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满地雪白。
 尽管盛鸢和盛意敞开心扉聊了,却依旧因为性取向的问题大吵了一架。
 盛鸢觉得盛意只是喜欢梁听叙,不是同性恋,盛意却只是淡淡地说:“我就是,我的确喜欢男生,除了梁听叙,以后我交往的任何一任,都会是男生。”
 全是气话,他幻想着,这段话能通过盛鸢,告诉谁都好,最后传到梁听叙的耳朵里。
 然后,能让他再见上一面。
 可是没有。
 手机里只有徐文彬和路枝偶尔发来的消息,和中国电信的节日祝福。
 盛鸢忙起来,管不了他,盛意说他想去留学,盛鸢也就让他去了。
 挑在一个刚下过雪的时候,满地雪白,盛意坐上了前往英国的飞机。
 他挑着同梁听叙一样的时间,不知道是否一样的位置,看着一样的风景。
 一阵失重感,底下房屋越来越小,盛意沉默着,眼角滑落这五年的最后一滴眼泪。
 他还是没能找到梁听叙。
第70章 盛夏周而复始,冬天却难熬
 乐队到最后也没能继续下去,梁听叙送给他的鹦鹉,没过多久也死了。
 鹦鹉本来活蹦乱跳的,每天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可盛意死气沉沉,鹦鹉在他身边待久了,也变得死气沉沉,没有生气,很快就死了。
 他没敢再养一只。
 盛意和姜澈彻底闹翻了,路枝和姜澈更熟,也只是偶尔会和他发几条信息,问他最近如何。
 徐文彬读完高三,玩了三个月,在直播游戏期间,时不时抽时间出来关心他。
 然后在临近开学之际,放弃省内排名前列的大学,被捞走打电竞去了。
 盛意:“你是不是有病?”指徐文彬放着好大学不读,跑去打电竞。
 徐文彬:“盛哥,你是第一个骂我的,我父母都支持了。我自小打游戏,一直都想打电竞,难得有机会给我圆梦,我不去我才傻啊。”
 他自然不会不支持,徐文彬有多喜欢打游戏,这几年他看得清楚,手法高超,思维敏捷,遇上职业选手总能打个不分上下。
 是有天赋在的。
 按徐父母的话说,就是“放他去玩玩,消消锐气,碰壁就回来了”。
 没想到徐文彬越打越好,第一年便跟着队伍拿到了冠军。
 徐文彬总问他:“盛哥,你什么时候回国一趟,来看看我打比赛呗,我好想见你啊,叙哥联系不上,姜姐和路枝姐也很少见面,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了哥。”
 窗外下着雪,盛意发着烧,窝在被子里,默声听着手机那头,徐文彬的叽叽喳喳,最后咳两声,敷衍道:“过段时间吧,明年春节看看。”
 但明年春节他也没回去。
 留学后,他想让自己忘了梁听叙,忘了乐队,天天把自己埋在书里,没书读了就去兼职打工。
 却仍旧抵不住下雪天。
 每逢下雪,他总是想起从前,总会拿着围巾,也不围上,抓在手里去楼下走两圈,找个地方安静地看飘雪。
 室友Steve追出来,拉住他的胳膊,无奈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下雪天,很冷的,快跟我回去。”
 被带回去后就发起了低烧,眼睛一闭一睁,又要爬起来出门。
 Steve抓狂:“你正发着烧,你知道发烧淋雪会加重的吗,你知道的吗?外面雪很大,你还要跑出去,不要命了吗?”
 一边把他摁回床上,一边给他敷温毛巾。
 盛意看着窗外堆起的雪,眼眸有些落空。
 他总这样,一到下雪天,思维总会变得迟钝。
 离开阳城后,他自己在YouTube上发过他自己演奏吉他弹唱的视频。
 没多少人看,但总有几个人零零星星地评论。
 其中有一个头像一片白的,叫“下雪天”,每条视频都会评论,下雪天他没发视频,“下雪天”便来私信他,问他怎么不继续发视频了。
 盛意囫囵吞枣答了没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下雪天和梁听叙的说话方式很相似,话总是简短干练的,却又很不一样,下雪天没梁听叙有意思,除了节日祝福、夸他吉他弹得好歌唱得好,便没什么其他的话讲了。
 但盛意还是把他当成了梁听叙,得以在满世界落白的下雪天,喘口气。
 不知何时,他的视频被认出来的人转载到国内,视频底下一下子涌进很多人,私信全是灾难。
 大家觉得乐队解散、梁听叙离开,全是他的原因,私信他打开都没勇气看多一眼。
 在此之余,下雪天已经很久没给他发消息了。
 他有些担心,给下雪天发了几句话。
 像是关心,也像是求救。
 -你怎么了?
