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星将亮度调低,点开话题中那张谢安岚的照片,这很明显是一张抓拍的照片,照片中的人身材修长匀称,可能是察觉到镜头冷眼看去,显得异常矜贵冷漠。
他眨眨眼,望向自己身边拥有同样面容的青年,此时睫毛轻颤,一副熟睡的模样,指尖在屏幕上按了按:【嗯。】
【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树秒回:【什么?你知道?】
段云星:【嗯。】
之前就有猜到,刚才确认的,只不过他还以为谢安岚和谢重海应该交易完,这件事不会这么快传出去来着。
突然身边的人动了动,段云星摁灭了手机:“醒了?”
谢安岚仿佛还没有清醒,听到段云星的声音后下意识回复:“嗯。”
几秒钟过后,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坐起,看向段云星:“我怎么睡在这里?”
段云星牵住谢安岚的手,在他还在愣神的时候十指相扣:“你睡着了,我把你挪上来的。”
谢安岚望着相扣的手脑中一片空白,但听到对方的话,眉宇紧皱:“我很重的,你有没有感觉到有拉伤的部位?”
“不重,没有。”段云星笑着一一回复,接着相握的手往他这边拽了拽,“陪我躺一躺。”
谢安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二话不说地躺下来:“那就好,下次不能这样冒险了。”
他在那里絮絮叨叨,和第一次的箴言截然相反,忽然段云星的手机再次亮起,谢安岚的声音一顿,垂眼的瞬间看清了弹出的信息。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下来。
谢安岚不太敢看段云星的眼睛,垂着头声音很低:“你看到了?”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很肯定。
段云星没有否认,紧了紧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轻声道:“看到了。”
他说:“你不是应该猜到我可能已经知道了吗?”
谢安岚的身形一僵,虽然猜到了,但这和真正确认时的感受完全不同,他抿了抿唇,犹豫开口:“我不是谢重海的儿子。”
段云星安静地听着,灯光透过睫毛,在脸颊上留下一小片阴影。
静谧的病房中只听谢安岚缓缓道出:“不久后我就会离开谢氏以及那个谢宅……”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段云星:“你愿意和我离开吗?”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愿不愿意和他住在一起?但这个问法太过于暧昧,他们除了一张普普通通脆弱的合同绑定,根本没有任何其他关系。
但是他不舍得放开段云星,也不愿放开,所以只能斟酌考量,用“离开”这个词小心翼翼试探。
灯光好像晃了晃,谢安岚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停滞的空气中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好啊。”
片刻后,头顶传来段云星上扬的声线,谢安岚猛地抬眼,眼中的亮光一闪而过:“真的吗?”
段云星勾了勾唇,在对方明显惊喜的目光中,缓缓贴近,在眼角处轻轻压下。
一个温热的吻短暂即逝。
谢安岚的眼睛顿时瞪大,眼角的温度如此鲜明,让他的脑袋停止运转,后知后觉的,他想起来在车祸发生之前,也是这种若有若无的暗示。
他看向段云星,声音有点哑:“这是……”
什么意思?
他有一点胆怯,但又有些期待。
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又对对方的回答充满希望。
段云星的浅色眸子随着灯光晃动:“出院后我们去看海吧?”
他们将事故之前的约定做完,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谢安岚恍若听懂了段云星言下之意,忍不住另一只抬起,放在段云星的衣角攥紧,不确信地问:“不会离开吗?”
段云星斩钉截铁:“不会。”
谢安岚睫毛一颤,低声呢喃:“那就好……”
那就好。
许是【医学奇迹】的效果,段云星的身体如同疯了一般恢复很快,不久后便收到可以出院的通知。
段云星还记得出院的那天晚上,谢安岚按照约定将他带到海边。
夜晚的海边比想象中还要凉一些,高高的月亮悬挂在天上,将海边的水照得波光粼粼,时不时一阵风过来,平静的水面顿时泛起层层微小的波浪。
一如现在的谢安岚的心情,耳边是哗哗的水声,如静心曲一样让人抚平燥意。
车停在路边,谢安岚望向直直走在沙滩上青年的背影,被风吹起的衣服将他挺拔修长的身形勾勒。
没来由的,谢安岚感受到一阵不安,或许是前方人的背影太过寂寥,他快步走上前,拉住了青年的手。
“段云星。”他喊道。
只见被他喊的那人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谢安岚抿了抿唇,拽着段云星的手紧了紧:“为什么来这里?”
