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在的宿舍一共住着四个人,唯一认识的赵言今晚不回宿舍。
 回来的只能是剩下的两个人。
 他和他们不熟。
 孟清州打了个哈欠,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进来的二人看着窝在床上的人,相互对视一眼。
 身后的人一甩手,再次“砰”的一声将门甩上。
 然后——
 “噼噼啪啪”
 “哐哐当当”
 脸盆的碰撞声、衣服的甩打声、拖鞋故意拖拉出的声音……
 二人兢兢业业地制造噪音,努力给宿舍第三个人添堵。
 十分钟后,张毅第十五次把洗脸盆从床底拖出来,中途还不忘把它撞在旁边的床架上,床架也不负他望,很快发出了难听刺耳的呻.吟。
 “你能不能别拖了!”常平坐在床上,率先忍不了了。
 “你看他像是听得到的样子吗!”他愤愤指着对面的床。
 孟清州躺在上面,他的一条腿搭在墙上,脖子挂在床边,头向下半耷拉着,四仰八叉睡得很香。
 可能宿舍温度有点热,被子刚刚还被他一脚踢开了。露出里面的蓝色叮当猫睡衣,和一片白白的肚皮。
 张毅无语片刻,最后只能狠狠瞪了床上的人一眼,“那今天这事难不成就算了?”
 “明天再和他算账。”常平丢下一句,就赶紧躺下抱着被子睡了。
 明天早上还有早训呢。
 “真是便宜他了!”
 ————————————
 已经凌晨两点了,但温礼睡不着。
 他想不通。
 那张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还是他太自恋,所以误会了?
 照片历历在目,演员优秀的记忆让他根本忘不掉,一闭上眼就是在脑海里横冲直撞的……
 很白的……也很漂亮的……还有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粉色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温礼蹙起眉,闭上眼命令自己立刻住脑。
 ……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给他发这种照片?
 会发这种照片的都是情侣或者暧昧对象。
 他对孟清州有意思,温礼不否认这一点。
 一见钟情不止存在于他出演的影片,他在现实也遇到了让他一见钟情的人。
 也许是因为那支利落射出的箭,也许是洒落了阳光的俊秀侧脸,也许是发力时侧腰被勾勒的优美线条。
 但无论什么原因,他想追他。
 出于一个成年男人遇到心仪伴侣后在心底滋生的强烈欲·望,一个会让他患得患失的美好欲·望。
 他不会掩饰这种渴求,但主动出击前,他需要摸清楚孟清州的想法。
 孟清州不是他的那些狂热粉丝,他不会给他私信一些不适宜的照片。
 他甚至不是他的粉丝。
 温礼对自己的国民知名度很自信,他在平台上拥有一亿多的粉丝,而这只是平台上数据。
 平台之外各个年龄段的粉丝都有,从十几岁的少年到六七十岁的老人,所以他很了解那些眼神,崇拜的、喜爱的、疯狂的……
 但孟清州显然不是其中一员,他看过来的眼神没有崇拜和痴迷,他不追星,甚至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或许他也根本不爱上网,就像白天车上的插曲,毕竟现在很少有人出门不带手机了。
 难不成?
 温礼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半坐起来,过了好久才慢慢探出身,“啪嗒”打开床边的落地灯,被子也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在腰间。
 暖黄的灯光在昏暗的卧室,照亮了一小片角落。
 温礼靠在床头,神情在灯光下有些看不清。
 所以,这张照片绝不是出于粉丝对偶像的疯狂痴迷,而是——
 他喜欢我?
