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意……盛意你,真的狠得下心举报,”舍友声音也冷冷的,“被退学,听叙出国有没有学校读都成问题。”
 “我的错,但我刚刚已经打电话撤回了——”
 “有什么用,退学已经成定局,他今天下午四点半的飞机,马上就走了。”
 “嘟嘟”两声,电话被挂断。
 盛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套上衣服出了门。
 正好撞上盛鸢回来。
 “他和你分手了?”盛鸢说,声音没什么感情,颇有一分“果然如此”的意思。
 “没分,不会分的。”盛意只重复说着,边朝外走边打车。
 正值周六,下午的机场人很多,外面飘起雪了,在这里简直百年一见。
 现在三点出头,按梁听叙坐飞机提前两小时到达机场的习惯,现在应该在值机托运。
 盛意快步往托运处走,入目却四下无人。
 错过了?还是没看到?
 他往安检处走,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人影。
 “梁听叙!”他上前抓住梁听叙的袖子,不顾周围视线,整个人都扑进了梁听叙的怀里,“你别走,好不好……”
 视线所到处,梁听叙的手依然垂着,没有回抱他。
 “盛意,我是个很不守信的人,不值得你这么做。”被靠着的肩有些潮湿,梁听叙嘴唇颤了颤,还是宣告投降,抬起一边手,在盛意背上轻拍两下。
 “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盛意哽咽。
 “没发生什么。”梁听叙声音低低。
 “那你为什么要跑到国外去?是……是梁叔叔出什么事了吗?你告诉我,我帮你一块——”
 “我们还在读书,有什么能力。”尽管有能力,他也会选择离开。
 身后响起高跟鞋踩地的脚步声,梁听叙抬头和盛鸢对上视线,盛意也跟着回头。
 盛鸢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脸上却也有一丝愧疚,不止对盛意,也对梁听叙。
 “对啊,我们还在读书,你明明不想和我分手,你演都演不好,我们只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只是喜欢你,我们有错吗?”盛意说得混乱。
 但梁听叙油盐不进,只说着,他要去候机了。
 “你等等,”盛意在身上摸着,翻出被他好好藏在袋子里的“特别愿望券”来,塞到梁听叙手里。
 “愿望券,特别的愿望券,我现在用,我现在就用,我不要你走。”他有预感,梁听叙这一走,再见不知得何时。
 梁听叙摇头,“我得走了,盛意。”
 “那你看窗外,外面下雪了,我们之前说过,只要下雪,就不吵架了,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可我们现在分手了,”梁听叙说,轻轻将手里的“特别愿望券”撕成两半,丢进垃圾桶里,“盛意,你举报了我,对吧。”
 盛意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解释:“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已经撤销了。”
 “但我也已经退学了,”梁听叙抬手在盛意耳鬓边摩挲两下,帮他抹上膏药,又突然收回手,“你举报,我瞒你,我们两清了,盛意,就这样吧,以后都不要联系了。”
 但盛意依旧拽着梁听叙的手腕不肯松手,举报的事情被梁听叙知道,他突然就没有立场再要求梁听叙留下来了。
 “你告诉我你去哪,我以后顺路去找你。”盛意挣扎。
 梁听叙拉开他的手:“盛意,我们以后都不顺路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梁听叙会变成这样。
 突然被冷落,明明前不久才在一起,讨论怎么让父母接受他们。
 明明每次梁听叙都不会和他生气的。
 “梁……梁听叙,”要不到解释,传达不了意思,盛意也不知道,还得说什么才能让梁听叙留下来,“没有你,我会过不好……”
 “不会,你可以的,没有我你也可以的,”梁听叙说,声音低沉,“倒不如说,没我你会过得更好。”
