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脸上还有刚才没有擦干净的黑色污渍,嘴角噙着弧度,刚才凌乱的发丝搭在脸颊旁,衬得这张脸精致又好看。
他的视线微微下移,这个角度甚至能够看到对方的长颈和明显的喉结。
许是他僵着不动的时间有点长,面前的少年微微歪了歪头,轻轻发出疑惑的声音。
“嗯?”
谢淮舟顿时回过神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没有,我帮你擦。”
说着他强行将自己的目光聚集在那个黑色污渍上,抬起拿有纸巾的手,轻轻在上面摩挲。
很快,他放了下来,微微后退了些,声线莫名有些哑:“好了。”
段云星还在好奇刚才那仿佛没有碰到他的力度竟然能擦干净,闻言睁开眼,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对方耳垂微微泛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哦,喜欢他的脸。
段云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就听对方继续说道。
“那个手机……”
段云星一顿,重新看向谢淮舟,就见青年的目光没有看他,反而聚焦在某一处。
他疑惑地看去,是他那个屏幕粉碎的手机。
“不用了……”
段云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淮舟打断:“我帮你买了个新的。”
段云星眨眨眼:“?”
“你是什么时候买的?”他问道。
要是对方是在没有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买的,那不是就浪费了一个手机钱吗?
“我打不通你电话的时候就过去买了。”
谢淮舟说道,转头看着段云星,恢复了之前冷静的模样。
段云星闻言有些不解:“如果找不到我的话,你买手机有什么用?”
谢淮舟:“你不是有我的名片吗?”
要是联系不上的话,对方应该也会打电话给他的。
段云星:“……”
他的笑容一僵,面对那双黑色眼睛,他说不出那张名片早就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丢进垃圾桶里:“……要是我一直都没有打电话给你呢?”
世界上这么多人,能够再次遇上之前只见过一面的人,是十分罕见的事情,对方又怎么能在如此小概率事情中提前准备了?
这回轮到谢淮舟沉默了,他看着那闪着狐疑的浅色眼眸,顿了顿,还是决定一五一十道:“那个……”
“你应该还记得跟在我身边的一个人吧?”
段云星皱了皱眉,下意识回想着谢淮舟身边的青年,点头:“嗯,他怎么了?”
“他知道你,所以顺嘴跟我提了一句。”
空气蓦地凝滞下来,段云星嘴角的笑意消失,露出了疏离的表情:“他跟你说了什么?”
谢淮舟望着表情陡然一变的少年,眼底暗了暗:“他就跟我说了一下你母亲去世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段云星身后的相框,垂眸低声道:“节哀。”
段云星看着谢淮舟,眯了眯眼睛:“所以,你是找过来的?”
“啊,那倒不是。”谢淮舟解释道,“楼上的确是我的家,我们初次见面时抱着的纸箱,那是我搬运的行李,我是刚回到家的时候闻到了烧焦的味道,所以才下来的,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的地址。”
见段云星半信半疑的表情,谢淮舟认真道:“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跟我上去看一眼。”
窗户打开着,屋内的焦糊味道已经散了大半,段云星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淮舟,对方的外貌也是极其优秀,黝黑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而红的唇。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听说了多少,但青年脸上的认真以及完全没有掺杂其它情绪的眸子,让他沉默了片刻。
戒备的心下降了不少,段云星再次恢复了笑容:“那已经解决完了,你要回去吗?”
谢淮舟:“手机……”
“你拿着吧,或者趁现在退掉。”段云星笑着说道,“那个碎掉的手机不是你的错。”
“是我故意摔下去的。”
闻言谢淮舟一愣,看着身边的少年,只见对方依旧保持着笑容,弯着眼睛,仿佛刚才说的话就像是寒暄一样。
“故意摔的?”
“对,因为我不想要那个手机。”
这话听起来真像个叛逆的小孩,段云星一瞬间想着,但这样可以让对方觉得他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从而不再纠缠,于是继续道:“所以你要是给我了那个手机,我也会摔的。”
谢淮舟眨眨眼:“因为不喜欢吗?”
“你可以去看看,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带你亲自去选。”
闻言段云星的笑容变小了几分,看着面前认真的人,听得出对方语气的真挚,有些不解:“为什么?”
“我们不就是只见过一面吗?”
为什么要这么费心地想要给他手机,他都说了不用了。
谢淮舟摸了摸下巴:“或许是我一直住在孤儿院,所以才习惯照顾?”
“孤儿院?”
“对,我从小就住在孤儿院。”
谢淮舟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是因为一直生活在孤儿院,才会对情绪的感知格外敏锐。
比如……
他垂眸,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冷峻的脸浮上一丝笑意,轻声道:“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段云星浅色的眼中闪过疑惑。
感觉你想要有人关心你。
谢淮舟没有说话,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你要去我家吃东西吗?”
