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进屋就把外面的大氅给脱掉了,林清就穿着一件青色的棉袍,袖口和领子上都围着一圈白色的兔毛,衬得整个人更加好看了。
家里还有一些鲜奶,林清让家里的婆子给拿了过来,在小瓦罐里加了点炭,林清给穆凌玉煮起了奶茶,桌子上还放着牛肉干果干这些东西,都是林清平时的小零嘴。
穆凌玉之前忙,来了和林清商量了事坐坐就走了,现在铺子里没啥事了,她也能和林清多坐坐了。
这奶茶她倒是第一次喝,一口就喜欢上了,“好喝,回家我也这样煮。”
穆凌玉和林清说着昨天的事,她也没啥好友,整日里在后宅围着周野律转,现在认识了林清忙活了起来,倒是觉得这日子过得越发有意思了。
林清啊了一声,“周大人哭了?”
这周野律看着也是个高壮汉子,他实在想不出来周野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种反差的喜感。
穆凌玉抿了口奶茶,“谁知道呢,突然就哭了,昨天被我说了之后就上差去了,一个大男人天天在家装病,我都看不下去了。”
“挺好的,现在衙门正准备挖河的,听说快要动工了,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那让他多干干,让你家秦钊多回来陪你,你这现在都快生了,衙门里又忙,没个人陪着怎么行。”
林清轻笑了一声,他现在快生了,秦钊比他都紧张,要不是他不让,秦钊非要把公务给搬家里不行。
穆凌玉小声和林清说着话,“听说冯将军抓了一批人进去,来求我家老周了,我回去就给他说不让他管,我还听说冯将军要银子赎人呢,你说他要银子干什么呀?”
“挖河。”
“挖河?”
穆凌玉立马反应了过来,“你是说用这些银子来挖河,对啊,我怎么没有想起来呀,这倒是个好法子,没想到冯将军看着五大三粗的,心都是挺细的。”
林清笑而不语,总不能说是他家秦钊出得主意吧。
穆凌玉还在林清这吃了饭才回去,她挺喜欢和林清在一起的。
衙门里依旧是忙着一团,周野律回去之后接手了一部分公务,秦钊倒是没有那么忙了。
但之前老冯抓得一批人还没处置,让交银子有人觉得贵不舍得往外吐,老冯才不管你是啥身份呢,大冬天的就给关在漏风的牢房里面,一个个吹得跟孙子似的,他倒要看看是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那些人又去求周野律去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你来一下我来一下,进来就是一顿哭诉,周野律也生气,“这老冯和秦钊穿一条裤子,八成是秦钊那小子的主意!简直太看不起我们了!”
“是呀,是呀大人,这一开口就是二十万两银子,我家那里能拿出那么多啊!”
这正吃饭呢,穆凌玉被吵得心烦,要是老老实实的,谁会去抓他们呀,太平日子好过了,他们就撺掇其他人闹事,没一个干净的,还不如吐了银子挖河,对大家都好。
穆凌玉啪得把筷子给放了下来,吓得对面的周野律一个激灵,也不敢和人家说话了。
“二十万两银子,是有点多,也不是拿不出来,早晚都要拿,你说何必还要多受几天苦。”
这人不说话了,只看着周野律说句话,周野律现在也不敢和他夫人顶嘴,端着茶喝了口挪开了眼神。
这人走后周野律才敢开口,“夫人……”
穆凌玉懒得听他说什么都是之前的宗亲这些,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周野律,你知道冯将军为什么要银子吗?”
“还能为什么,就是大启那些人想肥一肥自己的口袋。”
“呵,这些银子以后都是挖运河使的,没有银子挖什么运河,你也去上了两天差了,这你都弄不清楚?”