 盛意摇着头,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梁听叙退了两步。
 “我走了,盛意,要学会拒绝别人,不要对每个人都好,有些人不值得,”梁听叙背上背包,眼眸没看他,仍在絮叨,“药膏要随时带在身上,记得去复查,你手腕的伤不重,但不能拖,平时记得好好吃饭,你总是不爱吃早饭,以后没我给你带早饭了,不吃早饭容易低血糖,你还得随身带着糖……”
 “我记不得……!”盛意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他不想哭的,“没有你帮我带,没有你提醒我,我会记不得……”
 “别哭了,”梁听叙把药膏塞到他手里,“多几次就能记住了。记得好好听你妈妈的话,她也是为你好。”
 “就算我,交很多对象,和很多不同的人上床,你也无所谓是吗?”盛意咬着下嘴唇,脸颊起了红点,他却丝毫不在意,只看着梁听叙。
 “要爱惜自己。”梁听叙别开视线,没看他。
 “保重,盛意,盛阿姨。”梁听叙微微倾身。
 盛鸢五味杂陈,没有回答,也没有欠身。
 安检没人排队,梁听叙背着包走了进去。
 盛意还想跟着,被工作人员拦下,说:“不能靠太近。”
 手臂被盛鸢拽了拽,盛鸢声音很低,颇有分不容置喙的意思:“回家。”
 但盛意还站在黄线后,看着梁听叙过了第一道安检,接过身份证和登机牌走进了门里。
 没了踪影。
 本就止不住的眼泪越发汹涌,盛意攥着口袋里的纸张,咬着唇杵在原地。
 连最后,他也没能把信交给梁听叙。
 被拒绝推远千百回,他已经没有信心,确认梁听叙的真心了。
 他看不清了。
 脸颊实在疼,火辣辣的,比以往都疼。
 路过他的人总斜眼撇他,大概他现在脸颊已经病态到不能看了吧。
 盛鸢还在后面不知道说着什么。
 他听不清,也听不见,更不想听。
 盛意缓缓低头,让眼泪滴在地板上。
 余光扫过一道飞速的阴影,未等他抬起头,一个用力的、紧实的拥抱袭来,他的鼻尖充斥着柑橘味。
 拥抱很疼,梁听叙的声音破碎,在他耳边呢喃着:“我不想走,我不想走的……”
 冰冷的眼泪滴入他的颈肩,盛意被凉得抖了抖,心脏骤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将口袋里,快被他揉皱的信,塞到了梁听叙口袋里。
 这次梁听叙走得决绝,很快消失在了尽头。
 盛鸢没说什么,转身折回往外走。
 盛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窗外的鹅毛雪出神,突然走到垃圾桶旁,在里面翻找。
 “喂,你干什么?为什么要翻垃圾!”工作人员被吓一跳,把他往后拉了拉。
 “……我,我找东西,我有东西丢在里面了。”盛意低声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里面翻找。
 垃圾桶里什么都有,他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满手脏,终于从里面翻找出了两张碎纸。
 是梁听叙曾经给了他、又当着他的面丢掉的特别愿望券。
 还有一张,写着“梁听叙专用”的,他给梁听叙的特别愿望券。
 给他愿望券的时候,梁听叙说,你是特别的。
 现在,梁听叙把特别的他扔掉了。
 回家后,盛鸢要和盛意聊聊。
 两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盛鸢踌躇许久,终还是先开了口:“你为什么要这么气妈妈?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和男生谈恋爱?你不和听叙谈恋爱,听叙也不会走。”
 “你和他说了什么。”盛意说。
 声音淡淡的,散在空中。
 “我没说,是他主动提起离开的。”盛鸢说。
 “为什么。”盛意又说。
 “他觉得,只有离开,才能解决事情。”盛鸢表情有些难过。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盛意缓缓抬眸,望向盛鸢,“我只是在问,为什么我们非得分开。”
