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爻惊讶地看着对方。
“这也是一种大脑与身体的互惠协议。”穆纯说，“大脑显然比身体更善于，也敢于思考。而身体却更容易在行动方面占据主导权。例如你瞬间就能找到一个相当刁钻的提问角度，其实是在间接证明你的思考方式并不普通，你自己也不想埋没自身的这种特殊性，才会不自觉将其展现出来。”
“我……”宣爻既无法否认也无法反驳，只能盯着对方。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穆纯补道，“学识方面的欠缺可以通过后天的学习获得，其他你也有能力去争取，唯独‘这里’却是天生的。”
他先指自己的脑袋，再指心口。
“‘这里’也是同样。”
宣爻终于眨了下眼，穆纯则抛出一个问题。
“你知道意识是什么吗？”
“内在……心理的总合？”宣爻不确定。
“既然心理过程的总合就是意识，那么情绪和思考，感知和认知，诸如此类由身体和大脑分别构成的东西，其实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一个部件。就像我们四肢和器官。只是四肢是可见的，而器官虽然不可见，却依旧是隐藏在躯干之内的部件。意识也是同样。”
穆纯把手伸向宣爻，却没有碰触他，只是悬在他面前，任由对方不解地盯着他的手。
“身体与大脑的互惠协议所需要的是能让所有部件都保持均衡的系统工程。”他说，“就像小脑让我们的身体在行动时保持平衡，让我们的四肢协调，听从我们的指挥，但这些从来都不是归属于智商或情商管辖，而是单一条件无法关联的特殊路径。是一套相当复杂的管理方式。”
穆纯说到这里终于将手掌缓缓附上宣爻微微起伏的胸口，愣在原地的对方没来得及躲开就舍不得躲开了。
“如果无法均衡，我们就会逐渐从内部崩溃，自然也就谈不上其他能力了。”
介于暧昧和严肃之间的阐述方式如同柔软的绳索，缠住了宣爻的理智，让他无法像刚才那样直截了当的否定自己，更无法拒绝对方。
“如果你能理解这些，就证明你早晚会挣脱普通，成为不普通的人。”穆纯看着对方，问，“你可以先花点时间，认真考虑一下再回答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_(:з」∠)_emm写了一下隔壁那本的更新，这边周日的更新先鸽一下了哇QAQ，下周四（14号）会补上（磕头jpg（可以打我，但是别打脸（时刻准备哇的一声QAQ
第30章 吞噬者.15.3
宣爻“唔”了一声，却没有正面回答。穆纯却已经捕捉到对方的意动，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才能促使胆怯的小松鼠下定决心向前迈出一步。
“我这里需要的能力在一般社会层面上反而是被边缘化的次要能力。考试只是第一道门槛，录取则是第二道。最终留下来的人之所以少，完全是因为第三道门槛。”
“第三道门槛？”宣爻不禁问。
“实战。”穆纯道。
宣爻了然：“餐厅里那种？”
“类似。不过只有外勤会遇到那种情况。”穆纯道。
“你是外勤？”宣爻问。
“对。所以相对危险，不过还有适合你的非外勤。”穆纯很直白，“每个人在应激状态下的表现都不一样，应对方式自然不一样。毕竟沉着冷静的性格跟聪明与否并非绝对正相关。”
“你是说，”宣爻小心翼翼地问，“那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惊慌失措，但我没有。这是我的……天赋？”
“对，”穆纯点头，“一般人会尖叫、恐慌、呆滞、腿软……至少也会逃跑，你却以应对地震的方式做出了避险判断，所以我才觉得你有天赋。”
宣爻瞪大双眼。
“我看人向来很准。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可以相信我。既然你对自己现阶段的工作称不上满意，上司又是个很讨厌的人，目前也没有什么明确目标，来我这里试试总不会有什么损失。”
穆纯说到这里终于把放在对方胸口的手掌挪开，帮对方拨开了再度滑落的刘海。
