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记忆在脑海里搅动,盛意想起,是梁听叙临走前,在机场最后一面,他塞到梁听叙口袋里的纸条。
纸条是他匆匆忙忙写的,在那前一天,他们协商无果,梁听叙连肢体动作都在躲他,他吻上去的时候,梁听叙偏过头躲开了。
那时候是真一点也不管现在的死活。
盛意脸颊发烫,从梁听叙手里夺过手机,当机立断删了个干净。
“多久之前的事了,不用那么认真。”盛意晃了晃手,余光里,梁听叙一直看着他。
“我看你写得很认真,刚刚的吻还不是很正式,还是重新——”
“不用了,我得去洗澡了,你随意。”
盛意说完放下手机,撒腿就要跑,又突然想起什么,挪了回来,凑到梁听叙跟前——他本来还需要和梁听叙解释当年退学的事,但刚刚他和徐文彬说的时候,梁听叙正通着电话,肯定也听到了。
“虽然你刚刚在电话里应该也听到了,但我还是想当面和你说,当年你退学,我的举报并没有生效,不是我害你退的学。”
梁听叙静止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不想我讨厌你?”
“嗯,”盛意很快点头,“不想被你误会。”
说完盛意又想起什么,伸手捧起梁听叙的脸,低着头喃喃道:“你是真的梁听叙对吧,不是我的幻想。”
梁听叙眼眸微动,伸手握住盛意手背:“真的,我没死。”
两人似乎都被按下了静止键。
凉皮疑惑地“喵”了一声,盛意骤然回神,抽回手,说了句“那就好”便溜进卫生间,瞬间没了影。
梁听叙看着盛意慌慌忙忙跑进去,直至卫生间门重重合上,眼眸也没有收回。
过了好一会,梁听叙断断续续吐了口长气,抱着凉皮弯下了腰。
“真要命。”怎么可能讨厌。
梁听叙将额头靠在沙发边上,抽出一只手来,碰了碰嘴唇,又吞咽了口唾沫,攥紧拳头。
凉皮“喵”了一声,攀着梁听叙的衣服,毫无征兆地舔了舔梁听叙的脸颊。
梁听叙无奈地笑了笑,把凉皮抱起放到一旁,看了看窗外渐停的阵雨,起身准备离开,笑容突然凝固。
茶几底下,放着一封崭新的信封。
上面写着——辞职信。
周一,盛意顶着俩黑眼圈走进公司,在等电梯时打了无数个哈欠。
昨天他洗完澡出来,梁听叙就已经走了,姜汤是热的,还有一条信息:外面雨停了,我先走了,谢谢你的衣服,等我洗完还你。
雨停得也太快了,盛意打了个哈欠想,又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低头晃晃脑袋,修正想法——肯定是因为他还有问题没问清楚,才觉得雨停太快了。
肯定是的。
今天的桌上一如既往放着两颗糖,柠檬味。
打开电脑,盛意拿起水杯打水,走出门,快到拐角处,突然一个急刹车,往后躲了躲。
梁听叙和他的组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盛意探头,侧耳倾听。
“梁主管有什么事啊?”
