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羡鱼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再怎样,都不会比刚才更紧张了。
赵洁看出来了,这孩子是真的紧张了。
6月23日起,全国多地陆续公布高考成绩。高考查分的激动场面及相关热点新闻霸屏热搜。
如果把高考比作一场电影,那么查分绝对是剧情最高潮的环节。所有的努力都在这一刻具象化,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紧张、期望、恐惧、狂喜、失落……
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这一天,何羡鱼包揽了热搜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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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羡鱼高考成绩单出炉。
语文:132
数学:148
英语:147
历史:89
政治:90
地理:94
何羡鱼以河北省文科状元的身份,被清华大学录取。
舆论爆炸之际,何羡鱼穿着印有“归陵”二字的黑色T恤,现身电影《归陵》的开机仪式。
主持人一一介绍制片人、导演、摄影师、动作指导等主创人员。他们大多来自香港,已经创作出多部优秀作品,代表香港电影工业化的最高水准。
主创人员过后,主持人开始介绍主演。
电影男一号,风水大师瞿慕风的扮演者章名涛,实力派影帝,今年51岁,健身爱好者。
一件黑色老头背心把全身肌肉线条勾勒得清清楚楚,麒麟臂上鼓胀的血管让何羡鱼暗叹不已。
电影男二号,茅山道士宋矜扮演者肖晴鹤,当今娱乐圈顶级流量,今年26岁。
在深耕小荧幕多年后,终于转战大荧幕,开拓事业新篇章。
为了这部电影,他留长了头发,用一根黑色橡皮筋随意地绑在脑后,充满了野性又狂野的帅。
肖晴鹤出道多年,一直饰演伟光正的偶像剧男主,这次也是颠覆了之前的形象。
电影男三号,考古界泰斗覃启明的扮演者蔡葆耕,今年69岁,实力派男演员,拥有卓越的台词功底和精湛的表演技巧,演绎的人物深入人心。
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皱纹,但他的眼神依旧炯炯有神。
电影男四号,云南巫蛊传承人小鬼的扮演者何羡鱼,即将18岁,完完全全的影视界新人。在《高考倒计时》获得超高关注度,目前因为高考成绩获得了全国瞩目。
在主持人介绍完后,何羡鱼向主创、主演鞠了一躬,诚恳道:“大家好,我是何羡鱼。很感谢大家给了我这么宝贵的机会。虽然我没有很多影视表演的经验,但是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
热烈的掌声过后,片方拜四方、摆香炉。
据说这是香港影视圈从业人员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带到内地的“陋习”。也有人说烧香拜神是从老戏园子来的规矩,为了向四面八方打招呼,让神灵保佑拍摄顺利。
何羡鱼跟着众演员一起,拿着三炷香,点着之后,朝四个方向都拜一拜。
最后,由来自香港的陈导揭开了摄像机盖着的红布。
开机仪式顺利结束。
何羡鱼的吃土生涯正式开始。
下午, 主创团队和演员进行最后一次剧本围读。
宋雪搬了张椅子,坐到何羡鱼身后,以表演老师的身份, 将全程指导何羡鱼在电影的演出。
陈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雪的指导, 比起上个月的试镜,何羡鱼的台词已经有非常明显的进步。
演员以塑造角色为己任, 而台词是塑造角色的重要手段之一。
早在巴厘岛旅游的时候, 宋雪就开始训练何羡鱼的台词。
在剧组拍戏时, 宋雪每天给何羡鱼布置作业, 让他把划定的台词以语音形式发到微信,接受她的检查和指正。
背熟台词只是基础。捋清台词后的人物心理发展逻辑, 以特定语气和音色演绎出台词背后的潜台词,展现人物性格, 才是宋雪训练的目的。
片方在青岛影视基地搭建了一个西周陵墓。
西周陵是整部电影最重要的舞台, 团队花了半年的时间设计场景概念,又花了四个月的时间置景搭景。三千多名工作人员参与其中, 才搭建出了这个宏伟的地底世界。
今天没有何羡鱼的戏。他在附近的酒店接受几家媒体的访问后,回到了片场,近距离观摩章名涛和肖晴鹤飙戏。
电影开机后的第一场戏,就由内娱中生代和新生代的佼佼者,来了一场强强对话。
灯光师在进行最后的灯光调试, 摄影师调整最佳的构图, 导演给演员说戏,演员进行走位、彩排后,终于开拍了。
Action——
宋矜脱去道袍, 一屁股坐在地上,哪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取下腰间挂着的葫芦瓶, 打开瓶盖,闷头就喝。
瞿慕风还以为葫芦瓶里装的是他们道家的法宝,没想到是酒,心中对这位故人之徒越发的失望。他忍不住开口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宋矜啧了一声,用一贯的慵懒散漫的语气,明知故问道:“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这一路上瞿慕风对宋矜的不满、失望,都在此刻爆发了。“那么多人中了诅咒,痛不欲生,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真不知道你师傅是怎么教出你这种——”
瞿慕风欲言又止。
“怎么不说了?”宋矜眼神瞬间就冷了下去。他站了起来,直视着瞿慕风的双眼,“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废物,借着师傅的名头招摇撞骗?”
