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禹悯用湿巾将瑞恩脸上的污渍擦干净，声音柔软，“喜欢吗？瑞恩殿下。”
瑞恩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哼哼喜欢。”
圣禹悯把瑞恩放下了，瑞恩却抱着他不放手，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哥哥，奶奶呢？”
瑞恩想起来了，这个哥哥就是那天让奶奶出现说话的人。
圣禹悯想不到瑞恩还记得他。
那张存储卡确实是保管在他手里。
龙皇打算等到瑞恩成年之后再把这个交还给他。
没想到小家伙记性这么好，居然记得那天是他上楼去播放的影片。
腿边一群小幼崽叽叽喳喳的说话，西度斯拉着圣禹悯的裤脚咋咋呼呼地要他把瑞恩放下来玩。
圣禹悯抱着瑞恩走，一群幼崽就在后面追。
“哥哥，哼哼找奶奶。”瑞恩轻轻拉着圣禹悯的衣领，充满期望地看着他。
这怕是他见过的，最尊贵也是最可怜的龙族幼崽。
圣禹悯心软地叹了口气，低声说，“等哥哥下次进宫就带你去看奶奶，好吗？”
瑞恩激动地点头，抱住圣禹悯，“哥哥好！哼哼喜欢哥哥。”
圣禹悯没说话，内心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龙皇。
宴会上龙皇为瑞恩准备了各种各样的惊喜和礼物，几位族长也乐呵呵地陪着瑞恩玩，当真就是一场以幼崽为中心的宴会。
宴会结束时，瑞恩专门穿过人群找到了圣禹悯，拉着他的手，讨好道，“哥哥，哥哥好，哼哼喜欢哥哥。”
小家伙紧张地样子看的圣禹悯心痛。
他给了瑞恩一个大大的拥抱。
“哥哥会来的，不用担心。”
瑞恩这才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圣禹悯。
赫尔皱眉，用胳膊肘碰了碰站在他旁边的灼焰，语气酸酸的，“瑞恩什么时候和禹悯哥关系都那么好了，什么时候培养的感情，我怎么不知道，他不是都没怎么来过皇宫嘛。”
灼焰看着也酸，十分赞同的附和道：“对啊，禹悯哥都还没我来得勤啊……”
“哦！我知道了。禹悯哥不是爱捣鼓那些小玩意嘛，我姐说这次的电子烟花就是他专门为了瑞恩研究出来玩的……瑞恩现在肯定可崇拜他了。”灼焰认真分析，越说越觉得肯定。
赫尔赞同他，“明天咱哥俩就去给瑞恩搜罗点有趣的宝贝！”
兄弟俩一拍即合，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哪里有好宝贝，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誓要夺回小龙的崇拜。
瑞恩浑然不知，高高兴兴的跟着多福带回呈瑞阁休息。
小家伙很兴奋地把那本翻旧了的册子拿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他听。
念一句瑞恩就会停下，等如愿听到了多福的表扬才会继续。
念完书，多福带着瑞恩去洗漱。
换衣服时，部队里给发的一块小小的荣誉徽章顺着多福的军服口袋掉落了出来。
“咦？”瑞恩帮多福捡起来，对这个亮晶晶的小东西很好奇，他把徽章高高举起，对着多福喊，“哥哥！”
多福接过徽章，目光复杂地看了几秒，然后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瑞恩。
“哼哼想要吗？哥哥送你。”
这原本就是他想要送给瑞恩的周岁礼物。
但当他走进皇宫，见到瑞恩的那一刻起。
这块普通到极致的徽章就再也拿不出手。
幼崽手里随便捏的小石头也比他的奖章珍贵百倍千倍。
即使这块奖章是他目前为止最宝贵的物品。
他实在贫瘠，拿不出其他像样的礼物。
多福去军营里时间不久，虽然混出了点名堂，但也吃了足够多的苦头。
龙族士兵因为暗物质的影响，训练的强度其实都不算太高，充其量就是保持体能素质不变。
如果在非战时使用高强度训练，只会让非战斗减员增加。
多福就不同了，他虽然融合了龙血，但是身体素质和真正的龙族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所以他受暗物质的影响并不大，他给自己每天定的训练量是普通龙族士兵的两倍。
