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惊愚赶忙扶起琅玕卫:“怎这么见外,爹?咱们也是一家子人,不必行此重礼。”
“末将对陛下亏欠甚多,此生已不求陛下容宥。”
“那朕就下令好了,您往后见朕,不许再行跪拜之礼。”方惊愚板起脸孔道,琅玕卫这才犹疑着起身。
“这便对了。”方惊愚眉头一舒,又换了声口道,“爹一路风尘劳累,今夜还是早些歇下罢。您已听白环卫讲过桃源石门和这归墟的来历了么?”
琅玕卫叹道:“二十余年前,在下曾听天符卫讲过一回,然而尚觉不可置信,如今穿过桃源石门一观,方知他所言不虚!”
方惊愚点头。这桃源石兴许真是“雍和大仙”之骨,方才能有如此诡奇之效。可更教他啧啧称奇的是,蓬莱、瀛洲人眼见这奇状,居然也很快明晓,且竟也死心塌地地随自己在归墟凿这冰壁。
“陛下莫看咱们这些人歪劣,星火尚可燎原呢。假以时日,定能凿破冰壁。”琅玕卫笑道,“当初陛下出蓬莱后,咱们这一众人便东藏西躲,避昌意帝追杀。道尽途穷之时,白环卫大人却同瀛洲义军一齐现身,将咱们带过了桃源石门。于是咱们便动身来归墟,襄助陛下了。”
男人打量着方惊愚,目光忽而软和下来。“许久未见,陛下也已长成一位顶天踵地的好汉了。”
方惊愚浅浅一笑,“是不是好汉且不论。我能有今日,是拜爹教养所赐。”
两人正一言一语叙着旧。这时琅玕卫余光忽瞥见一个人影靠近,抬头去看,却登时双目大睁,口唇嚅嚅,颤声道:
“悯……悯圣?”
方惊愚也别过头去,却见楚狂立在他们身后,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
此时天色已黯,惟远方燃着一抹通红夕光,浅浅涂抹在楚狂身上。楚狂裹一件海兽皮袄子,发丝散乱,脸庞儿苍白似雪,重瞳如与夕曛相辉映,亮如赤玉。他样貌已别于昔日端方有礼的方悯圣,却像一只遭到遗弃的小狗,可哀可怜。
楚狂见着琅玕卫,话也不会讲了,只是怔怔立着,身子发颤。琅玕卫则突而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劲道甚大,仿佛要将他浑身骨头皆揉碎了一般:“悯圣!”
楚狂只是瑟索,嘴巴上像缝了线,一语不发。琅玕卫语无伦次,喃喃道:“不想我……此生还能再见你。”
男人的怀抱坚实而暖热,楚狂不知所措,半晌后伸出手,有些发怯地攥住琅玕卫的衣衫,嗫嚅道:
“爹……”
听闻这阔别十年的称呼,琅玕卫也不禁双目湿润。方悯圣便似十年前被遗落的明珠,而今终被他重新寻回,捧于掌心。
“是爹对不住你,教你吃了这样多的苦。”琅玕卫抚着他的脑袋,目光哀怜。“往后不会再教你受磨难了,爹会护好你和陛下,会为此万死不辞。”
方惊愚望着他们相拥的身影,感慨系之。历经千难万苦,他们一家人终能重聚。他走上前,张开臂膀,轻轻将手叠在两人背上,作一个拥抱,道,“是,咱们都在这儿,往后纵有什么苦难,也可齐心携手应对,无所畏惧了。”
他们静静相拥了好一阵,这一刻,仿佛归墟再不冱寒,春满人间。最终他们分开时,望向彼此的目光里仍有依依不舍之情。
琅玕卫再度摸了摸楚狂的脑袋,慈爱地道:“去随陛下忙罢,爹手上也仍有事儿要做。入夜时爹再去寻你们,咱们好好吃几盅酒。”
两人点头,望着琅玕卫曳着步子走开,久久无言。
琅玕卫走后,方惊愚拍了拍楚狂的肩:“怎么见着了爹,哥反倒闷声不响了?”
楚狂低头,脚尖踢着冰碴子,咕哝道:“我现下又不是以前的模样了,愧对方家先人的事也做了许多。要我再去宗祠里祭拜,也是万万不敢了。”
“有什么打紧的?哥就是哥,又不是别人。何况是咱们对不起你,你反倒忸怩作甚?我倒希望你能痛打咱们一顿呢。”方惊愚说。楚狂不言语,只是垂头望着足尖。
正当此时,他们身畔有一道声音响起:“殿下,楚公子,你俩原来在此处。”
两人转过头去,却见白环卫已打理了一身洁净冬衣,裹着兔裘过来了。见着他们,白衣女子眸珠一动,浅笑道:
“小女子前来叨扰了,有些人物想引荐给二位,不知两位的私话儿讲罢了么?”