 强压在心脏最深处的甜美想法,如同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在等待了足够长的时间后,终于被患得患失的主人小心翼翼揭开。
 对,他喜欢我。
 不知不觉,礼物顺着血管的跳动开始悄悄蔓延,从心脏到脑海,编织出一场绮丽的梦。
 ——————————
 昨晚睡得太早,一觉醒来孟清州精神饱足,赶快洗漱好后就跑到了训练场,还不忘拿上昨天央求张萍做的东西。
 现在是五点半,这个点太早了。运动员们训练到晚上23:00,一般不会这么早起出来训练。
 所以诺大的训练场此时只有他一个人。
 孟清州蹦蹦跳跳了一圈,简单热了身,然后就迅速专注于体能训练。
 赵叔说的没错,他的体能确实不好。
 手臂的无力出现的断断续续,但并不持久。
 就好比今天早上,起床穿衣服的时候,‘无力’只持续了2秒,然后他就迅速恢复过来,并且还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要掉的裤子。
 不仅为了全国赛,就算为了尽早恢复身体,他也要加强对身体的训练。
 孟清州深吸一口气,耍了一套在军中训练时常用的拳法。
 这套拳法只有几个简单的动作,上手很容易,即使他现在这个弱鸡身材也能练好。
 几个动作下来,直到身上变得暖洋洋的,孟清州才停下手。
 射箭是一个要求耐力的运动,运动员们要站得稳,射的稳。
 所以对身体的力量和耐性的要求就格外严苛。
 站得稳就是腿稳下盘稳,而射的稳要求手稳、腰稳。
 这具身体虽然受过专业的训练,但程度依旧不够,训练的结果不太好。
 以前为了训练士兵的耐力,军中会要求士兵负重训练。
 孟清州拿出张萍做的两个沙包,将他们绑在腿上。沙包很轻,只有一两斤,这具身体用是刚刚好。
 射箭训练场是一片空旷的草坪,这个时候没人训练,所以孟清州早早起来就是为了赚这个时间差。
 他说到底只是射箭运动员,跑步也是为了锻炼耐力和腿部力量。
 草地松软对膝关节和肌肉的冲击力要更小,很适合负重跑。
 赵孜眯起眼睛看了一眼。
 远远看去,鹅黄色的一坨在绿色的草坪上笨拙地移动,像一只被小狗追在紧紧屁股后面而不敢停下来的小鸭子。
 这个既视感,赵孜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走近几步想看清是谁。
 认出来了,是孟清州。
 笑容消失。
 训练场空旷又安静,如果不是他今天穿了个亮色的衣服,赵孜说不定还真看不见他。
 “喂!”
 赵孜等着孟清州跑过来后,也快跑几步跟了上来。
 “不是七点才训练。”赵孜看了看他绑在腿上的负重,撇了撇嘴,“你这么卷,赵教练知道吗?”
 跑步不能说话,不然容易岔气。孟清州闭着嘴,继续匀速的跑完最后一圈。
 训练场很大,他现在只能跑四圈,他要保留体力参加体能训练。
 赵孜也不说话,跟在旁边陪着他继续跑完。
 “呼呼~”几圈下来,他出了一身汗,动辄就湿黏黏的贴在身上。
 孟清州一边呼气,一边顺着训练场慢慢走,边走边调整呼吸。
 等到身体适应后,孟清州回过头,发现赵孜还跟在后面。
 赵孜体能很好,跑了一圈也不见呼吸急促。
 “你不是也这么早就来了。”孟清州顿了一下,说出听到的时髦用词,“也这么,卷。”
 他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赵孜眯了眯眼,指了指射箭场旁边的林子,“我刚从小门过来,路过。”
 林子后面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因为很隐蔽加上队里没钱就一直没修,渐渐成了省队的‘小门’。
 “队里不让从那过,被抓到会被骂的。”孟清州开口提醒道。
 赵孜‘嗤’的笑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啊。”
 孟清州上次去酒吧就是从这偷溜的。
 孟清州不说话了,蹲下身解腿上的沙包。
 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赵孜低着头看着脚边的杂草,抬脚踢了踢,声音有点低,“不想挨门卫大爷的骂。”
 省队早上六点才开门,负责的门卫老大爷脾气暴躁,谁早来喷谁,简称省队第一喷子。
 这是在和他解释吗?
 孟清州有点疑惑,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练完腿就要练手臂了,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让手臂恢复正常。
 沙包是有两条绑绳的,用的时候绑后面就好了。
 但一个人,绑腿上容易,绑手臂上就难了。
 孟清州向前伸着手,把沙包放上面,但另一只手只能抓着沙包的一条绳子。
 这样根本绑不起来。
 孟清州歪头靠在手上张嘴就要咬。
 赵孜瞪大眼睛,赶紧伸手把孟清州低下的头推起来。
 “你脏不脏!”
