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
 “什么?”裴晓宇还不知道是什么,嘴角就已经上扬。
 宋彦明瞧他这幅给颗糖就开心的小孩样,得意地在一旁笑:“自己看。”
 裴晓宇抬头看宋彦明,见他也笑着,没忍住嘿嘿笑了一声,低头打开袋子。
 是一瓶香水和两瓶墨水。
 “你不是想要么。”宋彦明说。
 裴晓宇抿着嘴,嗯了一声,拿起香水那瓶来看,可上面全是英文。
 宋彦明:“Penhaligon,潘海利根。”
 裴晓宇腼腆的笑着,他五官很精致,但肤色又偏黑,这样笑的时候有难以形容的可爱和纯真。
 宋彦明问:“喜欢吗?”
 裴晓宇舍不得拆,说:“先生,这是什么味道?”
 “就是……”宋彦明一时间难以描述香水的前中后调,想起今天喷的就是这瓶,便俯身伸出自己左手把手腕放到裴晓宇面前,“闻。”
 裴晓宇耳朵烧了起来。
 “好闻吗?”
 “好闻。”
 裴晓宇囫囵乱答了一句,撤身站起来。
 “谢谢先生,我们回去吧。”
 两人都忙了一天,天黑之后后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两人踱步回房子。
 “先生,我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浍河了,买的船票。”
 “这么着急?”
 “嗯,潘哥说坐船过去都要五六天呢,给浍河那边的人打过电话了。”
 宋彦明转头看裴晓宇,想说时间这么紧急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好,又想说应该找几个人跟着一起去,还想说还是不放心让裴晓宇去。
 话到嘴边又哽住,他也轻叹一口气。
 最后只说:“明天早上我送你。”
 走得确实很急。
 到家里的时候唐姨刚做好饭,一听说裴晓宇要去东北那么远的地方出差一个月,饭都不吃了立刻就要给裴晓宇收拾东西。
 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去过东北,只听说那边不到十二月就冰天雪地,又觉得东三省日本人多不安全,七嘴八舌的一顿饭都没吃掉多少菜。
 裴晓宇到过最北的地方就是天津,还是前年跟宋彦明一起去的。
 吃完饭,裴晓宇和永叔收拾餐桌,唐姨去给裴晓宇装吃的,怕他在船上吃不好。
 “晓宇,到了那边千万注意安全,每天给家里打个电话。”永叔嘱咐。
 说到了这里,在一旁喝茶的宋彦明忽然站起来,“晓宇,你跟我来一下。”
 “好的先生。”裴晓宇暂停手中的事,加快脚步跟着宋彦明上楼。
 宋彦明进了书房,裴晓宇进去之后把门关上了。
 这个书房是以前舒嘉用过的,里面的装潢中西结合却不突兀,还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古今中外各种各样的书籍。
 不过宋彦明回国之后就不怎么看书了,有时候觉得自己该沉淀一下了就找一本来翻看,结果过了两个月还在二十几页。
 裴晓宇站在书桌前,看宋彦明背对着自己打开了书架上的暗格,接着拿了一把手枪出来。
 “勃朗宁,9毫米的口径,我以前教过你怎么用。”宋彦明翻手左右看了一下之后手指扣在扳手那里旋转一百八十度,把手柄朝向裴晓宇:“还记得么?”
 裴晓宇点头,“记得。”
 宋彦明:“拿着。”
 裴晓宇犹豫了一下,握住了手枪。
 其实宋彦明身边挺多人都有枪,司机李嘉伟就有,但一直没给裴晓宇配。主要是因为裴晓宇年纪小,又总是跟在自己身边。
 宋彦明坐下,翘起二郎腿,他表情很严肃,说:“我会安排人在浍河接应你保护你,但你自己也要学会保护自己。记住,你是宋家的人,不管你做了什么,有宋家给你兜底。”
 “好。”裴晓宇笑,他拆下弹夹看了一下,是空的。
 宋彦明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盒子弹,“自己装。”
 楼下偶尔传来唐姨和永叔说话的声音,书房里只有裴晓宇咔哒咔哒装子弹的清脆响声。
 裴晓宇感觉得到宋彦明此时正盯着自己看,他却只能低头把玩着手枪,心情很复杂。
 明明从小就四处流浪,到宋彦明身边也才四年多一点,裴晓宇在脑中思索,怎么就这么依恋呢?
