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喻凛即将转过头来,那人立马加快了速度,手中的东西愤恨地朝他砸了过来,嘴里还歇斯底里地骂道:“贱人!你他妈的离我老公远一点!”
“星琢!”
下一刻,重物坠地。
喻凛在他正要跑向马路对面时,一把抓上领子,用力一扯,直接把人压在地上。手掌按上他的脑袋,膝盖狠狠地抵在他的腰上,那人扭着头贴在地上挣扎了两下,蹭得灰头土脸依旧动弹不得。
周曜匆匆跑到他的身边,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塑料瓶子,慌乱地扫过喻凛裸露在外的皮肤,问道:“星琢,你没被溅到吧?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喻凛指了指瓶子里剩余的液体,示意周曜拿过来:“不如直接问问他?”
周曜报了警,跟着警察一起押着那人去了派出所,而喻凛则被交给与警察同时到达的宁景和,送去了医院检查。
【世界线又消失了。】从宁景和的车上下来,喻凛听到007冷淡的声音。
他好奇地问:【为什么是现在?】
按道理不应该是在今天,因为原本的世界线还有一个关键的剧情点——
喻凛很快地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害宁景和差点坠桥的私生?】
如果肇事的人提前拘留,后面的事自然不可能发生,也难怪世界线会在这个时候消失。
007说道:【应该就是他。】
喻凛思索了一会,问:【我还没去找他,怎么就先送上门来了。】
007想了想,解释道:【私生粉,大多对正主抱有病态狂热的“爱”,把他们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而你扮演的沈星琢,在他那看来,大概就是斡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妖艳贱货,他既认为你不配高攀他的正主,也嫉妒你能和宁景和亲近,估计从昨晚上就琢磨好了要来找你麻烦。】
喻凛冷笑一声,下了定论:【脑子有病。】
瓶子里装的是冰醋酸,还好浓度不高,喻凛又闪避及时,只溅到了几滴,没有什么大碍。
护士给他消毒冲洗的时候,宁景和就在旁边一刻不离地看着,脸上的表情阴得像山雨欲来前的天,喻凛还是头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没事的,就像被开水烫了一下。”喻凛安抚地说道。
旁边的护士冷漠提醒:“被开水烫了也很危险。”
喻凛:“……”
宁景和阴着脸,说道:“昨晚不应该只甩掉他。”
他要是当时就把那个人送进去,今天也不会出这种事。
“不怪你,哥。”喻凛说道,“就算你昨晚把他送进去了,也只能关个几天,他出来后还是会来找我麻烦。”
要么就是找你麻烦。
反正都差不多。
左右他的身手比他哥厉害了不少,还不如直接来找自己,要是宁景和出了什么事,喻凛很难控制自己不会……弄死那个人。
宁景和面色更沉了,语气也愈发不善:“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出来。”
喻凛眨了眨眼,掩盖下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仰着头对他弯了弯眼睛:“饿了,不想在外面吃了,想回去吃哥做的饭,行吗?”
宁景和愣了下,脸色缓和了不少,在喻凛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护士很快处理完喻凛的手臂,交代了几句后就放他们离开了。
因为有宁景和照顾喻凛,周曜在警局录完口供,联系了律师后就径直去了公司。
宁景和开车把喻凛送回家,路上把手机丢给喻凛让他在生鲜超市的小程序里点几样想吃的食材,直接送到家里,谁想电梯刚打开,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时晏。
小区保安认得他的车,楼幢门禁也没改,只是喻凛回来一天就换了电子锁的密码,江时晏只能在门口等他回来。
看到两人一起出现,江时晏的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古怪的表情,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视线在喻凛身上游走了一遭,说道:“我看到消息,说你被私生粉袭击,过来看看。”
喻凛挑了挑眉,说:“现在你看到了,全须全尾,可以走了。”
江时晏看向他身后的宁景和,目光闪烁了一下,又看向喻凛:“我们单独说几句话。”
喻凛道:“我没什么能跟你讲的。”
说罢,就要越过他。
江时晏顿时往旁边迈了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五分钟,很快。”
喻凛不耐地白了他一眼,思考了几秒钟,对宁景和说道:“哥,那你先进去?”