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厨房:“我的厨艺或许还不错?”
第107章 绽放
厨房中, 磨砂的玻璃门后,一个身影来回走动,不一会儿,好闻的香气从未完全关紧的玻璃门缝传来, 勾起了段云星肚子里的馋虫。
和他不久前那股焦糊味完全相反, 这股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令人垂涎欲滴。
段云星直挺挺坐在沙发上, 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方向, 就见几分钟后,玻璃门被推开。
谢淮舟端着两个碗走了出来:“因为才搬来,所以家中的食材不够多, 只能简单煮点了。”
虽然说是简单煮点,但里面放着的食材毫不客气, 一碗黄橙橙的面条,汤汁经过小火熬制,醇香浓郁,小葱和青菜青翠欲滴,加上铺满上层的肉丝, 鲜嫩扑鼻。
“谢谢。”
段云星靠近,眼睛亮亮地看着色香俱全的面条,饥饿感瞬间侵占。
见少年喜欢, 谢淮舟绷紧的脸色柔和下来,尽管很多人都夸他的厨艺好, 但端出来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所幸, 对方似乎并不讨厌。
很快,安静的餐厅中, 只能听见细微咀嚼的声音,谢淮舟微微抬起眼,看向坐在正对面的段云星。
李谨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经常弄出很大动静,但少年不一样。
对方坐得很直,尽管穿着校服,吃着面条,都让他恍惚觉得,这是正在宫殿吃着豪华西餐的王子,优雅矜贵。
段云星察觉到青年的目光,手上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是我吃到哪里了吗?”
谢淮舟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吃饭的姿势太优雅了。”
闻言段云星眸光微暗,但又马上恢复了以往的状态,仿佛刚才是错觉一样,笑着说道:“因为我一直都被我妈要求这样,很奇怪吗?”
“不,我觉得很好看,赏心悦目。”
谢淮舟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语气真诚。
尤其是衬上那精致漂亮的脸,更显得气质出众。
“……你一直都这样吗?”
段云星听到对方的称赞,眉毛一挑,微微往后靠了靠,看向那张没有表情时冰冷帅气,但说出的话却格外违和的人:“都这么直来直往的吗?”
谢淮舟道:“虽然他们都这么说,但我觉得还是分对象的。”
段云星有些感兴趣:“比如?”
“有些人不能直话直说。”谢淮舟看着兴致满满的少年,神情一松,“要是直话直说,可能会招人怨恨。”
“所以你是有过这样的经验才会这样说?”
谢淮舟点头:“对,不过你应该不会有这种烦恼。”
闻言段云星的兴趣更加浓重:“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不会说出让那些人反感的话。”
谢淮舟末了还补充一句:“感觉。”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段云星盯着面色正常的谢淮舟,轻轻笑了笑:“谢淮舟先生,你是在时空管理局学心理的吗?”
明明他们从初次见面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五个小时不到。
“只是直觉好而已。”
谢淮舟说道,将面前最后一口面条吃完,看着对方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心中涌上一股满足感。
“那我先去洗碗,你可以在这里面随便看看。”
他说完,正准备站起来,却被一股意想不到的大力拽了下来,坐回原位。
“你坐着,我去。”段云星已经将袖子翻了上来,露出干劲有力的小臂,“做饭不行,洗碗我还是可以的。”
谢淮舟看着少年的背影,黑色的眼睛一闪,跟了上去:“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段云星将手套戴上,打开水龙头,声音在“哗哗”水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之后你做饭,我洗碗,就这样。”
之后?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谢淮舟转过头,看着少年优越的侧脸,微微抿出一丝笑容:“当然可以。”
“我叫谢淮舟,请多指教。”
段云星听到身边青年自我介绍,正在洗碗的动作一顿,朝着身边的人看去:“我知道,我看见了名片。”
谢淮舟笑道:“我也知道,但我觉得还是自己说出来的时候更显诚意。”
闻言段云星微微挑眉:“我叫段云星。”
他顿了顿,看着青年的脸,想到了什么,浅色的眸子微闪,尾音上扬:“请多指教,小舟。”
谢淮舟瞳孔放大了一瞬,看着叫完便满脸笑容继续洗碗的少年,声音犹豫:“……我比你大。”
段云星丝毫不介意:“所以呢,小舟今年几岁?”
谢淮舟:“……二十二。”
“那没关系,只比我大几岁而已。”段云星面不改色道,浅色的眼睛弯着,“总不能直接叫你大叔吧?”
谢淮舟顿了顿,那倒不至于,不过……
“不是可以叫哥吗?”
段云星:“小舟哥,舟哥,谢哥?”
他歪了歪头,随即扬着唇角:“我还是觉得小舟顺口,你觉得呢?”
