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将死 (泥巴姥爷)

余晖手里还剩下最后一发远距离弹药，他握住落霜的手：“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
“嗯，我知道。”
落霜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后又回过来，趁余晖没有反应过来紧紧拥抱了他。
余晖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心脏猛地跳了几下，怎么会这么不安呢……只要毁了图腾，这些献祭的生物武器都会失去能量，危机自然就解除了，为什么……心慌得很。
他重新趴在隐蔽地点，空地上的两个“人”动了起来，骨刺再次翻出诡异的花样，能量波比之前更强了！
余晖架着枪，在意识里和不渝沟通：“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他们又要攻击了！”
不渝很久没有回应，但算算时间应该要到了才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眼看着能量波一阵比一阵强，余晖一直等着那声爆炸，只要落霜引爆了炸药，就说明他已经退到安全距离，他这边开枪炸掉山洞就万事大吉……
可落霜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可辛，呼叫不渝了吗？他们是不是出了问题？”
“联络不上，不清楚，先别轻举妄动。”
能量波再次袭来，余晖趴在草丛里，风迷了眼睛，三道骨刺横穿而过，余晖抱着枪滚了两圈，“cao，再不行动，这山头要塌了！”
一旦坍塌，爆炸当量达不到销毁的程度……
千钧一发之际，不渝终于传来了讯息，“开枪吧。”
这句话太沉稳，以至于可辛和余晖都没听出来话语里清浅的颤音。
一声枪响之后，藏着炸药的山腰，以及丁叔的院子同时发生了特大爆炸，余晖被三重能量波掀翻，横枪卡在巨石之中才勉强稳住身体。
“晖啊！我们像风筝哎？”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玩？”
余晖咬牙切齿，他都快成吊腊肉了，你搁这儿放风筝？！
“不好，晖，我感受不到不渝的存在了。”
可辛的话被能量波对冲得支离破碎，余晖只听到只言片语，他抓紧了手里的枪，硬着头皮往石头后面滚了两三圈，空地上的骨刺刃尖叫着咆哮着，声音凄厉无比，令人胆寒。
余晖捂住了耳朵，可辛也难受地缩成一团：“是成功了！”
“什么？！”
“我说——！！！成功了！！！”
余晖眯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不知这个成功是如何判断的，“你怎么知道的？不渝联系你了吗？”
“他们身上的黑色能量消散了，是图腾已经被摧毁了，可是……不渝和我切断了联系，我感受不到他。”
“什么……？”
余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它在说什么，山里又传来数十下爆炸声！他猛然回头，整座山陷入可怖的火海之中，落霜至今没有回来……
“落霜呢……？不渝也不见了？”
“我联系不上他们。”
可辛急坏了，险些错过元成的消息，“先等等，我们冷静一下，元成已经带了一小队人马过来，赶在联邦之前收复前面的镇子，他说山里还有很多残缺的骨刃战士，让我们小心行事。”
“这都不是最要紧的……落霜和不渝呢？！”余晖背起沉重的枪，他身上满是擦伤，顾不得疼痛，闷头往山的那边跑。
“余晖！你冷静点！不渝和落霜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他们会想办法保护好自己的，我们现在需要去和元成汇合，赶紧将这里收复！”
“元成也是身经百战，他带着精锐人马前来，何须我们操心！我必须找到落霜和不渝。”
可辛长叹一口气，余晖一向见事明白，可一遇上和落霜有关的事情就会脑子发昏，“现在是关键时刻，要是组织看到你们依旧散漫，突然改变主意怎么办？！”
“那又怎样！他们爱改变就改变罢！要是落霜和不渝出了事，他们的认同还有什么作用！”
他咬着牙撑到现在，不就是为了他和落霜能有一个安稳的未来吗！要是落霜没了，他还跟这群人费什么精神！都特么死远一点！
“余晖！”
“别说了！”
他一连爬了三个坡，巨大爆炸后到处是碎裂的山石，他磕绊着、循着记忆往小院跑过去，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硝烟弥漫，像是经过残酷的打斗，地上满是人体组织，余晖跌了一跤，狠狠摔在台阶上。
手边叮铃一声，他恍惚地看到躺在血泊里的铃铛娃娃。
它身上留下了更多的划痕，铃铛早已不知去向，它哑了嗓子，呆呆的面庞上沾满了血和灰烬，脏兮兮灰扑扑地望着他，那张呆愣愣的脸，像极了某个人。
怎么会这样？落霜呢？不是只需要安放炸药就好了吗？
他在漫天灰烬里四处张望，这里几乎被夷为平地，满是焦黑和残骸，“落霜！”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大声呼喊是件很蠢的事情，但他还能怎样呢？他还能怎样找到他呢？！
“可辛，能进行实地勘测吗？！”
可辛已经在勘测了，但情况非常不妙，这里的图腾被毁，灵兽力量到处乱窜，他的勘测能力受到严重影响，“无法勘测……”