瞿慕风躲避着宋矜的视线,没有吭声。
“你还好意思提我师傅!”宋矜陡然拔高了音量,看着瞿慕风的眼里燃起了熊熊怒火,“五年前,要不是你怂恿我师傅跟你去昆仑,师傅他能尸骨无存?”
宋矜呼吸很快,也很粗重,似乎是在克制着暴怒的戾气。抓着葫芦瓶的手越收越紧,手背上的经脉都狰狞毕现。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心中的那股怒火,走了。
从陈导的那声Action开始,到Cut为止,两人的表演一气呵成。把剧本上有、甚至没有的文字,精准细腻地呈现出来,堪称教科书式的表演。
何羡鱼看呆了。他知道肖晴鹤演技很好,却没想到出道短短几年,演技就这么浑然天成,在圈内老前辈面前一点都不怯,简直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天赋型演员。
章名涛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在这之前,他没看过肖晴鹤的那些“偶像剧”。原以为他跟所有的流量一样都是靠脸吃饭,但是这场戏下来,他改观了。
众人到监视器前看回放。人物准确、台词准确、走位准确、灯光准确,何羡鱼觉得这场戏已经趋近完美。但是两位主演和陈导探讨了好一会儿,提出了许多改善的细节。
这场戏,他们反反复复地磨,一遍又一遍地调整,等导演喊“OK”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第一天的拍摄到此结束。
作为探险三人组的老大哥,开工第一天,章名涛请两个小弟吃宵夜。
三人全副武装。下了车,章名涛带着他们穿街走巷,来到一家大排档。
吆喝声、油炸滋滋声、炒勺哐当声交织成片,充斥着热腾腾的人间烟火气。
老板跟章名涛十分相熟,知道章名涛来青岛拍戏,就给他留了一个包间。
“老林是我以前在部队的战友,因为喜欢美食,退役后就在这开了一家店。有二十多年了吧。”章名涛开了一瓶青岛冰镇啤酒给肖晴鹤,又递给何羡鱼一瓶冰可乐,“小孩哥还没成年,只能委屈喝小孩饮料。”
何羡鱼用双手接过,笑道:“很快就可以跟章老师一起喝啤酒。”
很快,老板上了几盘下酒菜:油炸花生米、辣炒花蛤、香辣螃蟹,还有专门为小孩哥准备的蛋黄大虾。
大虾个头真不小,沉甸甸的,用蛋黄焗过,好吃到嗦手指。
何羡鱼一边吃虾,一边听两个业界大佬闲聊家常。
肖晴鹤养了一只布偶猫。章名涛养了一只三花猫。两个娱乐圈有名的猫奴交流着养猫心得。
肖晴鹤的猫是肖骏送他的成人礼物。肖骏太忙了,陪肖晴鹤的时间太少,就送了只猫陪肖晴鹤。
那只猫俨然成为肖晴鹤的女儿。肖晴鹤只要有空,就会回家陪伴他的女儿。
章名涛的猫是在陕西拍戏时捡到的。
也是像现在这样下着蒙蒙细雨的夜晚。他捡到小猫时,小猫的眼睛都还没睁开。
章名涛把小猫带到剧组,下戏时就给小猫喂奶,一把屎一把尿,总算把小猫拉扯长大的。
“现在我出来拍戏,我儿子就接手了铲屎官的活儿。”章名涛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从包里掏出一张小卡和一把签字笔,递给何羡鱼,“他是你的小迷弟,让我一定要拿到你的签名。他买了十套文具,都没有开到这张惊喜卡,还是跟同学换来的。”
