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AA恋不行(通幽博士)

俞燃的心登时剧烈狂跳起来，脑海中渐渐浮现那一张令他作呕的脸，不安的情绪瞬间将他整个人吞噬。
不会的。
一定是他想多了。
老马说着，顺手点开一段复盘视频，准确点来说，是一名教练在某场比赛中点评的错误点。
而这个声音，俞燃再熟悉不过。
他不可能会记错，也永远不会记错。
多少个日夜，只要闭上眼，这令人作呕的声音就从他的脑海中窜出，无论他怎么做，用尽什么办法，都无法摆脱——
“从今天开始，跟着你的职业，就叫Azrael吧。”
“我不希望从别人的嘴巴里听到你的真名，这是最后一次。”
“你的名字是我赋予的，所得的荣耀也是我赋予的，没有我，你将什么都不是。”
“从你踏进这个圈子的那天开始，你就注定无法跟其他人一样，这是你的命。”
俞燃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只手捂着脸大口喘气，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只有那一声声令他作呕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循环。
他明明早就免疫了的，为什么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该死！
到底还是被影响到了。
老马又道：“就算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猜到这位教练是谁了，没错，就是那位HOS全联盟公认的首席数据分析师——Avenger教练。”
Zero的脸色也沉了下去，这个名字他并不想听到，而且还是在被人夸的情况下。不过，他最多就是反感，但俞燃恐怕就……
不出意外，俞燃听到这个名字后，整个人都不对劲。
老马还在说：“你们曾经的职业偶像传奇，很多可能现在都还是——Azrael跟Devil，便都是Avenger教练一手教出来的，可想而知，这位教练的能力有多强。还有现在经他手的圣骑士，更是任何战队无法比拟的。不过也别灰心，好的教练不代表选手也没问题，只要我们找出选手的各个破绽，世界赛并不是没有赢的可能。”
俞燃呼吸越来越重，仿佛有数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每一次呼吸都格外艰难。
“俞燃。”
楚焱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再继续听老马讲下去，俞燃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单单只是低血糖的问题。
小家伙，到底怎么了……
等老马开始继续下一句，才刚开口，俞燃眼前一黑，砰的一声，侧身便倒了下去。
俞燃不记得自己晕过去期间发生了什么，只清楚的记得，他被一个人紧紧拥抱在怀中，那是一种他从所未有感受过的温度，很温暖很温暖，炽热的能将他身边所有不好的声音，全部驱散。
再睁眼，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医生？他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什么事？！”楚焱心急如焚，俞燃突然倒下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一件锋利的物品狠狠割了一刀，整个人呼吸都不通畅。
“放心，他人没事，就是精神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变得紧绷，造成大脑暂时缺氧。”医生拿着检查表，神色暗沉沉的，抬头问楚焱，“你是他哥哥？”
楚焱摇头，“不是，我是他战队的队长，也是他的负责人，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医生叹了口气，“可惜了，年纪还这么小。”
“什，什么？”楚焱顾不上仪态，上前就紧紧抓住医生的手，“医生，麻烦说清楚点，他到底怎么了？！”
“他人是没事，只是……”医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按照报告单读下去，“他的腺体已经完全坏死，以后不能跟普通的alpha和omega一样再散发信息素了。”
“医生，你，你说什么……？！”
楚焱整个声音都在发颤，两只手也在微微颤抖，“医生，麻烦你，能不能……”
医生摇摇头，“实在抱歉，我们已经尽力。”

“医生，能再想想办法吗？他才刚成年！”
前天才刚过完18岁生日，当天还被自己从HF赶出来，楚焱觉得，如果俞燃真要动手杀了他，那也是应该的。
医生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他腺体出问题的时间太长了，如果一开始得到有效的治疗，或许还有一点点恢复的希望，但从我们的检查来看，他这个情况并不是最近半年造成的，至少在这之前已经拖了好几年，我们也很想帮他，毕竟年纪还这么小，以后的路还长，但实在抱歉，恕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请节悲。”
拖了好几年？
好几年是多久？
一年前？
两年前？
刚来HF的时候？
还是更早？
楚焱已经不敢往下想。
——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的时候就离异了，然后一个人去了国外生活，他爸爸带过他他一段时间，然后就再也没理过他。
——他妈妈是一个bete，属于家里特别有钱的那种，但Crazy的钱都是他自己挣的。
——他属于爹不疼娘不爱吧。
Zero的这些话，犹如一道天雷，轰得一声，砸在他的心口，好疼好疼。
“医生，能详细跟我说说吗？他家里人……对他不是很好，所以，有问题可以全都跟我说。”
“这样啊，难怪了，虎毒不食子这句话，还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的想法。”
楚焱一愣，“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年轻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医生道，“我执医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这么狠心的父母，还真是枉为父母。”
