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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纵骄狂(群青微尘)


几人将近日来的遭遇向“骡子”描述了一番。他沉吟片晌,忽正襟危坐,道:“既然如此,小的提议诸位自员峤归返瀛洲,途中寻求碧宝卫庇护。”
“碧宝卫?”小椒颤颤地道,“她、她死了。大抵是我害的。那姬姓胖子还因此污蔑扎嘴葫芦呢!”
“若照大、大仙方才所述,谷璧卫说过,那造访王府的碧宝卫是姬胖子寻来的骗棍,那定还有一位真正的碧宝卫尚未出山。”“骡子”正色道,“小的猜测,那位碧宝卫尚在员峤。”
众人两眼一亮,“骡子”含笑道:“被害的那位是假的,但兴许真的那位愿庇佑诸位。如若她不愿出手,届时各位再寻机自员峤去往瀛洲即可。毕竟那处是碧宝卫的辖区,谷璧卫在那处也要收敛些。”
经“骡子”一点拨,众人眼前仿佛出现一条明路,神色里阴霾散去。“骡子”又笑道:“小的这段时日里也预备了些箭镞、液石粉和药,藏在后院里,供诸位大人取用。”
他引着众人来到后院。“骡子”家的老妪正在洒扫,见了他们笑嗬嗬地招呼。“骡子”搬开一坛叶子花,扫去其上浮土,撬开石板,一条地道赫然眼前。石阶上放着些备好的食水同药品,“骡子”将其递给他们,指着地道说:“这是小的许久以前来到岱舆,经年累月挖就的一条地道,通往岱舆城郊。琅玕卫在此地还安插有一二位接应人,出去后再往北行二里,可见无达湖,上有几位舡工,他们能带诸位前往员峤。”
方惊愚和郑得利舒了口气,对“骡子”千恩万谢,若没这位老道的琅玕卫的部属在,他们出仙山一事大抵至今尚未成行。这时他们忽听见“咚”一声钝响,扭头一望,却是楚狂扑倒在地,面无血色。
“楚狂!”
方惊愚急了,紧忙去搀他。楚狂突然昏厥过去,身上滚烫,因许多伤处都只草草包扎过,衣下隐隐渗血。方惊愚摸到他嶙峋的身骨,心头又是一跳。然而正当此时,一阵剧烈的拍门声响起。
“此处的住客在否,出来!”
围墙、栅栏外突而出现一片沉沉黑影,四下里被包围。方惊愚头脑忽一阵刺痛,耳里的小椒正不安地噪嚣。谷璧卫的神识自四野八荒而来,如泰山压顶。若他此时能自空里俯瞰,便能望见海草房外街巷里人头攒动,皆是皂服胥吏,人人目光暗沉无光。
“此处的住客,你有包藏人犯之嫌!再不开门,咱们便当冲进去了!”
一时间,屋外喊声震天,杀气腾郁。
“殿、殿下……”“骡子”突而神色大变,“快逃!谷璧卫的爪牙来了!”

第112章 关山难越
屋外吵嚷,如群蚊乱舞。众人心头大乱,情急之下,“骡子”将他们搡进地道里,低喝道:“沿着这条道快走!”
石板被盖上,继而是陶坛挪动之声,四下里一片闷黑。郑得利扯着方惊愚衣袖,急道:
“惊愚,咱们听他的话,快走罢。”
方惊愚一颗心突突直跳:“我们……又要撇下他不管么?”
“楚兄弟尚受重伤,你也才剔骨,手脚无力,咱们现下哪是他们对手?‘骡子’比咱们熟稔这地,想必尚有走脱的高招。咱们若在这里被逮住,便满盘皆输了……走!”
方惊愚银牙紧咬,猛往身中贯一口炁,背起楚狂。他想起楚狂说的话,“弃卒保帅”。悔恨涌上心头,他总这样无力,看着这一幕一度度在自己眼前上演!