宁景和不情不愿地皱了皱眉:“不行。”
“他说了,就五分钟,很快的。”喻凛在他的背后偷偷扯了扯,“冰箱里好像还有点水果,饭前会有沙拉拼盘吗?”
宁景和最终还是扭不过他,答应了下来。
然后当着江时晏的面,在电子锁上输入密码,开门进了屋内。
进门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还回过头冷冷地和江时晏对上了一眼。
江时晏被他看得也有些面色不虞,看到门关上后,开口第一句就是:“你都把密码告诉他了?”
喻凛走到门口摆放的小熊座椅前坐下:“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时晏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劝慰自己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和喻凛过多拉扯,适时转移了话题,说:“我按照你说的,没有把宁景和牵扯进来。微博也是按照你的意思发的,你满意了吗?”
喻凛:“还行。”
江时晏对他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气恼,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沈星琢,我也看了你的小号。”
喻凛敷衍地反问道:“怎么,突然被感动到了?发现以前的沈星琢很喜欢你,和现在的沈星琢相差甚远,所以又不平衡啦?”
江时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确实后悔了,也确实……想和你重新开始。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喻凛突然撩起眼皮,正色地看着他:“我承认,你确实有几分姿色,以前的沈星琢喜欢你还蛮正常的。但我不是他。”
江时晏蹙眉,脱口而出:“什么?”
“其实以前的沈星琢已经死了,我替他重生了,现在的我是钮钴禄星琢。”喻凛吊儿郎当地说,“你以为自己是浪子回头,其实还是移情别恋,因为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江时晏:“你……”
喻凛看着他这副扭曲的、想骂又骂不出来的模样,突然笑出了声:“好了,骗你的,不过你可以仔细想想,你所谓的喜欢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喻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我饿了,就不跟你纠缠了。”
江时晏见他起身要走,下意识地挽留道:“我确实已经想……”
“啊,还有,不是所有的事都有机会挽留的。”喻凛直视他的眼睛,“当初你说分手的时候,不是挺斩钉截铁的吗,希望你能像当时自己说的那样,真男人就应该痛快点。”
说完,喻凛直爽大力地拍了两下江时晏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开门进屋。
喻凛飞快地脱了鞋,小跑进了屋子里。
偌大的客厅里没有宁景和的身影,厨房也没有,他皱着眉奇怪地转了一圈,直到走到卧室门口时,隔壁的储物室房门打开,宁景和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哥?”
宁景和的手从他眼前穿过,压在了墙壁上,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俯身贴在喻凛耳边,嗓音又轻又缓:“时间刚好,你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他以后应该也不会来了。”
宁景和闷闷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没被这句话说服,手始终撑着没有收回。
喻凛就这样被困在了他与白墙之间。
宁景和今天反常地穿了黑色衬衫, 也不像平常的正经样式,扣子没系到顶,领口松松垮垮的, 从喻凛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瞧见他分明的锁骨, 和半隐半现的肌肉线条。
喻凛的视线在上面浅浅一扫,仰着头挪向宁景和的脸。细碎的头发落在眉骨, 清墨似的桃花眼半垂着对上他的眼,卷翘的睫毛掩着浅淡的、琥珀色的瞳。
喻凛眨了眨眼, 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停留了片刻,再次向下滑过轻轻滚动的喉结,觉得他哥哪哪都透着一股禁欲的性感。
过了有一会,宁景和喊他的名字:“沈星琢。”
他喊得很慢,尾音还带了点沙哑, 莫名有些缱绻的味道。
喻凛缩了缩脖子, 用肩膀轻轻蹭过发痒的耳:“嗯?”