真正意义上的往死里练。
最开始龙族的驻扎军队是不太能接受多福的。
因为龙族本身就是一个具有极强的血脉崇拜的种族，多福那不足百分之十的龙族血脉，按照龙族征兵条件，他是根本达不到入伍要求的。
部队里并没有发生针对多福的欺凌现象，甚至非常客气，原因多福心知肚明。
他融合的是瑞恩的金龙血。
况且休格斯还专门给他的上级打过招呼。
但无论那些龙族士兵伪装的再客气礼貌，那种发自心底的轻慢，还是无法避免。
后来多福体能上去了，还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在模拟站中能够实打实的做出战绩，那些龙族士兵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接纳了他。
这个奖章，也是数次在死亡线上厮杀才拿到的……
听到多福要把这个送给他。
瑞恩激动地抱住多福，主动用脑袋去蹭他的手掌，眼睛笑得弯弯的，“哼哼喜欢，哥哥棒！”
少年不安羞愧的情绪被安抚下来，恢复往日的镇定。
瑞恩珍惜的把多福的徽章放进自己最宝贝的布包里。
夜深，多福守着瑞恩休息。
看着小家伙恬静的睡颜，多福紧绷的情绪逐渐放松，心中安宁下来。
小夜灯下，瑞恩穿着质地柔软的卡通睡衣，抱着布龙，蜷缩成很小一团，发出小小呼噜声。
这是他最后一个家人，是他失去性命也要好好保护的人。
也是他……
活下去的念想。
等到瑞恩醒来,只看见床头多了一本新的册子。
昨天夜里有好几处边境都有士兵举报异常，休格斯和几位将军连夜赶往边境驻地排查，多福自然也要跟着走。
皇后早上去看瑞恩，推开门就看到小幼崽背对着她坐在地上。
有些笨拙地翻看地上那本厚厚的习字册子。
小幼崽哼哧哼哧翻书的样子实在可爱。
皇后拿出通讯器刚想记录一下,就发现旁边侍者的表情不太对劲。
她快步走过去,蹲下看瑞恩。
幼崽脸上布满泪痕,听见动静抬头，起身跌跌撞撞地扑进皇后的怀抱，含糊不清地哭道：“哥哥走了,呜呜呜……”
“哼哼不认识……不认识字,哥哥就走了。”
幼崽的世界里面没有什么轻重缓急，他只知道他依赖的人又再次离他而去。
没有道别，悄无声息的突然消失。
留下一本，新的,他看不懂的册子。
瑞恩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做好,没有把那些字认完,所以哥哥才会消失不见。
“宝宝不哭，哥哥不是因为不认识字才走的。”
皇后心疼坏了，“不是因为宝宝,我们宝宝很棒,很乖，哥哥知道的。”
瑞恩泪眼朦胧的看着皇后，伸出小手指着多福坐过的凳子,伤心欲绝,“哥哥走了，不要哼哼。”
幼崽难过的表情,看的皇后心都要痛死了，连哄带骗的好一通安慰。
“等到哼哼把这些新的字学会，哥哥就打完坏蛋回来了，保证。”
瑞恩啜泣着，慢慢收住眼泪。
看着床边那盏小灯，眼睛里面盛满委屈。
接着，幼崽问出一个让皇后很久之后想起来也会心痛到难以呼吸的问题。
幼崽迷茫又难过，他看着皇后，带着几分犹豫，“那爸爸妈妈呢？”
“哼哼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
皇后听得心头一颤，忙道：“有的有的，宝宝有的。”
皇后抱着瑞恩，心痛的像是在滴血。
瑞恩自己擦掉眼泪，依偎在皇后温暖的怀抱里。
用非常非常小的气音喊了声，“妈妈。”
皇后愣了几秒，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她抱紧瑞恩，低声念，“宝贝，我的宝贝。”
等到赫尔兄弟俩过来找瑞恩玩，分散了幼崽注意力之后，皇后才离开。
等回去之后，皇后与龙皇在是否要继续争夺瑞恩抚养权的观点上成功达成一致。
亲儿子是当不成了，干儿子总可以吧。
其实在瑞恩身世逐渐明朗之后，皇后就不太赞同龙皇一意孤行的要继续去争夺瑞恩的抚养权。
她当时想，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们把瑞恩当场亲儿子看，对他好呵护他长大，那所谓的称呼并不重要。
难道不当他的爸爸妈妈就不能对他好吗？
可她想错了，对于幼崽而言，不管是谁好谁坏，有父母的地方才有家。