 总觉得像孩子离开了家。
 “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裴晓宇稍微靠近书桌一点,把手枪放在桌面上,问他:“当初您自己出国上学,去那么远的地方,害怕吗?”
 说起这个,宋彦明微微皱了下眉头,思索着这遥远的十几年前的事。
 在宋彦明还十五六岁的时候,宋立伟堂而皇之的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住,还带来了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女儿,舒嘉心中残留的一丝家族情分也消失殆尽,她借口国外有更成熟更好的教育把宋彦明送到了英国,然后在半年后,自己也去了意大利。
 十六岁实在是过去太久了,宋彦明想了好一会,只想起有次中秋夜,宋彦明出门去给家里打电话,怎么都没有人接,回家的路上还被个外国人抢劫,宋彦明气不过跟他打了一架,掉了一颗牙。
 “我忘了。”宋彦明说。
 裴晓宇不追问,温顺地笑笑:“好吧。”
 宋彦明抬头看向裴晓宇,“是不是害怕了?”
 裴晓宇微微抿唇,然后说:“有先生给我撑腰,我不怕。”
 时间晚了,裴晓宇拿着枪下楼,两人各自回房间睡觉,裴晓宇下楼的时候唐姨正好把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一一叮嘱裴晓宇各个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给你装了7个苹果,苹果能放不会坏,记得每天都吃一个,知道吧?”唐姨嘱咐。
 裴晓宇全都乖巧应下,“嗯!一定吃!”
 本想着今晚洗漱完就早早睡觉,但心情焦灼,十秒到凌晨四点多才昏昏睡过去,六点钟又被叫起来。
 去码头的路上裴晓宇眼睛都睁不开。
 宋彦明开着车,偶尔转头看裴晓宇。
 十一月的南浦市,六点多天还没亮,只有隐约的日光从东方浮现,宋彦明看裴晓宇打瞌睡的稚嫩模样,连婴儿肥都没有完全褪去,竟然又冒出“要么就不要他去了”的想法。
 纠结着,就到了码头。
 裴晓宇下车之后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清醒之后清点随身带的行李。
 “厚衣服。”宋彦明提醒。
 裴晓宇拍拍自己的行李箱,“带了,去年新买的羊绒大衣。”
 宋彦明心想着怕是不够,但现在也没时间准备了,就嘱咐他:“到了那边,自己去找地方买件棉袄或者貂皮大衣穿,那边冷。”
 裴晓宇嗯嗯点头:“好。”
 “别舍不得买,全都记在公账上。”宋彦明补充。
 码头的汽笛声已经在催促,上船的队伍在慢慢减短,宋彦明的所有嘱咐裴晓宇都记下。
 裴晓宇拎了一个皮质的行李箱,一个随身的挎包和一个装着吃食的手拎包,和宋彦明告别。
 “先生,我上船了。”裴晓宇说。
 “自己在外面注意着点,要有戒备心。”
 “好的先生。”
 裴晓宇告别宋彦明,跟着队伍一起踩上台阶上船。
 清晨的海风吹拂他柔软的头发和风衣的衣摆,海上露出了太阳的光辉,他逆着光回头看宋彦明,发现他还站在原地目送自己,见自己回头了便挥挥手。
 旅客都在陆续上船,裴晓宇不能在楼梯上逗留,没时间回应就跟着队伍上船去寻找自己的房间。
 船上到处都是人,吵吵嚷嚷的,裴晓宇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艰难在走道里挤着往前。
 裴晓宇的船票是卧铺单间,要上到第三层船舱上去。
 到第二层的时候人少了很多,裴晓宇加快脚步想赶紧上到第三层的甲板上看看先生还在不在下面。
 裴晓宇走到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因为走得急,两手又都拎了东西险些踩空滑倒。
 “小心。”有人在身后托住了行李箱。
 裴晓宇稳住身体之后回头说:“谢谢。”
 身后是个身量约摸一米九的男人,五官深邃,看起来不像中国人,但眉宇之间又有着东方人独有的柔和,讲话也没有什么口音。
 “没关系。”对方看到裴晓宇的脸,似乎有些惊喜,莞尔一笑,伸出手来握手:“我叫楚鸿哲。”
 裴晓宇双手都提着东西,微微抬起来示意自己现在不方便握手,对方反应过来,笑着说了声抱歉之后要帮裴晓宇拎行李箱。
 “不用。”裴晓宇立刻拒绝。
 上船前先生才叮嘱过,在外面要有戒备心。
