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一个个推着担架或坐着轮椅来往的患者,眼神焦急地四处张望,直到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哥……”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开口。
只见面前被他称作“哥”的青年僵硬地坐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窒息阴冷的气息,这让谢文景不自觉想起了在段医生还没有来过的时候。
不,甚至可能还要糟糕。
周围的人貌似感受到了这种危险氛围,纷纷远离这个浑身沾满暗红鲜血的青年。
谢文景手上的黑伞正一滴滴落下水珠,逐渐汇聚在顶端,在地面上留下一片,他垂眼望着一言不发的谢安岚,注意到对方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艰难开口。
“哥,你要先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伤痕吗?”
谢安岚一动也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雕塑般坐着。
谢文景皱眉,带着一点焦急:“哥!”
忽然外面雷声一响,不知谢安岚是对雷声还是对谢文景的叫声有所反应,他动了动,抬头。
下一秒那如同修罗般的眼神让谢文景蓦地噤声,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青年苍白异常的脸上还留着一道被抹擦过的血痕,眼中血丝蔓延,本就漆黑的瞳孔更加黑暗,如同照不进阳光的深渊。
谢文景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哥?”
他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并没有成功:“你要不要去处理一下伤?”
像是知道对方的担忧,他又开口补充:“我坐在这里,要是出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话音一落,周围便陷入安静。
谢文景有点站立不安,抿了抿唇,许久才听到那人缓缓开口,声音比以往还要冷漠沙哑:“不了。”
他顿了顿:“我没有受伤。”
怎么可能会没有受伤?
谢文景闻言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信,还以为对方是想让他放心,于是关心地望着谢安岚:“没事的,不用隐藏。”
谢安岚缓缓抬眼,不知道在跟谁说,唇瓣被咬得血红,重复道:“我没有受伤。”
这下谢文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真的没有受伤?
明明坐在车上的另一位已经在抢救中,而谢安岚竟然安然无恙?
但也由不得他信不信了,谢文景安静地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换了多少个动作,面前经过了多少人,谢安岚还是一动都不动。
估计只有里面躺着的人才会让他有所动静吧……
谢文景默默想着,望着那盏还发着红光的灯,暗暗祈祷,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要不然他不能想象,他哥会变成什么模样。
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就连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谢安岚手脚冰冷,血腥味还萦绕在鼻尖,眼眶通红。
是他的错,全部都是他的错。
明明一个月前的车祸让他提起了警惕,却就在今天晚上,因为自己急躁的心情导致没有检查过那辆车。
也偏偏就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在他发觉刹车被动了手脚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磅礴的大雨,震耳欲聋的雷声,湿润的地面以及对方直直冲撞的白光,一切都让他无法忘记。
明明已经决定好即使将方向转移到他这边,也要尽可能护住身边的段云星……
可为什么最后他昏迷了?醒来的时候一切都颠倒了,躺在那里面的人不是他而是段云星。
一切都和一个月前忽然间的想象重合,让他难以呼吸。
他努力地控制自己,回忆起之前克制的模样放平呼吸,他现在不能倒下,他要知道段云星是否安全。
可无论怎样,脑中浮现的都是这几个月来和段云星的相处。
不管是第一次见的无所顾忌,还是之后的大胆试探,好像所有在他平淡黑暗的一生中称得上疯狂的事情,都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和段云星一起经历。
段云星对他的意义过于重大了。
可现在,他好像手中的沙子又或者是水,抓得越紧消失得越快。
想到醒来后,得知一切来寻找段云星的他,在看见那人以往带笑的眸子紧闭,脸色苍白地躺在手术台上,呼吸猛地一颤。
他无法接受,却又毫无办法。
他甚至有些偏执地想,要是真的是最坏的情况,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存在在这个世界的理由了。
或许这样还有机会能让他们在去黄泉路上,在喝孟婆汤之前相遇,这样他可以偷偷地将那碗汤在孟婆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倒掉,记住段云星去的地方,悄悄跟过去。
谢安岚眼中酸涩,他闭了闭眼,耳边仿佛传来段云星温和上扬的声音。
“呼气,吸气……”
忽然,他似有所感抬头,紧闭的手术间门上的灯光刹那变绿。
谢安岚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明,猛地站起来,望向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黑得不能再黑的眼中闪过一点点微亮。
“手术很成功。”医生望着面前仿佛看到希望的青年,微微颔首,“不过因为撞击剧烈,造成脑症荡,肋骨骨折和内脏损伤,所以患者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法醒来。”
谢安岚听着从医生将一个个病症不要命地抛出来,呼吸乱了几分,指尖也因发白发颤蜷缩一起。
他张张口,却因为好久没有发声而变得嘶哑难听,还是谢文景有眼力见地站出来,笑着说道:“谢谢。”
随后段云星被推了出来,送进VIP病房。
谢文景按照要求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后,推开门,被站在病床旁边的谢安岚浑身散发的阴鸷气息吓到,呆在原地。
只见对方伸手,在段云星绑着绷带的部位轻轻碰了碰,仿佛能够感同身受蹙着眉,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后槽牙紧绷。
谢安岚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缓缓转头,眼睛赤红声音更是冻上加冻:“刹车的事情我来找……”
谢文景本能地抖了抖,恍若看到之前那般嗜血的模样,理智告诉他要制止对方过重地举动,但他开不了口。
因为他知道段医生对于他哥有多么重要,重要到不惜任何代价,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谢安岚就是这种带着偏执和疯狂去爱人的人。
只听那人的声音冷飘飘地回荡在这个空间中:“我不会干一些违法的事情,我要让他们——”
“生不如死。”
一夜之间,关于谢氏的新闻再次席卷各大新闻头条。
#谢氏和沈氏的订婚宴上,男主角消失不见#
#谢氏,沈氏,星澜集团合作#
#谢安岚恋人车祸#
不过外界如何议论的都和谢安岚无关,此时的他站在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路伽尔面前,眼镜碎成渣掉在一旁。
“为什么要这样做?”