地道逼仄暗狭,却隐隐有风。郑得利擦燃火折子,背起行囊前行。因不知追兵何时来,他们皆心头狂蹦乱跳,身上汗淋淋。不知奔走了多少里,仿佛有百年般漫长,他们才窥见前头有光。攀上一道石阶,便见阶上转角处摆一矾红酒坛,坛里放着伪饰用的桃纹皂衣,他们拣了穿上。推开石盖,只见外头树林深翠,凉风袅袅。
两人钻出地道,环顾四周,也不知是何处,却见不远处有一片湖光。因怕之后“骡子”会顺此道逃来,他们便也不封死退路。郑得利取出舆图来一番比对,才知此处是岱舆郊野,前方便是无达湖,可通方壶。
按“骡子”嘱咐,他们西行半里,寻见一小山驿,四角插乌旗招,其中不见人影,马棚里却饲有几匹粗头天族马,蹄坚身壮,这大抵也是“骡子”为他们备下的。
两人一喜,郑得利急忙解了缰绳,让方惊愚将神志昏蒙的楚狂推上马背。他们策马行进,只见道旁有大片鬘华田,虽是寒天,却有白花盛开,几位花农正在棚里午歇。
一阵清风忽起,拂过他们颊儿,将风帽掀开。那群花农本在棚里吃水的,望见他们的面容后忽而动作一顿。郑得利与方惊愚皆未察觉,仅在一刹间,花农眼里五情六欲皆消,唯有一种漆黑的光在不祥闪动。
过了片时,两人来到无达湖边,寻了一株构树栓了马,对湖上发了几道啸音,不一时,一条瓜皮船荡过来了,船上一位艄公瘦小个子,审慎地望着他们:
“渡湖么?”
“不是渡水的,是来寻人的。‘骡子’同咱们说,到此地可找见接应人。”郑得利道。
艄公闻言,目光落在方惊愚身上,脸色微变。他忽而没头没脑地开口:
“身先赤胆死。”
这原来是在对接头春点,且这切口还是方家祖训。方惊愚心里忽一明,接道:“竭忠事帝躬。”
“帝躬指的是哪位?”
“白帝……姬挚。”
那艄公点点头,算是认了他们身份,转身让他们上船。“几位要去何处?”
“员峤。”郑得利说着,却见远方尘头大起,心下顿时一紧。话不必说,这定是谷璧卫的追兵。但他们是自密道而来的,行踪大抵未暴露,为何谷璧卫会知晓他们之所在?
此时他扭头一望,却见田里立着几个花农,黑幽幽的目光如剑一般射向自己,顿时毛骨竦然——哪怕在这样边远的山野,也有着谷璧卫之耳目!郑得利动魄惊心,赶忙对艄公喝道:“走——快走!员峤也好,方壶也罢,能离此地愈远愈好!”
艄公急慌慌摇橹,然而不多时,只见一群桃纹衣侍卫涌至岸边,目光无神,然而手脚利索,扎好蒲筏,疯也似的向他们划来。刀盾兵、弓手将他们密匝匝围了几重,钩据探来,扎碎船板。方惊愚拔剑对敌,气决浮云,生生逼退一片敌影,然而终是抵敌不住,被这伙人团团围住。
目光滞散的侍从们口里忽而吐出极似谷璧卫口气的狞笑:
“陛下真是狡兔三窟,只惜在下最善守株待兔。任陛下如何逃,也逃不过在下掌心的。”
这边正支绌招架得焦头烂额,郑得利那边又传来惊呼声。方惊愚扭头一望,却见不知何时那谷璧卫的部属已将他擒住,剑尖抵住其喉咙。楚狂也落入他们之手,软绵绵瘫倒在一位仙山吏怀中,喉间抵着的刃片已然染血。
方惊愚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他如搏狮之兔,猛冲而去。剑刃擦破周身肌肤,空中绽开道道血花。敌手太多,他含光剑舞如狂岚,一刹间将船板劈得支离破碎,一把抱住楚狂,护住他头脸,一齐坠入水中!