“你不用现在就做决定，我也不会给你设置回答的期限。你只需要答应我，会认真考虑即可。”他冲对方笑了笑，半开玩笑道，“毕竟像我这种帅气又好相处的上司很少见，错过这个机会可就……”
“我想去。”
宣爻突然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让穆纯愣了好几秒。
“真的？”穆纯微愕。
宣爻“唔”的同时还用力点了点头。
尽管他应得相当含糊，却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让穆纯同时怀疑了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你居然答应得那么快？”穆纯疑惑到途中忽然变成了玩笑，“我还以为要花很久才能说服你。已经准备好了很长的说辞。你这不是让我白准备了么？”
“……”
宣爻后知后觉地僵住，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而且还尤为坚定的答了两遍，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现在再想拒绝……
宣爻抬头偷瞄穆纯一眼，发现对方正冲自己笑得特别灿烂，简直过于迷人了，当即重新低下头，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口，当然更有可能是：对方已经先一步藉由“普通”和“不普通”的铺垫说服了自己，而自己自然也早就丧失了拒绝的选项。
“加油。”穆纯改变了说辞，“我很看好你。”
“想……我的确是想，”忐忑让宣爻又不敢去看对方的脸了，“可我不确定能不能……”
“没关系，”穆纯却道，“你答应来试试，你为此努力过了，那就足够了。太过在乎结果就会瞻前顾后，反而导致坏的结果。平常心才是关键。如果你真的要胡思乱想，就可以想我……”
宣爻：“——！”
“你脸红什么？又想歪到哪里去了？”穆纯了然地揉了揉对方的脸颊，“我是让你想想我说的这些话，还有你已经答应过我要努力了。”
“唔……那我，尽量。”宣爻回答的同时迟来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对方的要求——尤其是对方笑的时候。即便不去看对方，依旧拒绝不了。简直就像身体里有某种本能在促使自己随时去跟对方达成“互惠协议”，就为了能跟对方这样聊天，或者被对方触碰。
“那个……问题，”偏题太久了，宣爻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结巴的声音，“你，还没回答，问题。”
“哪个？”穆纯反问。
“最早那个。”宣爻提醒。
“所以，是哪个？”穆纯理所当然道，“你问了我很多问题。”
“餐厅，饥饿，异变……危险的怪物？”宣爻无奈地重复。
“我以为你就随口一提，没想到你是真想知道。”穆纯途中话锋陡转，“既然想知道，那你等一会儿，我从终端里找个东西，有点难找，我不常用——好，找到了，就是这个东西。来，我共享给你，你先签一下。”
“这是什……好长！”宣爻接过来刚打开就呆住了，惊得都忘了结巴，“这是什么东西？居然有3000多页！”
“厉害吧？”穆纯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那是我这里的保密协议。当然还有一个更长的内部版，你现阶段只需要用到外部版。”
宣爻：“……”
“我确实想满足你的好奇心，但我不想违反规定。”穆纯见对方呆住反而笑得更放肆了，“所以等你签完，我们就可以继续聊天了。这样如果你不小心违反了协议，那就由你自己负全责。”
“这……具体要怎么负责？”宣爻当然不可能瞬间就看完那3000页，但他收到后就开始看了。
“以其中最严重的情况来说，你的信用评级会即刻清零，”穆纯故意挑了个最能让宣爻快速理解的“后果"，“然后全宇宙域内所有免费邦联公共交通系统都会对你彻底关闭。”
“这……”宣爻瞪大双眼，无比震惊，“也太可怕了。如果没有了免费交通我连家都回不去了。”
