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
首席听见了自己期待破碎的声音。毕竟这跟他在资料和记录里看到的“单挑面具男”、“初次使用全域就用奇怪的串联方法拯救了整个小队”以及“首例凭借自己的意志苏醒过来的确诊患者”的高大形象岂止相距甚远，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宣爻一面忙于为自己尚且一片空白的新辅脑做各种自定义设置，一面在接收周围海量的陌生环境与人的信息，而真正让他感觉到无法应对，甚至称得上是恐惧完全是“首都圈的快节奏生活”。
这个概念原本只存在于宣爻的想象之中，他也不认为这种情况可能超出自己想象，直到刚刚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浅薄——在又体验了一次电梯上下也可能是横向穿梭的失重感后，他与穆纯一起进行了“顺利”得过分的购买新辅脑的全过程。
确切的说，是被穆纯一锤定音的飞速购买过程。
就算宣爻再迟钝，也看得出来穆纯是急着要去参加丧礼，自然不会介意对方几乎是牵着自己一路狂奔地冲进了一家店。
穆纯在宣爻尚且来不及看清店内、辅脑型号和标价等情况，就已经跟相熟的店长开口要了最新最好的顶配款，接着就让店长帮宣爻进行初始化、激活、基因和精神序列匹配等一连串穿戴前置服务。
几乎是宣爻佩戴完辅脑的刹那，穆纯立刻以同样迅捷的速度，拖着他直接蹿回了大概是电梯的不明升级装置里。
宣爻刚站稳没多久，就发现情况再度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他们的目的地竟然不是宣爻梦里见过的那个墓地，而是入口处有着偌大的“医疗区”文字与标识的地方。他迟来地意识到穆纯之所以这么着急，并不是因为丧礼，而是为了带自己来做检查，辅脑则是检查的必需品。
宣爻的惊讶并没有就此终止，反而飞快倍增。尤其在看到围在自己四周里外各三层的众多医生，竟然颇又一眼望不到头势头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检查，而是云集了整个首都圈多颗宜居星的集体会诊。
他吓得立刻就往穆纯身后缩，奈何后者竟然难得不容反抗地把他半拖半抱地带进了检查室，接着又毫不温柔地警告他乖乖听医生们的话，而且还附加了“生气”警告。
“好多人”和“想逃跑”的情绪在宣爻脑袋里交替着疯狂回荡，尚且来不及散去丝毫，检查就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结束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仿佛每一秒里有经历了无以计数的检查，甚至根据医生的要求进行了一次不超过3分钟的“浅睡眠”，而所有的检查竟然只需要他站在一间空无一物的房间里，连衣服都不用脱，前后总共都没有用掉10分钟。跟之前在边境地区检查胃部以及里面的地球时相比，简直就像无事发生。
不过，这是站在宣爻的角度来看，而那群受邀前来进行会诊的医生们却脸色十分难看，仿佛短短10分钟里经历了某种改变自己毕生信念的冲击，他们与穆纯交流与讨论更是检查时间的两倍之多。
专业名词到处乱飞的交流环境下，宣爻的新辅脑和大脑同样一片空白，只得等穆纯解释过后才知晓自己身上并没有检查出超过常规水平的异能数值，等同于他并没有异化，自然也就没有能称为异能的能力，而他本应该得到提升的精神阈值竟然也恢复到了一般平均水平，连全域相关的设备测试连接都屡屡失败。最长一次全域连接不超过0.3秒，约等于根本无法在实战中使用全域。
要不是他使用全域的记录被李解和尘立言的辅脑完整保存下来，确诊后自行醒来的情况有无以计数的监控设备进行了全程记录，再加上他大脑的时间流速与现实时间的确一定偏差并且达到了可以使用相对时间的程度，以及与穆纯的“共感”——尽管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恐怕劳师动众前来的医生都要怀疑这次的会诊本身是个奇怪的恶作剧了。