“聊聊天,有些问题想做个排查。”
“可是现在快九点了,我们组长——”
“我发信息和他说明一下就好。”说着,梁听叙拿起手机打字。
盛意一个激灵,慌忙掏出手机来按静音。
不出所料,微信弹出梁听叙发来的消息:
–借你几个组员问下问题
“好了,坐,”梁听叙给他们看记录,招呼他们坐下,“你们组的进度较其他组落后不少,问你们组长,他只说会尽快赶上,所以我来问问你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阻碍。”
组员有些扭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半句话。
“实话实说就好,有什么抱怨的事也可以和我讲,我不偏袒,我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他自己就很拖进度啊。”一个组员说。
“怎么说。”
“每次交上去的方案他都不满意,把我们叫过去,又像教新手小白一样,讲得很细致。”
“这不是好事吗,帮你们理清思路。”
“我们又不需要,拨正思路就够了,他就是觉得我们能力不行,看不起我们。”
盛意紧张地攥着手,指甲已然没入手心。
他现在比较担心他的组员嘴边不把门,把他之前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同梁听叙讲。
“是这样的,”梁听叙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纠结,“我和你们组长之前就认识,他小时候弹钢琴很有天赋,很多东西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琴行的同学问他问题,他说不出所以然,只会说,我也不知道,弹着弹着就会了。”
“这么说话听着好气人啊。”
“是吧,”梁听叙跟着笑了两声,“所以他小时候很不受人待见,久而久之,他总会很细致地帮别人解决问题,所以给你们讲那么细致,大概也是一种习惯。”
组员有些沉默,低垂着眼,盛意也有些低沉。
梁听叙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找个时间,你们把你们的想法和你们组长好好聊聊,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组员缓缓点头。
盛意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其他的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梁听叙说。盛意看松了口气,顿时又紧张起来,竖耳朵细听。
“没有了。”组员眼神有些躲避。
“嗯,那就好,回去吧。”梁听叙打开休息室的门,盛意退了两步,躲回茶水间。
“谢谢主管。”
“嗯,哦对了,忘说了,”梁听叙突然叫住他们,“如果,被我发现,是你们故意在拖时间,拖进度,我可不像你们组长那么好敷衍,清楚?”
“清、清楚。”
盛意轻盖上茶水间的门,吐出一口气,隔着布料摩挲项链,扬起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他也找过组员,想开诚布公谈一谈,但他们总是很敷衍地表示——没有不满,会努力加快进度,上一位主管也管过,说两句,他们就会快一些,一没盯着就打回原形。
这次大概也会这么收尾,但无所谓,他要走了。
几声脚步声路过茶水间,组员小声说着什么路过茶水间。
–原来我们组长小时候有这种经历。
–卖惨谁不会啊。
–主管说的诶。
–不管怎样,这个主管感觉不好惹。
–他长得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好说话的类型。
–怎么可能,不过,你们有没有看到主管给我们组长的备注。
–什么?
–小鱼。
–外号啊,我们组长还有这外号……
声音渐远,盛意有些恍惚。
小鱼是他曾经的小名,那时候会这么叫他的,除了他的母亲,就只有梁听叙。
如今和母亲关系不冷不热,他很少回家,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小名了。
单人清脆的脚步声没有远离,反而离茶水间越来越近,盛意回神,抓起杯子装作打完水开门往外走,正好和梁听叙打上照面。
“嗨,好巧,我来装水。”他端起水杯晃了晃。
梁听叙脸上笑意越来越明显,突然扭过头去,拳头抵着嘴唇也憋不住笑意。
盛意眨眨眼睛,歪头疑惑。
梁听叙指了指他的玻璃杯,问他:“你装了空气吗?”
他猛地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杯子全透明,空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他把杯子往身后一藏,不自然地嘴硬:“我,我喝完了。”
“嗯,你喝完了,那得再倒一杯。”说着,梁听叙推着盛意往茶水间里走。
共处一间屋子,盛意又想起上回被梁听叙拉着进来的场景,咽了口唾沫,脸颊发热。
“你要辞职吗?”梁听叙突然说。
盛意接完水,关上温水阀门,点了点头:“嗯。”
“因为组员?我警告过他们了,接下来也会一直盯着,你可以不用走。”
“不是因为他们,是我本来就要走,”盛意说,“但还是谢谢你。”
说完盛意便准备离开,梁听叙却依旧杵在门口,不肯让位。
梁听叙说:“为什么?”
盛意:“没为什么,换工作很平常。”
梁听叙停顿了一下:“是因为,不想和我共事吗?”
盛意:“不是,你想多了,我不知道新主管是你,在你来之前就已经交了辞职信。”
梁听叙:“那你茶几下的那张……”
盛意愣了愣,想起那张纸来,解释:“哦那张,那是草稿。”
“这样。”
盛意等了好一会儿,梁听叙还是没有挪位的意思。
“主管,该上班了。”
“盛意,”梁听叙说,“你现在知道我是主管,你还辞职吗?”