余晖忍住喉间溢出的哽咽，一切都说明落霜很可能遭遇不测，那为什么要让他开枪呢！！！为什么不说呢？！
他扑到台阶边，一把掀开倒下的建筑材料，顾不得钢筋擦破手背、木刺扎入手指，他疯了一般搬着石头，“落霜！”
寂静的山里回荡着他的呼唤，天边很快飞来一组小队，余晖顾不得跟他们打招呼，依旧在废墟里歇斯底里地翻找。
元成从机甲上跳下来，他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他抓着余晖的肩膀，“你做什么呢！”
这里的石头都滚烫无比，他的指甲全然脱落，鲜血淋漓。
余晖甩开他的手，“我找不到落霜了，他肯定在这里，我要找到他……”
他喃喃着，石头上满是血色的手印，密密麻麻的抓痕之下是无数声不可言说的爱。
◇ 第100章 谁也抢不走小蛋糕
“余晖！冷静一点，我们会救他，你先起来！”
元成扶着他，这个时候只有他劝才有半分作用，余晖果然推开他，三两步跳上机甲，强行用理智压住滔天的恐惧：“1号机去九点钟方向，2号守住空缺，3号到一点钟方向，同时往爆炸中心挖！动作轻一点。”
落霜绝对不可能站在原地等爆炸……怎么也会逃远一点，就算被震开也应当就在附近……
“元成！带骚乱信号屏蔽器了吗？！”
元成对他比了个手势，已经戴着仪器埋进了不远处的土地里。
“可辛，灵力状况有稳定一些吗？”
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知屏蔽器能不能祈祷一点点作用……
“稳定些了，但还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分析出来。”
“好……有效就行。”
三批人马紧张地开启挖掘工作，余晖用元成的战甲给组织发了申请援助的消息，希望能赶紧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可辛始终没有分析出废墟里的具体情况，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地挖掘，要是再找不到，将会错过最后的救援时机……
余晖握紧了操纵杆，有条不紊地挖掘、翻找，一颗心悬了又悬，颤抖着、恐惧着。
“上将！这边！”
三号机用内线呼叫了他，余晖立马蹿到他身边，一抹亮眼的银白色刺入眼眸，余晖跳出战甲，摸着不渝的后背：“不渝——！！！”
掌下的巨兽尚有温度，余晖能感受到它还在微弱地呼吸，“快，搬开石头！”
“是！”
三号机吊着一块横压下来的巨石，总算能看到不渝的情况了，余晖摸着它的头，它满身是血，原本干净的毛发上沾了很多灰烬，木刺扎在它身上，看起来情况非常不妙。
“不渝？听得见吗！不渝！！”
余晖揉了揉它的耳朵，它慢慢动弹了一下，可辛终于重新和它恢复联系，余晖也听到了它的声音：“听得见。”
但是他的腿受了些伤，暂时动不了，不渝睁开眼，缓缓抬起上肢，余晖钻进它怀里，终于在巨兽和石头的缝隙里看到了落霜，“快！切开这块石头！”
不渝把他抵在了一块相对安全的角落里，受到的伤害大大降低了。
战甲轻轻切开石块，组织的救援很快赶到，与此同时，元成骤然看向了天空：“不好！是联邦的军队！”
他三两下跳上战甲，释放出数十枚引擎干扰仪，“余晖！快带落霜走！”
事不宜迟，余晖将可辛转移到落霜体内，自己则融合不渝，战斗型灵兽的力量迅速充沛他的血脉，他扒开废墟的口子抱起落霜，“开舱门！”
三号机立刻将他们接进战甲，“上将，坐稳。”
“好了。”
余晖将落霜抵在角落，自己则双手抓住了战甲内部的凸起，灵兽力量在战甲内流动，能够有效提高移速，“最大动力！”
“是！”
元成和二号机足以斩灭一部分敌军，而后只需要撤退即可，问题不大……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带落霜回去进行救治。
“不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渝趴在他的意识里，舔着爪子上的伤口，“图腾需要他的血才能打开，只有开启中的图腾才能被摧毁。”
“你……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
不渝很久没有说话，余晖攥紧了战甲，“我和可辛的速度更快，这个任务应当交给我们啊！”
不渝叹息一声，“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余晖猛然攥紧了双手，落霜想起来了……他还是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宁愿赴死也不愿意和他一起面对啊……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让我走，留他一人引爆图腾，你不必急着伤心，若是有别的办法，他未必愿意冒险一试。”不渝的语气低沉，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段对话。
这样的爆炸当量，不渝和可辛自然有办法逃离，但落霜和余晖毕竟是血肉之躯，稍有不慎就会受伤甚至死亡，落霜已知情况如此危险，自然不会让余晖前去，这和他失忆与否没有关系，就算落霜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也同样不会让余晖身涉险地。