被穆纯告知明天以及等他调试完辅脑之后还各有一次会诊时，宣爻觉得自己的脑袋更乱了。接着他又被对方拉着来到了面对“更多人”且多到根本记不住的地方，让他每听到一个名字，脑袋里都出现了奇怪的眩晕，吓得他再度躲到了穆纯身后。
好在穆纯这次没有让宣爻跟每个人面对面进行自我介绍，只自信开口为其重点介绍了一位。
“这位是我的首席，这位是小宣爻，我已经推荐他参加考试，你记得教他走一下报名流程，”穆纯语速飞快地为宣爻和首席以及辅助们相互介绍，“你需要情况介绍、参观、课程表、考试、报名等流程都可以找他同步资料。然后是这只金毛傻狗，你之前已经见过了，应该还记得吧？另外这个长相很可爱，其实脾气很大的，也是我的辅助。他前段时间刚通过考试和实习期，你可以找他开小课，考试的问题他很熟。他目前住在局里的宿舍，你被录取后也可以申请实习生宿舍，完全免费而且条件不错，独栋的。学习阶段只能住学员宿舍，是二人间，室友随机分配，能耗需要自掏腰包。你想省钱的话，可以跟我住……”
“不行！”
三个辅助听到这里忍不住齐声打断了穆纯，顺序反对道：首席：“无论什么情况都应该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执行。”
金毛：“住在哪里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决定？”
实习：“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问别人愿意不？”
“你怎么那么死板？你怎么知道我是随便决定不是认真思考后的决定？他肯定愿意。”穆纯以一敌三，毫不落下风地转向宣爻，理直气壮道，“对不对？宣爻？点头摇头？你们看，他点头了。那就决定跟我住咯！”
宣爻点头途中又听到辅助们忍无可忍地轮流用吼的方式冲穆纯提出反对意见。
首席：“不行！这是在违反规定。”
金毛：“跟你住要提交额外的特别申请，我可不想写申请报告。”
实习：“而且开销就不能走公费支出了。你自己出。”
“都说别那么死板了。”穆纯依旧理直气壮，“反正也不是你的值班时间，可以让别人写。我出就我出。”
首席：“你脑子里就没有规定这回事吗？”
金毛：“你知道精神值换货币的手续有多麻烦吗？”
实习：“你的口气就像要养宠物，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穆纯：“小松……小宣爻那么可爱，为什么不能养？他又不挑食，我吃什么他吃什么就行了。”
虽然脑子还是懵的，但被夸奖脖子就会立刻变红的宣爻：“……”
三个辅助再度冲穆纯展开轮番轰炸：
“暂时抛开规章制度不提，你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少爷，生活上完全缺根筋，怎么可能跟人同住？”
“挑食根本就不是关键问题，你自己都常年不在家里，你家那环境就不适合人居住，弄得跟个水疗中心一样，连厨师AI都没装一个，综合一体AI也是侧重于服务与清洁的，床也只有一张，更别说其他的。”
“家务你一点不会，家里的事你一点也不懂，离开首都圈就是个超级大路痴，工作方面你无可挑剔，可你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居家生活这个概念，只是个有事没事就只知道买买买的购物狂。”
宣爻讷讷：“宿舍……”
“不行！”穆纯打断，“你刚点过头了。你不是要省钱吗？刚说好的事就忘了？之前答应过我的事也忘了？他们三个骂我一个，你不帮我说句话？”
“唔……”宣爻的头其实没来得及点完，不过，“我只想跟你住。”
三个辅助：“……”
“家务宣爻肯定会，我把权限给他就行了，”从宣爻口中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穆纯扭头继续以一敌三，“他一直一个人住在那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怎么可能搞不定家里的事，何况基础的辅助AI我家里都有，缺什么就买什么。”
“……”
三个辅助再度被堵哑了几秒，刚想出反驳的说辞，就被穆纯抛出的理由第三度堵哑了。
“而且小宣爻现在那么特殊，遇到危险怎么办？我不解除限制的话，对那个面具男的独域都是无效，局里谁自信是他的对手？阿茶和大叔加在一起是吧？”