方惊愚纳罕道:“什么人物?”
白环卫笑而不语,这时有两人自他身后走出,一人着大斜衽棉地袍子,满面胡茬,手里把着一只烟袋;另一人则皮肤黝黑,粗眉大眼。方惊愚见了,舌挢不下,半晌勉强自喉咙里挤出字来,叫道:
“‘骡子’……阿缺?”
一时间,方惊愚如遭晴空落雷。在瀛洲时,他分明眼见着“骡子”死去,吊在自家海草房梁上,颈子抻长,乌蝇飞舞,尔后他又从碧宝卫口里听闻了阿缺的死讯。眼前的这二人,无疑是死人!
然而这两人又与他曾在迷路村里见到的死人不同,庞儿红润,胸膛起伏,嘴巴往外吐着白气。方惊愚魂不守舍地上前,牵住了他们的手,暖暖热热的,生机十足。
“你、你们……”这回轮到方惊愚支吾了,“是怎么……”
白环卫笑道:“我听殿下讲过岱舆所发生之事,知晓曾有两位义士为殿下牺牲,乘着这次穿过桃源石门之机,便来到他们谢世前的一刻,将他们救下,又携了过来。”
方惊愚睁大两眼,这是可以做到的事儿么?可桃源石门向来便是这样一件不可思议的物事,“骡子”和阿缺也正好端端站在他眼前,这便是奇迹发生的实据。
这时两人热昵地回握住他的两手,叫道:“殿下!”
“骡子”叹道:“白环卫大人来寻小的,说在这世界里,小的为谷璧卫所害,不能辅佐殿下,于是小的便来此地为殿下效力了!”
阿缺则兴冲冲道:“我同‘骡子’大哥一齐来的。听白环卫大人道,我逞了一把英雄,替殿下除了大害,殿下可惦记小的了,是么?”
方惊愚喉中一哽。这是还未为自己殒身的二人,见着故人的模样,他心中百感交集,几乎要动容落泪。
这时楚狂走过来,沉吟道:“白环卫大人,您是在他们死前的一刻带走了他们,穿过桃源石门,将他们带到了这归墟,是么?既然如此,那他们原本所处的世界又当如何是好?”
白环卫轻吁一口气,道:“楚公子也曾说过,您从天符卫留下的记忆里知晓了桃源石门可通往千万个世界,可至今却未寻见一个能破冰墙的世界。既然如此,咱们只得集一切可用之力,至少要在这片归墟里寻见一条生路了。”
此时几人故交相逢,嘁嘁喳喳,仿佛有讲不完的话。方惊愚忽而一惊,忙问白环卫道:“既然‘骡子’和阿缺在这儿,那……”
白衣女子微笑道:“小女子就知殿下尚有一人挂记着,便也将他一同携了来。”她的目光越过方惊愚的肩,落在他身后,“殿下请看,那人现今已来了。”
方惊愚和楚狂难以置信地前迈一步,望向远方。
他们望见群山迢递,夕光千里,漆黑石门敞着,门边正有一个影子向他们招手,一身简朴发白的花卉纹绢衣,文弱书生的模样。
见到那人,方惊愚的身子忽然动了起来。刹那间,漫天的风声仿佛尽皆隐去,记忆里那洒在青石板上的血色光景又一次浮现上心头。他曾见到这位友人血肉模糊地替自己死去,但而今那人便立在自己眼前,生机勃勃。
夕晖朦朦胧胧,将一切映照得宛若幻梦。方惊愚突而感慨生发,这归墟虽荒败颓圮,却又好似桃源。在这里,死者复生,故交聚首。然后终有一日,此地会再度变回蓬莱,冰释回春,草长花开。
“得利!”
他扑上前,楚狂也接踵而至。
这是一个跨越了生死界限的拥抱,方惊愚、楚狂和郑得利目目相觑,笑作一团,又涕泪交加。如火的霞光下,三人紧紧相依,仿佛永不再分别。
第153章 情丝入骨
夜色寒凝,残灯如豆。毡帐之中筑一张雪桌,两边分坐着琅玕卫、方惊愚和楚狂。
三人就着桦皮杯吃浊醪,讲陈年旧事。楚狂坐在角落里,低低呛咳,目光闪躲,琅玕卫关切地抚他脊背,问:
“悯圣,怎的了?”
