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找到谢明其实不难,但是一旦用了灵力,想必谢明也很快就会发现他们。
倒也不是说被谢明发现会怎么样,只是谢明一旦发现他们在这里,定然也会察觉到言翊也在,到时候他们面对谢明不好解释,也无法预料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藏酒散人总说事情还没有走到绝路,几乎是抱着侥幸的想法, 若是能有一丝的转圜, 他们定然也不愿意放弃。
明明看不到什么希望,但还是坚定地想要去试试。
林间响起鸟鸣声。
“他在那密林深处, 在那山脚下有个很大的石洞,谢明就在那里。”藏酒散人眨了眨眼睛, “那林子里还怪热闹的,人很多呢。”
他说着说着神色严肃:“谢明在那石洞门口睡了两天了,如果不是还有呼吸,那些鸟都快以为他已经死了。”
简君皱了皱眉头。
“谢前辈是属于睡得这么沉的类型吗……”落仙仙说着说着觉得心虚,“总感觉不是很对劲……”
“我们先去谢明那里。”简君朝着落仙仙看去,“你继续跟着言翊,守好他的灵智,虽然现在已经到了小溪村,但是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密林人更多一些,谢明此刻状态不对且千重佛陀在那里,想必更为危险。言翊此刻灵智尚在,这里大概没有什么人是他的对手。最后关头,还是谨慎一些。”
落仙仙点头:“好,到时我们在千重佛陀那里汇合。”
几人兵分两路。
身后脚步声渐近,言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他如今做事总是有条有理,像是一个经历了各种风雨的大人,在这苍茫的世间孑然一身,对什么都保持着不感兴趣的极致冷漠,以至于什么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脸上的泪已经被他擦干了,虽然眼眶还红着,但整个人看上去很是麻木。落仙仙甚至丝毫不怀疑,若非是想要杀了谢明的意识支撑着他,他甚至根本走不到这里。
或许他也想要逃避吗?
一边爱一边恨,所以自私地想要拖一拖。
那刚刚的下跪所磕的头里,是否有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向自己亲人道歉的愧疚感?
“你知道谢明在哪里吗?”言翊转过身,刹那间那双浑浊的双眼差点让落仙仙站稳,“在我的记忆里,我醒了之后便在一个山洞里,并不知晓千重佛陀在哪。”
他盯着落仙仙微微有些害怕的眼睛,神色间终于露出一丝疲惫:“谢明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千重佛陀的位置?”
落仙仙稳了稳心神,叹了口气摇头:“我不知道。”
言翊盯着她看了看,随即点头:“那便仔细找。”
这世界上约莫只有谢明知道千重佛陀的位置,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小溪村就这么点地方,要找一个什么东西,不难。实在不行也可以跟着其他来找东西的人走,找到谢明,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谢明到现在还没有打开千重佛陀,定然有他的思量和理由。
言翊毫不怀疑谢明有打开千重佛陀的本事,他若是没有,定然不会来这里。
也好,这东西若是留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让谢明毁掉也好,至少,他在杀了谢明之后,也能过上安生日子。
如果他还想活下来的话。
他几乎是有些眷恋地摸了摸村口旁的石头,随后不带感情地微微弯了弯唇道:“走吧。”
林间风带着湿气,吹得人身上都覆上一层寒冷的水雾。
谢明原本毫无动静的眼睫忽地动了动,随即他缓缓睁开眼,同眼前一只距离他极近、正歪头看着他的鸟对上了视线:“……”
那鸟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当真是好好看的人类。
就是太冷漠了一些。
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几乎没有带任何情绪,只是就这般直直地盯着自己,像一个没有自己意识的傀儡,就算是看向个什么东西,都是受命令驱使似的。
“还没死呢。”谢明哑着嗓子,缓缓道。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怎么,听上去似乎带着一股悲怆的笑意,仿佛不是在报喜,而是在说“我怎么还没死”一样。
那鸟把头正回来,它本来就只是想帮另外一个能听懂它话的人类帮忙,确认这个在山洞门口的男人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现在已经确定这个男人虽然看着虚弱,但一时半会死不了之后,就想着回去。