宁景和低下头,注视着喻凛的眼睛, 浅淡的桃花眼中像是掀起了狂风骇浪, 一池春水翻涌。
他俯身靠近,清淡的冷木香被裹挟着飘过喻凛的鼻腔, 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大脑都要麻痹。
喻凛的心顿时一悸, 然后便听到他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喻凛一愣, 随即茫然地撞进了宁景和隐匿着汹涌暗潮的眼底。
“啊?”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宁景和话里的意思。
宁景和再次开口:“我……”
但很快,转过弯来的喻凛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喜欢我?”
宁景和抿着唇,脸上的肌肉隐约绷紧了些,承认了:“嗯。”
喻凛好奇地盯着他,大脑放空了一瞬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细细地打量着宁景和,目光缓缓地扫过他脸上精心雕琢的五官,一寸寸地描摹过他每一处的皮肤纹路,把他整个人都看得躁动不安起来。
半晌,喻凛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宁景和嗓音都沙哑,犹豫了几秒钟,说:“因为你……独一无二。”
喻凛不解地说道:“可是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一样。”宁景和说道,“我看见你的时候,不一样。”
喻凛低着头思考了几秒钟。
上个世界的时候,他其实就有些奇怪,林鹤似乎对他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好得有些过分了。
忽然,他伸手抓住宁景和的另一只胳膊,往前迈了一步,膝盖抵上宁景和的腿侧,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
喻凛慢慢地凑到他的脸旁,轻轻贴近他的脖颈,柔软、温热的呼吸都在此刻交缠。
像一只猫,在探寻它的领地。
周围的一切都虚化起来,理智崩塌,心里那点冲动在不受控制地发酵,喻凛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带着蛊惑人心的吸引力,一片光点落在了他的唇上,像是碎金一般,诱惑着人低头去狠狠捕捉。
肌肤相贴,耳鬓厮磨。
宁景和动了动手指,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刚抚上喻凛的脖颈,就见他退后了一步,诧异又迟钝地捂上了自己的左胸。
“奇怪。”喻凛感受着自己跳得愈发快的心脏,“我的心居然也在怦怦乱跳。”
不知道是不是被喻凛的突然抽离唤醒了几分理智,宁景和的食指勾开他的碎发,克制地又问一句:“可以吗?”
喻凛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行。”
宁景和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他语气生硬地问道:“为什么?”
喻凛想了想,道:“因为你还不是你。”
宁景和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问道:“你是不是对我……从来没有过……”
后面的话,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觉得太过直白未免显得难堪,犹豫再三,也没能说出来。
但喻凛听懂了。
“哥,我不知道。”
喻凛说完,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二次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了。
喻凛靠上身后的墙壁,认真地注视着宁景和略带黯然的脸,说道:“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所以还不能告诉你。”
“但是,或许有一天,我会懂的。”
喻凛抬起手,附上宁景和的手背,手指勾着他的指节,将他的手掌握在怀里,从自己的脖颈上挪下,撒娇似的在他的掌心里划了两道,乖巧又希冀地问道:“你能不能等等我?”