“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龙皇信誓旦旦。
瑞恩的身份证明早已经下来了，他父母那一栏的信息是被隐藏的，社会身份也是被隐藏起来的。
龙族暂时不打算公开瑞恩的身世，因为还没有实质的证据。
还有就是他们会等瑞恩成年之后，把是否公开的选择权交给他。
次日，圣禹悯带着那张存储卡进宫与龙皇说明情况。
龙皇短暂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遵从瑞恩的意愿，不再阻拦。
圣禹悯到呈瑞阁前，看到了已经穿戴整齐，满心期待的小幼崽。
瑞恩今天穿了一套印有金龙图案的撞色背带裤，小尾巴露在外面欢快的晃动。
“哥哥！”瑞恩跑过去抱住圣禹悯的腿，“哼哼想你。”
即使知道小家伙是因为有求于人在说好话，圣禹悯也依旧在心里高兴了一下。
来自可爱小团子的示好，谁能拒绝呢？
圣禹悯带着瑞恩到放映室。
侍者推开门，垂首等候。
在圣禹悯上楼时，瑞恩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圣禹悯原本以为是因为幼崽怕黑，还叫了两个侍者进来守着，结果小家伙还是要跟上来。
他将存储卡放进设备里，打开机器开始自动放映。
瑞恩踮着脚，睁大眼睛非常认真看他的操作，神情十分专注。
视频开始播放，瑞恩在确定圣禹悯没有其他动作之后，飞快地往楼下跑。
圣禹悯害怕他摔，伸手抓了一下没抓住。
小家伙跑的飞快。
瑞恩站在巨大屏幕面前安静地看着奶奶说话。
看到圣禹悯下来，瑞恩跑过去伸手要抱，然后指挥着圣禹悯站到大屏幕地中间。
瑞恩对着奶奶挥手。
视频里的老人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
瑞恩放下手，神情有些失落，不过又快速调整回来。
老人说一句，瑞恩就大声地答一句。
老人说话的声音与孩童清脆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像是一场穿越了时间的对话。
视频播放完，大厅里陷入了一阵短暂黑暗与寂静。
很安静。
安静到圣禹悯听到了幼崽急促呼吸声下压抑的哽咽。
视频重新开始播放。
“哼哼不要哭。”
“不哭……”
“到了新家要听话，要对爸爸妈妈乖一点，不要淘气。”
“哼哼知道！”
“委屈了也不要憋着，要说给爸爸妈妈听，他们会爱你……他们都会爱你。”
“好！”
幼崽每一句话都回答的很用力，尾音拖得很长，小小的身体不断因为力竭而的发出颤抖。
大厅里还是很昏暗，因为视频就不亮。
可瑞恩眼眶滑落下来的那滴泪珠还是被圣禹悯看到了。
实在是很难忽视，那种哀伤的情绪好像会传染。
泪珠滴落到地上的轻微声响，被幼崽竭尽全力的回答声掩盖过去。
圣禹悯看着幼崽脚下的那块小小的泪渍，久久无法回神。
内心好像又什么东西被摧毁，坍塌后又好像开始重建。
冷漠的感官世界好像滋生出一些柔软的藤蔓。
原来龙族也可以有这样细腻的感情。
这样浓厚的亲情也可以不需要血缘。
第二轮视频播放完，圣禹悯直接上楼关掉了机器。
瑞恩没有阻止他，只在圣禹悯要将那张存储卡拿出机器时，小声的说了声‘不’。
圣禹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拿。
到了外面，瑞恩就要下来自己走。
皇宫内静谧无声，宫墙上那些描金镂空的龙纹装饰彰显着皇家威仪。
一眼看去，龙族皇宫那些精美的宫殿美得不真实，让人有种置身于梦境的游离感。
“奶奶生病了，不会回来。”瑞恩忽然开口，“哥哥也走，只有哼哼。”
圣禹悯低头看着瑞恩，眼中带有某种情绪，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瑞恩抬头看他，眼神迷茫。
自己在说些什么。
圣禹悯笑了一下，刚刚的情绪好像瞬间就消失了，他摸了摸瑞恩的脑袋，“哥哥在，哥哥不会走，会陪着瑞恩长大，保护好瑞恩。”
瑞恩抱了圣禹悯一下，泛金的瞳孔清澈透亮不掺杂一丝杂质。
两人在皇宫里慢悠悠的散步。
路过一个关闭的宫门前，瑞恩忽然止步。
他看到很多透明的淡灰色的东西在往里面飞。
里面好像有很吸引他的东西。
推恩去推门，但门上挂了锁，他推不开。
“哥哥，要进去。”瑞恩看着圣禹悯求助。
