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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流放千年后(釉彩的钥匙)


“我看起来有那么闲吗?”
丹赋圣自己没法给晨归交代清楚,但当他跳脱出自己“师兄”这重身份去看别人就不一样了。
“回头司琛知道了真相,他恨的可就是我了。”丹赋圣往后退了两步,他似乎不打算管这件事。
而他的目光恰好瞥到了一旁杵着的晨归。
晨归表情很复杂,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司封朗这时候管不了这么多:“你没有否认我能救司琛!还有办法对不对?!”
“我说了,我不会让司琛恨我。成全你的情谊,让我的老朋友恨我,我图什么呢,我很亏啊?”丹赋圣摆手。
晨归这时候很想再问一句“你想干什么”,但他没开口。
丹赋圣这时候忽然让司封朗恢复记忆是图什么?
司琛要死了,所以送他们师门三人下去团聚?
这不符合丹赋圣的性格,丹赋圣没那么偏执。
丹赋圣又没有心魔,他也没多恨司封朗,何必呢?
司封朗完全没时间考虑这些,他不如晨归了解丹赋圣。此时他前世的记忆刚回来,巨大的冲击让他心神不宁。
上一世他杀了自己皇弟,这一世他能救司琛,他不能再放手。
丹赋圣伸手覆在司封朗的侧脸上:“我能理解你,毕竟我也有个师弟。”
晨归身体僵硬。
他从丹赋圣的语气和动作判断出丹赋圣有些不对劲。
【他要开始撒谎了。】心魔说,【他要用我撒谎了。】
哦,原来他自己一直都清楚的吗?
“你想救他,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愿不愿意被你救?”丹赋圣似乎被司封朗触动了,“若是这次让他生了心魔……”
“他不会的,只要你瞒得够好。”司封朗伸手想要抓住丹赋圣的裤腿,但是丹赋圣却先一步将他的手握住了。
丹赋圣蹲下身:“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可怜呢?”
“丹赋圣!!”
“好吧好吧,我确实有办法。”丹赋圣松开了司封朗,“但是你的身体有些特殊,你死了,我可能会受你牵连。”
所以他之前才询问司封朗是否还喜欢他吗?
晨归垂眸。
如果对方不管不顾直接献祭,他体内那个低配版镇魔锁还是会伤到丹赋圣的。
这点感情能影响司封朗吗?
晨归尝试理解丹赋圣的所作所为,很快他就发现,这点喜欢确实足够影响司封朗了,因为对于司封朗来说,他和丹赋圣最大的矛盾已经不存在了。
记忆的回归让司封朗意识到自己的确走错了路,而如今这种“复辟庾国皇室”的行为属于重新踏上那条已经被证明错误的路上。
道心破碎,他怎么可能继续对丹赋圣下杀手?
丹赋圣想要跟一个更成熟更知轻重的司封朗对话。
那个“重生”的司封朗是冲动的,那些不稳定的回忆让他下意识以这一世的想法去行事。
许多东西,不亲身经历,不知道其中重量。
现在的司封朗恢复了记忆,他被他自己的经历给压制住了,他变得可控了。
“你是说那些锁链?”司封朗微微皱眉,“你防不住吗?它们不是真正的镇魔锁,一开始它们伤到你只是因为你没有防备。”
“上一次你测试它们的强度也是,它们只能伤到你的皮肉,你又何必……”
“那是因为你没死,你死了它会如何?这个我不清楚。”丹赋圣如实回应,“就像我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魔神血脉。”他流放之前只有他一个,而他回来之后,这玩意儿似乎就不稀奇了。
“我没有把握,不想把自己的命赔进去。”丹赋圣又说。
“那就让你师弟帮你挡着!”司封朗反应得很快,“你师弟修行的功法与你相克,我身体里这些东西对你师弟完全没有威胁!”
“可我师弟受伤了怎么办?”丹赋圣皱眉,“我舍不得我师弟,他是我带大的,你也知道……”
“我也可以压制!!”司封朗打断了他。
“哦?”丹赋圣看起来很意外。
司封朗紧咬牙关:“庾国的功法同样与魔族相克。”
丹赋圣再次面露忧愁:“可那魔骨已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又怎么……”
“我们重生压根不需要魔骨!那只是对付你的手段!”司封朗打断了丹赋圣,“你要问就直接问,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魔骨和我们的功法相克,我能感受得到!”