周野律哑口无言,“这……”
穆凌玉也不在搭理他了,自顾自地吃着饭。
晚上的时候周野律讨好地给端过来了洗脚水,穆凌玉刚开始还会惊讶,之前都是她伺候周野律,这周野律什么时候会伺候她呀,在说了她之前怎么说也是个县主,怎么就使唤不得他周野律了。
“夫人,你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知道,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现在铺子里也没啥事了,运河那边听说也开始挖了,穆凌玉闲着没事就坐在屋里做小袄,虽然林清肯定是准备了,但这都是她一番心意。
一场雪落下来之后更加寒冷了,林清更不能出门了,秦钊下了差就陪着他,“这小崽子怎么还不出来。”
秦钊已经紧张好几天了,但小崽子就是迟迟没有动静,林清捏开了肚子上乱摸的手,“该出来就出来了,你别烦他了。”
家里两只羊早早就买回来喂着了,每天都精细地伺候着,稳婆也找好了,就住在家里面,还有郎中也请过来了。
秦钊生怕林清有啥事,一切都给准备好了。
“挖运河你不去看看了?”
“不去,周野律盯着呢,他最近倒是勤快了不少。”
“可能被他夫人收拾的吧。”
穆凌玉也常找林清串门,现在铺子里没事了,直接给关了,她也没啥事了,就喜欢找林清,听穆凌玉说周野律现在闭门谢客了,谁都不见,倒是有几家扛不住已经开始往外吐银子了。
这倒是件好事,挖河的银子就指望这些大肥羊了。
两人吃了晚饭还在说小崽子不出来呢,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清就把秦钊给踹醒了,“快快快,肚子疼。”
秦钊赶紧起来点了烛火,他披上衣服去外面喊人,家里的人听见动静都赶紧起来了。
稳婆郎中都赶紧进来看看,白天冬也过来帮忙,林清觉得肚子一阵阵抽疼,但还好,他靠在软枕上喝了口热水。
“还行,没有那么疼。”
等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林清就不这么说了,疼得他嘴上直骂秦钊,“秦钊你大爷的,都怪你!”
卧房内秦钊握着林清的手,“对不起,对不起,以后都不会了。”
林清实在是疼得厉害,下嘴就咬了一口秦钊的手,他要让这狗崽子知道他有多疼,没想到啊,他一个大男人,也有生孩子的一天的。
秦钊手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他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一口咬得并不深,他的三三还是舍不得下嘴。
看林清这么疼,秦钊恨不得这孩子他来生,他也没想这孩子这么突然就来了,要不是这孩子,林清怕是也不会轻易松口和他成亲了。
卧室里乱糟糟一团,刚开始稳婆往外撵秦钊,秦钊赖着不走,林清也觉得没啥,就让秦钊留下来了,刚好现在疼得厉害,林清下嘴就啃了他一口。
折腾到天亮总算是把听见了小崽子的哭声,林清疼得一头的汗,“小兔崽子。”
秦钊眼眶都红了,他拧了帕子给林清擦汗,“三三,三三,以后我们再也不生了。”
林清有些有气无力,“你想生老子也不愿意了,这小东西折腾得老子半条命都要没了。”
稳婆也一脸喜气地把裹好的崽子给抱了出来,“恭喜林夫郎,是个漂亮的小哥儿。”
“我看看。”
稳婆把襁褓给塞到了林清身旁让他看看,林清啧了一声,“怎么跟个小猫崽似的。”
林清话音刚落,闭着眼睛的小家伙就张嘴哇哇了两声,林清忙开口,“好看,好看,是个好看的小家伙。”
小家伙蹭了蹭襁褓这才不哭了。
秦钊也握了一下小家伙的手,他红着眼眶看着这不大的小崽子一脸的疼惜,“三三,他和你长得好像。”
“哪里像了,这么大一点看出来个啥。”
秦钊把小崽子抱给了家里的婆子,让屋里的人都出去了,他下手帮林清擦了擦身子,又给换了一床被褥,林清被伺候舒服了总算是脾气没那么大了,这一身黏唧唧的汗,他自己都难受。
秦钊揽着脸色不太好的人抱在怀里,“三三。”
林清挣扎了一下,“松开,抱着难受,我想睡觉。”
“睡吧,我陪着你。”
“秦钊,你哭了?”