“没怎么,不过是风寒还未大好。”楚狂捂着口,轻咳了一声,“况且前些时日的重伤尚未全瘳……”
方惊愚听了,想起他在岱舆落下的伤势,不禁打战。桃源石椅可教创口愈合如初,可随时间推移,大抵又会变回原来那遍体鳞伤的模样。因而这些时日里,他仔细给楚狂施药、裹扎伤处,一点点医治。正出神间,琅玕卫听了对方惊愚道:“陛下……既然您说不必对您施以重礼,那在下便仍当您作吾儿。”
方惊愚点头,“您本就是我严亲,不必对我拘礼。”说着,又唤了一声:“爹。”
这一声“爹”唤出后,琅玕卫神色宽和了许多,揽着楚狂,继而道:“惊愚,你也瞧见了,你兄长昔年遭了不少罪,身体底子也坏,你且担待着点他,莫嫌他给你添乱。”
方惊愚神色恬然无波:“我怎会厌嫌兄长?我谢他都来不及呢。”
楚狂一脸别扭,仿佛不惯于受人关切一般,挣脱了琅玕卫的怀抱,气闷闷地回到桌前,用手抓着丹虾吃,被琅玕卫喝止道:“悯圣,现下可是在御前,休得无礼。”楚狂浑身一颤,将丹虾放下,抓起筷箸,却怎么也把不稳似的,吃饭吃得七拐八扭。琅玕卫见了,又拍一把他的脊背,道,“坐直了再下口!”可怜楚狂举动僵硬,怎么也做不到如往时一般端方有礼,纵然有心要仿效往昔的模样,也似东施效颦,神色也惶然。
方惊愚瞧不下去,道:“爹,你别勉强悯圣哥了。他怎样舒服便怎样来。你要我多担待着些他,却又处处拘约他,算什么担待?”琅玕卫脸现赧色,唯唯连声。
楚狂的眼睛在两人间瞟来瞟去,像心虚的耗子一般,悄悄往方惊愚那处挪去。比起爹,他倒觉得和这弟兄坐在一起不那么如坐针毡。方惊愚望楚狂一眼,默默给他斟酒。
方惊愚心里此时却惴惴不安,他想起曾与楚狂讲过的话儿,楚狂说起往事,时常头疼欲裂,面色苍白,显不愿回忆,往昔之事便如烙铁,永远在他心上留下了痛苦的疮疤。但方惊愚听得出来,以方悯圣顶替自己的鱼目混珠的计策既能成功,有赖于昔年昌意帝服食太多“仙馔”,眼目昏花,又不曾见过天符卫真容。然而这计策中有太多巧合,难以想象爹与天符卫竟有胆气去行这一场豪赌。
除非——这一切是由天符卫所策划。方悯圣被折辱、被逼疯一事,全在天符卫掌握之中。
一念及此,方惊愚便不寒而栗。真有人能不惜戕害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要保下白帝么?然而一想楚狂素来是个不惜命的狂人,大抵方悯圣性子里本就潜藏着这样的疯狂,他又不由得理解地叹息。
酒过数巡,不知觉间几人皆面色酡红,楚狂也放开了些,胡言乱语,还指着琅玕卫大唾道:“你个看天乌龟!当初不来救我,害我挨人磋磨!”琅玕卫知这是他的心里话,歉声连连,轻抚他的脊背作宽慰。楚狂骂罢了,又大啖方惊愚的脸蛋儿,含糊骂道:“你是轻薄小乌龟!乱吃我嘴巴,攮我屁股……”
方惊愚浑身一震,慌忙望向琅玕卫,琅玕卫哈哈大笑,说:“这小子现时学的胡话真多!”
虽说这大抵被当作是酒后胡言,但方惊愚一颗心仍悬着,且被楚狂咬得没法子,避开他脑袋,拍他脸颊道:“哥,醒醒酒,你净在这里出丑了。”
琅玕卫酒量好些,尚能张本继末地说笑,男人指着楚狂,笑道:“有甚打紧的,让他闹去罢!惊愚,你大抵不晓得罢,悯圣他现时这模样,倒像足了他娘亲!”