丹赋圣笑了笑。
司封朗继续:“我要怎么才能救司琛?!”
“简单,只要你把司琛的七魄从玉玺里赎出来就好了。”丹赋圣解释,“玉玺扣留的是直系继承人的七魄,只要你成了庾国名义上的皇帝,那你不就能亲自释放你师弟的七魄了?”
“我能为他重铸肉身,剩下两魂也可以补齐。”丹赋圣将手背在身后。
“你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我找不到他的七魄,司琛早就重生了。”丹赋圣收回了脸上的温和,“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司封朗哑口无言。
他几度张嘴,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最后他却只憋出来一句:“丹赋圣,你这人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啊?”
丹赋圣没有回答。
司封朗不期望在丹赋圣那儿得到答案,他很快转移话题:“那师父呢?如今我身上的‘三魂’是师父给的,我真的算完整的司封朗吗?我不可能对师父动手,我又怎么可能接替得了师父的位置?!”
“你说得对,你不是完整的司封朗,你有司封朗的七魄,但是你三魂消散,是无根浮萍,你和司琛不一样,司琛的魂灵留了一部分,你没有。”丹赋圣的声音越来越温柔。
这温柔的调调惹得晨归后背发毛。
“其实你师父也只有七魄留存其中,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们的三魂是借了司空仿的,现在想想,我错了。”丹赋圣与司封朗视线齐平,“司空仿早就死了。”
司封朗瞳孔扩张。
“在他成为庾国皇帝的那一刻起就死了,你的师父甚至都不是司空仿。”
“他只是被留存了一部分记忆的傀儡,是披着人皮的鬼。”
“你杀不掉他。”
“他在你的体内活着呢。”
白愉不清楚丹赋圣的结界里正在发生什么,他还在做笔录。
他还需要弄清楚和司空仿交易的人是谁,他本以为自己问不出太多线索,那人应该会通过一些特殊的功法隐瞒自己的身份。
结果司空仿直白地给出了那人的名字——酉雉。
原本只是跟过来混一混的玉獒惊了一下。
“酉雉?”白愉也看向玉獒,“这位似乎也是丹先生的旧部?”
何止是旧部,这家伙和玉獒一样,就是丹赋圣养在身边的“孩子”。没被派发过重要的任务,基本就是陪丹赋圣一起玩的。
这位酉雉比玉獒大许多,也不是丹赋圣从小养到大的,但他对丹赋圣的孺慕之情比玉獒强烈得多,他们一狐一鸟是不太对付的。
早期酉雉嘲讽玉獒被丹赋圣认成了狗,而玉獒开始把酉雉的名字当成了“有痣”,酉雉眼角有一颗泪痣,玉獒还以为这是丹赋圣用酉雉的面部特征给酉雉取的名字。
后来玉獒有了反叛丹赋圣的念头,酉雉便更看不上玉獒这个“不认主的狗”了。
再就是丹赋圣被流放,人类和魔妖三族冲突加剧,大动荡之后互相妥协,开始融合。
玉獒为妖族奔走,而酉雉则是跑出去云游了,他接受不了所谓的新世界,他觉得自己过去重视的那一切都被毁了。
玉獒猜测酉雉是生了心魔的,但玉獒管不着,他与酉雉就不是同路人。
如果是酉雉联系了司封朗,那么自己爱人的死是不是也和他有关系?!
玉獒喉咙里溢出低吼。
“好啦。”一只手忽然从他的脑袋顶摸到他的脖颈。
丹赋圣出现在玉獒身边:“别让心魔侵占了心智。”
正被审问的司空仿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大徒弟:“封朗?!封朗你怎么样?!你的头发……”
“师父,我都想起来了。”司封朗扯了扯嘴角,“我……到底算什么?”