 -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你还好吗?
 -需要我帮助吗
 下雪天隔了段时间,给他发来了消息。
 -最近忙了点,没事了
 -我又来看你的视频了,别管他们说什么
 盛意摇摇欲坠的心稍稍安定。
 可好景不长。
 徐文彬夺冠后,队内出了问题,整个队伍分崩离析,被迫解散。
 徐文彬去了日本留学。
 可他读了一年,又收到他曾经队长伸来的橄榄枝,决定收拾收拾回国继续打电竞。
 匆匆忙忙的,准备自己办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毕业典礼,问盛意来不来。
 盛意当然去。
 他戴着一条将纽扣戒指拉在一起的项链赴了约。
 纽扣是梁听叙的纽扣,戒指是他唯一能找的、他的尺寸、他制作的戒指。
 和盛鸢闹翻的时候,盛鸢把他的戒指都扔掉了,他找了很久,才在沙发底下找到这一个,串成项链戴在自己身上。
 正值樱花季,樱花很好看,徐文彬拉着盛意给他拍照,又怂恿盛意也拍几张。
 盛意不是很愿意。
 他最近瘦了太多,不上相。
 有一群女生闹哄哄跑过来,问他们愿不愿意一块拍拍照,徐文彬立马答应了,盛意笑着让他们去,他在这里等。
 等徐文彬走了,他才继续拿起相机,拍下了一张风景照。
 待他换了方向,对准另一边时,相机里突然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侧脸锐利,线条干净利落,眼尾带着笑意,弱化了下颚线的锋利,显得温柔很多。
 熟悉的笑脸,却不是对着他的。
 是梁听叙。
 盛意有一瞬间呆滞,无意识地按下了快门。
 他收起相机,朝那个方向迈了几步,脑海里预演着,他待会见到梁听叙,要说什么。
 说“你过得好吗”,说“好久不见”,说“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个拨片,是我专门定制的,送给你当礼物,希望你以后看见它,也能想起我。”梁听叙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站在他对面的女生。
 盛意脚步一顿,这才发现梁听叙对面正站着一个女生,满脸通红。
 拨片盒子上有小鱼。
 小鱼没了水不能活,但水会流向别处,承托别的小鱼。
 下嘴唇有些疼,盛意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他将下嘴唇咬得死紧。
 他往后退了一步,两步,呼吸急促。
 快走。他告诉自己。再晚一步,就要听见下一句话了。
 盛意转过身,折回逃走,却还是在转角处,听见梁听叙熟悉的、温柔的、曾经只对他如此说过的声音:“我喜欢你。”
 “嘣”的一声,绳子断裂的声音,身前的纽扣和戒指落在了地上,一样崩断的,还有他的理智。
 他拉着徐文彬就走,也不说去哪,徐文彬一直在问他“怎么了?”,盛意不回答,直到拉着他远离了这片樱花林。
 徐文彬被他略微红通的眼眶吓一跳,从书包里翻翻半天,拿出药膏来,有些紧张:“盛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别哭啊。”
 “不哭,我不会哭。”眼尾的红很快被他压下去,不见踪影。
 他早就没有任性的资本了。
 第四年冬天,国内恰好在过冬至。
 欺骗了自己半年多,梁听叙已经有了女朋友的盛意,还是不受控地在发烧时刻想起他们从前。
 Steve还在责备他:“你不出去淋雪,你就不会发烧,你知道吗?那个人有什么好的,你想了他这么久,他会来吗?你去机场都等不到他。”
 昏昏沉沉间,盛意只听见了机场。
 趁Steve不注意,盛意套上羽绒服,戴上绒帽围巾,下了楼。
 在他坐上车那一刻,Steve从楼上往下很生气地喊了一声:“喂!!!”