“没有。”
秦钊扭过去头然后才松开了林清,小心翼翼给他掖了下被子,“快点睡,不要睡太久,一会儿吃点饭。”
“嗯。”
林清现在也没有力气和秦钊说话,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秦钊轻轻理了一下林清额前的碎发,睡着的林清比平日里炸毛的样子乖了不少,看得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小家伙被家里的婆子给抱到了东间,白天冬也帮忙照应着,他先送了郎中和稳婆出门,又匆忙回来看看睡着的小哥儿。
白天冬看着这么乖巧的小哥儿喜欢到不行,刚出生的小孩子大多数都是皱巴巴的,并不是很好看,但这小家伙白白嫩嫩的,眉心一朵小花似的红痕,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哥儿。
白天冬很是稀罕,这小家伙生得像林清,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哭了两声,现在就乖乖闭着眼睛睡觉。
稳婆得了五两银子很是高兴,这秦家出手就是大方,虽然是个小哥儿,但这银子封得比其他家厚了不少。
她是早早几日就住了过来,这秦大人怕突然生了找不到稳婆,就直接让住在了家里,就连郎中也是早早住了过来,一日三餐好吃好喝,顿顿都带着荤腥。
稳婆在这住得都舍不得走了,这林夫郎真是好福气,没见过这么宠的。
等林清睡醒的时候就觉得身边有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林清吓了一跳,等他睁开了眼睛才发现是他的崽,林清舒了一口气,“你啥时候过来的呀,我还以为是哪只小耗子钻我被窝里了呢。”
林清一动秦钊就醒了,他一直坐在床边小憩,看见林清醒了朝他笑了笑,“醒了,我去给你端饭。”
“嗯。”
秦钊很快就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鸡蛋面,他进来的时候林清正拨弄着小家伙的小手玩呢,被打扰了睡觉的小家伙皱着小脸哼唧了两声,林清赶紧收了回了手,“不玩你了,不玩你了,你接着睡。”
秦钊嘴角勾起,他家三三眼睛里都是稀奇和探究,像是发现了一件新奇的小玩意儿似的。
秦钊拿了几个软枕给林清靠着,林清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被窝里的小肉球给吵醒了。
林清看了一眼喂在嘴边的面条,“我想吃肉。”
“嗯,过两日就吃,石阿婆说刚生产完不能大鱼大肉的补。”
“好吧。”
林清现在没什么力气,乖乖的任由秦钊喂饭,吃了饭总算是有点精力了,睡了一上午了也不困了,这会儿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小团子一脸的稀奇。
他也不是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孩子,四喜、荷花、荷叶,刚出生的时候他都见过,这小家伙倒是家里唯一的小哥儿。
林清看着睡着的小家伙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软软的,绵绵的,就像是柳絮撞在了心头上。
林清忍不住下手拨弄身边的小家伙,下手在被窝里捏捏小手捏捏小脚,林清眼睛瞪得溜圆,“你的手好小呀,哇哦,你的脚也好小呀。”
在林清这个不靠谱的小爹孜孜不倦地骚扰下,躺在温暖被窝里的小家伙哼唧了两声,然后张嘴就哭嚎了起来,把没有防备的林清给吓了一跳,“哎,你别哭呀。”
小家伙哪里是说一句就不哭的,林清忙朝外喊去,“秦钊,秦钊,他哭了!”
秦钊刚去外面送碗去了,又请白天冬帮忙给林清包一些小馄饨,家里的石阿婆是当地人,有些吃食儿不会做,秦钊只好麻烦白天冬做一下。
他刚和白天冬说完话就听见了屋里的哭声,林清没喊他的时候,他就急忙朝屋里走去了。
进来就看见林清手足无措地看着掉眼泪的小家伙,“秦钊,你快看看,这小东西哭啥呢。”
秦钊掀开被褥把小家伙给抱了起来,动作有些不熟练地给裹了襁褓,然后抱着哄了起来,“不哭了,不哭了。”
秦钊一抱小家伙又哼唧了两声就不哭了,林清松了口气,有些心虚地说道:“还好不算难哄。”
秦钊嘴角勾起,刚小家伙还睡得好好的,八成是他小爹给玩醒的,“倒是比四喜他们三个小时候好哄。”
林清一想到他三也是被吓得愣了一瞬,“可千万别像他三似的,真的是哭起来跟家里养了只马知了似的。”
秦钊笑出了声,“我家小哥儿才不会那样子哭呢。”
林清缩在了舒服的被窝里,“谁知道呢,这小崽子在我肚子里那会皮得我都以为会是个混蛋小兔崽子,倒是没想到竟是个小哥儿。”
不哭了的小家伙听见他小爹这么说他,握着小拳头哼唧了一声。
“啧,谁让你是个小哥儿呢,爹不说你是小兔崽子了,是只漂亮小兔子行啦吧。”林清也乐了起来,“他好像能听懂话似的。”
秦钊哄了会又把小家伙给塞到了被窝里,现在天冷得厉害,屋里点了炭火倒是好上不少,但还是和大人挤着暖和。
小家伙这次是躺在襁褓里的,省得来回抱在冻着,林清伸头看了他一眼,“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哎,他这是醒着还是睡着呢,怎么不睁开眼睛呀。”
“醒着的吧,手还在动呢,石阿婆说得个两三天才能睁眼呢。”
这会儿小家伙也不闹了,林清也缩在被窝里养神,“今天不去衙门了。”
“嗯,过几日再去,衙门现在周野律在呢,他先管着就是了。”
“也是。”
“哎,咱崽叫什么名字?”
