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彬瞬间跳了:“啊!你还笑,你也唱了好吧。呜呜呜,我的一世英名,要是大家以后只记得我那破烂嗓子可咋办呐,哥们可是门面,要形象管理的。”
姜澈乐得不行:“还形象管理,看见没,你旁边站着的才是真的门面,这是好看的,刚刚跑出去那个,是难看的,你夹在中间——”
“我比盛意帅是不是,是不是!”
路枝也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顺着姜澈的话往下说:“是好难看的。”
犹如晴天霹雳,徐文彬两眼放空,一看镜子,他旁边站着的那个“好看的”也两眼放空,看起来比他还难受,还望着那紧关着的门一动不动。
徐文彬“chua”地一下就挂上去了,想寻求安慰:“兄弟,叙哥,哥,我是不是比盛意帅。”
梁听叙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机举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盛意微博的粉丝,足足比徐文彬的多出10倍。
徐文彬飞速松开梁听叙,摇头晃脑念叨着:“看了也是伤心事,不看了不看了。”落魄回来练鼓。
不看还得听,姜澈偏要说:“输给盛意你无须自卑,他从小表白信就没断收过,烦死了,现在在学校也老遇见要我帮忙递信的,偏偏他照收不误。”
梁听叙身形顿了顿,收回视线,望着手机屏幕停留的盛意微博,最新一条写着:“感谢我们人美心善的路枝小姐姐辅导我学习,逆袭成为学霸我指日可待”,还搭配一张合照。
一周前的微博。
盛意不知道和路枝单独去过自习室多少回了,从没找过他。
盛意坐在外面沙发上,视频他已经看了七八遍了,手动“直拍”四个人各看一遍,再合着看好几遍,每回嘴角都止不住笑意,后面好几遍眼神还总是往梁听叙身上撇。
耳机里响起梁听叙的声音,很好听,就是走音走得不轻。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梁听叙低低地喊了他的名字,可是视频里的梁听叙还在唱歌。
“盛意。”梁听叙喊他。
盛意这才发现,梁听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他跟前弯着腰,他一抬头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梁听叙的眼睛里。
他慌忙屏住呼吸。
梁听叙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他问他:“你需要补习为什么不找我。”
盛意一愣,他压根没听清,顾着屏住呼吸了,只好重问一遍:“什么?”。
鼻尖依旧充盈着柑橘味,和不久前洒满阳光的柑橘园不大一样,今天的柑橘味有点酸,天气也阴沉阴沉的。
梁听叙心情很差,他读出来了。
“算了。”梁听叙轻声说,移开视线站直了身体,就要走回去。
出于本能,或许更出于,他不想看梁听叙脸上挂不开心的表情,盛意伸手拉住了梁听叙。
“我刚刚走神了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吧,这回我一定好好听。”盛意说。
梁听叙回过身子,略微垂眸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问他:“你会这样和别人说话吗。”
这回盛意听清楚了,但没听懂,又不好意思再说一句“什么”,听起来就像故意耍他玩一样,只好眨眨眼睛,胡乱回复:“和别人……偶尔吧,我总是很容易走神。”
“你最近在躲我,对吗。”梁听叙说。
突然被说中,盛意上一秒还在胡诌,下一秒便兀自收了声,抓着梁听叙手腕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力,松开了。
盛意还想说什么,但梁听叙似乎并不想继续听他说,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他一个人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早知道今天出门看看黄历了,今天肯定不宜出门,不出门就不会和梁听叙闹不愉快。