宁景和沉默着。
如果换成别人,他大概会冷漠地认为是对方矫情饰诈的伎俩,但喻凛不一样。
他不是第一次注意到喻凛与正常人的不同,但总是又下意识地忽略他的这点不同,所以每每才能被他无知无觉的举动撩拨得心猿意马,然后看着他继续潇洒抽身,没有半分拨弄了人心的自觉。
他整个人都像是生活在巷子里无拘无束的野猫,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蹭蹭过路的旅人,随便一撩、一蹭就夺了大半的魂,好不容易把对方勾着,下定决心生出了带它回家的念头,结果无情的猫儿滑不溜手、转头就走。
宁景和被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惊到,没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舒了一口气,说道:“好。”
喻凛也说:“我一定会给你答案的。”
语气正经得,好像在和他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始乱终弃一样。
宁景和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心间柔软,按在墙上的手收了回来,揉了揉他绵软的发。
做完这些,连他自己都被这套熟悉的举动给搞得一愣。仿佛曾经已经做过了许多次一样。
门铃适时响起,估计是先前订的菜送到了。宁景和从喻凛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转身走去了玄关。
因为怕喻凛饿着,这顿饭做的很简单,都是些家常的菜式。等宁景和把所有的菜做完时,喻凛已经把桌上的菜扫荡一空,但又贴心地给他留了一份,全都拨到了在另一块碗里。
世界抽离的提醒是在当天晚上来的,喻凛一口气上交了一万五的深情值,换来了一个月的滞留时间。
江时晏确实履行了微博里的承诺,退居幕后,连行程消息都看不见几条。听周曜说,他还申请了某个国家的音乐学院,似乎真的打算沉淀一段时间,但喻凛懒得关注。
一周后,《长夜》正式在一座南方小城开拍。
拍摄的过程很顺利,或许是因为前期的剧本围读,喻凛已经熟练掌握了叶既白的所有行为动机,每一场戏都得心应手,把赵瑾瑜乐得三天两头就要在片场里对他大夸特夸。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座城市的饮食清淡,就算是川渝传来的辣菜,也是经过改良之后的,十分没有灵魂,喻凛的日子过得是水深火热,没熬一个星期就让周曜在网上为他紧急下单了好几瓶老干妈。
结果因为第二天上火导致嗓子干哑,被赵瑾瑜和宁景和明令禁止各种辛辣食物,还没收作案工具,剥夺了他最后的一点乐趣。
但好处是,宁景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开个小灶。
中途喻凛又续了一次费。
《长夜》兜兜转转拍了两个多月,终于在秋天的尾巴正式杀青。
最后一场戏在旧城区的筒子楼。
夜幕四垂,万里无云。
喻凛靠在冰凉的竹椅上,南方典型的空荡天台四处过风,偶尔还能吹来一些居民种栽在女儿墙下的花草的清香。
漫天的星星细细碎碎,围坠在橙黄的弯月边上,他漫无目的地躺在椅子上,踮着脚乱晃。
007问道:【时间到了,还要再留几天吗?】
喻凛说道:【你们都快坑了我五万深情值了,还嫌不够啊?】
007:【……】也不是我坑的啊。
【不过……】喻凛抬头。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晴朗的夜,明亮的、暗淡的星星都清晰可见,整片大地都笼罩在了无垠辽阔的星空之下,【其实还是有点想看看我奋斗的成果的。】
在这个世界的原剧情里,宁景和凭借着左峥一角再次斩获戛纳影帝,然而饰演林既白的则是另外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喻凛也不知道在自己改变之下,这部电影最终呈现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走向。
但他还是相信自己。
只可惜是待不到那天了。
【那就准备……唔,等等,我先去找宁……】
身后传来上楼的脚步,喻凛止住话头,撑起身闻声看去——
宁景和越过生了锈的铁质门框,走到喻凛旁边。他还穿着戏里那件蓝色的警服,本就清隽挺拔的身躯被直挺的衬衫更衬托出几丝韵味,束紧的下摆勾勒出紧实有力的腰身,连褶皱都让人浮想联翩。
“下面收拾好了,很迟了,该回去了。”宁景和说道。
喻凛抬头看了他一眼,弯着眼睛对他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今夜的星星过于繁密,坠了几颗下来,宁景和竟在他的眼睛里也看出了一道熠熠的光。
“是该回去了。”
喻凛抓上他的手,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哥,下个世界再见。”
下一秒,大脑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眩晕,整个世界都归于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
【(原)世界线进程:20%, 深情值累计:2488万。再接再厉哦。】
喻凛再次被拉进了中转休息站。
休息站还和他离开时一样,只不过先前放着各种食物的茶案已经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