 说完裴晓宇便加快脚步往上,三层船舱人不多,裴晓宇拿着行李走到甲板上,这才发现船已经在离岸。
 这艘船很大,裴晓宇站到甲板上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很难在岸边的人群中找到宋彦明。
 他看了又看,正想着可能已经走了的时候,终于在码头外面的路边看到了宋彦明,他靠在车边远远的往轮船这边看。
 裴晓宇放下行李挥手,但宋彦明没有反应。
 此时的宋彦明大概是看不见裴晓宇的,也许刚刚就准备要走了,只是走到路边要上车的时候又不放心,回头看着轮船,想着看着船顺利出发再走比较安心,就点了根烟,看着这艘载着裴晓宇的船。
 裴晓宇在甲板上看了很久,直到轮船驶离港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浦市已经被淹没在晨雾中之后,裴晓宇才活动活动自己冻僵了的手,拎起行李去找自己的房间。
 单人间很好找,裴晓宇在179号房间门口确认好信息,推门进去。
 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挂衣服的衣架,行李可以放在门后的置物柜里,从小小的窗子看出去,是汹涌的深色海浪。
 裴晓宇把这两天穿的衣物挂好,吃的也拿出来摆在桌面上,最后再把日记本塞进枕头底下。
 船上的日子无聊,正是写日记的好时机。
 安置好行李之后,裴晓宇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心想这个时候先生应该已经到家了。
 本想再看看潘哥给的资料,无奈一晚上没睡好,只看了两页就倒头呼呼大睡。
 再醒来的时候居然是下午四点多,连午饭也错过了。
 裴晓宇半坐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今天天气不好,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裴晓宇揉了揉眼睛,起床准备出去走走。
 询问了船员,餐厅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但晚餐要到五点才开始供应,裴晓宇道谢后往下走,到了二楼就诱拐去了甲板。
 下午四点钟,天色已经很暗。
 甲板上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人坐下长椅上吸烟。
 裴晓宇从自己兜里摸出香烟来准备点一根,没想到甲板上风大,点了几次都是一点燃就被吹灭,正想着回舱内点的时候,一个高大男人凑了过来,微微掀开大衣替裴晓宇的火柴挡风。
 裴晓宇抬头看,是早上上船的时候见过的楚鸿哲。
 “现在可以点了。”楚鸿哲绅士道。
 裴晓宇说了声谢谢,低头划开一枚火柴,点燃了香烟。
 楚鸿哲:“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裴晓宇刚刚才受了他一点小恩惠,现在不好一点都不搭理他,只好说:“我下来吃饭。”
 楚鸿哲转头看裴晓宇,海上的气温更低,楚鸿哲的皮肤接近白种人的白,被冻得有些发红。
 “餐厅是五点供应晚餐。”
 “所以我在等。”裴晓宇说完,掸了掸烟灰。
 楚鸿哲:“你是南浦人?去东北做什么?”
 一上来就查户口一样的聊天让裴晓宇觉得不舒服,但是面前这张脸看起来又是那么真诚和人畜无害。
 裴晓宇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他:“你是浍河人?你来南浦做什么?”
 “是。”楚鸿哲点头,“我跟家人到这边来做生意,不过他们提前回去了。”
 裴晓宇:“你为什么没有一起回?”
 楚鸿哲:“浍河冰天雪地,一眼望过去除了码头什么都没有,太无聊了,南浦多热闹。”
 “浍河码头怎么样?”裴晓宇问。
 他的烟已经燃到了烟蒂,按在地上灭了之后扔到角落垃圾桶里。
 楚鸿哲微微偏头,笑着说:“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就在浍河码头做事。”
 裴晓宇眼睛一亮,“那你知道现在港口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楚鸿哲:“想知道?”