 他很想站起来质问,想把周围的东西全都摔碎,可他找不到发泄口,所有人都把他当小孩,什么都不告诉他。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因为我们性别相同,我们就不能够在一起吗?”盛意哽咽。
 盛鸢垂着头,头发散落,盖住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盛鸢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意,胡乱开了新的话题:“小鱼,你知道……章砚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盛意指尖蜷缩了一下,睁了睁眼睛,屏住了呼吸。
 “你的生父,是个人渣,”盛鸢停了停,喘口气,才继续往下讲,“他和章砚、梁宥礼,还有姜澈的父亲,组了乐队,私下和粉丝私联。”
 “一次偶然,我厌倦枯倦的、日复一日的钢琴练习,偷溜去当志愿,趁机听地下乐队演奏,被他们吸引,那时候他们还不出名。”
 “机缘巧合,他要了我的qq,我们开始聊天。但我更喜欢章砚,话里话外总是向他打听章砚的事情。”
 “某天,他以章砚想见我的借口,把我骗了出去……对我施暴,还威胁我不许说出去,还正好被刚得知他这些破烂行径,前来质问的章砚撞见。”盛鸢声音在抖,神情痛苦。
 “可那个人渣,在逃跑的过程被车撞死了。我崩溃过一段时间,是章砚陪着我,安慰我,带着我去报警打官司。”
 “可我怀上了你,小鱼,我那时候对你又爱又恨,你留着他的血,可你又是我的骨肉,我舍不得你。”
 盛鸢将盛意拥进怀里,颤着手,蹭了蹭盛意的头发。
 “章砚一直在和我道歉,你知道吗,小鱼。那个人渣约我出去,只是因为他喜欢上了章砚,可章砚拒绝了,他便想拿我威胁章砚。”
 “章砚很好,他总觉得自己也有错,我无路可退,家里辱骂我、嫌弃我,把我贬得一文不值,说我肮脏。”
 “可你需要爸爸,章砚一直想负责,他先告诉我,他是同性恋,他可以和我组家庭,却给不了爱。”
 “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谁愿意接纳我,就答应了,可是……可是……我前不久才知道,章砚早在当时,就和梁宥礼在一起了。”
 “他们大吵了一架,后来梁宥礼走了,把章砚推向我。除了那个人渣,乐队其他人都过意不去。我那天去学校找你,是想找你说这件事的,却看见了你们亲吻。”
 是那天在草坪上,他和梁听叙准备分别,交换的那个吻。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梁宥礼,那天听叙找到我,说他们要出国,也会和你分手。”
 盛意喉间干涩:“他……他早就知道了?”
 “嗯,”盛鸢松开他,“他说,如果他离开就能解决问题,他愿意离开。”
 只要他们还谈着恋爱,这个问题终有一日会被摆上台面,迫使于他们乐队的身份,还可能会被更多人得知。
 盛意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尽管不是他们的错,却一生都难脱离刺骨的讨论指责。
 所以那天,在最后,梁听叙才会折回来抱住他,说他“不想走”。
 心痛到无以复加,盛意攥住胸口衣料,不知是在为盛鸢的遭遇感同身受,还是想到了梁听叙的假装决绝。
第69章 就地解散
 乐队群炸了,梁听叙告诉大家,他以后应该会一直待在国外不回来了,乐队就退了。
 发完便退了群,没人联系得上。
 姜澈和徐文彬在群里吵闹了半天,联系不上梁听叙,@盛意也没回应。
 社交网站上,梁听叙把号也注销了,那么多条消息,没有一条留下。
 TYP最新一条下面全是问怎么回事的,私信也满是疑问。
 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梁听叙走得悄无声息,盛意也压根联系不上。
 盛家门铃被按响,盛鸢一脸疲倦打开门,看见徐文彬的脸,奋力扯起笑容。
 “文彬,你怎么来了?”
 徐文彬举起手里的盒子:“帮叙哥给盛哥送东西,寄到我这来了。”
 里面是一只鹦鹉。
 “盛哥呢?”徐文彬问。
 “在医院。”盛鸢别开视线,继续收拾衣物。
 “医院?怎么会在医院?”