司空仿被问得懵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丹赋圣,直觉告诉他,是丹赋圣对司封朗做了什么。
然而丹赋圣满脸无辜,在接触到司空仿的视线后便往晨归身后躲去了。
晨归面无表情,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但在场唯一熟悉他的那位正在演戏。
司封朗苦笑着摇了摇头:“师父,你能控制你的情绪吗?”
司空仿对魔族的恨是毫无缘由的,因为司空仿没有司封朗那样的深仇大恨。
司封朗终于明白他们是什么,他见过玉玺的内景,那一个个被吊起来的干枯尸体。
他们就是那些尸体,他们早就死了。
而玉玺,或者说这套功法就是寄生尸体的鬼魂,是冬虫夏草的那根草。
它承载着怨念与仇恨,明明司空仿记得自己过去那些并不算黑深残的记忆,明明司空仿不是个弑杀无道的皇帝。
可他就是恨啊,这个恨与他过往的经历无关,与他真正的思想无关,它粗暴而强悍。
这功法就是一种寄生,它吃掉了本身的某一部分,然后挤进去冒充那一部分。
这是一种洗脑式寄生。
它让人误以为自己还活着,可实际那人已经灵魂残缺,只靠着它吊气。
他们自以为坦荡,自以为正义。
可他们那脑子里的想法都不属于自己。
他们是一群坦坦荡荡的伥鬼,继承仇恨,他们是一群光明正大的杀人犯。
司封朗提刀朝着司空仿砍去,他的动作太快,没有给众人准备的时间。
司空仿都没有反应过来,竟被司封朗一刀劈中了右肩。
“你疯了吗?!”司空仿大为震惊。
“我只是醒了,师父,我们不该存在了。”司封朗的声音是平静的,“趁着我还能暂时的清醒,放了小琛吧。”
晨归扭头看了眼丹赋圣,而丹赋圣始终不发一言,就跟这事儿不是他怂恿的似的。
丹赋圣原本在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局外人,可晨归忽然给他传音了。
晨归不依不饶地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丹赋圣仰头看晨归。
晨归眸光微颤,他在害怕:“你真的想救司琛吗?”
让司封朗舍弃自己的命,然后瞒着司琛?
这不像丹赋圣的作风,倒像是丹赋圣最近在看的那些充满误会和血腥暴力的故事。
丹赋圣到底在做什么?
“吓到你了吗?”丹赋圣明白晨归在怕什么,这孩子被以前的他搞出心理阴影来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晨归追问。
“做什么?当然是结束这一切啊。”丹赋圣只是对这种游戏厌烦了。
“司琛能活吗?”
“大概活不了。”丹赋圣确实有补魂的天材地宝,可问题是司琛他不是傻子,莫名其妙地好转,他会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
怎么可能?
甚至司封朗本身可能也是隐约猜到了这一点的,只不过他太累了,他想停下,无论找个什么样的理由。
和司空仿联系的人是酉雉啊……
丹赋圣朝着一旁的白愉招了招手:“小白先生,你过来些,免得被战斗波及了。”
白愉把录音器和笔记本都抱在了怀里,他低头朝丹赋圣跑去。
司封朗和司空仿打得越来越凶,而丹赋圣在白愉跑过来之后先从口袋里掏出湿巾给白愉擦了擦脸上的尘土:“我问你个事儿,酉雉那孩子在你们官方记录里是个怎样的妖?”
“酉先生?他……喜欢独来独往吧。”现在看来这个独来独往可能只是看不上他们官方而已。
“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的名号,就是想让你保他。”玉獒冷哼了一声,“如果你不保他,他可就要被官方抓了。”
丹赋圣微微挑眉:“你很讨厌他?”
“我的爱人可能死在他的手上!我恨不得把他的毛全给拔了!”
“这样啊……”丹赋圣看起来怪纠结的。
“你最好当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别想着保他!”如果能再见到酉雉,一定要杀了这混蛋。
“可是他比你厉害,如果你惹恼了他……”丹赋圣依旧担忧。
“不是我死就是他死!你不觉得他幼稚吗?!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只有魔族大业,明明他什么都不清楚,就像我一样,他根本没有深度参与过那场混乱!”
“酉雉挺可爱的。”丹赋圣的回答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玉獒炸毛了:“他可爱个屁!”