他现在还没理清楚,还发懵着呢,又突然和梁听叙闹不开心了。
被扔在沙发上的平板依旧重复地播着视频,徐文彬似乎把他发到微博上了,评论下一堆“哈哈哈哈哈”,还有不少“主唱不在求你们别开嗓了”“快让盛意回来,快救救TYP”“TYP竟然每一个人能拿双薪的,终究还是我们意意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徐文彬到处蹦跶着回复:“我也没唱得那么烂吧,至少比梁听叙好点儿不是”“是是是,姜姐我们主心骨,盛哥是我们灵魂,盛哥叙哥都我们门面,路路姐写歌,我们五个真是太厉害啦”“活该了吧,之前那些在云音乐评论的,惹你们叙哥不高兴了吧”。
盛意咽了口唾沫,在特别关注里翻出梁听叙,点开滑下来第一条就看见梁听叙转发了徐文彬发的视频,还带着一段话。
[别继续在我微博底下评论换主唱了,TYP需要盛意来当主唱,我更需要。请尊重我,尊重我们,再乱发拉黑]
短短一段话,再度在他心底泛起涟漪。
盛意往下滑,意外看到一条新跳出来的评论:[他唱不好是事实吧,事实还不让说,我们那么喜欢你,你居然为了他对粉丝开炮,粉丝不是为了你好吗,我还就偏要说,换主唱换主唱换主唱换主唱]
评论的人还挂着梁听叙的粉丝牌。
他当然清楚自己还是唱得很不好,但被这么直接地点出来,甚至点名要换主唱,难受不言而喻。
盛意不想看,继续往下滑了滑,还没仔细看清楚下面的评论,不知道哪里蹭到了刷新,整个页面刷新了一下。
待他再看时,却已经不见刚才那条评论的影子。
排练室门虚掩着,徐文彬声音撞破门往外冲:“拉黑得好哇,都明着说了还往枪口上撞,最好再投诉个引战……”
心底又甜又酸的,盛意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这股心情,看着那条微博看了半天,深吸口气,准备退出之际,不小心点了个赞。
盛意回过神来,慌忙把赞点掉,又觉着自己过分掩耳盗铃了,做贼一般,又把赞点上,再重看遍这条微博,又觉得自己点赞不太好,再次点掉,继而想起梁听叙今天有点不开心,又点上了赞。
来来回回点,里面的人也看着盛意的名字重复地出现在梁听叙的通知列表里,徐文彬朝门外大吼:“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干啥总重复点赞,别点了,帮忙转发啊。”
路过的人也被徐文彬的大嗓门吓一大跳。
盛意捂了捂额头,灰溜溜地和路人道歉,回排练室关上门无奈道:“点错了,你声音小点,吓着过路的了。”
一晃却见到梁听叙低头调音,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心跳声又变得清晰可闻。
他心情应该好多了吧。
但盛意还是有些躲着梁听叙。
排练照排,课后自习只要徐文彬组织他也会去,活动照参加,外出游玩也没落下。
但他们两,除却该说的话,就没再单独说过话了。
之前放学是一块走的,排练完也是一块回家,然后在分岔路离开。
现在总不是他说着想练习先走,就是梁听叙说他被老师叫走让他先去。
久而久之,两人谁也没有说起一起走的事。
连徐文彬神经粗大条的都发现不对劲了,有天排练后揪着两人留下来,非要他们把话说清楚。
“喂,明天可是有大演出的,都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的?”徐文彬强行让他们面对面,但两人问起,就是“我们没吵架”“好着呢”。
姜澈:“谁信你们鬼话,你们之前粘得像双胞胎一样,现在连徐文彬都能望你们中间插一脚了,还关系好呢。”
这话徐文彬就不爱听,一手一个挽过他们两个:“瞎说什么,我们三个的友谊坚不可摧,我们三个好着呢。”
中间那个和姜澈伴着嘴,盛意一点都没听进去,余光瞄着一旁的梁听叙,下定决心和梁听叙说清楚,尽管他也依旧摸不清楚自己的心,但无论如何,他得和梁听叙好好说说。
盛意刚张开嘴,“梁”字还没说出口,就见梁听叙接起一个电话,脸色一变,挂完电话就说他要回学校。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回学校?”路枝问。
梁听叙答:“我同桌被关在实验室了,我回去一趟。”说完便急匆匆走了。