【作者有话说】
《我不偏袒》
第11章 他曾经差点死掉
阳光透过玻璃窗爬上饮水机,盛意的指尖也沾了光,他缩了缩,重新沉入阴影中。
“你是不是主管,和我辞不辞职没关系。”
梁听叙许久没说话,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偶尔还有路过茶水间的人,压低着声音说两句话,又匆匆忙忙路过。
盛意看着梁听叙喉结上下滚动少许,垂下眼睫,嘴角带上一抹苦笑:“嗯,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你有个念念不忘的前任,我还这么越界……”梁听叙咬了咬嘴唇,再松开时,有些颤抖。
心脏又一阵刺痛,盛意轻合眼,再睁开时,伸出食指抵住梁听叙的嘴唇。
“那是他们总给我介绍对象,我用来拒绝的话。”
没想到一番解释,梁听叙脸色顿时更差了:“所以,你前任没死,你还想着他。”
盛意点了点头,睨了一眼梁听叙的神情,连忙摆手摇头,逐字解释:“我前任的确没死,我这几年也,没,没找过对象。”
“嗯,”梁听叙低头,往边上挪步,“你还想着他,我知道了。”
盛意感受到了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涨红了脸,半晌蹦出几个字来:“你知道个屁。”
知道了还这副表情。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别扭地组织语言:“我,的前任,是你,清楚了吗?你活着,所以,我的前任也没死,没有其他人。”
梁听叙眼前骤然一亮,好似蔫久了的花突然活了过来,难掩声音里的喜悦:“所以,你想我。”
地球爆炸吧。盛意祈祷。
“我没说我想你吧。”他咬牙切齿。
虽然但是,他也没说他不想。
“反正,辞职是我的个人选择,你帮我,我很感谢,对你树立威严也有好处,我也不会干涉,”盛意拿起接满水的水杯,在梁听叙跟前晃了晃,“走了,早餐在你桌上。”
梁听叙斜靠在茶水间门边,看着盛意的背影,嘴角的笑迟迟落不下去。
午休,盛意在学院群里翻找,找到当初告诉大家梁听叙死讯的人,点了申请好友,询问他从哪里得知的死讯。
对面通过:[怎么,觉得害死他,惭愧了]
–[他没死]
–[而且也不是因为我的举报才退学的]
–[没死也因为你差点死了]
盛意打字的指腹悬在半空,蜷缩了一下。
–[什么意思?]
对面二话不说,甩过来一张图片。
照片有些模糊,似乎是急急忙忙拍的,梁听叙浑身是血躺在病床上,被推着进手术室,他眼睛紧闭着,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看起来和现在大相径庭,憔悴不少。
盛意急促地呼吸,指尖轻轻搭上照片里梁听叙的脸,颤着摩挲了两下。
–[我和他一个导师]
–[他自杀过]
–[当初我不在,以为他没抢救回来]
为什么?
他想打字。
指尖却突然不受控,简单的拼音连着按错好几遍,眼前蒙上一层雾,心脏也跟着抽疼。
–[为什么?]他终于发出去了。
–[因为你的举报]
–[我的举报没成功,不是我]
–[那时候他不知道啊,我们得知的就是你害他退学]
盛意整个人都有些后怕地颤抖。
在他肖想着两个人再度相见情形时,梁听叙在很远的、他不知道的地方,差点死掉。
手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盛意回过神时,眼泪已经顺着眼眶流出,他才慌忙低头,让眼泪顺着低至地面,身体却没控住平衡,前倾着摔下椅子。
同事被他的声响吓到,纷纷探头询问他是否还好。
“没事。”盛意闷闷说了一句,却依旧低着头,抓着手机,抬手摸索桌上的纸巾。
眼泪还在滴,脸颊已经有些发痒,站起来会被看到,太丢人了。
“盛意。”门被打开,梁听叙的声音突然很近,有些慌张,有些匆忙。
声音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眼泪更止不住,不停下坠。
梁听叙在有人在时很少叫他的名字,不是喊他盛组长,就是喊他盛工。
似乎在顾忌介绍会那天,他说的那句“不认识”。
梁听叙因为他差点死掉,再重逢时,却还要听他别扭而说出的话。
盛意心脏疼得有些喘不过气,他抬手攥住衣服,不停喘气。
朝他走来的脚步很匆忙。
“我看看,”梁听叙抽了两张纸巾,轻轻托起他的头,细细拭走他的眼痕,再开口时,语气满是担心,“怎么了?”
