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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做深情炮灰啊!(一枕孤舟)


燕渡山倒是不由地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人上一刻还偭规越矩地挑衅自己, 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现在却心虚得像一只犯了错的猫, 低眉顺眼,目光盈盈, 生怕自他会有什么责难。
不过以燕渡山对他的了解,现下的这点乖巧大抵也是装出来的,若是自己执意追究,他便会使出浑身解数撒泼讨乖打滚,若是自己不追究, 他恐怕把剑一丢转脸就自在逍遥去了——
或许临走前, 还要拿着他的襟扣再作一次文章。
想到那枚被抢走的襟扣,燕渡山不住脸热,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学的一身浪荡子的本领, 这样戏弄人的手段竟还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用力过猛,它本就承受不住这般野蛮的用法, 而况对上的还是霜携。”燕渡山说道,“你既掌握剑意, 便不可再用凡铁,过几日我带你去剑阁挑一柄趁手的武器。”
喻凛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 于是语气也轻松了几分。但他面色未露兴奋,而是扬了扬眉稍,似笑非笑地说:“师尊真要带我去?不会到时候又说要先稳固心性,让我静坐吧。”
燕渡山看他森*晚*整*理这半点过渡都没有的情绪转换,知道他心里那点作弄人的心思又开始卷土重来,便也没打算跟他继续纠缠。
他收剑入鞘,朝喻凛摊开手,冷淡地说道:“襟扣。”
喻凛攥着他的扣子往身后一藏,退了几步,同燕渡山拉开了一点距离:“不要。”
确认了燕渡山并不在乎自己把剑弄断的事,喻凛胆子也大了起来,说道:“你不会这么小气,连个扣子都不愿意送我吧。”
燕渡山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自他们在寒江春屿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觉得眼前这人对他好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无数次地怀疑是自己过于敏感的心思在多想作祟,但又无数次地被他的挑弄折腾得心绪不宁。
“你既认我为师,便该收了这副……”
话音未落,却见喻凛忽然又迈上前来,将那枚襟扣塞进了燕渡山的手里。
“还给你就是了。”喻凛撇了撇嘴,手还搭在燕渡山的掌心里,没给他低头打量的机会。他停顿了一会,又说道:“不过,我不想要剑阁里的剑。”
燕渡山的注意果然被他的这句话吸引,不禁皱眉:“为何?”
剑阁以“铸剑为道”,数千年来积累了无数独特的铸剑秘法和技艺,曾铸造出万千神兵利器,放眼四海,未有其比。
只可惜,云宿命中的剑并不在那。
“师尊可知‘不让尘’?”
“重华仙尊的剑。”燕渡山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要它?”
喻凛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燕渡山没忍住,抬手一晃,剑柄轻轻地在喻凛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好大的口气。”
喻凛捂着脑袋,故意吃痛地哼哼唧唧了几声,然后在燕渡山平静的目光下,又无奈地放下手来。
“师尊的霜携剑法可称一流,而我假以时日,想必也是一流的剑修。”喻凛漫不经意地说道,“‘不让尘’乃当世名剑,传闻重华仙尊携此剑斩恶蛟、渡沧浪,一流的剑法、一流的剑客,也只有这一流的剑配得上。”
燕渡山一时之间不知道喻凛是在吹捧他,还是吹捧自己。
“师尊入剑阁之时,不也是连闯四十九道剑阵,才寻到了当年的阵眼霜携,为何不相信我也能驯服‘不让尘’?”
……是在吹嘘他。
燕渡山也算是被他这几套连招折腾习惯了,竟觉得他说得还有几分道理。
“‘不让尘’现今应当还在重华遗府中,遗府现世时间不定,你若想要,也并非几日之功。”燕渡山思考了一会,又道,“你暂且先去兵刃堂寻柄剑用着,我托人……去探遗府的方位。”
喻凛眨了眨眼,爽快地应了下来。又趁着燕渡山尚未反应过来,转身就往竹林外蹦了几步:“那剑不练了,现在就去?”