盛意准备开口的话就这么再度屯吞了回去。
他刚听到梁听叙手机里传出女生的声音,对着梁听叙说:“你能来吗?我好害怕。”
能够打电话给梁听叙,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路枝。
之前也是,期中考试,他想找梁听叙补习的,甚至偷偷溜进他们学校,找到梁听叙的班级,却看见梁听叙周围围着一群人,旁边坐着女生,梁听叙正认真地给他讲题,时不时还抬头问她懂不懂。
路枝路过他才问他有什么事,对他说:“我也能帮你,找我就好了,他挺忙的,班里的同学总找他问问题。”
高中不都安排男生和男生同桌,女生和女生同桌吗,而且整个班还就只有梁听叙例外。
重新回忆起,盛意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寡淡到索然无味。
演出前上台,五个人照例围成一圈加油打气。
徐文彬自认为维系他那两兄弟关系的重要枢纽,两手一手各揽一个,重重拍了拍两人的背,小大人似地开口道:“你们两个,待会在台上都给我好好关注对方听见没有,都多久不在台上互动了,你们cp粉都要跑光啦,就当是为了cp粉,卖一卖嘛。”
“再说了,有什么矛盾是一块唱一首歌解决不了的吗,解决不了就多唱几首,下台后把矛盾给我解决了,这个状态都多久了,让弟弟我夹在中间怎么办啊。来来伸手,不管你们什么矛盾,现在上台,先签署一个休战协议。”
徐文彬拉过他俩的手,强行逼着他们握了握手,梁听叙的手有点过冷了。
可休战协议也修正不了他的心率过快。
可他不可能选择退出,乐队是他想做的,音乐是他喜欢的,这一切也都是大家帮他争取来的,特别是梁听叙,为他费了不少心。
他后来接连一个一个感谢,得到的回复里总有那么一句:“谢啥啊,要谢就谢梁听叙,他可没少找你妈妈聊。”
他只是一下子看不清自己了,躲也只是自小习来的本能,他本能地会去逃避一切可能害他受罚的、害他和别人起冲突的所有事物。
像一颗一看便知根知底的玻璃,一敲就碎。
本来盛意都已经下定好决心,要和梁听叙说个清楚了,却被一通求救电话打断,他被迫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盛意内心混乱如麻,那梁听叙呢,梁听叙对他的上心是不是只是出于一种习惯,他本来就对谁都好,只是他想多了。
他的这份难以言状的心情,不仅在违背他和母亲约定的那条线上来回出界,还可能是个单向的心情。
预备说出口的话顿时像一尊千斤顶,顶着他的心,他的肝,他的肺,封堵住他的呼吸,最后被拖拽着埋进内心最深处。
说了怕彻底做不了朋友,盛意自然是不愿意的,可不说,他又做不到坦然同梁听叙相处。
可一直躲着他也太难受啦。
胡乱搪塞过去,盛意没等梁听叙说话,便胡诌去了其他话题,催着大家去候场了。
最近临近十二月,不知为什么,阳城流感频发,上台演出前总会有工作人员帮忙在台上洒点消毒水,他们候场的时间长了些。
盛意突然想起刚刚同梁听叙牵的手来了,不由得往梁听叙那边瞥了一眼。
舞台的妆造是路枝和姜澈负责的,为了让他们看起来更像一个整体,他们的衣服无外乎都是link穿搭,只是,梁听叙的衣服少了一边袖子,虽然显现出优美的肌肉线条来——梁听叙平时应该没少锻炼,明明平时大家都待在一块,他哪来的时间锻炼啊。
但是单边无袖看起来好冷。
先前天气还温热着,不是很明显,最近沿海这边温度一骤降,梁听叙添衣服的厚度比他们几个加起来的都要厚。
趁台上还在散气,盛意螃蟹似的从背后绕过三个人,从最左边走到最右边,把刚刚拆开热气腾腾的暖宝宝塞进梁听叙垂落的手心里,又很快挪了回去。
余光中梁听叙朝他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把暖宝宝贴到最贴近皮肤的那一层衣服上。
台上的消毒水散了不少,该到他们上场了。
盛意才刚迈上去,便觉得不对劲了。
从前他闻消毒水味从不会起什么反应,这消毒水里似乎还混进去了些什么东西,刺激得他鼻头直酸,眼尾泛红。
其他人也闻到了,纷纷蹙了蹙眉,但都站到了台上,其他人缓一缓便熟悉了味道,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只有盛意需要忍着眼眶即将溢出的眼泪唱歌。