 他不管,让司机快开车:“快一点,要不然飞机就要起飞了。”
 到了机场,盛意跌跌撞撞下车,发着烧还晕着,他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泥。
 耳边“你还好吗”此起彼伏,他全然听不见,撑着地板起身,往里面走。
 眼前很晕,他抵着晕眩,四处找人。
 值机处,没有,安检处,没有,哪里都没有。
 “打个电话,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在哪了……”盛意自言自语,摸出手机,拨打了梁听叙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一如既往。
 像一盆冷水,把盛意从四年前拉回了现在。
 手机还在响,Steve的电话,导师的电话,同学的电话。
 他都没接。
 屏幕上方弹下一条消息,是许久没人聊天的学院群,梁听叙大学的学院群。
 他当初因为和梁听叙组了乐队,一块被拉进去的,很多人知道他是谁。
 -诶,我们学院的那个帅哥你们还有印象吗?他自杀了。
 盛意愣了愣,点开了群聊。
 -啊?什么什么?谁啊?哪个?
 -姓梁,我只记得,名字模糊了。
 -梁?是不是那个
 -梁听叙
 -啊?怎么会,为什么自杀啊
 -不知道,他去了日本留学,还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生病死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天哪,这才几岁啊
 -而且考上了研究生
 -妈呀,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国内被退学,国外难过吧,过不下去了应该
 -真是害人不浅,遇上这样的主唱,倒八辈子霉
 又是“叮咚”一声,“下雪天”评论了他最新的视频,夸他唱得很好听,仿佛让他想起了最怀念的那个盛夏。
 下雪天不是梁听叙。
 梁听叙已经死了。
 Steve赶到的时候,抓着盛意的领子,准备给他来一拳,好让他彻底清醒清醒。
 拳头举起,停在了盛意的脸颊边,没有砸下去。
 盛意睁大着眼睛,眼神空洞,瞳孔颤着,却没有眼泪流出。
 万籁俱寂,心如死灰。
 窗外雪还在飘着。
 冬天却难熬。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现在时
 正值午休,结伴去食堂吃饭的有,自带饭菜,步行去微波炉热一热的也有。
 门被轻轻推开,来人上一秒还嘻嘻哈哈的呢,下一秒看见梁听叙和盛意,脸色一变,说着抱歉,很抱歉地退出去了。
 早上刚被梁主管警告过,现在又撞见梁主管和他们组长私聊,他们组长指尖搭在梁听叙手腕处,来回翻弄着,不知在找寻什么。
 私聊能不能回办公室私聊呢,私聊就不要开公告了吧。
 组员欲哭无泪。
 “去哪。”门合上前一秒,梁听叙出声。
 “我……我们换个地方吃饭,不打扰你们聊天。”组员说。
 “坐着吧,你们组长不舒服,我带他来躺躺而已。”梁听叙说。
 盛意也抽回了手。
 躺躺而已,躺着躺着能摸上小手。
 组员蹙蹙眉,想起他刚刚听来的,梁主管的某些传闻。
 “组长,你又不舒服了吗?还没冬至呢。”另一个组员出声。
 “什么不舒服,和冬至又有什么关系。”梁听叙微微侧身询问。
 盛意抬眸望向组员,眼眸满是警告。
 那眼神像一抹若有若无的电流,触及的瞬间,却仿佛加大到了几千万瓦,还裹挟着些许威胁意味。
 组员十分识相地给嘴巴上了链条,闭上了嘴,朝梁听叙摆手:“害,生病嘛,常有的事,我现在鼻子就还塞着呢,最近总闹流感,多发季,正常,正常。”
 画蛇添足。
 春季才是流感高发期,现在天气还冷着呢,春天没来,哪来的流感。
 盛意眼尾轻眯,懒散地挪开视线。
 他撑着沙发边缘起身,指尖搭过沙发使力的地方,稍稍压进去了少许。
 或许是刚刚情绪上涌过的缘故,盛意的指尖有一抹惹眼的粉红色,陷进沙发里,用力得有些泛白。
 青筋四起。
 梁听叙眼眸落着,坠着,停在那抹显眼的粉红上,又停滞于指尖摁出的泛白,伸手拉住盛意的手腕,轻轻往下一拽,没拽下来。
 惹来盛意冷淡一撇。
 “去哪。”梁听叙说。
 “吃饭。梁主管不饿吗。”盛意抽手,另一只手的掌心包住手腕,来回摩挲。