冲天水花之后,苔绿的水面下望不清他们的去处。郑得利也跌入水里,不见踪影。岱舆仙山吏的头领叫道:“搜罗水底!哪怕将最后一滴水抽干也要寻见他俩!”于是仙山吏们再不惧水,纷纷扎入水中。
正当此时,烟水里突而驶来一艘大翼楼船,上飘鼇鱼幡帜,千人聚在庐中,金鼓震天,竟是方壶的来船。
那楼船横在众仙山吏跟前,洒下一片浓厚阴影,阻其去路。一个轻灵的嗓音如天籁之声。
“慢着。”
谷璧卫麾下的仙山吏止了动作,他们望见船庐女墙边现出一个人影,一身雪白留仙裙,是位清素女子,正是仙山卫里排第四的白环卫。白环卫面无喜愠,道:
“前方便是方壶水域,诸位若再踏前一步,视同进犯。”
岱舆仙山吏们对视一眼,道:“大人,咱们不过是欲搜罗杀害碧宝卫的凶嫌,他们方刚投水,指不定欲借机潜逃,到方壶为祸一方呢。”
“我不管你们欲做何事,只是如此堂哉皇也地在这处捕人,是教方壶面上挂不住,请回罢。”白环卫下了逐客令。
“但……”
“走。”白环卫冰冷道,指尖微动,于是众人惊诧地发觉,湖上竟不知觉遍布银白的天蚕线,布成一片杀阵。若踏入此线阵中,一不留神便会身首分离。
无形的威压袭来,仙山吏们仍欲抗辩,可一望她怀霜般懔然的目光,便也只得退却。然而他们也仅是退到湖沿下营,树木栅,缝浮囊,仍旧对湖面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白环卫的楼船驶远了些,在岱舆仙山吏望不见的另一面,船丁悄声放下浮板,将水里的几人捞了上来。方惊愚、楚狂和郑得利几人已是昏厥不醒,船丁们将他们拖进火房里,用灶灰埋了,又倒挂着拖行一阵,教他们将腹中水吐了个尽。方惊愚和郑得利终于悠悠醒转,可楚狂不但不醒,吐出来的还是血水。
醒来的二人被带至爵室中,白环卫正临窗而立,轻抚帔帛,指间缠着自其中拉出的丝线,原来湖上密布的杀人银线源自于此。郑得利见了她,赶忙下拜:
“多谢大人出手相助小的几位,大恩大德,三世难忘。”
白环卫依然神色淡冷,“无妨,不过是为救你罢了,其余几人是顺带的。”郑得利心知她是因那骨片记述之故才对他们出力襄助,心里不是滋味。
他向白环卫求借了几间舱室,先教方惊愚和楚狂去歇憩,自己留在爵室里。待室中空无一人时,白环卫终于静静开口道:
“我只救你一人,一到明日天明,我便会将你那几位伴当撇出船去。”
郑得利早料到她有话要说,却不想她竟如此无情,一时间汗透衣衫,叫道,“大、大人,这是为何?”
“谷璧卫要的是白帝之子同他那扈从,带着他俩走,着实太过招摇。谷璧卫好歹是仙山卫里的探花郎,我还未不自量力到要同他正面鏖战。”
“您是鼎鼎大名的仙山卫!您都愿出手帮援我了,不愁再添两个人头的……”
白环卫摇头,“你看过天书记述,也当明晓的。可出岱舆城关之人唯有你一人,搭救其余两人,不过是白费功夫。”郑得利急道:“不试试怎么知晓!”
“那我问你,迄今为止的一切,可曾不在天书上有载?”
郑得利脸色白了,缓缓摇头。
白环卫斩钉截铁道:“那二人定要交出去。便是不交,也只得将他们抛落于此地,任其自生自灭。”她背过身,似要拂袖而去。
正在此时,郑得利忽攥拳道:“既然如此,今日之后,我便随他们而去。刀山剑树,海角天涯,我和他们一块走。”
“你不能走。”白环卫驻足,神色起了一丝涟漪。
“为何?”
“因你是天命之子,你是唯一可出城关、我当辅佐之人。”
“我不信。”郑得利兀然抬首,双目犹如火烧,“我才不是什么命定之人,我只信咱们会一个不少地突围,去往岱舆之外!”
“痴人说梦。世事不能两全,既要出城关,势必要付出代价。他们便是你当舍的代价,天明之后我会向谷璧卫交出他们,此事不容置喙。”
白环卫如不化坚冰,口气同神态都极冷。
这时她眼角里忽闪进一隙寒光,扭头一望,却见郑得利不知何时已从褡裢里取出一柄天山金小刀,拔开鲨皮鞘,将匕尖抵住了自己咽喉。
郑得利两手抖颤。他平生只动过两次杀意,一次是向玷污了女使小凤的陶少爷,一次是对现时的自己。他的嗓音因恐惧而滞涩,却拼力道:
“如若您不留他们二人,我便当即在此地血溅三尺!”
白环卫的动作滞住了,微微偏头,仿佛十分不解,然而眼中已染上惊诧与些微恐惧。良久,她开口:“他们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回护?”郑得利道:“咱们是有过命交情的好友。”
“便是如此,他们也值得教你以命相换?你可是继白帝之后唯一可至归墟之人,万万千千人里独你一个。”白环卫的口气忽放重了,薄唇紧抿,柳眉蹙起,这兴许是她头一回有了些似人的生气。
郑得利的胳膊不再抖。他点头,依然刀横于颈。他轻轻吟诵了一句戏文,那自离开蓬莱的那一日起,便时时盘萦心头的诗句:“有言道:‘有恩不报怎相逢,见义不为非为勇!’我既被大人看重,便决不会是位忘恩负义之人。我不愿看他们死,龙潭虎穴,我愿陪他们一块去闯!”