段云星闻言停了下来,转过身对上那双带着不安的眼睛,轻声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没有任何预告,直截了当地将这件事情提了出来,眸子却紧紧盯着谢安岚。
谢安岚顿了顿,张张口,许是不好意思又偏过了头,同样轻声回复:“喜欢就是喜欢了。”
他知道段云星肯定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并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全部剖开,开诚布公地说道。
“我想要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讨厌看到你身边出现除我以外的所有人,我渴望你的视线,你的触碰,你的……一切。”
段云星眼睫一颤,谢安岚的声音被风吹进他的耳朵里,如窃窃私语又像大声宣布。
“我喜欢你。”
只听他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声线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我喜欢你。”
段云星没有阻止对方的举动,笑了笑喃喃自语:“这样吗?你竟然会相信感情这种东西啊……”
在某个程度上,段云星很了解谢安岚,但就是足够了解,所以才会震惊,认真想想却也觉得合乎常理。
因为他也这样。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有说我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他缓缓开口。
故事很烂大街,无外乎被丈夫抛弃的单亲母亲将孩子养大的故事,但谢安岚却莫名觉得感同身受。
尤其是段云星带着笑容声音却异常平静说道。
“永远相信丈夫会回来的女人觉得他离开的原因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于是便严格要求自己的孩子,觉得他性格太冷了,强迫他每天练习微笑,甚至到了神经质的执念。”
忽然,段云星的声音又变轻了几分:“你不觉得这个故事有一点熟悉吗?”
谢安岚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手中的力度丝毫没有减弱,他明白的,他知道段云星很聪明很敏锐,或许猜到了他的故事,也知道这句话在跟他讲。
“但是我就是愿意相信。”
他在回复段云星那句“你竟然会相信感情这个东西”,语气坚定。
“或者说我愿意相信你,不对,就是想相信你。”
他直勾勾地望着段云星:“母亲想让我得到董事长的重视,为了那份虚荣繁华宁愿撒谎隐瞒,当我有一点失误的时候,都会将我关进那个黑暗的储物间中。”
“长期的黑暗让我害怕,但所幸的是她并没有关我很久,直到有一次她将我忘了。”
谢安岚压下心中涌上的难受,指尖颤抖,腐烂的伤疤终于重获光明:“我慌张地敲门,却不小心撞到一旁的柜子。”
那个时候的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在一个比他大那么多,重那么多的柜子下,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脑勺被砸破,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便是黑暗痛苦和窒息。
他见识了太多的虚伪,或者说从小到大周围时时刻刻充满着虚伪,口口声声说的情感在贪欲面前不值一提。
“但是……”
谢安岚的声音顿了顿,抬眼,在月光的照射下黑色的眸子泛着皎洁:“我将那个储物间的钥匙交给了你。”
自从那次之后,储物间被锁上,几年后那间储物间的唯一钥匙被他要回,收好。
他不曾跟任何人提过,就像他强制要回钥匙一样,他不愿有人知道他的伤疤,也不信任何人的承诺。
但是……
他现在想要相信了。
“因为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这种情绪突如其来毫无预兆,但仔细一想却到处存在蛛丝马迹。
空气有一瞬间安静,海浪一层推一层,这里可以看见很多星星,却没有比说这些话的谢安岚眼中的繁星灿烂。
段云星难以描述自己心中的震撼,轻轻一笑,回握住那双已经冰冷的手,往前一拉,缓缓将额头相抵,温度传递。
“以前我家旁边有一片海,我很喜欢待在海边,因为海浪拍打声能让我放空心绪。”
他说:“但是我忽然发现,现在也有一个人能让我产生这种感受。”
段云星闭了闭眼,他到底还是做不到游戏人间,冷漠无情,人心非石头,在他开始有了偏心后,所有的情绪也会跟着他偏过去,逐渐成熟。
谢安岚心头一颤,呼吸乱了几分,只听对方用低醇上扬的声线,在耳边呢喃:“谢安岚。”
他罕见地叫了他的名字,明明只是名字,却也让他心脏狂跳,口干舌燥。
海浪声依旧,月亮微微倾斜。
“要不要把那张合同撕了,我们试试?”
谢安岚闻言猛地抬眼,撞进那双波光粼粼的浅色眸子中,张张口,鼻尖刹那间泛起酸意,哑声道:“好。”
“我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
段云星轻笑:“要是你没有呢?”
谢安岚认真:“那我会拼尽全力为你找来。”
他双手环住段云星的腰,仿佛抱着来之不易的珍宝,小心翼翼又不遗余力。
段云星能够感受到腰上的力量,弯腰将额头抵在对方的肩膀,回抱住他。
“那我现在想要谢总快点好起来。”他低声道,“谢总可以为之拼尽全力吗?”
谢安岚的身形一僵,攥紧手中的衣服,轻声道:“我会的。”
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解药,但“解药”本身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不过没有关系,他会一一告诉他。
他对他有多么重要。
夜更深了,海风呼呼吹过,凉意渐深,但依旧无法抚平谢安岚躁动的心,怀中的温度触感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段云星察觉到越来越用力的拥抱,轻轻笑了笑,温热的呼吸打在谢安岚耳边:“谢总……”
他的声线微微上扬,经微风的传递,带着蛊惑意味。
“我的家在这附近,你想来吗?”
谢安岚微微一愣,随即抬眼,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浅眸,下意识吞咽,喉咙泛起一阵阵痒意:“不会有事吗?”