方惊愚吃惊,他们兄弟二人全无对于娘亲的记忆,因她在他们降诞的那一日便寤生而亡。这时楚狂扑猫一般,向琅玕卫扑去。琅玕卫张臂一揽,结结实实抱住他。楚狂挣扎,猫儿磨爪似的在他胸膛上抓抓挠挠,惹得琅玕卫笑。琅玕卫望着楚狂,目光怀恋:
“他娘亲……本也是江湖豪阀出身,身上也有一股泼疯劲儿,偏不安生。我自鳏处起,便对悯圣严加管束,但他性子却犟,像他娘,有时连我都劝不动。”
“娘亲……是怎样的人?”方惊愚也好奇,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她姓楚,”琅玕卫感今思昔,叹道,“使得一手好箭法,曾做过仙山卫,其名号为——‘采桑卫’。”
瓠烛闪烁,烛烟升腾上空里,缓缓漾开。帐中寂静,楚狂咕咕哝哝地从琅玕卫怀里脱出,又爬到方惊愚身边,将脑袋枕在他膝上。方惊愚吃了一惊,低头去看,却见楚狂已咂巴着嘴擅自睡去了,睡颜恬静,荧荧的雪光里好似一幅镀银的画儿。他抚着楚狂的发丝,细细柔柔的,像丝绸流淌过指间。方惊愚恍然,试图从楚狂的眉眼里寻见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一转眼,却见琅玕卫神色已转向黯然,闭口不言了。
这时一阵寒风传来,灯影摇摇曳曳,方惊愚一颗心突而也吊起。他本想在今夜同琅玕卫坦承与楚狂的悖乱苟且事,可一见琅玕卫神色,话临口边,却又哽住了。
“爹……”他下定决心,咬咬唇,道。
偏生又在此时,一只手忽如毒蛇般伸入袴中,没轻没重地探摸了一下。方惊愚几乎要跳起,低头一望,却见楚狂醉醺醺地望着他,举动融融曳曳,一反往时拒却之态。
“怎么了?”琅玕卫一双眼如利剑般扫过来,方惊愚浑身一耸,话又咽回肚里,道:“没怎么。”
他虽面无表情,心里却又羞又怕,垂头压低声道:“哥!你在作甚?”
楚狂说:“我在捏小王八的王八。”
方惊愚简直拿他没法儿,平日里忸忸怩怩,一吃酒便得意忘形!正恰琅玕卫也吃酒多了,倚在桌边脑袋直点,一副瞌睡模样儿。方惊愚赶忙对琅玕卫道:“爹,我瞧今夜咱们酒瓮也吃得见底了,不如早些安歇下,免得误了明日的事。”
琅玕卫打着酒嗝点头,道:“你也扶悯圣歇下罢,我扎了帐,在你们毡帐左近,也不需你费心。”
三人歪歪斜斜地回了各自帐中,入了帐,楚狂便似藤蔓般巴缠上来,嘴巴吐着热气,一个劲儿吃他耳朵。方惊愚掰开他脑袋,他偏不依,像煮热的蜜饴糊上来。方惊愚和他倒在衾褥间,问:“哥怎么今日便开窍了?”
楚狂含含糊糊道:“什么开窍?后窍都不知被你开了几多回了!”他一吃醉便口无遮拦,听得方惊愚脸红筋胀。
方惊愚解开他衣衫,他一通哼哼,那细声像一根游丝在方惊愚心上游来荡去,又轻又痒。方惊愚捂住他嘴巴,嘘声道:“别这样出声,爹就在隔壁帐子里呢。”
楚狂醉眼朦胧,胡搅蛮缠地大嚷:“让他听房去!”
方惊愚吃一惊,几乎没被这声叫嚷吓走三魂七魄,倾耳细听,却不闻隔壁帐中动静,于是他一颗心暂且放下,这时却觉手上润湿。垂头一看,却见楚狂舐着他指节,红舌如戏水鲤拐,钻进指缝里。
“……哥!”方惊愚低低叫道,楚狂抬眼看他,眸珠晶润,像中天星辰,教人心弦拨动。这是他素来敬重的兄长,可他们已然越界,铸下大错。
“别管爹了。”楚狂说,咬住他的手指不放,巴巴地望着他,醉意朦胧,“我要你。”
一时间,似有一股洪流冲垮心房,方惊愚与他倒在衾褥中,什么冰墙、归墟、伦常皆不顾了,自此昏天暗地。
夜深了,雪片子打在帐尖上,噼噼啪啪地响,像在炒豆。琅玕卫坐在毡帐中,经方才的凉风一激,酒醒了许多。
忽然间,他听闻风雪里似传来细细的哀鸣声。他走出帐子,那哀叫声自方惊愚的帐中传来,像在讨饶,极难耐的模样。
琅玕卫心里一颤,是楚狂创口发病,痛得厉害了么?
“惊愚,”犹豫再三,他伸手拨开帐幕,道,“悯圣的伤好些了么?”
帐内忽传来一阵慌乱响动,琅玕卫将身子探入,只见雪床上摊着海兽皮,衾褥凌乱,方惊愚与楚狂相依而眠。楚狂的脸蛋儿露在外头,紧阖着眼,眉关蹙着,泛着热病似的殷红。
方惊愚在楚狂身后探出头来,问道:“怎么了,爹?”
“没怎么,我听闻响动,怕悯圣害病,故来瞧瞧了。”
“悯圣哥没事,方才我也给他吃了药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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