这一句话便似平地惊雷般,在爵室内炸响。清风拂掠,二人衣角如水鸟飞扬,白环卫久久无言,最终还是迈步,自他身畔匆匆掠过,似是一种妥协。
“放下刀罢。”她淡声道,“我让他们留在船上。”
白环卫走后,郑得利放下刀,手心里尽是冷汗。他是头一回以死威逼一位仙山卫,此前,他从未觉得自己的性命稀贵。
他颤巍巍走到甲板上,此时楼船已离岸甚远,湖上烟水朦胧,倒不愁谷璧卫追兵放冷箭。郑得利轻轻吁气,方惊愚、楚狂和小椒,他哪个都不愿放手。方惊愚、小椒是他儿时玩伴,不知帮他打跑了多少个地棍喇唬,楚狂不是恶人,曾替他出头教训陶少爷。瀛洲一战时,他使不上力,他们三人皆冲锋在前,替自己挡下了腥风血雨。
他曾不止一次地自问:自己能做何事?能为他们带来多大助力?
自小他便像一个丑角,徒遭人戏耍,引人发笑,现时要教他唱主角儿,演一号人物,倒教他茫然无措了。郑得利将额抵在船板上,阖上眼,眼前忽似浮出一片光景,一个着鹅黄衫子的影子在槐树下静候着自己,他忽心里怦怦跳,轻轻呢喃道:
“小凤……”
同小凤是喜相逢还是生离别,在那骨片的记述里早有分晓。去往归墟后独个归返蓬莱,这便是他的已写好的戏本。可而今的他却不死心,欲寻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回到舱室里睡下,兴许是多日紧绷着一根弦,此夜里睡得格外安适,打了许多睡梦。然而后半夜他抖个寒噤惊醒,只觉浑身酸疼,张眼一望,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已被闭锁房中,两手被铁链子锁住,口里塞了麻实。
正当他猛烈挣动之时,却听舱室们吱呀一响,白环卫站在门口,神色澹净:
“对不住,因怕你又要自戕,我便只得出此下策。”
她口唇一张一合:“我会将你的伴当皆交给谷璧卫,你便安心于此安歇罢。”
郑得利闻言,心急如焚,拼命用身子撞船板,口里“唔唔”作声。白环卫道:“你莫怪我出尔反尔,所谓兵不厌诈,空口白舌,怎能教人必定守约?我会送你出城关,以教天书记述之事应验,你便安心在此处歇着罢。”
她扭头,对船丁们吩咐:“将那两人交给谷璧卫的部属。”
然而不过片时,便有船夫神色惶急地来报:“大、大人,大事不好!舱室里无人,舷窗被撞破——他们早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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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林翠叶间,两匹健马正撒蹄奔行。
方惊愚和楚狂两人正牵缰踢马,一路狂奔。楚狂打开褡子,点数了一下血瓶,见都完好无损,便放下心来。方惊愚反挂心他伤势,问道:“你昨儿还昏着呢,现下怎样了?”
楚狂冷淡道:“没添甚新伤,最严重的是被殿下抱着一头扎进水里,感了风寒。”说着,他吸了吸鼻子。
“咱们就这样跑了,得利该如何是好?”
“他有美人相护,不打紧的。”
“你是怎样发觉白环卫那儿不对的?”
楚狂龇牙咧嘴道:“他们那儿的食水好重的一股蒙汗药味!一看便是动了将咱们当贽礼送给谷璧卫的心思。只是给的药还成,我吃了后,精神也略振些了。”
方惊愚问:“咱们现下是去员峤么?”楚狂点头,旋即又轻轻晃晃脑袋,“殿下,我现时还头昏着,怕不一时又要不省人事了。若我一昏,便没法护住殿下了,你看着些,小心自个安危。”
“又说这样的话!”方惊愚蹙眉,“关切我作甚?而今最紧要的是你。”
楚狂笑了:“不可能不关切的。蓬莱、瀛洲里的万万千千人,还有我,皆愿为殿下而死。殿下是咱们的白昼、天日,谁人不指望您终有一天大放华彩,光耀仙山呢?”方惊愚心头不是滋味,问道:“瞎说什么,我不过是一卒子,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楚狂沉默了片晌,风拂过来,送来他轻轻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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