圣禹悯看着高高的大殿和陈旧的殿门，一时之间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划过心头。
镇安殿。
在哪里见过呢？
一位侍者上前，低声道：“二位殿下，这里是皇宫禁地，进入还需要陛下的旨意。”
圣禹悯想起来了。
这个宫殿里面是暗池。
是龙族之前最后一位金龙去世前呕心沥血制作出的，唯一可以帮助龙族缓解暗物质的灵器。
金龙大概已经预料到龙族在失去金龙后即将会面临的困境，所以在临死之前，用自己的骨血塑造了一个聚集龙族领域内暗物质的器皿，在底部混了一层金龙血去净化吸引过来的暗物质。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金龙血被暗物质消耗与稀释，净化的作用已经不打了。
只能吸引暗物质源源不断的聚集在这里，勉强镇压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龙族皇室得知有金龙降世时那么激动的原因。
要是没有瑞恩，可能要不了多少年，这里的作用就会消失。
累计了千万年的暗物质一起在龙族爆发，光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倘若真有那一天，大概就是龙族的灭绝之日。
几分钟后，内侍得到消息，“两位殿下，陛下正在赶来的途中，请稍作等候。”
瑞恩还在门边，好奇地扒着门缝往里看，可惜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圣禹悯抱起瑞恩，站在门口等待龙皇。
宫道转角处传来脚步声，两队士兵先后到达镇安殿门前，分成四队排列等候。
龙皇大步走来，从圣禹悯手中抱过瑞恩。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龙皇打量着这处鲜少有人探寻的皇宫禁地。
圣禹悯低着头，“我们散步，无意间走到这里，瑞恩对里面很好奇。”
龙皇看着他，又看着怀里乖乖的小幼崽。
“原本打算等他长大一点再告诉他这处地方，不过既然瑞恩想知道，就带他进去看看吧。”
龙皇示意侍卫开门。
陈旧的大门里面的机械缓缓运作，随着一声轻响，大门缓缓开启。
熟悉的痛感席卷而来，圣禹悯表情有些僵硬。
进门就是台阶，上了台阶之后，中间的一大片空地是凹陷进去的，里面有一层非常薄的，似乎还在隐隐流动的红色的黏稠液体。
不过这是龙皇他们看到的。
在瑞恩眼中，这个屋子很暗很暗，凹陷处的部分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瑞恩看到很多流动的灰色被吸进那个深渊里。
有一些体积比较大没那么容易被吸进去，但是也跑不出去，就在这个灰色的空间里面乱窜。
又是一个大大的黑影闪过，瑞恩忍不住伸手去抓。
可以碰到，但是还没等瑞恩把他抓起来，那个巨大的深灰色透明物体就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散于空气中。
有些灰色还会冲过来撞到瑞恩身上，但也是迅速的消散了。
“没哒。”瑞恩看着自己空空的小手，神情疑惑。
原来金龙这种净化能力甚至不需要长辈的传授，当真是与生俱来的。
根据古书中的记载，金龙会在获得印记之后,自动传承对暗物质的净化能力。
原以为是夸大和神化金龙一族的说法,没想到竟然是纪实……
龙皇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抱着瑞恩，目前为止还没感受到那种暗物质带来的剧烈痛感。
小时候他曾经跟随父亲来过这里，那种窒息的疼痛到现在还刻骨铭心。
难怪龙族对于金龙会有那么强的保护欲。
平时在外面的时候痛感不明显,所以大家都没怎么注意到幼崽的净化能力。
但是在这种暗物质聚集的地方,瑞恩的作用就凸显出来。
金龙，当真是造物主赐予龙族的顶级宝藏。
随着碰上瑞恩的暗物质变多，幼崽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困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