盛意摇了摇头,又闭着眼垂头。
“你过敏了,等等,我给你抹药。”梁听叙从口袋掏出药膏,挤出一点,见他不愿抬头,便低头仰着帮他上药。
“你……”他胡乱抓起手机,又抓住梁听叙的手。
梁听叙抽出手来,反过来拍了拍他,语气却似乎有些沉闷:“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先抹完药。”
“我可以自己——”盛意伸手。
梁听叙把药膏往后移了移,声音沙哑:“我来就好。”
盛意不动了,微微抬了抬头,好让梁听叙方便帮他抹药。
“我看看,”梁听叙指尖触上他的脖颈,没入他的发丝,捧起他的脸看了看,还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嗯,好多了。”
是之前乐队上台前,梁听叙缓解他紧张的习惯性动作。
梁听叙一抽手,盛意就像被抽走了发条,再度低头。
“怎么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梁听叙问。
盛意咽了口唾沫,抓起手机,翻出照片摆到梁听叙跟前,却还是不敢抬头和梁听叙对视。
“这张照片,你是不是,你,为什么……”盛意有些语无伦次,拿着手机的手也有些抖。
梁听叙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点回聊天,上下滑动,神情有些严肃。
他的学弟告诉盛意,是因为盛意他才自杀。
明明不是的。
“你听我说,盛意,”梁听叙轻轻攥住盛意的肩膀,眉头轻蹙,“不是因为你,我现在也好好的——盛意,盛意!”
盛意整个人都往里蜷缩,扯衣服的手越发用力。
梁听叙想起刚刚徐文彬打来的那通电话,自责快要把他淹没了。
盛意真的有镜触式联觉。
“共感那事,要不就别骗盛哥了吧,我有点怕他哪天过去了。”
“什么意思?”
“盛哥联觉能力强,乐符在他眼里有颜色,同理,他觉得你难受,他也会难受,心脏疼大概是真的,很久前就有这种情况了。”
梁听叙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你走那天,盛哥回去就倒了,医院给的原因是过度伤心,但他和我说……”
“说什么?”
“说,他想到你忍受了这么久,心脏就好疼,像被针扎一样。”
他知道盛意联觉很强,但没想到盛意真的有镜触式联觉,会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明明高中时,他曾担心地试探过好几回,盛意什么事没有,怎么会这么突然。
那重逢这些日子,盛意的心脏得疼多少回。
盛意有些脱力地靠在他肩上,同事围上来,有些担忧地问:“没事吧,用不用送医院啊?”
“我来,你们休息吧。”梁听叙准备背起盛意。
他不知道联觉太强会不会影响身体,他不敢赌。
盛意摇了摇头,拉开他的手:“我没事。”
“你心脏疼,对吗?”
“……”盛意停顿好几秒才回答,“老毛病了,医生说没事,歇会儿就好。”
“那我带你去休息室。”梁听叙扶起盛意往外走。
盛意被他扶着,突然想起什么,自嘲地笑了笑:“玩个乐队落了一身病。”又是手伤又是低血糖,还时不时心脏疼,查又查不出问题。
“是不是不玩乐队会好很多,”梁听叙说,小声地自言自语,“你也就不会难过了。”
盛意又看见他眼底那抹阴郁的绿色。
梁听叙一直很自责,那时候带他去看乐队演出,让他对乐队有了兴趣。
“那我就没法和你一起完成那么多场演出了,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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