墙面被撞出裂痕,众人停止了沟通。
司封朗和司空仿的战斗出了结果,司封朗赢了。
这是必然的,毕竟司空仿没法对他的徒弟下死手,这让司封朗占尽了先机。
司空仿躺倒在地,双眼紧闭,他的身体开始干瘪,皮肤变成了青黑色。
司封朗站在原地,他的眼睛也是闭着的,他在内视。
在玉玺的内部又出现了一具黑色的干尸,而无数的怨气从那些黑色干枯的尸体里涌出,奔向司封朗。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放出司琛的七魄。
司封朗在尸林里搜寻。
找到了!并未干枯的司琛在尸林中格外显眼,只不过司琛的面庞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放开他!要放开他!
司封朗尝试命令尸林,但困住司琛的锁链一动不动。
怨念一寸寸侵蚀司封朗的理智。
他恨不得即刻拔刀将那些魔族杀个干干净净,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这只是因为他被操控了。
师父的记忆开始出现在司封朗的脑海中。
司封朗这个人快要被抹去了。
司封朗睁开眼,他扶着墙面大口喘息。
“怎么样了?”丹赋圣问他。
司封朗摇了摇头,他没去看丹赋圣,他现在对魔族的仇恨是不理智的。
不过……丹赋圣骗了他。
司封朗紧紧握拳,他颤着声音问:“小琛还有救吗?”
“也许吧。”丹赋圣回应,“谁知道呢,也许连你都有救。”
司封朗不清楚丹赋圣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从来就没弄清楚过。
司封朗举起刀,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脖颈处。
无数锁链从伤口处涌出,又被司封朗压制了回去。
地面上司空仿的尸体已经消失了,而司封朗这忽如其来的自尽也吓了白愉和玉獒一跳。
晨归一直都在观察丹赋圣的表情。
司封朗的身体也变得干瘪黑沉,随后化为齑粉消散。
“太可怜了。”丹赋圣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我们回去看司琛吧,告诉他这个噩耗……啊!”
丹赋圣忽然被晨归的结界包裹,随后晨归将丹赋圣摁在了地上。
“师弟?!你干什么!”丹赋圣象征性地扑腾了两下,随后就趴地上不动了。
“好玩吗?!”晨归问他。
“什么?”
“耍人好玩吗?!你到底想干什么!”晨归受不了了,“你骗他,让他以为那样做能救他师弟……其实你只是想让他死。”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晨归质问丹赋圣。
丹赋圣试图为自己辩解:“师弟,你听我哇啊啊啊!”
他被晨归捆起来了。
“我就不该放你出去为祸世间!”晨归从储物器里拿出一个椅子,他把丹赋圣捆了上去,“我早该跟你同归于尽!”
“师弟?!师弟你冷静一点!”丹赋圣吐出晨归塞他嘴里堵嘴的灵器,晨归想要把那灵器捡起来重新塞进去,然后拿捆仙锁绕几圈。
“他真没死!他们都没死!”丹赋圣紧急打断了晨归的动作。
晨归果然顿住了。
不过他就顿住了一小会儿,很快他就认定这又是丹赋圣的胡诌,想要把灵器塞回去。
丹赋圣用平生最快的语速开口解释:“你想啊师弟!司琛说玉玺里有一堆干尸,但是这完全不合理啊!那些皇帝的身体早就没了,何必在玉玺里造这种奇观?!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后来人功法传承有问题吗?!”
这次晨归真停住了。
丹赋圣继续:“这些七魄就是玉玺的人皮衣服,它穿哪件,哪件就能‘活’过来,那件‘衣服’的人格也能暂时苏醒。”
“你是说……”
“司空仿没死,司封朗也没死。”丹赋圣说,“如果现在司琛完蛋,那么他们师徒三人就又能重生,师弟,你先放我出去。”
晨归还在纠结。
丹赋圣的声音轻柔了些:“宝贝师弟,你就相信师兄这一次嘛。”
晨归陷入沉思。
丹赋圣挣脱束缚,他捧着晨归的脸颊亲了一口,亲完他又使劲揉搓晨归的脑壳:“噢~让我们家宝贝师弟伤心了,让宝贝师弟难过了……”他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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