但不知怎么的,它瞧着这人睁开眼睛后的脸,想离开的脚步忽地顿了顿。
随后,它猛地朝着谢明扑了过去,叽叽喳喳乱叫。
“……”谢明瞧着拿翅膀抱住他手臂的鸟,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是活得时间太长了,有灵性了吧。”
他把胳膊抬起来,让那鸟同自己平视:“约莫再过个二十年,就可以开口说话了——”
他说着说着一顿,盯着那鸟不停掉落的眼泪,一时间竟卡住了壳。
他本想问这鸟为何要哭,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让他瞬间警醒。
他将那鸟放下去,哑着嗓子道:“这里很快便要经历一场浩劫,你如今有了灵识,想来在这座山里是有些话语权的。”
他起身,朝着不远处看去:“叫你的伙伴快点离开这里吧。”
约莫是落雪这两天一直在一旁照顾他的缘故,先前的发热已经好很多。至少,他现在可以能保持正常的思考。
说来也是好笑,他天生灵力属性便是寒性,先前活着时候从未怕过冷。
此番来小溪村,却因为受了寒而发了一场如此严重的热。
他不是在山洞门口睡了两天。
他是晕了两天。
幸而这山洞背风,没让他被吹成个傻子。
“呦,堂堂剑修第一怎么在这山洞门口成了守洞人了?”林间传来一道极为戏谑的声音,惊了山林间正好好休息的兔子。
那兔子似乎是觉得很吵想出来看个究竟,但刚探头,便被人踩成了烂泥。
短短呼吸之间,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明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微微眯着眼睛转身朝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刹那间,骇人的压迫感倾泻而出。
许是被后背的压迫感压的,那鸟忽地一个趔趄。但它管不了,它几乎是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穿过层层或大或小的障碍物,朝着那个寻它帮忙的人类那里飞去。
它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那个人,它的救命恩人如今发着热,身上的伤还未好。
它要去寻求帮助,它要救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十五年前的暴雷几乎让整座山都陷入了山火里,若非是这个人,整座山定然生灵涂炭,再无一丝生命的迹象。
十五年过去了,先前那人闭着眼睛它未能认出,但此时——
“啾!”它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当即有些头晕眼花。
“……”藏酒散人把刚拿出来的酒壶收回去,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怎么飞得这么着急?”
那小鸟见是他,当即眼睛放光,一边唧唧咋咋一边“手舞足蹈”。
藏酒散人眉头狠狠皱起,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出声:“你从十五年前便生活在这里?”
那小鸟止不住地点头,翅膀不停地朝着来时的方向指:“啾啾啾!”
似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似的,藏酒散人语速极快:“你既十五年前便在这里,那你可知山脚下的那个村子是谁屠的?是那位在山洞门口晕过去的男子吗?”
那小鸟一听,愣住了。
“你作什么一副像是见了鬼的模样?”言翊瞧着忽然定在原地的落仙仙,“不舒服么?”
这话虽然听着不是让人那么舒服,但好歹也算是对人的关心,能在如今的言翊嘴里说出来已是极为不易。所以落仙仙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听到有小动物在哭吗?”
“……我是个剑修。”言翊冷冷道。
落仙仙忽地一愣。
不知怎么的,分明不是什么很和谐的氛围,这两句话一出,倒像是生出一股来之不易的温和出来。
落仙仙看他一眼,很敏锐地感受到了不对劲。
果然,下一瞬就见言翊就这般盯着她,朝她靠近了一步。
分明是近到有些危险的距离,若是被外人看到了定然会传出些什么。且言翊相貌清冷,靠得这般近的时候,看向谁的幽沉的眸子总是像是含着情一般,带着些旖旎的味道。
落仙仙却丝毫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呼吸像是滞住了,神色微微变得微微有些恐惧,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
言翊没有追上去,只是弯起嘴角,眸间升起阴冷杀意:“哪里的小动物在哭?”