由韩国爱豆圈带火的小卡文化,如今在国内也风靡起来。
各大品牌方有样学样,语音卡、代言卡、直播卡、签售卡、特典卡等,简直就是现代版的“买椟还珠”。
章名涛越聊越开心:“羡鱼,你知道吗?现在你在小学生中可受欢迎了。校群扩列粉丝一抓一大把。要说当今小学生中的顶流,可不是你哥,是你。”
肖晴鹤佯装苦恼:“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个前浪已经被拍死在沙滩上。”
章名涛跟着开玩笑:“你要是前浪,我就是老浪了,已经被太阳蒸发了。”
两人聊完了猫,开始聊旅行,聊着聊着,又把话题转到了还在吃虾的何羡鱼身上。
章名涛饶有兴趣地问何羡鱼:“采访一下,你刚刚考了个高考状元,你觉得用什么样的诗句最能描述你现在的心情?”
肖晴鹤替他回道:“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
青春年华,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考到了这么厉害的大学,参演了这么棒的作品。他的人生才刚起步,就已经如此精彩。让人羡慕的同时,也让人期待他身上无限的可能和希望。
何羡鱼摇了摇头,“应该是‘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章名涛和肖晴鹤十分不解,状元郎怎么还愁上了?
“刚刚看了两位老师的表演,觉得自己芭比Q了。”何羡鱼单手托腮,叹了口气。
肖晴鹤被他这副表情给逗乐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新人的青涩也是珍贵的影像。”
何羡鱼并没有被安慰到。要知道,肖晴鹤出道时被称为地表最强新人,刚入行就已经是“优秀演员”完成时,压根就看不出“青涩”。
章名涛还有点私事要处理,付了酒菜钱后,先行离去。
肖晴鹤见蛋黄大虾已经空了,又叫了一盘。“哥说过了,请你吃饭。”
何羡鱼“啊”了一声,“你就准备用这个打发我吗?堂堂顶流,就这么小气?”
肖晴鹤笑了。
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眉眼熠熠生辉,令人无法直视。
“那我亲爱的弟弟,你想吃什么?西餐、日料、泰式、韩式,还是中式大餐,随便你点。”
“那些都太一般了。”何羡鱼得寸进尺,“我想吃你亲手做的饭。”
何羡鱼吃过一次,可惜那时对肖晴鹤还有警惕之心,吃得并不尽兴。
“这有什么难的?改天要是戏份不多,就做给你吃。”肖晴鹤把啤酒倒入小酒杯,与何羡鱼的可乐碰了下,权当干杯了。
“这一杯,庆祝我们肖家出了个状元郎。哥哥我祝你从此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前程似锦。”
肖晴鹤喝完后,又敬了一杯。“第二杯,哥哥要跟你道歉。当了这么久的哥哥,也没好好请你吃顿饭。是我的错。”
肖晴鹤一口闷下,“这第三杯,就祝我们兄弟俩以后事业和爱情都和和美美。”
何羡鱼对“爱情”这两个字很敏感,好奇道:“我可以谈恋爱吗?”