路伽尔一改之前见过的干练温和模样,恶狠狠地盯着谢安岚,低声咒骂:“你这个神经病!当初我和我父亲的事业就这么被你毁了!”
“呵,毁了?”谢安岚冷笑,漆黑的瞳孔像蛇一样阴冷盘绕在路伽尔身上,“你说毁了?”
“明明是你父亲把握不住机会,被人抢先一步,导致最后急于求成走了错路。”谢安岚回忆道,“这也能赖得上我?”
说完他气息猛地变得锋利,让路伽尔本能地缩了缩,他张口辩解:“如果不是你像对方透露了消息,我们又怎么会让这个机会从手中溜走?”
面对路伽尔怨念的目光,谢安岚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跟他说话,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会将所有责任推卸给其他人。
但那人仿佛不怕死一般开口威胁:“你要是不放了我,我还有一个劲爆的消息,可以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部毁掉!”
谢安岚眯了眯眼睛,目光如锥子一般刺过去:“你说什么消息?”
“哈哈哈哈哈。”路伽尔以为谢安岚怕了,胜券在握,“那当然是有关于你是否亲生的事情,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没想到,谢董事长要是知道自己让一个不是他孩子的人来掌管谢氏,不知道会有多么愤怒啊!”
路伽尔狂笑着,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蓦地停下来,却见他以为面露恐惧的谢安岚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黑不见底的眸子如同深渊,让他后背发凉。
路伽尔忽然也没有那么笃定,心中不上不下:“怎……怎么了?”
谢安岚低声道:“你去吧。”
他仿佛毫无顾忌,似乎这件事情并不能撼动他什么。
路伽尔往后挪了挪,指尖碰到一旁摔得粉碎的眼镜碎片,结巴道:“你……你要是敢过来,我就直接让那人将这些爆出去!”
谢安岚定定望着面前突然恐惧起来的青年,就像一直觉得手握免死牌的人发现紧攥手中的只是一块子乌虚有的废物一样,冷讽地移开视线。
这种人他见了太多,只是这次他动了不能动的人。
忽地,耳畔传来风吹动的声响,谢安岚一愣,这短暂的几秒停顿,在路伽尔眼中是他犹豫惧怕的表现。
他咽了咽口水:“你放心,只要我平安回去,他们就一定不会将这件事爆出去。”
路伽尔的浑浊的眼中划过一丝精明,当然,他信不信守承诺就不一定了……
耳畔的风停了下来,谢安岚回过神,看向已经忍不住面露得意的男人,眸光冷意一闪:“无所谓。”
他拿起手中的棍子,一步一步靠近,抵在那人的脖颈上,将对方的下巴挑起,眯了眯眼:“你不是说我是神经病吗?”
“没错,我就是神经病,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冷漠:“我不需要进精神病院,而你,所谓是正常人的你进入精神病院,会不会也成为精神病的一员呢?”
闻言路伽尔瞳孔猛地放大,欲想再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嘴巴被胶带死死封住。
“唔唔唔,唔唔唔!”
他开始害怕了,剧烈挣扎,却不料被谢安岚一手控制住,他拽着对方的头发,冷漠的脸上勾出一丝丝笑容,让路伽尔如坠冰窟。
“精神科医生吗?如果将你送到你工作的那家精神病医院,那应该会遇见很多你的患者吧?”
“他们要是看见你,一定会很兴奋很惊喜。”
路伽尔猛地摇头:“唔唔唔!”
几分钟后,一声惨叫声响彻云霄,几只停在树上的鸟听闻动静,猛地飞走,消失在天空中。
谢安岚望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路伽尔,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身后传来杨秘书的声音。
“谢总,我已经按照你吩咐准备好了。”
谢安岚接过杨秘书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向他询问:“段云星怎么样了?”