燕渡山“嗯”了一声,站在原地,瞧着喻凛的背影逐渐远去,心里忽然涌上了一丝陌生又熟悉的情愫。
他正疑惑地搭上胸口,却见竹林深处地喻凛倏地抬起手,扬了扬。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一条光柱正好扫过他的指尖。
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襟扣在日光下反射出亮晶晶的颜色,燕渡山心下一怔,垂着头再看他先前交到自己手上的襟扣——俨然是属于另一套衣服的。
喻凛恍然回过头来,正巧对上了燕渡山忿忿掀起的眼,他把手上那枚襟扣在脸上虚虚一贴,随机便收入怀中,又迅速地化成雪豹,三两下地跑远了。
“真是……”燕渡山轻喃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性子比他身后那条尾巴的行径还要让人琢磨不清,大抵是亲缘相近,燕渡山时常觉得他的行事作风和猫差不了多少。
心血来潮时刻意朝人撩拨几下,在你反应过来时又飞速撤退,就等着看你因着他抓心挠肝的模样。
可恨得很。
燕渡山的指腹摩挲过落在掌心里的襟扣,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丝热意。襟扣的断裂处极其平整,想来也是他先前断下的那个,他不知道喻凛这招调虎离山为的是什么,但最终站定许久,还是先替他把这无用的东西给收了起来。
喻凛一路出了寒江春屿,到兵刃堂取了一柄新剑。
寻思着出都出来了,左右兵刃堂离外门的弟子住处也近,就想着顺路去看看路椎的的情况。
自拜师之后,喻凛上午忙着练剑,下午忙着静坐参悟,晚饭之后还需吐纳休息,想偷个闲去瞧眼路椎都懒得。
倒是“云宿”,在晚间吐纳之后,离体去过一次。不过“云宿”毕竟只是喻凛从镜湖月影中带出的一缕魂魄,无法离开本体太久,在外门停留了没一会,连人都没见着就回来了。
但据他听到的对话,路椎现在倒是过得“有滋有味”。
他还牢记着自己穿书而来的任务,只是先前行事不顺,如今流落外门,只能从长计议迂回前进。
外门弟子大多来自周边村落,或是一些世家里不受重视的旁支子弟,资质与心性较为普通,一般以基础修行任务与门派杂务为主,可若是表现优异,也有机会提拔为内门弟子。
路椎惦记的正是这一条路,尤其是是一年后的宗门大比。毕竟“平庸外门弟子逆袭,打败内门天才”是亘古不变的热门剧本,路椎一面拉拢着周围的外门弟子,称兄道弟搞好关系,一面加班加点,晚上借着445提供的剑谱努力修行。
几日下来,倒真的让他斩获了一票附庸。
“云宿”回来的时候,说的都是那些外门弟子夸赞他的话,毕竟没人会不欣赏勤奋热心仗义的人。路椎能演能装,这点“云宿”在上辈子时就领教过。
他当然也问过喻凛的想法,要不要趁机给他找点麻烦。
喻凛当时只是说:【让他先玩着。】
以原剧情中,路椎那一身靠着奇珍异草堆砌与抢夺燕渡山灵力得来的修为,还真不一定能翻出什么风浪。他该担心的是,一年的时间太长,他能等,可路椎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
外门弟子晨间多忙于门派杂务,巳时后方才开始修炼。喻凛站在演武场边缘,静静地望向场上乌央乌央的人群。
万相宗的弟子服装都有统一制式,内门以雪青混白为主,外门则是靛青短打。
喻凛在场上扫过一圈,一眼就望见了路椎的身影。他站在右侧弟子的中心,一柄剑舞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围在周边的弟子们频频发出赞叹惊呼,称赞的声音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其中几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迷惑得七荤八素的忠实粉丝,就差把他吹成剑仙转世,内门的天之骄子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路师弟天赋异禀,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这套剑法!听说当初内门的萧师兄都领悟了半个月呢,这样看来,师弟的天赋不在萧师兄之下!”