“前言撤回，”实习生抬手扶额，“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说服纯哥改变决定的？一定是梦里。我一定是工作还不够辛苦，才在这里瞎操心，我回舱里值班去了。”
金毛同样扶额，边转身往外走边闷声闷气道：“好不容易到我休息时间，我怎么还在这里犯傻？真是吃饱撑着，我回家睡觉去了。”
“住的事随你高兴吧，”首席胳膊微动显然也想扶额，但他忍住了，声音里却充满了无力的挫败感，“不过，遗体告别快开始了，你还不过去……？”
“差点忘了，”穆纯露出迟到也是理所应当地表情，边说边把宣爻从自己身后拽到首席面前，并冲他挥了挥手，眨眼不见踪影，声音却仿佛依旧飘在四周，简直跟阴魂不散似的叮嘱道，“那我去参加丧礼咯！你帮我照顾一下小宣爻，顺便带他参观一下。记得让阿茶和大叔跟着你们，以防万一。你对他温柔一点，他胆子超小的。别欺负他，不然我回来找你算账……”……
如此这般，面对不到一个小时内竟然发生这么多事、见到那么多人的情况，宣爻想不两眼发懵都不行。
等他不自觉目送穆纯到彻底看不见对方的背影了，这才想起目前是什么情况，忙回身面向首席所在，没想到三个辅助竟然只剩下那个“一口吃十个”的首席了，而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两个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难免又愣住了。
大约经过了10秒，宣爻才想起自己之前不是盯着地板，就是在盯着穆纯看，甚至都没敢抬头看三个辅助的脸，自然注意不到，此刻他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首席”正在狠狠瞪自己，简直如同芒刺在背。
一想到“一口吃十个”，他就更不敢抬头去看对方了。
“你好，我是纯哥的首席辅助联络官。你好，宣爻？能听见吗？有在听吗？”
首席一连唤了好几声，又抬起手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在低着头的宣爻眼前晃了好几次，后者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而后就呆住了。
虽然对方嘴角下撇，表情也很严肃，眼底更满是不耐烦的神色，看起来十分凶恶，却无法否认对方是个非常漂亮的中性美人。当然这种中性并非是性别层面的意味，而是因为对方区别于穆纯那种十分显眼的俊美，呈现一种内敛且柔和的长相。
尤其是对方绑成马尾辫的黑色长发，看起来柔软又有光泽。并且，对方长得比宣爻想象中高太多了，感觉跟穆纯差不多，身形也是让人羡慕的匀称型，不像自己这么瘦弱。衣着的形制是与李解他们一样的套装，不过李解他们的是深棕色，首席的是浅灰色。上面同样没有任何标志，袖口和领口则有银色细线包边，形状并非直线，而是像鱼鳞片一样弧形衔接。
“你好。”宣爻心下告诫自己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死盯着别人看也是不对的。
“我先为你介绍一下管制局吧。”首席说，“全称是：精神网络与精神犯罪及罪犯调查、制止以及监管局，主要负责的内容就是精神网络极其直接和间接相关的一切，包括意识永寂在内疑似为精神网络所诱发的疾病相关也有专门的小组在进行研究。”
“这样……”宣爻借用终于规划出基本符合自己使用习惯的辅脑设置以及AI的辅助设置与搜索响应，边逐一记录边用尽可能流畅地方式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联络员跟联络官，有什么区别？全域是什么？另外两个辅助去哪了？”
“简单来说，”首席及时咽下“原来你能正常沟通”之类的感慨，不悦地情绪褪去大半，但表情依旧严肃，他按照穆纯“传授”的沟通方式对宣爻道，“岗位是辅助联络员，职位是首席，职务是联络官。通过考试的话，就会根据特长，获得某某专员之类的实习岗机会，通过后就会正式进入相应岗位的编制。某某首席等同于拥有该岗位内最高权限以及同岗位所有人的管辖权，就是说所有的辅助联络员都在我的管辖内。因为穆纯身份特殊，我还兼任本机构的负责人并挂职副局长，负责处理管辖全局非决策类事务，但是大家对局长这种称呼比较排斥，现在都以后缀某某官作为等同于官职的称呼。”