两人其实早就写了不少的名字,小子的小哥儿的都给想了不少,但一直都没有中意的,特别是现在又是个惹人恋爱的小哥儿,秦钊更是觉得之前想得名字配不上他家哥儿。
这是他最珍贵的两个宝贝,恨不得天天给带在身上。
“宝珠,宝珠怎么样?”
林清嘴角抽抽,“秦宝珠?你一个探花郎就给你崽儿取这么个土唧唧的名字,这是个小哥儿,不是个小丫头。”
秦钊坐在床边,看着一大一小心里满满的,什么东西都要溢出来了,“他就是我的宝珠。”
“不要,林清支棱起了脑袋,要不叫珍珠吧,好听还可爱,秦珍珠,秦珍珠,嘿嘿,还听顺的。”
“好,就叫珍珠,叫林珍珠。”
“姓林呀?”
“嗯,姓林。”
林清高兴得不行,虽然小家伙姓秦还是姓林都无所谓,但小家伙姓林,林清觉得更高兴了,“秦钊,谢谢你。”
“小家伙是你生的,三三,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家崽嘿嘿。”
林清这会儿精神头不错,伸手拨小家伙的小手手,小家伙小手一张握住了林清的手,林清高兴得不行,小家伙掌心的温度顺着林清的手指传到了心口,他一时竟有些鼻子酸。
“林珍珠,林珍珠。”
这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小东西呀,在肚子里时候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一出生看着这么柔软的小家伙,林清有些想掉眼泪。
秦钊也弯腰握住了一大一小两只手, “小珍珠,小名叫雪宝好不好?”
“好,小名就叫小雪宝。”
小家伙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林清挨着身边的小家伙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房间点着炭火, 被窝也铺得厚实, 窗外扑簌簌落着雪。
秦钊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怎么看都看不够, 那是他的三三还有小雪宝。
林清吃了睡睡了吃, 在床上躺了三天就躺不住了, 这几日秦钊也没有去衙门, 雪宝都是他照应着, 换尿布喂奶,然后在给塞到林清身边睡觉。
小家伙还挺乖巧,除了饿了尿了哼唧两声,其他时候也不怎么哭,就算是醒着也是自己握着小拳头玩。
林清吃过晌午饭睡了一觉,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林清呀了一声, “秦钊, 你看他睁眼了!”
秦钊笑了一声, “你睡着的时候就睁眼了。”
小家伙眼珠子跟黑葡萄似的又大又圆, 林清挺满意的,“眼睛都是挺大的,好看。”
小雪宝仿佛听懂了他小爹在夸他,小嘴嘬了两下吐出一个口水泡泡, 林清咦了一声,从一旁摸出了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还好这小家伙不算是闹腾, 给他两个爹省了不少的事。
秦钊又在家待了两日就去衙门了,平州府这边天气冷,又连着下了两日的雪,地上的雪落得到小腿那么深了,就算出了太阳也不会化,倒是比中州府那边冷了不少。
秦钊不在这几日可把周野律给忙活坏了,运河早一阵就动工了,秦钊不在大事小事都得他一个人做主,可把他给忙得团团转。
但这可是关系平州府老百姓的生计,现在整个衙门里的人都不敢懈怠的,秦钊一早过来了免不了被周野律吹胡子瞪眼哼唧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