“可惜了,我听说路椎师弟先前在入宗考核里已经破了玲珑塔三道幻阵,只是当时晚了一步,内门已经没了名额。如若当时师弟能顺利进入内门,恐怕没多久就能与萧师兄比肩。”
“据说今年剑尊也收了徒,这等的天赋,说不定还能得剑尊青眼。”
听起来,路椎在外门的这几天,倒是没少包装宣传自己。
喻凛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耳边还充斥着“云宿”絮絮叨叨的吐槽。
【这套剑法应当是万相宗的止戈剑法,本应外刚内柔,但在他手上只剩下了花架子。】“云宿”不满地说道,【上辈子他指导旁人止戈剑法时,说得头头是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喻凛不置可否。
不过他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更没有大庭广众下出声指点、看他出糗的打算,大致摸清了路椎此时的修行进度后就准备悄悄离开。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左侧的人群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花拳绣腿,空有其表,你方才说,他会入谁的眼?”
喻凛步履一顿,闻声望去,心道:也不知道哪路的英雄,还真是与他们所见略同。

第113章
少年身穿一袭雪青混白的内门弟子服, 腰间系着墨黑的躞蹀带。他眉目生得清朗,脸上透着几分高傲神色,双臂抱剑, 下巴微扬,目光自路椎身边众多外门弟子身上扫过,最后悠悠地停在路椎的身上。
他刚才那句话一出口, 围在路椎身边的弟子一时语塞,原本热闹的场面霎时间冷却了下来。
路椎身边的外门弟子认出了他, 悄声对同伴说道:“那是季别风,皖南季家旁支, 内门的弟子。”
“难怪敢这么说话……”有人附和道,语气中带着几丝敬畏与艳羡, “等等,我记得隔壁院子是不是也有一位姓季的……”
“那是季别云,他弟弟。”
与此同时,“云宿”也同喻凛说道:【我上辈子见过他弟弟,就是旁边那个。听说他二人出身皖南季氏, 因为旁支不受重视, 季别风一身天分无处施展,于是带了这位胞弟离家, 前来万相宗拜师。不过虽是亲生兄弟, 但二人的天资天差地别,季别云自知愚钝, 故志不在修行,但为了陪伴兄长, 所以还是选择留在了外门之中。】
【那日在外门弟子中,唯一没为路椎说话的也是季别云, 他似乎是说路椎的剑法太过急于求成,形散不稳,结果就被其他人的反驳声淹没——季别风今天来,估计也是想替他出头。】
有热闹看,喻凛也不着急走了。他三两下的上了一棵树,找了一根结实的树干坐了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回道:【或许是看不惯有些人吹牛也不一定。】
那厢的路椎听到了季别风的话,面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波动,甚至还缓缓收起剑,谦逊地朝季别风行了一礼:“这位师兄教训得是,路椎天资愚钝,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季别风并未受他这一礼,而是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天资愚钝?你若真觉得天资愚钝,何必在人前卖弄,虚伪得很。不过,像你这样的剑法,若在内门,只怕给人提鞋都不配,也好意思比肩我萧师兄,还想入剑尊的眼?”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围观的弟子不敢出声为路椎辩解。而路椎,因为要极力维持在众人面前的形象,脸上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目的平静模样,但毕竟大庭广众下被人这样驳斥实在掉面子,再开口时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季师兄言之有理。”他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毕竟刚才入门,资质平平,不过侥幸受诸位师兄同门称赞。在季师兄面前班门弄斧,实属惭愧,希望改日能得师兄指点一二……”
“不必改日,我正巧今日有空,就今日吧。”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闪,整个人如同一缕轻烟,瞬间出现在路椎的面前。
剑未出鞘,但凌冽的剑意扑面而来,周围弟子惊呼着向后退去。
季别风拔出佩剑,银光迸溅,起手便是方才路椎展示的止戈剑法第三式,剑光锋芒毕露,一招一式都锋利异常,可带起的风却无比柔和,宛若桃花流水。