 “跑了这么多圈,都沾了多少灰了!”赵孜边骂边低头,利落地将两个沙包紧紧地绑好。
 “谢谢。”
 手上传来两道勒力,这一刻孟清州对赵孜的初步印象崩塌了。
 毕竟之前浴室和决赛的一系列挑衅,他还以为赵孜很讨厌他。
 现在看来,讨厌是真的,但是讨厌可以改。
 虽然已经有了温礼一个朋友,但谁会嫌朋友多。
 “你要一起练吗?”孟清州率先提出破冰邀请。
 最后在对方的死缠烂打下,赵孜勉为其难学会了一套拳。
 几次活动下来,手上的肌肉泛起一阵酸麻。
 孟清州及时停下,将沙包解下来。
 “不多练一会儿了?”赵孜意犹未尽的挥舞了几下,他大概知道孟清州练拳是为了什么了。
 “不了。”孟清州利索收拾好东西,大步往回走,“周四早上有奶黄包。”
 现在已经六点半了,大部分人都已经起床来吃早饭了,食堂坐满了人。
 孟清州端着早餐,稳稳当当的跨过人群,最后跑到角落里享受自己的早饭。
 赵孜坐在孟清州对面,看着他一口奶黄包一口粥,每吃一口还要眯着眼睛享受。
 有这么好吃吗?
 他早上在外面吃了饭的,但现在又隐隐开始饿了。
 也不知道是刚才训练训饿的,还是看他吃饭看饿的。
 “给我一个。”
 赵孜伸手就要拿,却被一巴掌打开。
 孟清州狠狠咬了一口,奶黄包露出里面黄黄的流心,颜色跟今天他穿的衣服很相似。
 白色的皮,黄色的是心,软糯糯的。
 “自己去买!”
 语气倒是凶的不行。
 赵孜翻了个白眼,起身去买饭了。
 但赵孜刚一走,后面就窜出两个身影。
 “原来你在这!”
 张毅面容愤怒,高高大大的身影杵在餐桌前,后面跟着不说话的常平。
 孟清州看着面前的手,疑惑地侧侧身,“你们有什么事吗?”
 “昨天的事你得和三哥道歉!”
 三哥?这是谁?
 “等等。”
 跟在后面一直不说话的常平站出来,伸手拦住冲动的张毅,看起来倒是冷静许多,但是语气却也不太好,“三哥是崔山。”
 怕他还认不出来,又补充道:“是和你比赛输了的人。”
 孟清州想起来了,昨天淘汰赛的那个32号好像就叫崔山。
 “所以呢?”他不记得昨天比赛有得罪对方。
 “三哥说他要走了。”张毅挥开常平的手,眼眶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沙哑。
 一米□□的大高个子看起来快要哭了。
 孟清州最怕人哭。
 他不知所措地退后几步,不确定地问道:“因为昨天那场比赛?”
 张毅握紧拳头,一字一句地回答,“因为那场比赛!”
 他们和崔山是在体校认识的,崔山虽然嘴欠又贱兮兮的,但他经常帮他们,三人感情一直很好。之后为了进省队更是一起拼命训练、比赛。
 崔山天赋不好,但坚持了这么久,张毅和常平都知道他有多爱射箭。即使以前成绩再不好,也从来没说过要放弃。
 但自从昨天输掉比赛后,崔山第一次没有笑嘻嘻地和他们开玩笑,反而整个人极其沉默,最后丢下一句。
 “我不想练箭了。”
 为什么突然不想练箭了?不就是比赛刺激了。
 想着想着,张毅又要哭了。
 孟清州不是很理解。
 因为输了比赛,所以就要退队?
 比赛输了不是应该要想办法赢回来吗?为什么要退队?
 他看着激动的张毅和沉默的常平,沉默片刻,最后开口,“对于他退队的消息,我很遗憾。”
 “但我想这不是我的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你站住!”
 张毅见人要走,伸手就要抓他。
 一个身影突然挡了过来。
 赵孜不耐烦地推开他,将孟清州挡在身后。
 他刚才在旁边听了全程。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崔山退队是他自己的决定。和孟清州有什么关系?”