“你同你的师尊他们兵分两路,你同我一起,他们呢?约莫是去找谢明了。”他歪头,翘着的薄唇微微抿起。
他似乎又快要没有理智了,说出来的话让落仙仙觉得寒意直往头上冒:“让你师尊听见小动物哭和让你师尊听见你哭,你选一个。”
直至后背抵上粗糙冰凉的树干, 落仙仙这才从方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来。
其实言翊并未一步又一步地朝着她逼上来,他只是拿着剑站在原地,就那般平静而淡漠地盯着她。
但这也足以让她觉得打心底里发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落仙仙微微缩了缩脖子。
刹那间她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些遗言, 奈何周围的生灵全都被言翊吓得不知所踪, 她连个可以传达消息的小动物都没有。
“你知道的,我现在很着急。”言翊微微眯起眼睛, 狭长双眼里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胁迫,浓重的威压几乎让落仙仙喘不过气来。
这里本就是一片密林, 周遭树木长枝交错, 常年泛着绿的叶子将冬日本就不足的光线拦了一大半在外面,丝丝冷光落下来,将这里变成了一块杀人的“风水宝地”。
若非是实力差距被拉得很大,音修在剑修的面前的气势总是会少上那么一大截, 真的打起来,很容易还没有出招便节节败退。
落仙仙抿唇,刚准备劝人,便又听见言翊道:“这里不是你的家吧仙仙。”
他微微笑着,眼尾泛上一层淡红:“被杀的不是你的亲人吧,所以你想劝我冷静些。”
落仙仙一惊:“不是的!”
言翊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谢前辈他现在很不好,他先前本就受了很严重的伤,这次又不知怎的,竟在那入口处昏睡了两天……”落仙仙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了, 她上前一步拉住言翊的袖子, “我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谢前辈不是那种轻易就大开杀戒的人——”
“那也就是说, 村子的人都罪大恶极本就该死了?”言翊打断落仙仙的话,几乎是有些轻声细语, “好奇怪,我在这生活了那么久,我怎么不知道?”
落仙仙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眼前的言翊虽看着还能保持正常的思考,但实际已经没剩多少理智了。
奉天赶往小溪村的路途不算太过遥远,但这一路上的谣言实在是过于骇人,那些人每多说一个字,便是对言翊的心神多伤害一分。
而到了小溪村之后,先前美好的回忆又变成了折磨言翊的利刃,在意识到一切都无法回来的时候,他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放到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身上。
在小溪村十三年的种种,和谢明在一起的十五年的种种,言翊肯定觉得他自己很像一个笑话。
她如今用多少灵力都无法再唤回言翊的神智。
于是她猛地意识到,若是再不把言翊带去和谢明见上一面,或许他们就再也没有在能够互相认出对方的情况下说上那么那么几句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落仙仙将言翊的袖子放开,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你跟着我来吧,我知道谢前辈在哪里。”
天空中传来几声鸟鸣。
没走一会,身后忽然传来言翊微哑的声音:“谢明的伤还没好吗?”
落仙仙没听清,只是停住脚回身看他:“什么?”
“……没什么。”言翊没什么表情,“继续走吧。”
他比谁都清醒。
问谢明伤好没好才是他不清醒时问的话。
言翊心想。
下一次抬脚,他忽地猛然一顿,朝着天空中猝然展开的黑色结界看过去:“这是……”
落仙仙也感受到不对劲,抬头的刹那,瞳孔有些不受控制地放大:“这里为什么会有怨灵之气!”