“这样才能防止违规。”穆纯好笑地看着对方，“你现在要继续好奇，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彻底扼杀自己的好奇心？选一个吧。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不过你不能贪心，只能选一样。”
即便逃跑在宣爻心下占据着无可动摇的上风，好奇心也能諵砜放过他，但穆纯的笑容和其存在本身，已经让他无法拒绝了。
穆纯显然预料到对方会怎么选，可让他惊喜的却是对方并没有立刻就答应下来，反而认真地阅读起了数千页的保密条款。
“没想到你居然会认真看……等等，你看完了？真的假的？有问题要问？行，你问吧。”
宣爻的阅读速度比穆纯预估得要快很多，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对方，耐心地逐一解答对方所提出的疑问，直到接收并核实对方回传的签名文件才调侃道：“我以为一般人都不会仔细看，就像注册时那些‘已知协议’一样，没想到你不止看了，还看得那么快。”
“怎么能不仔细看？”宣爻疑惑到途中又低下了头，“不过我也是靠AI帮忙提取摘要才能那么快就看完的。”
“关键不是如何看完，也不是速度，而是认真看了。这也是你的一个优点，只是你自己没注意到。”同步上传完文件后，穆纯又恢复了随意的模样，伸手钩住宣爻前额滑落的一小撮卷发，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来回缠绕，“我敢说，例如，我现在就开口向你求婚的话……”
“求求求……婚？！”宣爻没来得及躲开对方的手就因为对方的话而惊叫。
“不是吗？”穆纯理所当然道，“我觉得你肯定会像看保密协议一样，认真的把婚姻法下载下来逐条阅读，直到全部理解并确认能接受才答应。”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严肃的事来开玩笑，”宣爻听到途中就挥开了自己脑袋上的那只可恶的手，声音却很忐忑，“也别这么玩我的头发……”
“例如。我是说例如。你别激动。”穆纯自然不会任由对方避开。他边欣赏对方有趣的反应，边重新把手放回对方脑袋上，继续欣赏对方的卷发在自己手指上缠绕出的弧度，道：“我也没有玩你的头发，只是不自觉碰了一下，没想到它们却缠在了我手指上。就像你一样……”
“没有！”宣爻打断地同时慌张的向后躲，“我也没有。”
“我在夸你，你居然吼我？”穆纯毫无被打断地不悦，却故作难过地收回手，“我伤心了。”
这次宣爻的手比嘴快，一把抓住穆纯手腕，主动把自己的脑袋往对方手上凑。当然他没能突然变成厚颜无耻的人，很快就惊讶于自己不受控的行径，无法理解地垂下了头，却没有放开对方的手腕。
小松鼠居然卸下防备心了。穆纯却知道对方为何如此，满意地想：看来只要不太过分，小松鼠就不会逃跑。不过……
“不过你这样是很容易被坏人骗走的，”穆纯脑袋里的想法与说出来的话相反，充满警告意味，“如果你刚签的东西有个什么隐藏条款，那你岂不是就把自己卖掉了？”
宣爻一愣，口吃复发：“你，那个，博物馆，警察们……”
“如果博物馆的警察也是我找人假扮的，根本没查验过我的身份，你该怎么办？”
“地震，怪物，攻击，你救了……我。”
“如果危险也是假的呢？”
“……脖子，”宣爻忐忑的指对方的脖子，“疤。”
“这块疤怎么了？”穆纯反问。
“快速治疗费，很贵。”
“我的话跟治疗费的关联是？”
“我不值钱，卖掉也抵不上一次快速治疗费……唔噜木撸唔都噜？”
穆纯突然用力搓揉着对方的脑袋和脸颊，打断对方的同时也让对方只能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还敢问为什么？”穆纯变脸如翻书，陡然露出嘲讽的笑容，“我还想问你为什么。”
“……”
宣爻被对方笑得脊背发凉，对方骤变的态度也是。
“什、么？”难得能互有来回的顺畅对话模式骤然终止，宣爻又开始结巴了。
“你自己没发现吗？”穆纯笑容不减，“理由当然是你贬低自己的时候说话就会莫名变得流畅。”
“贬低？流畅？我没有！”宣爻连忙否认，“我的确不值——球噜噜？”
他没能说完又被穆纯用力揉了双颊，再也说出不一个完整的字，可对方的笑容让他根本不敢挣扎，只得委屈地任由对方揉自己的脸。