 “歇好了么。”梁听叙眼眸顺着上滑,最后停在盛意的喉结上。
 “吃饭费不了什么力气。”盛意欠身,退了几步,推开休息室便走了。
 手一松,门吱呀吱呀弹回来,在原地来回摆动,扇动起不足以生出凉意的微微细风。
 几乎没有,却拂过心弦。
 干净无尘的手机被安静地落在桌角处。
 梁听叙看了好一会儿,一边微微上扬嘴角,猜着盛意多久会忆起折返,一边收回视线,重新落座沙发,任凭自己陷进去。
 他举着自己的手机,习惯性地打开相册,划到最底,点开第一张。
 上面的主人公,脸颊浮着异样的红,眼眸呆滞望着窗外起飞的飞机。
 悬停在手机上方的指腹,无意识地搭在屏幕上,发出只有他知道的“啪嗒”声响,嘴角也跟着紧绷。
 “正好,给你介绍介绍。”
 休息室的门不知几度被推开,梁听叙顺着声音来源望去,视线停在盛行健身上,又继而落于他身后的人,抓握手机的手逐渐用力至僵硬。
 “项目组的执行组长,高级工程师,梁听叙,盛意上司,能力出众……”盛行健仍在介绍他。
 梁听叙抓着气口,对着盛行健身后来人伸手,礼貌问好:“盛阿姨好,好久不见。”
 盛鸢回握,微笑回应:“好久不见,听叙。”
 手握得瓷实,敏锐如他,从盛鸢满脸笑意中,捕捉到了一丝不自在。
 “你们认识,鸢姐,这就是你的不周到了,这么好的人才,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盛行健嘴角带笑,怪嗔道。
 盛鸢视线仔仔细细扫过他的脸,把他从头到尾描摹了个仔细,轻声问:“一起吃顿饭吗,听叙。”
 门被推开,盛意懒散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梁主管,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尾音很轻地落到了地上,碎成一地。
 盛意吞咽了口唾沫,低声喊了一声“妈”,“你回国了,怎么没听你提起。”
 “说了你也不会来接我,非你自己搭乘飞机,你从不来机场。”盛鸢说。
 盛意眼睫微动,抬眼欲转移话题,骤然撞进梁听叙往来的视线,那眼眸里,溢出阴郁的绿色来。
 犹如阴雨天,淅淅沥沥不停下着雨。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移开话题:“我来拿手机。”
 “盛意,”盛鸢喊住准备离开的盛意,“你和听叙——”
 “他是我的上司,我是他的下属,”盛意很快地说,决绝的,冷淡的,“只有这层关系。”
 若非盛鸢在这,他不愿说出这些伤人心的话。
 那张照片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梁听叙淌着血,身上处处都是创口,眼底青黑,神情疲倦。
 他原本下定决心了,话不要再说得如初见那般决绝,至少,他可以承认他们曾经认识,曾经交过朋友。
 可盛鸢在这。
 若再让盛鸢当着盛行健的面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让盛行健知道他们曾经好过,就不妙了。
 找机会再和梁听叙解释吧。
 盛意烦躁地揉揉头发,没抬眼去看梁听叙的神色。
 怕又撞见那一抹阴郁的绿色。
 “不一起吃饭吗,难得我来一趟。”盛鸢对他说。
 “你们聊的话题,我插不进去,有我在还得束手束脚,算了吧。”盛意拒绝了,推门欲往外走。
 余光瞥见梁听叙指了指他,似乎在发问。
 盛鸢只说:“不用搭理他,他向来没什么同我们吃饭的意愿……听叙,阿姨问你,你有把你爸爸带回来吗?”
 盛意放满了脚步。
 只听见梁听叙说:“嗯,带回来了。葬在阳城墓园里。”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又如此停在了半空。
 盛意嘴巴微张,瞳孔轻轻睁大少许,稍稍往侧边一偏,喃喃开口:“梁叔叔他……”
 “嗯。”梁听叙从喉咙里闷出一声回应他。
 盛意缓缓抬眸,直至彻底和梁听叙对上视线,那眼底溢出的伤感,像平静又汹涌的波涛,稍不注意便漫过他的头顶,充满这不算狭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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