你才出院……
段云星懂了谢安岚未尽的话语,轻笑出声:“不会。”
他凑到谢安岚耳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框,渐渐涌上一抹红色:“你应该知道的……”
谢安岚的脸蓦地滚烫,但声音坚定,似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生怕对方反悔:“去。”
天空上的月亮还在缓缓移动,万籁俱寂之时,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谢安岚被段云星带回了家,恍惚间身后的门落锁,灯光亮起将段云星的身影照得更加迷人。
仿佛鬼迷心窍,谢安岚忍不住上前一步,原本就十指紧扣的手一扯,段云星就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到身前,抵在墙上。
昏暗的灯光映射其中,那双浅色的眸子潋滟动人,在对方带笑平静的视线中,谢安岚缓缓靠近。
只见他的脸在段云星的眼前渐渐放大,在碰到鼻尖的刹那顿住,哑声问:“可以吗?”
段云星闻言莞尔一笑,抬手在谢安岚的后颈发尾处摸了摸,仿佛默许一般,压低声音道:“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他的唇瓣被咬住。谢安岚闭着眼睛,虽然他们已经吻过不知多少次,但每次接吻依旧心脏狂跳,就像他的吻技一样从始至终生疏。
段云星垂帘,眼神暗了暗,紧随其后便是主动权的转移,他的舌尖灵活勾住对方,在上面描摹形状。
呼吸被掠夺干净,空气变得焦灼。
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谢安岚被推到柔软的床上。
两人还没有分开,互相贴紧,薄薄的衣服布料也无法阻止互相传递的体温,在紧抱中相互感受。
突然谢安岚的身体一凉,穿在上面的衣服被撩开,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肤以及害羞泛起的粉红。
段云星眯了眯眼睛,指尖顺着肌肤纹理下滑,在微微紧绷还时不时上下起伏的部位停住,声音沙哑:“谢总。”
他道:“放松一点。”
谢安岚闻言撑起身子,瞪了一眼段云星,他的双腿已经被这个带笑的青年禁锢住,腰腹为了保持平衡不断用力,却要承担着青年有意无意地撩动。
“……你别乱碰。”
骂是不忍心骂的,但又不能让他这样肆无忌惮地乱碰,只能瞪了瞪。
殊不知在段云星眼里,这仿佛调情般的眼神让他笑意更深。
“是吗?”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指尖再往下了几分,随即身下人微微一颤,感受到什么的段云星笑了笑。
“但是谢总看起来更想让我乱碰呢……”
下一秒,所有未尽的话被谢安岚的唇堵了回去,段云星弯了弯眼睛,看着耳框通红的人,手上的动作继续。
谢安岚蓦地瞪大双眼,正想后退,但段云星仿佛有所预料,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脑后,将他拉回。
不知过了多久,谢安岚无力地爬在段云星肩膀上,眼尾泛红,恍惚间一个伤疤印入眼帘,让他猛地清醒。
他抬手,在那块凹凸不平的地方碰了碰:“这里?”
“没事。”段云星的动作未停,仿佛毫不在意,专注于当下,“只是一些陈年伤疤罢了。”
333给他找的身体在渐渐融合他的身体特征,逐渐成为他的模样,一同身上的伤疤。
忽然一股热意喷洒,伤处有了结疤一样的痒意,他一顿看去,只见谢安岚将唇瓣轻轻贴在上面,满是轻柔心疼的情绪。
“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谢安岚就是觉得心中涌上一阵阵的歉意,仿佛这个伤疤是他弄的。
段云星哑言失笑,轻轻拍了拍靠在他身上的人:“谢总道歉什么,要道歉的应该另有其人才对。”
不过这辈子是听不到了。
“可是……”谢安岚未尽的话被段云星的深吻堵了回去。
“看来我还是不够努力。”段云星眼中带笑,“竟然能让谢总还有心思想其他。”
“我没有!”谢安岚皱眉,只是下一秒他被拖了过去。
尾椎骨处的痒意向上攀沿,让他不自禁闷哼出声,随即身体变软,无处使劲。
夜还很长。
谢安岚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弄醒的,意识随着睡意的散去逐渐回笼,腰上被不轻不重的搭着,有了这个意识的他忍不住抿了抿唇,勾起一点点弧度。
他轻轻地抬眼,正好看见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在自己眼前,即使如此近距离,对方滑嫩的肌肤仍然无懈可击。
此时的段云星闭着眼睛,脖子上带着他弄出来的吻痕,安静地靠在他肩上,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谢安岚指尖微动,想到现在面前这人真的属于他的时候,心情好得不像话。
看了不知道几分钟,谢安岚终于心满意足,动了动身体,只是酸痛让他皱了皱眉。
“很酸吗?”耳畔忽然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谢安岚闻言动作一僵,往声音方向看去。
段云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带着笑意望着他。
谢安岚也仿佛被气氛渲染,无意识弯了弯眼睛:“还行。”
“早上好。”他顿了顿说。
简单的问候甚至比亲吻还要值得心动,段云星蓦地绽放一个笑容,动了动向那边靠近。
段云星的脸在谢安岚面前渐渐放大,谢安岚有些紧张地抿唇,心中还在嘀咕自己还没刷牙,只是下一秒额头被轻轻碰了碰。
他抬眼,就见段云星将他的额头抵在他额头上,嘴角噙着笑,柔软的发丝互相触碰缠绕,回复道:“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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