 “他……不肯吃午饭,一直在给听叙打电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等我晚上去敲门的时候,他晕在了房间里。”
 “怎么又这样,”徐文彬抓了抓头发,“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盛鸢把要带过去的换洗衣服收好,对徐文彬说,“你和我一块去吧,把鹦鹉也带过去。”
 到了医院,盛意正拿着手机,等着消息。
 他眼底青黑,黑眼圈有些重,整个人看起来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神情恍惚。
 手机叮咚一声,盛意眼睛亮了亮,打开信息看。
 是中国电信的冬至祝福。
 眼里的那抹光又灭了。
 徐文彬站在门口,迟迟不愿走进去,盛鸢拉了拉他,他才迈步往里走。
 “盛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徐文彬放轻松语气。
 “徐文彬,好久不见。”盛意也扯起笑脸。
 有些磕碜。
 装着鹦鹉的笼子被放到盛意手里,盛意一滞,嘴角的笑意消失。
 他说:“你给我买的吗?你怎么知道我想养鹦鹉。”
 “不是我,是叙哥寄给我,要我代他送给你的。”
 “梁听叙!”抓到了关键词,盛意伸手拽住徐文彬的袖子,“他在哪?你联系得上他吗?你告诉我,他从哪寄来的……”
 徐文彬被吓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拍拍盛意的手背,“是好久之前的快递了,从阳城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发出的。”
 现在连那个地方都退了租,有了新的租户。
 徐文彬实在说不出口。
 盛鸢说要去买饭,离开了。
 盛意收回视线,隔着笼子抚摸着鹦鹉柔顺的毛。
 眼眶一阵热,他咬着牙憋了回去。
 没人给他擦膏药了,以后不能哭了。
 笼子底部有个机关,机关里放着一个小盒子。
 盛意拿出来,里面放着两个戒指。
 一个是他做的那个,一个是梁听叙定制的。
 梁听叙都不要了,全还给他。
 “这是什么?”徐文彬问。
 “没。”盛意哑着声音说,把盒子放回笼子底下。
 门被很用力的推开,“嘭”的一声。
 姜澈怒气冲冲走进来,路枝在后面追,没拉住。
 “什么意思,解释一下,你把梁听叙举报退学了?”姜澈质问他。
 盛意觉得很累,不想解释。
 事实也近似如此,他没抬眼,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姜澈拽起盛意的领子,“近两天有两家大公司找到我,问我们愿不愿意和他们签约,整个乐队一块出道,你把梁听叙搞退团,搞出国,你考虑过其他人没有!我们磨合了这么久,重新找一个吉他手,你以为很容易吗?”
 盛意忍着嘴角的颤抖,说道:“那你把主唱也换掉好了。”
 眼见姜澈又要发飙,路枝连忙拉住她,给她顺背消气:“听叙突然要走,盛意应该也不知道,缺吉他手,我们就再找一个就好了。”
 “是啊姜姐,盛哥都躺进医院了,怎么会是故意的,他和叙哥关系这么好,肯定是最难受的啊,”徐文彬挡在盛意跟前,对姜澈说完后,又对盛意小声说,“你说话也别怄气。”
 “我没说假,你们另外找吧,我不想玩乐队,也不想唱歌了。”盛意疲倦。
 “盛意,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讨厌你吗?”
 “你讨厌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有联觉,总是能很容易做好所有事,无论钢琴,亦或吉他,甚至是唱歌,但你从不当回事,钢琴碰壁,就一直这么萎靡不振,直到手受伤。乐队少了个人,你就不玩。你以为我很想和你组队吗,乐队少了谁不是继续转!”
 盛意微微抬眸,和姜澈对视:“很容易……?所以在你们眼中,我一直都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那些事的吗?你知道我有多少日子弹钢琴弹到手抽筋,指腹皲裂,血都糊在琴键上了还是不能停,吉他和唱歌我没接触过,我私底下找梁……梁听叙练了多少遍,找老师练了多少你看得见吗!”
 “谁还不是付出了时间精力。乐队经营这么久,少了梁听叙,新吉他手需要磨合,哪个公司都不会要我们。就这样吧,既然你也不想继续,那TYP我也不要了,就地解散好了!”姜澈说完,“嘭”地踹了一下门,走了。
 路枝抛下一句:“澈澈说气话呢。”就赶忙跑出去追姜澈。
 盛意只是将头垂着,任凭徐文彬怎么和他说话,也不作回应。
 21岁这年,他丢了他最爱的人,和他放在心尖的乐队。
 像一束热烈的盛夏阳光,燃烧了一整个夏天,在冬天被满头乌云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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