真人的方向。他发现犹清真人噘着嘴冲他们的方向爬行。
犹清真人要来抓徒弟亲了。
“丹先生现在可能非常痛苦,耀灵真人很有可能是被心魔给影响了。”白愉给上级打电话,“我刚才尝试联系丹先生,听到的是丹先生的尖叫。”
尖叫?有这么夸张?
“小师父,你带我去看看。”应忘忧轻声对清傀说。
清傀想进入晨归的结界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清傀点点头,他拉着应忘忧进了结界。
应忘忧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犹清真人五彩斑斓的脸和噘起的红色嘴唇。
应忘忧:“啊!!!!”
她一把将清傀塞进犹清真人怀里,犹清真人亲到了清傀的脸蛋。
犹清真人:“……狗日的!什么脏东西!”
丹赋圣他们没想到犹清真人还说得出这么流畅的脏话。
清傀睁大双眼:“乌朝垣!你个懦弱的老匹夫竟敢羞辱我!”
众人:“哇哦!”小师父还能拥有这么厉害的语言组织能力吗?!
按理说心魔和本体是没有太多区别的。
丹赋圣生心魔的经验比较多,心魔再怎么凶悍,也只是与他争夺躯壳。
另找一个躯体逃离这种事丹赋圣没遇见过,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清傀肯定恨透了犹清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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