砰的一声——!是一声巨响。
身体在没有任何掩护的情况下狠狠撞向石壁,谢明猛地吐出一口血,随后随着那石壁缓缓跌落下来,一手撑地,半跪在地上。
他并未因为这一下而呼吸不稳,只是面色看上去更为苍白一些,他抬头时眉宇间狠狠拧着,朝着那前一刹那还是言翊模样的男人看过去。
那人背对着他,手里拿着刚刚那一击偷袭所获得的战利品——
赫然是落雪。
他似乎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将那剑拿着左右旋转,企图看清楚那剑上的每一处痕迹。
“这便是第一剑修的佩剑么?”他笑道,“确实是把好剑。”
“……”
谢明把喉间企图再次喷涌而出的血强行咽下去。
其实方才那一击算不上是偷袭。
前方这路人看上去只是冲着千重佛陀而来的数支队伍里的其中一个,谢明并未在动手时下死手。只是后方的气息实在是熟悉,他在转头的刹那只看到了那熟悉的、带着寒意的眸子,于是愧疚战胜戒心,仅眨眼的功夫便被一脚狠狠踹上了腹部。
再然后,落雪脱手,上了这人的当。
“我其实并不懂你们口中的情爱是什么,但我知道它能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那人声音沉而快,听上去似乎有些愉悦,“十四年前我也是这般让术风觉得是他自己杀了自己的妻孩,再无回头路。”
这声音着实有些熟悉,谢明的瞳孔微微放大,缓缓站了起来,有些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微昊?”
那人似是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于是将落雪放下来,就这么轻快地转过了头:“是我。”
谢明呼吸一滞:“……”
已经死掉的人重新出现在世人的眼前其实不是什么很值得惊讶的事,毕竟将人连成傀儡的方式堪称五花八门,以何种形式出现都不奇怪——
但如果这人身上浑身上下都是人气的话,便得另说。
“你好像很惊讶?”微昊看起来心情真的很好,“没什么好惊讶的,你死了十三年都能活,我这才死了多久?谢明,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某一刻谢明差点觉得自己进了什么让人头脑不清的幻境,但思绪围着先前在万象宗所发生的一切绕上一圈,便很快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眼前人虽是微昊,但身形稍有变化。不似之前那般修长但看着没什么力气,如今的他看起来更为有力匀称一些。
而且似乎高了一点。
“你那日身体里的魂魄没被打散,在那些怨灵的庇护下,寻了个新的躯体,还顺便换成了自己的脸。”谢明冷笑一声,“当真是细心,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不要脸了。”
他盯着微昊的脸,似乎是有些不解:“不过反正都已经是重新选择躯体了,为何不换个好看一点的脸,也省的人看见你觉得恶心。”
这话着实是刻薄,不过微昊倒是不在乎。
他朝着前方那波早已意识到不对劲想逃的人看过去一眼,随即他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道:“我就不明白了,反正你都已经是世人嘴里那个屠掉自己徒弟村子的十恶不赦之人了,为何还会有心思想将这些打着千重佛陀的人救下来。”
他说着说着神色骤然冷下来,前方那些本拼了命脉动步子想跑的人也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骤然顿在原地,面色泛上一层青紫:“我若是想杀什么人,谁同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也是转移不了我的注意力的,就像这样——”
身体爆开的声音惊得周围的动物落荒而逃,鲜红的血在落下来的刹那仿若是下了一场带着腥味的雨。
滴在嫩绿的叶子上,看着不伦不类。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的功夫,便要了数十人的命。
谢明脸上的表情冷得像是覆上一层霜。
落雪如何唤也唤不回来,带着灵气的剑似乎是听不见自己主人的召唤,被握在仇敌的手上,仿若一把只是长得好看的废铁。
说不着急是假的,方才那一脚要说是谢明故意让的其实没什么不对,但不知怎么的,纵使是谢明,这会也生出一股子纵使是他不让,微昊那一脚也可以毫不偏移地踹在他身上的错觉。
桀骜如谢明,问剑从未失败的情况下,就算是嘴上说着什么还需要进步成长,但内心其实早已不把“问剑”这个事情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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