谢淮舟张张嘴,刚想说话,下一秒对方突然靠近,一瞬间的美貌攻击,让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脑子一片空白。
段云星知道对方喜欢他的脸,见状毫不意外,挑着眉问道:“那我就叫小舟了?”
“哦哦,好……”
谢淮舟下意识回应道,就见少年似乎已经达到目的,哼着歌后退,才觉得自己大意了。
叫就叫吧,反正他又少不了一块肉。
谢淮舟默默想着,摸了摸温度突然上升的耳朵,他从来都没有和谁有这么近的距离过。
他能看见对方浅色眼中的自己,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
他忽略心中产生的一抹异样,朝着身侧的段云星道:“那我就先出去整理东西了。”
外面的纸箱还摆在地上,纸箱中的书籍需要拿出来。
闻言段云星有些意外地点头:“好。”
其实谢淮舟想要出去的话,可以不吭一声地直接出去,但他没有想到对方不仅跟他说了一声,还说了之后要做什么。
从来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的段云星眨眨眼,手中的动作短暂停顿几秒,回过头望向谢淮舟的背影,眸光微暗。
下一秒,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水龙头的水流忽地变大,他很快反应过来关上,但还是没有逃过被溅湿的命运。
段云星:“……”
完蛋,他不会被谢淮舟认为他连洗碗都洗不好吧?
从厨房离开,谢淮舟朝着堆放在一旁的纸箱走去,拿起剪刀,将密封在上面的胶带划开。
“滋啦——”
纸箱被打开,一瞬间,属于书的味道扑鼻而来。
谢淮舟将里面的书一一摆在身边的书柜上,忽然不远处的玻璃门被拉开。
“洗好了?”
“嗯。”
只听少年好听的声音靠近:“有毛巾吗?”
闻言谢淮舟抬起头,就见对方胸口的校服已经被水弄湿,颜色深了一大片,额前的发丝耷拉着,倒显得些许狼狈。
让他幻视了刚才,将厨房弄得一塌糊涂之后探出头的模样。
段云星也觉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所以有吗?”
“等下,我帮你拿来。”
谢淮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拍拍身站了起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需要换衣服吗?”
段云星摇头:“不用,我把外套脱下来就行。”
说着他将身上的外套一脱,里面是一件短袖校服,应该是正在成长期,这件短袖明显小了些,垂下的手臂青筋凸起。
注意到正在看着他的青年,段云星眨眨眼,笑了笑:“谢谢小舟。”
谢淮舟闻言一僵,眼神下意识闪躲,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嗯。”
很快一条干净的毛巾递了过来,段云星接过,擦了擦被水溅到的地方。
谢淮舟在一旁看着:“明天你想吃什么?”
闻言段云星抬起头,想了想:“都行,你决定吧。”
听到少年这样说,谢淮舟若有所思。
“对了,我刚才在你家厨房的时候,看见了摆在一旁的奶油。”
“是想要做什么吗?或许我们可以一起。”
段云星擦拭的动作一顿,毛巾下的神情微变,就听对方继续猜测道:“是想要做蛋糕吗?”
谢淮舟想着那时一扫而过厨房里放着的器具:模具、高温手套,烤盘等等,明显是要做蛋糕所需要的,还有打了一半的鸡蛋……
他看向突然沉默下来的段云星:“我应该没有猜错吧?”
忽然一阵风吹来,窗帘被风微微吹起,没有外套的遮挡,段云星裸露在外的手臂能够感受到风所带来的些微凉意。
还没有完全到夏天。
段云星的眼睛闪了闪,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抬起头,没有否认:“对。”
“因为快到我生日了,所以我想给自己做个蛋糕。”
他耸了耸肩,想到那一片狼藉的厨房:“但看样子是成功不了了,所以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要打消?”
谢淮舟说着,朝段云星的方向看:“我可以帮忙。”
像是怕段云星不信,他重复了一遍:“我会做蛋糕,我可以教你。”
段云星显然没有料到对方这样说,愣怔了片刻:“真的?”
“真的。”谢淮舟点头,“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
“对。”段云星笑着,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准确来说三十秒之后。”
三十秒之后?
谢淮舟有些惊讶,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三十五秒,又过去了五秒。
时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过的这么快……
谢淮舟暗暗想着,但同时,对上了一双浅色的眼睛。
又过去了五秒钟。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短暂的二十秒里,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的房间中只能听得见头顶秒针移动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秒针的声音逐渐和谢淮舟的心跳同频,不对,是他的心跳趋向秒针走动的频率。
“咚咚咚,咚咚咚……”
耳边稀碎的声音消失,谢淮舟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在跳动了第二十次的时候,他张了张嘴巴,下一秒窗外响起烟花声。
“砰——”
谢淮舟下意识转了过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玻璃窗外,五光十色的烟花从某处升起,在漆黑一片的天空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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