他站的这一片消毒水喷洒得尤其重,闻着味道像是混进了不少洋葱水,占比不小。
洋葱是能消毒,主办方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他闻不了会刺激流泪的东西。
果不其然,歌才演奏到了四分之一,忍半天的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盛意又痒又不舒服,想去抓挠,又碍于还演奏着,声音抖了抖,也便继续演奏下去了。
台下的情绪被他们调动起来了,他不想让大家发现他脸上的不对劲,一个劲地四处绕,贴贴这个,凑近凑近那个,姜澈徐文彬这两不是一般的神经大条,什么都没发现,但梁听叙的眼神就从没从他脸颊上移开过。
再度回到舞台前,眼泪还在滴,台前的洋葱水味真的太重了。
一个工作人员突然站到他跟前,对着他比了个大大的叉。
可是演出明明很顺利,盛意便没理会。
那个工作人员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朝盛意用力招了招手,盛意余光看见了,再度和他对视,骤然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那名工作人员突然操着一整杯洋葱水,对准着他的脸便往上泼。
“啪啦啪啦”的,水在空中洒出弧度,滞空一秒后,洒落在舞台上。
梁听叙把他拉开了,他没被泼到,但吓得不轻。
观众也被吓得一时安静了下来,伴奏声也停了。
那名工作人员见状不对,扔开塑料杯就要跑,梁听叙在台上喊了一声站住,便助跑着冲了出去,踩到那滩洋葱水不甚滑了一下,差点滑倒。
梁听叙没停下,一个迈步跳了出去,拽住那名工作人员。
那名工作人员正是梁听叙之前的搭档,让人参加又违约他们演出的是他,背后和盛鸢打小报告也是他。
“又是你,自己耍小手段导致自己退赛,还要反过来报复受害者吗。”梁听叙声音低低的。
锅盖破口大骂:“我就烦他怎么了,天天装出一副我多牛逼的样子,不就是弹琴上手快,在我们这小城市拿第一有个狗屁用,出了国不照样被吊打,好好待在国外不好吗,还要回国来,要不是你突然回来,我能被你害得被禁赛四个月,还被老师退学吗,都赖你,盛意,都赖你!”
盛意也跟着跳下来,帮着把锅盖交给保安,对梁听叙说:“别跟他掰扯,没用的,等他被永久禁赛就老实了。”
锅盖走远了还在骂骂咧咧。
盛意吐出口气,一眼尖的、离他们近的粉丝突然指着他说道:“盛意,你的脸怎么全是红点,过敏了吗这是。”
藏了大半天还是被发现了,盛意打着哈哈回答:“上台前瞎吃东西,没事,不痒,待会抹点东西就好了。”
说不痒其实没啥可信度,盛意每次过敏一发作,脸红的程度都有些病态了,甚至顺着眼睛落下两条泪痕,看起来有些瘆人。
还打算要形象的盛意背对观众,朝梁听叙伸手,准备把梁听叙从地上拉起来,梁听叙没给他拉手,反而从口袋里掏出过敏药膏来,往他手心一放。
盛意还发着愣呢,背后有声音传来,听起来似乎感动得就要痛哭流涕了:“梁听叙怎么还随身带着药膏呢,三个月啊,那可是三个月啊,我终于捡到了姐妹们呜呜呜。”
周围一阵紧随的起哄声,当然不乏问他们有没有事的。
声音并没听进盛意耳朵里,他的眉头微微拧起,视线停在梁听叙脸颊的冷汗上。
他在梁听叙旁边蹲下,见梁听叙一直捂着膝盖脚踝,神色有些惨白问:“你崴到脚了吗?”
梁听叙跳下台时,不止崴到了脚,脚踝还轻微骨折了。
演出是进行不下去了,盛意站在旁边看着梁听叙做临时包扎,等救护车来了又想跟着救护车走。
但救护车只给一位家属陪同,梁父在呢,他也来看他们演出了,自然轮不到他。
盛意只能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救护车开远,心底那块大石头迟迟落不下去。
后背遭猛地一拍,盛意回过神,徐文彬正飞速地在打车软件上打车:“没事儿哥,别担心了,轻微骨折的休息个两三月就能好,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现在打车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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