路椎急忙举剑格挡,却被他的剑势逼得连连后退。“指点”之说本就是谦辞,只是随口一装,路椎根本没想到会有哪个内门弟子闲着没事干非留下来跟他计较。
他悔不当初,一边唾骂着季别风多管闲事,一边被他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偏偏自己上一秒用什么剑招,对方下一秒就用了同样的招式反压回来。
不过路椎的剑法徒有其表,连日的练习却并非作秀。意料之外的,他居然在季别风的手下走过了好几招。
直到被季别风的剑意横扫出去,路椎踉跄地急退几步,最后撞入围观的外门弟子里,得他们及时相扶才堪堪站稳。
季别风的视线在他脸上睨过,手中甩过一个剑花。
飘落的叶擦过剑刃,安然无恙地滚过剑身,顺着季别风的动作逃远了去。然而却在落地的那一刻,悄无声息地断成两截。
孰强孰弱、孰优孰劣,已然分明。
“多谢师兄指点。”路椎挣开搀扶,往前走了几步,抱剑行礼。
季别风也没给他面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别谢,就这点水平,给我活跃筋骨都不够。”
但这一幕在其他人看来,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毕竟路椎从头到尾都谦逊识礼、不卑不亢,倒显得季别风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瞧不起他们外门的弟子。
尤其是本就追捧路椎的那几位,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不过季别风行事随心所欲,也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傲慢地甩了甩手上的剑。
旁人都以为他要收剑离去,季别云也往前走了几步,想送送他,却见忽然身形一晃,朝演武台的外扫出一道剑光。
直逼喻凛所在的这棵树!
那剑光如同流星般迅疾,剑气划破长空,发出尖锐的声响。
喻凛抽剑格挡,腕尖随意一挑,顷刻间便将剑光刺散,身形如风般一晃,懒洋洋地从树干上跳了下来。
他没想到自己就是在旁边吃瓜看个热闹,都能遭受一场无妄之灾。要不是感觉季别风的剑中没有杀意,他早就窜到他的身前,不管什么所见略不略同,先拧下他的脑袋为快。
喻凛轻盈落地,抱着刚拿到的新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季别风,似乎是在等他开口。
“树上什么时候藏了个人?怎么都没有几个人发现……”
“看这装束应当不是宗内的人吧,难道是偷溜进来的?”
“季师兄不愧是内门弟子!”
细细碎碎的交谈声窜去季别风的耳中,又被他一一无视。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喻凛,说道:“我是跟着你过来的。”
喻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今日我到兵刃堂锻剑,听闻剑尊新收的徒弟先我一步离去,那个人就是你吧?”季别风说道。
“……唔,应该?”
季别风抬剑:“那便找对了。我自小仰慕剑尊,原本上万相宗也是想拜他为师,无奈剑尊说他从不收徒。可没想到今年他却破例了,所以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教他看中——你拔剑,和我比试一场。”
喻凛闻言第一个反应是,怎么哪个世界他都有粉丝迷弟,还偏偏每个都要盯着自己薅。
第二个反应是,这人挑衅的模样小孩似的,怎么直傻得跟顾望如出一辙?
“不要。”喻凛出声拒绝,“你让我比我就比,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不敢吗?”季别风激将道,“剑尊收了你这样畏首畏尾的徒弟,才是没有面子。”
外门弟子见状,无不吸了一口凉气,周围的空气都在瞬间凝固了下来。毕竟这样的场面难得一见,更何况两个内门弟子要是在这里打起来,还不一定要闹出多大的动静。
季别云偷偷上前扯了扯季别云的袖子,小声喊了一声“哥”,但无奈被倔脾气的季别风撇开了。
“喂,打不打?”
喻凛对他的挑衅不为所动,不过转念一想,白送的成名机会不要白不要,正好也可以试试“云宿”如今的修为。
于是,他笑盈盈地对季别风说道:“那便请师兄赐教了。”
被强迫上线的“云宿”指尖轻轻划过剑柄,浑身气势陡然一变,剑意如同潮水般涌出。
“先说好,打输了可别回去和剑尊哭。”
季别风嘴上不饶人,但表情却认真了起来。二人身形同时一动,长剑登时撞在一块,火花四溅,空气中响彻银铁交鸣的声响。季别风与“云宿”的速度相当,快得旁人只见剑影重重,一时之间分不清谁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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