 最后,赵孜怒气冲冲的带着人离开。
 张毅呜咽着蹲下来,整个人窝成一大团。常平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
 他们当然知道,退队是三哥自己的决定,和孟清州没有关系,但是……
 他们能怎么办?
 “刚才谢谢你。”
 孟清州走在旁边,再一次地向赵孜表达谢意。
 赵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今天的特训是体能训练,他们到的时候,赵华已经早早在场地等着他们。
 “赵叔好!”孟清州率先挥手打招呼,还附赠一个大大的笑脸。
 赵华看着一脸阳光的孟清州,又看看后面不说话的赵孜,最后点点头,“来了。”
 “哼!”
 孟清州没有错过背后传来的冷哼。
 视线在二人间徘徊。
 赵孜和赵叔叔有什么过节吗?
 等等……都姓赵?
 一个不可置信的怀疑浮上心头。
 他们二人到了不久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了。
 女队不是很熟悉,葛丁也不认识。
 孟清州主动和唯一认识的赵言问好。
 赵言依旧是老样子,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傲娇的不行,似乎还在记仇那天的事。
 孟清州倒不在意,毕竟那天是他先冒犯了对方。
 倒是另一个队员葛丁极其热情,热情地拉着孟清州在旁边,不喘气地说了十分钟。
 包括但不限于,昨天没吃好、早上没吃饱、训练太累、教练太凶……
 孟清州听着听着,目光逐渐呆愣。
 “你知道三队的崔山吗?”葛丁突然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他要退队了。”
 孟清州打了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过来。
 他当然知道了,他还被指证是罪魁祸首呢。
 但现在罪魁祸首特别好奇,他到底是怎么犯罪的?
 “他为什么退队?”孟清州也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葛丁难得见有人理自己,话兴渐浓,凑过去压低声音,“当然是,唉——”
 后脖领突然被拉,葛丁整个人后退几步。
 把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拉开,赵孜整个人插在中间,双手抱胸,“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嘘!”
 葛丁顾不上领子了,环顾四周后急忙拉住赵孜,小声说道:“背后说人八卦,咱小点声。”
 “就是那个崔山不是要退队了吗?”
 “你们猜他为什么退队?这背后可有个你们都想不到的故事。”
 葛丁神神秘秘开了个头,最后卡壳半天,直接自暴自弃一口气说完,“他就是水平不好,不想继续在上面浪费时间了。”
 好奇的心被葛丁瞬间拍碎,孟清州皱着脸直起身。
 八卦烂尾是什么体验,他终于体会到了。
 葛丁丧着脸看着赵孜,语气无奈,“赵哥啊。下次我讲八卦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用这张让人养胃的脸看着我。”
 “我都说不下去了。”
 “怪我?”赵孜放下手,挑眉看过来。
 “不怪不怪。”葛丁笑着打哈哈。
 “你刚才说得‘想不到的故事’是什么?”孟清州还是好奇,“对了。这个崔山和张毅、常平什么关系啊?”
 “他们三个是铁兄弟,一起进的省队。”葛丁说着说着,话兴又浓,“你知道吗?当年他们三个”
 葛丁不小心瞥见赵孜划过来的眼神,又卡壳,“……张毅和常平是崔山家里资助长大的。”
 “啊?”
 这说的哪跟哪?孟清州没听懂。
 葛丁干脆换了个地方,背对着赵孜,“张毅和常平是孤儿,福利院长大的,初中的时候被发现在射箭方面有天赋。而崔山家里超级有钱,从小就资助张毅和常平。”
 “后来三人一起来到了省队。”
 “张毅和常平天赋不错,分在二队。崔山虽然努力,但天赋一般。”
 “但三个人的关系依旧很好。”
 “崔山以前也从没说过放弃练箭,毕竟家里有钱,随便他造作。谁知道昨天和你比完赛以后,就突然说不想练了。”
 “现在退队申请都已经交上去了。”
 孟清州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怪不得早上……张毅和常平那么伤心。
 但是他还是不理解,既然喜欢射箭为什么不一直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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