回去病房的路上，楚焱脑海里一直循环着医生刚刚的对话，每一句每一句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扎在愈燃的身上，疼在愈燃的心上，却同样也痛在他的心上。
“他腺体坏死的原因，是因为某种精神药物注射含量过高，比如一次注射超过了正常人的量，还有另外一种情况，但从腺体坏死的程度来看，我个人更趋向第二种情况，那就是他一直被迫注射，而且时间从未间断，所以坏死的速度很快，且无法再进行治疗。”
“就算是药物注射过量，但是什么样的药物才有如此药性？”
“目前确实还没有此类能导致腺体崩坏的药品，可能是他当时年纪过小，身体对药物的免疫性不高，无法承受药物带来的效果，最终导致腺体直接坏死。”
“能大概推测出他当时具体的年龄吗？”
“大概……十二三岁。”
十二三岁，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如此的狠心。
楚焱很难想象，愈燃回国之前都经历过什么，把微笑经常挂在嘴边，说话表情永远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是什么事情都已经不在乎。
是因为都无所谓了？
还是因为彻底放弃了？
病房外，老马，郝煦，Zero，许炘跟林枫，五个人围在门口，谁都不说话，气氛头一次这么凝重。
还是郝煦先开口，“Crazy不会真有什么事吧？楚焱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可别吓我啊，我才刚来呢，该不会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愈燃看上去也不像是心理素承受能力低的人啊，平时粉丝们那样都没当一回事，怎么就突然……”
Zero安慰他，“郝经理，你别多想，不是因为你，Crazy大心脏，才不会因为一些话就随随便便晕倒的，先等Echo队长回来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林枫抬头，远远瞥见回来的楚焱，大声道：“焱哥回来了。”
第一个走过去的人是老马，他并不比楚焱少担心，“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郝煦更是心急如焚，伸手扯着问：“你倒是快说呀，Crazy没什么事吧？不会真出什么问题吧？年纪轻轻的，不应该啊？”
“呸呸呸，就郝经理你会乌鸦嘴。”Zero嘴里不说，但实际心里慌到不行，假装镇定道，“Echo，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楚焱不想让所有人跟着担心，便敷衍着回答：“俞燃没事，医生说他只是因为精神过于紧绷，导致暂时性大脑缺氧，打完点滴休息一会就好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郝煦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出口气道：“这样，你们在这里陪Crazy，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东西，你们想吃什么，都发到群里面去，对了Zero，你跟Crazy关系最熟，你知不知他有什么东西是特别喜欢吃的？”
Zero想了想，好像——没有。
从他遇到俞燃开始，一路跟过来，俞燃似乎什么都爱吃，又似乎什么都不爱。
每次都会点同一样东西，要说不喜欢，但俞燃会重复点，要说喜欢，俞燃却永远只吃一半，剩下一半拿去喂流浪猫流浪狗。
郝煦见他迟疑，干脆问：“一时想不出来也没事，那，他有什么忌口没？万一买了他不爱吃的回来，那我岂不是要惨死。”
“去吧，不会的。”楚焱做了保证，“愈燃要是对你动手，我给你当肉盾，这总放心了吧郝经理？”
郝煦这才放心出去买。
愈燃躺在病床上，人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但没什么反应，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宛如躺在砧板上的死鱼，一动不动。
楚焱问：“好些了么？”
愈燃也只是转了转眼珠，不说话，看一眼就又把眼睛转回来。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表情冷的可怕，几人随声问候几句，就赶紧开溜，老马毕竟刚来，不太清楚情况，唠唠叨叨几句也跟着出去，房间只留下楚焱一个人。
“饿了吗？”
虽然打了葡萄糖，可愈燃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甚至比刚刚送进来时更加惨白，不知道是不是医院光线的问题，楚焱就是觉得愈燃的脸色没有来时的好。
“郝经理现在出去帮忙买吃的，在等一会……”
“你为什么没跟他们几个一起出去？”
楚焱怔住，然后微微笑，“你是我队友，又无缘无故晕倒，作为队长坐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你在可怜我？”
“嗯？”
楚焱一时听不明白，“……怎么了？”
后知后觉缓过神，楚焱便明白了，俞燃大概猜到医生都跟自己说了些什么。
也是，俞燃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
“我……不是。”
“也从没有这么觉得，从始至终都没有，无论你信不信。”
若换成别人，俞燃这时候早就哈声大笑，但话从楚焱嘴里面出来，他却没办法这么笑，只冷冷挑了挑嘴，“焱神，你就没听别人说过你，你真的很天真吗？”
楚焱非常坦诚点头道：“有，你是第二个，第一个是我妈，所以你第一次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被我妈附体了呢。”
俞燃没反应，却下意识道：“你妈挺有眼力见。”
“是啊。”楚焱悠悠讲起自己以前的故事，“我是因为Azrael才进的电竞圈，他是我最佩服的选手没有之一。”
俞燃本没太大兴趣听下去，但一听到Azrael这个久违的称呼，不由得把头转过去，“因为Azrael？”
楚焱点头，丝毫没有避讳，道：“对，因为他。那时候我虽然很爱电竞，私底下也有不少战队的经理给我投出橄榄枝，不过我都没搭理，只是将HOS当做个人的爱好，老马算是带我入行的前辈，但也只能说是意思上的带入，真正带给我影响的人，是Azrael。”
俞燃忍不住发笑，“哦，是吗？”