 裴晓宇点头。
 “请我吃晚饭,我就告诉你。”楚鸿哲说。
 搞什么?我已经有先生了。
 楚鸿哲也不介意裴晓宇的抗拒,反而更有兴趣地笑,说:“听说餐厅里的牛排不错。”
 他看裴晓宇穿的衣服就知道他不是缺钱的人,请客只是试探。
 裴晓宇心想,这种轮船上的餐厅能有什么好吃的。
 “好,可以。”裴晓宇想着只是吃顿饭,又不会掉块肉。
 各有意图,他想跟自己吃饭,自己想要浍河码头的情报,各有所需,正正好呢。
 在二层的餐厅坐着等了一会儿,餐厅开始营业。
 因为南浦往返浍河的轮船不多,即便这艘已经是最好的一艘,条件也是只能算是中等。
 没想到餐厅的菜品看起来真的还挺不错。
 往返两地的大多是生意人,有钱人也不少,船型改不了,这些服务还是努力跟上了。
 裴晓宇看着酒单,挑了一瓶来自法国约瑟夫产区的红葡萄酒。
 菜品上桌,楚鸿哲喝了一口,说:“你品味真好,红酒很好喝。”
 楚鸿哲满意非常,看裴晓宇的眼神更加欣赏。
 裴晓宇只是礼貌微笑一下,说了谢谢。
 品味好是吗?都是先生教的,毕竟先生的酒窖可不是谁都能进。
 “可以跟我聊聊了吗?”
 “你想知道什么?”
 裴晓宇不清楚楚鸿哲到底是谁的人,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便不能问得太细致。
 他想了想,“如果我想去浍河码头做生意,需要知道哪些?”
 楚鸿哲倒是很真诚的样子,问:“做航运生意吗?”
 “是。”裴晓宇点头,喝了一口红酒。
 “如果是航运生意的话,现在入场还真的不是好时机。现在浍河码头最大的航运公司是冀星,已经成立了自己的港口公司,要跟原本的浍河港口公司瓜分码头的航线。”
 楚鸿哲说着,切开一块牛排之后往前凑了一点,说:“这个消息很多人都知道了,但冀星为什么要这么做很多人都不知道。”
 “为什么?”裴晓宇装作只是在听行业八卦一样,一边吃一边说。
 楚鸿哲压低声音:“港口公司给外国人办事。”
 裴晓宇:“这种情况应该很多地方都有吧。”
 说完裴晓宇顿了一下,抬头看楚鸿哲,“我来之前也听说过浍河的情况。”
 楚鸿哲:“你知道情况的话,应该知道冀星为什么要这样做,浍河地理位置特殊。”
 裴晓宇没再言语,只是安静地吃饭,把话题引到楚鸿哲在南浦的事情上。
 这是他想过最难办的情况。
 南浦是这样,浍河也是这样。
 等到了浍河,得打电话跟先生沟通一下。
 宋家向来是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去,奈何树大招风,宋家这颗大树,这个想剥点树皮,那个想摘点树叶,果实挂在树上还没熟,就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要收入囊中。
 宋彦明这些年周旋在这些势力中,已经很是头痛。
 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船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吃完饭之后就在餐厅里坐着聊聊天喝喝酒,这里至少有音乐可以听。
 但裴晓宇已经呆够了,想回房间看看资料写写日记。
 “明天一起吃饭吗?我请客。”楚鸿哲说,又补充:“浍河码头那几家码头公司,我也是略知一二。”
 他好像知道裴晓宇有目的,但并不太在乎。
 裴晓宇没立刻答应,只说:“明天再说。”
 说完要走的时候,楚鸿哲在身后说:“我的房号是244,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拜拜。”裴晓宇说。
 回到房间,裴晓宇坐在小桌子前看资料,心里却止不住的在想楚鸿哲的事,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楚鸿哲的心思还跟他来往这件事,让裴晓宇觉得心虚,好像背叛了先生。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先生并不是自己的男友。
 “真是的。”裴晓宇自顾自地笑一下,继续看资料。
 资料都是潘哥到处收集来的,有些都不一定是真的,甚至还有许多内容是那几家码头公司的家族八卦。
 裴晓宇着重看了冀星的部分。
 看了大半,竟然意外的发现,冀星整个家族近十年的发展竟然和宋家差不多,冀星现在的当家人和宋彦明一样,都是留洋回国之后整顿产业和家族关系把家产捏在手中。
 区别只是冀星的当家人是大女儿,叫于珍,留洋的学校是在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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