“你听听。”穆纯说。他堪称温柔地冲对方笑了一下。
宣爻却不自觉抖了抖。
“你自己听听。”穆纯道，“你说话是不是又突然变流畅了？还能气势十足的吼了。平常你怎么没有这势头？骂自己的时候到是顺口又大声。我刚数过你那么多个优点，都白夸了是吗？浪费我的时间很有趣是吗？”
“……”
事实让宣爻无法辩白，对方藏在笑容后的不悦则让他噤若寒蝉。
“我……”
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种意料之外的怒火和完全陌生的状况，只能沉默地缩着脖子，重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划掉]经过N杯咖啡的熬夜奋战[划掉]下章入Vヾ(￣ー￣)ゞ周五晚（周六00：03）请支持正版。
实在不想支持的也请别看了盗版还特意跑来这里骂我。
近乎死寂，就连理应存在的水滴声都消失无踪。
宣爻不敢去看对方，许久才挤出一些道歉。只是声音极小，若不注意去听，会以为是呼吸声。
穆纯听到了，但他置若罔闻，逼得宣爻不得不逐渐提高音量，可惜依旧没有回应。
足以令宣爻恐慌地诡异死寂持续数分钟，对方才慢悠悠地抛出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这种道歉方式毫无诚意。”穆纯说。
宣爻“唔”了一声，小心地瞄了对方一眼，发现他唇边有笑，灰绿色眼睛里却没有，没料到对方生气会是这种模样。他仔细回想方才的细枝末节，迟来地察觉到了对方不悦的理由，却得到了更多陌生的情绪，尤其是短暂地雀跃过后偷偷咽下的欣喜。他突然不再忐忑，反而擅自沉溺于思绪，直到对方出声，才把他拉回到现实。
“行了。”穆纯其实对身边的人要求不高。其他都可以让步，漂亮和聪明却是必备条件。奈何好皮囊里面能匹配一颗好脑子的概率，着实太低。
“你不用为难，也不用纠结了。”既然暗示听不懂，明示不愿听，这就不是性格问题，而是脑子问题。
“我没有勉强别人的习惯。”既累又无趣。
“那就这样。”穆纯说完就摆手赶人，“你别杵在这里了，去外面等吧……？”
宣爻既没让他说完，也没有被赶出去，更没有放任安静重新蔓延，而是突然凑向对方，第二次亲吻了穆纯颈侧疤痕所在的浅色皮肤。
穆纯惊讶地眨眨眼，很快伸手按住对方的脑袋，一把将他推开。
“你这熊心豹子胆又是突然从哪冒出来的？”他睨着对方，比方才笑得还明显了，问，“一声不吭就吻过来？是没嘴还是不会说话？礼貌都没有？”
“……对不起。”脑子发热过后理智骤然回笼的宣爻紧张得微微发颤，对方的话让他不确定自己做对没，但他难得没有结巴地解释道，“不是胆子，是诚意。你说道歉要有诚意，我想不到其他的诚意……”
穆纯略感意外地审视着对方，觉得小松鼠好像比自己预想地要聪明。
“还有呢？”他伸手把勇气十分有限，说完就再度准备逃跑的宣爻给抓了回来。
“我有嘴。我该先问。下次会先问过再……我会注意礼貌。”“某个字”对宣爻来说太过困难，根本说不出口。
说出“下次”的途中他就意识到可能已经没有下次了，相当失落地垮下肩膀。
穆纯当然看得出小松鼠已经尽力了，随即逐渐收起了笑容。
可还不够。他想。
“你还漏了不少。”他提示道，“是没发现，还是故意不说？”
宣爻像被吓到一样猛缩脖子，接着就跟倒豆子一样颤声说了一堆：“你是为了我才生气的。我很高兴。你别赶我。我不会再说贬低自己的话了。你别赶我。”
那两遍“你别赶我”让穆纯短时间内再度略感意外，不禁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提醒：“你自己说的话可是要做到的。下次——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宣爻听懂了对方的“暗示”，忙用“唔”声加点头应和。
穆纯周遭低压就此消弭，颇为满意地扣住对方的脖子。手指沿着对方后颈地皮肤一掠过，捧住对方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不让他拉开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