杨秘书闻言垂头,恭敬道:“目前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安静片刻后,传来谢安岚冷冷的声音:“我知道了。”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
杨秘书:“明白。”
一阵风迎面吹了过来,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杨秘书缓缓抬头,望向那抹已经瘦得不能再瘦的背影沉默下来。
从那天晚上开始,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甚至比以前还要恐怖,之前几个月的好状态就如昙花一现,现在触底反击。
要不是病床上的人,杨秘书估计谢总已经没有什么生存的念头了。
身后的车子开走,他走向路伽尔,听闻就是这个人故意将谢总车上的刹车做了手脚,他望着昏迷不醒,脸上明显没有几块好肉的人,踢了踢嘟囔着:“都怪你!”
还他一个好脾气的上司。
就是因为他,他们现在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整天战战兢兢。
杨秘书抱怨了几句,随后将这个鼻青脸肿的人扔到车上,按照谢安岚的吩咐驶去目的地,同时面无表情地想:
希望段医生早点醒来,这样他的工作才会轻松很多。
而这边,谢安岚坐上车,总感觉身边有种莫名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望向一旁明显空荡的座位,皱了皱眉:“司机。”
开车的司机闻言抬眸:“谢总,有什么吩咐?”
谢安岚抿了抿唇:“你不觉得车上有一点奇怪吗?”
司机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难不成车上又放了什么!?”
明明他已经仔细检查过了!
“啊,那没有。”谢安岚眸光一闪,坐了回去,只是视线若有若无地往一旁望去。
“333,你确定他没有看见我们吗?”
谢安岚的视线尽头,一位头发微卷,浅色眸子,漂亮精致的青年漂浮在座位上,佯装坐着问道。
第027章 心疼
段云星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不, 可能不仅仅是一场梦。
耳畔还响着雨滴落在地上发出的“哗哗”水声,一切都很真实。
但就是在这一片黑暗中,他仿佛被带到了一个地方,目睹了一个人的结局, 那个并没有写在原剧情中的结局。
他站在原地, 一个个画面呼啸而过, 场景也在眨眼间变换, 最后定格在躺在黑暗中人的脸。
是谢安岚。
段云星没有猜错, 谢安岚死了,在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他被关在一个没有开灯的封闭房间中, 任由自己沉溺黑暗,直至溺毙。
他死之前依旧望着那个上锁的房门, 好像在等待什么。
“你在等什么?”段云星没忍住上前一步,可谢安岚好像并不能看到他。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寂。
这个梦境还在继续,在房间里的几天,段云星一直陪在谢安岚身边,眼睁睁看着他逐渐变得糟糕。
然后梦醒了, 他听见了333叫他的声音。
【宿主,宿主……】
段云星缓缓睁开眼睛,就见自己正悬浮在空中, 惨白的墙壁映入眼帘,四周的环境格外熟悉。
他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转头一看,一位和他长得很像的漂亮青年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 病房里很安静。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尝试着触碰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可不出意料地全部穿过。
333的语气仿佛寻求赞扬:【宿主, 因为这具身体损伤很严重,所以我怕你觉得难受,特意将你的灵魂弄了出来。】
他可是花了不少能量呢!
“是吗?”段云星笑了笑,饶有兴致地在病房中飘荡,四下张望:“谢安岚人呢?”
要是记忆没有残缺的话,事故的前一秒,他应该护住谢安岚并且叫333购买痛觉屏蔽器才对。
等等——
段云星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望向333的目光带着怀疑:“我不是说要买痛觉屏蔽器吗?”
333的视线有些飘忽不定:【是这样没错,但是吧……】
他顿了顿开口,声音微弱:【我没有带那么多的钱。】
此钱非现实世界的钱,而是系统在系统商城购买物品的代币,需要每次任务之前按照宿主的需求用主世界的纸币兑换。
以往他家宿主不用商城的东西就能完成任务,所以这次他也没有多想,就只兑换了一些可以嗑瓜子的钱。
当然他还特意多兑换了一点,只是没有想到最近商城涨价了!
坑死人……不对,坑死统了!
333一五一十解释:【……所以就不够买痛觉屏蔽器了。】
天知道地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痛觉屏蔽器可是系统商城中最贵的东西之一啊!
段云星闻言挑眉:“所以你就花自己的能量把我从那具身体弄了出来?”
333心虚道:【可这样也算是屏蔽痛觉的一种吧。】
说着说着他又想到了什么,顿时底气十足:【这样算起来,你每次要我买那些东西,但凡你少买一点,我们的钱就够买了!】
段云星:“……”
他轻咳一声:“这可能不太行。”
毕竟这个他也不能控制。
忽地,病房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一人一统同时闭上嘴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青年推开了门,直径走向躺在病床上的段云星。
段云星顿了顿,看向明显苍白阴鸷的谢安岚,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从我倒下之后就一直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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