首席说到途中看到宣爻眼睛都要发直了，不禁放慢了语速：“全域是执业资格，在精神值达到的情况下，通过相关考试可以获取执业资格证。其余的两位辅助，金发的那位你之前就见过了，另一个刚好轮到他值守，待会儿参观舱室区的时候能见到他。”
对方口中的“简单”显然已经足够对社交关系认知长期停留在一个上司、一些记不住名字的同事、所有的事情都写在报告书里以及只需要依照一成不变的依照流程去核实并执行的宣爻混乱整整10分钟。不过他很快发现穆纯似乎又在故意吓唬自己，因为这位首席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凶，其实似乎只是有点严肃。
“你别那么紧张，”首席看着杵在面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宣爻，道，“我先带你参观一下局里的各个区？等你稍微熟悉了环境，再给你介绍那些人。”
“不麻烦的话，”宣爻摸索了一下手腕上的黑曜石，“谢谢你。”
“礼貌是好事，不过，也要看你面对的人。”首席坦白道，“我个人是不太欣赏空有无聊礼貌却不喜欢说话的人。所以你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主动开口提问。至于那些没用的客套话，能免则免。”
“好的。”宣爻刚应完又忙道，“那个，请问一下……”
“请说。”首席侧身比了个“请”，随即率先向前半步引路。
“你袖口上的花纹跟李解他们的不同，”宣爻小心地问，“是制服吗？或者是有什么特殊的规定吗？”
“是的。你的观察力不错。很仔细。”首席的表情又放松了一些，“主要是岗位性质和区别。辅助用的鱼鳞纹寓意比较吉祥，大家当然希望辅助给自己带来有益的帮助，而不是拖后腿。李解他们的蓝银两色的细线则是从‘水天一色’里简化来的，代表白天和夜晚，与他们的工作性质相符。这些东西都有专门的课程门类，里面会有详细罗列的内容可以学习。你学完以后看到其他人的袖口的纹样就能知晓他们具体负责的是什么事务了。”
“好的。”宣爻逐一记下，“谢谢……”
“不客气……等等，不是那边，”首席说到途中一侧身，发现宣爻不见了，急忙回身，“回来，走过了，对，是这边，你走路怎么老低着头？”
宣爻快步折返，小声解释：“我……紧张。”
“这样……”首席有点明白穆纯不停交代“别欺负他”的用意了，有些无奈地侧身转进另一条通道，不解道：“你那么容易就紧张的话，考试的时候没问题吧？”
“考试……那个，我……”宣爻本来问“我能不参加吗”，可话没问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问的必要，毕竟这是自己已经答应过穆纯的事情。
宣爻忐忑地快步跟上对方的脚步，小心地说出问题：“能请你把课和其他资料同步给我吗？现在还能报名吗？”
“能。”首席显然已经习惯了与宣爻的对话模式，“我先把相关的流程分享给你。等你报完名，课程我就可以同步给你了。是完全自主学习的模式，没有学费，不需要去教室上课，也没有老师和作业，只有考试。你可以边学边跟我参观。”
“……”
宣爻没想到还能这样，听到途中就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请问……？”
“什么？”首席只得配合着放慢。
“考试很难吗？”宣爻的声音和步子一样小，“紧张就会通过不了吗？具体是怎么考……？”
“……有点。”首席斟酌了措辞，再度“简单”介绍道，“都是直接通过辅脑进行，每一门有30分钟的答题时间，考完一门可以休息15分钟。途中你手边继续做什么事都可以，但是要答题时间有限，一般人都会专注于考试，不会去做其他事情。”
宣爻刚放下心来，就又听到对方说出让自己心悬到嗓子眼的话。
“主要是考试的门数有点多，而且90%知识面都是基础和普通教育学校里所没有的。编制相关那些有36门，异能范围也是36门，还有认知现象、精神网络等相关各种杂类同样是36门。共计108门。除了7小时睡眠时间，考试周期大约持续7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