一般来说,艺人经纪公司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艺人,尤其是上升期艺人,要专注事业,禁止恋爱以免影响演艺发展。
肖晴鹤放下酒杯,眼睛定定地看着少年,开口道:“看你跟谁谈。”
为了抢天光, 何羡鱼三点半起床,四点化妆,四点半到达拍摄场地。
影片中, 考古小队遭到重创。为了解开身上的蝴蝶诅咒, 覃启明和瞿慕风远赴云南,花重金请了一位苗疆少年过来。
即将要拍摄的是小鬼和宋矜的第一次见面。
何羡鱼十分紧张。即便他把整个剧本都背下来了, 即便有宋雪手把手教他, 但是踏足完全陌生的领域, 他完全没有信心。
何羡鱼想着宋雪教的体验派, 闭上眼睛,将自己沉浸在小鬼的世界里。
小鬼还小的时候, 就被当成邪术试验品,从此右眼能见到一切邪祟之物。后来被养父收留时, 小鬼以为自己终于拥有一个家, 没想到养父只是看中了他的特殊体质,把他当成了蛊虫的培养皿。
这样成长起来的少年, 孤僻、冷漠、不相信任何人。
他的能力让他极度自负,而他的经历又让他极度自卑。
身处黑暗,却向往光明。
“害怕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
何羡鱼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宋矜,不, 肖晴鹤那张英俊的脸。他点了点头, “小鬼跟我的性格差挺多的。怕演不好,拖累拍摄进度,让大家失望。”
“其实我也很怕演不好。”在何羡鱼讶异的眼神中, 肖晴鹤眉毛往上扬了扬,“难不成你以为我无所不能?”
小说里, 肖晴鹤是BUG一般的存在。他的长相让男人自惭形秽,让女人疯狂迷恋,他的家境学历让人羡慕不已,而他的演技更是秒杀了所有同龄演员。所以,当何羡鱼听到他说“怕”时,才会这么吃惊。
肖晴鹤缓缓道:“我的性格是偏内敛的。我以前演绎的大部分角色都是男神,一出场就技能点堆到满分。而这次角色性格外放,还是成长型,我也怕自己演的太过,会被观众吐槽浮夸。”
何羡鱼虚心讨教:“肖老师,有什么办法?”
肖晴鹤已经很久没听到何羡鱼叫他“肖老师”了,笑了又笑。“去寻找自己性格中跟角色契合的那个地方,放大,诠释出独属于你的小鬼。”
何羡鱼又一次想起了原主。
亲爹不认亲娘不爱,外婆过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家了。一年四季12月365天都被关在私立校,连春节都也只能跟宿管阿姨呆在一起。
十二岁那年,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说会好好疼爱他,给他组一个男团,实现他当爱豆的梦想。
原主把他当成了父亲,从他身上感受着一直渴望的亲情。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的干爹只是想等他长大后玩弄他的身体,而他喜欢的男生为了资源竟然选择出卖自己的身体。
撞见他们苟合的那天,他像是折翼的小鸟,从天上狠狠地摔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痛彻心扉。
他被雪藏了,沦为了公司的弃子。铺天盖地的谩骂将他好不容易重建好的心理堤坝再次冲垮。网上一搜他的名字,后面都跟着“没爸爸的私生子”。
那些黑粉的话就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窝,又快、又准、又狠。
何羡鱼调动起了脑海深处关于原主的记忆,寻找他性格中跟小鬼契合的那个地方。
工作人员铺好导轨。灯光师调整打光板。摄像师站在摇臂摄像机前。
所有演员就位,听导演讲戏。
一部影片的质量,在很大程度上由导演的素质与修养来决定;一部影片的风格,也往往体现了导演的艺术风格。演员是导演的工具,用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导演对演员角色塑造的要求,直接决定演员的表演层次与深度。
场务打板。
开始了第一次试拍。
肖晴鹤注意到,何羡鱼的眼神变了,那个鲜衣怒马少年郎不见了。他变成了肖晴鹤最初从监控看到的那个暮色沉沉的少年。
此时已经快要天明,晨星寥落,天际微白。山间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参天的树干散开雨雾弥漫的针叶,幽深阴冷,在黯淡的天光下愈显萧索。世界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安静得诡异。
小鬼长长的睫毛随着右手无名指一起颤动了下。他顿住脚步,脸色越发阴冷。
覃启明和瞿慕风向对方使了眼神。最后年长的覃启明来到小鬼身边,关切道:“小鬼同志,怎么了?”
“我的本命蛊向我发出了警告,有危险。”说完后,小鬼环视四周,最后把目光停在不远处踏着晨曦走来的男人。
小鬼眉头紧蹙,抬起右手,眼里现出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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