他在嘲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楚焱敏感，他总觉得自己提到Azrael这些，俞燃语气就变得有些古怪，索性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我答应进电竞圈的那天，我妈跟我发了好大脾气，她说我想法很天真，以为一己之力就能将一切力挽狂澜，这个圈子很好，也很差，浑浊如泥，让人分辨不出好坏，我记得我当时反驳她说，是她把人想得太坏，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坏人，结果到最后……小燃神，你也知道了，被现实啪啪打得脸疼。”
“我妈还因为这件事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当然，现在也没原谅我，回家一趟还被赶出来，唉，所以啊，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就是进个圈而已，又不是去送死，她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一去不复回了，小燃神你说呢？”
话题转的生硬，显得尤其刻意，一种古怪的气氛在病房内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针慢慢转到了下午正四点钟方向。
愣愣盯着天花板，眼睛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俞燃，开口问：“你了解Azrael吗？”
楚焱垂下眸，如实回答，“我……不是很了解。”
“不了解”跟“不是很了解”，不单单只是差两个字上的区别，表达的意思更是大相径庭。
俞燃冷笑了一声，“你根本就不了解，焱神，就跟你以为自己很了解程延飞，实则你连他心里在想什么都不清楚，也亦如你相信你自己能理解，我不是个疯子一样。”
我，的的确确就是个疯子啊。

俞燃边说边笑，直接忽视手背上的点滴针，两手撑着床就坐起来。
又身体微微向前倾，凑到楚焱的面前，讥笑道：“焱神，你知道什么叫做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吗？我不知道陈锋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你觉得我会那么好心吗？”
楚焱欲言又止，眼神的关注点却一直停在俞燃打点滴的手上。
他从小没生过什么大病，也几乎没怎么打过针，唯一的一次还给他留下不少阴影，那就是——打针是真特么的疼，特别是打在手背上的点滴针，如果不保持不动的平稳状态，就跟有人一直用钢针不停在插没什么区别，一不小心，直接给你来个红肿大礼包。
俞燃以为自己戳中了楚焱的内心，继续往下说：“我猜，陈锋一定是这么跟你讲的。我发现他打假赛的事，却又没有在程延飞的面前揭发他，既没有威胁他离开HF，又没有逼迫他对我唯首是瞻，更没有在他那些忠实粉丝面前举报，给他保留了选手所有该有的体面，焱神，我说的对不对？”
“对。”一字不差，楚焱慢慢抬起头，为了避免彼此之间因靠的太近，气氛暧昧的有些尴尬，楚焱身体自觉往后退了一点，道，“陈锋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一直以来，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我们不应该逃避的，小副队不是替我们扛下一切，是替整个HF扛下了一切。
——队长，我们都对不起他。
俞燃有那么一瞬间被最后一句话给愣住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又恢复刚刚嘲讽的模样，森然道：“焱神，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举报陈锋吗？因为对于一个职业选手来说，耻辱并不是最可怕的，被骂被喷，至少证明你曾经在这里存在过，有人记得你，还能在簇拥中得到救赎，最可怕的是，是被所有人渐渐遗忘，淹没在黑暗的泥潭中，一辈子活在悔恨跟耻辱的阴影下，永远无法接触碰阳光，无论过了多久，依旧刻骨铭心。”
“哦对了，焱神，你该不会也觉得，我这么对你，是因为真的想对你好吧？那种事对我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存在。既然你都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就没必要继续瞒下去，我来HF，确实是因为你，不过……”俞燃慢慢凑到了楚焱耳边，轻声道，“是因为你，是我想找的那把利剑。”
但令俞燃没想到的是，他说完，楚焱便抬起头，冲着自己微笑道：“我知道，我全都清楚。”
俞燃明显怔住，“？！！！”
楚焱温柔的说：“但我，乐意。”
乐意被你一直利用，乐意被你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乐意被你毫无感情，不带私人情绪的算计。
只要你愿意。
俞燃听完，并没觉得有多大高兴，反而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有受虐倾向，火气顿时蹭蹭蹭往上涨，不顾手背上的点滴针，抓着楚焱胸前的衣服就恼火道：“楚焱，你是不是犯贱？！我特么这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懂不懂？！！！是不是我把你当场卖了，你才觉得我有问题？！”
楚焱皱了皱眉头，俞燃打针的手因为不安分乱动，开始慢慢变红肿，忍不住哄道：“乖，别再乱动好不好？回去随便你怎么抓都行。”
“楚焱你是不是有病？！”
“是，只有你才能治的病。”
俞燃说不上自己到底是羞愤还是生气，整个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在医院里，他都想直接给这个人来一拳。
猛然把人推开，俞燃咬着牙道：“滚！”
楚焱就是死皮赖脸不走，“我，拒绝。”
“你！”
“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被这么一闹，俞燃之前被所有不好事情占据的大脑，只剩下把人揍死这一个念头，“我再说一遍，楚焱，别考验我的耐心！”
病房里的动静太大，外面的五人组被惊动，以为两人发生了口角起了冲突，连忙打开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