“你们……！他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余晖低下头，瞧着落霜满脸的血，心疼得浑身发抖，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他就永远失去这个人了……他早已不甚在意是否被人坚定地选择，只要他们彼此平安康健，以后是否能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到炸药的那一刻。”残忍的记忆总是比温暖的片段更刻骨铭心，落霜这些年死里逃生，在刀尖血雨里来来去去，对着这些杀伤性武器的时间比睡觉的时间还长，这些死物滋养着落霜体内的每一寸力量、也伴随着他掠夺过无数鲜活的生命，一步一步成为帝国的白色死神。
余晖也是如此，单是将他藏在联邦帝都就已经耗尽心血，为了栽培他，多少人夜以继日，多少人流血牺牲，这些大大小小的伤亡早已数不胜数。
他们伤害过很多人，他们造下无尽杀孽，却时刻愿意为对方献出生命，活着本不易，但如果是他，他们都愿意。
余晖只道落霜太傻，可换了他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带上炸药离去。
“还有多久才能到？”
“三分钟。”
余晖蹲下身，将落霜抱在怀里，可辛的声音传到他耳边：“啊喂，别抱了，没死呢，一个二个真是命硬得不得了。”
余晖简直哭笑不得，可辛竟然又嘲笑道：“难道八字也是联邦选择持有人的标准之一？”
三分钟后，他再一次背着落霜走在专用通道里，高层竟早早地等在门口，余晖瞥了他们一眼，“希望你们能遵守约定。”
“先救治吧。”高层之中自然有不同的意见，但小镇的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战争再不结束一定会滋生更多妖魔鬼怪，局势到了如今的地步，贪婪很可能得不偿失，还是先把已有的握在手里才是实在的好处。
余晖帮着医生将落霜送进治疗室，满眼焦急地站在病房之外。
落霜的身体已经禁不起一丁点风吹草动了，真是傻……他这种人，哪里配落霜如此付出……余晖按着厚厚的玻璃窗，心痛窒息。
这一次，他要怎样挽留这个人呢？落霜那么固执、那么执拗，他会愿意站到他身边吗？没事……就算不愿意也没事的，总之他不会放落霜走。
他才不管什么爱就要放手，他要的人，他爱的人，就必须牢牢攥在手里，谁也别想夺走……！
“上将，高层请您即刻参与会议。”
余晖在玻璃里看向传话员，竟是片刻都没得歇息，眼眸微转不舍地看向病房里的人，恐怕这次会议就要制定下一次作战计划，他又要上战场了。
安分了这些时日，终于还是要动手了。
疗养罐内，落霜睁开双眼，恍惚不已，眼前满是绿色的营养液，头好疼……脑子里一片混乱，太多的记忆涌向他，错乱的时光里只有那个人如旧牵绊着他。
“不要有情绪波动，你的身体跟豆腐渣有得一拼。”
脑海里回荡着一个陌生的少年音。
“你是谁？”
落霜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为什么被泡在绿色的水里，这是哪儿……?那个熟悉的人去哪里了……不是说好要一直陪在他身边吗？
不……不是那个人说的……落霜皱着眉头，呼吸骤然乱了节奏，是他自己说的……他说，对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可那个人是谁呢?
“傻了？又不是头一回了，我是余晖的主人呐。”
听到某两个字，落霜的思维灵活了一瞬。
余晖……
余晖……?
好像有一个人还在等他回家，是谁……？
“不要回想，不要动用思维，想象你已经死了。”
可辛感受到他身体内的能量波动，赶紧警告他。
落霜垂着眼眸，思维被可辛遏制，双目无神地看着眼前的虚无。
有人……还在等他……他不能想象自己死了，他得活着。
可辛已经将他躯干上的经脉疏通，只剩意识唤醒。
脑部最是关键又复杂，可辛十分谨慎，它能感受到落霜的思绪波动，只要不影响治疗进程，他不会克制。
一段段记忆缓慢回到意识里。
三岁之前的记忆，以及许多被遗忘的过往，都如潺潺流水，在脑海里潮汐涌动。
记忆突然变得很暗，漆黑里他什么也看不见，身边绕着一个陌生有熟悉的人，他低语着、啜泣着，时而卑微祈求，时而愤怒质问。
“落霜……你带我走吧……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你不认我了吗？！从前说的那些都不作数了吗！你真的要我死吗……！！”
“求你了，跟我走，站到我身边吧……”
“要是你想起来了，后悔了怎么办?”
“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别的、等你想起来了自己拿主意。”
落霜眉头紧锁，再次听到可辛的警告:“不要有情绪波动，冷静一下。”
◇ 第101章 和不渝并肩作战
它停止治疗，让落霜缓一缓。
落霜喘息着，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道泪光，他眯着眼睛忍下酸苦，再一次品尝早已过去的痛，原来……他的伴侣，他的爱人，是他的敌人。
他们在小镇上度过了那些天，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余晖每天都很紧张，在四处打探消息，每日奔波劳碌，而他什么都不记得，总是拖后腿……可那些日子，真的很好……
他的情绪波动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可辛松了一口气，继续进行治疗。
这边格外安静，但病房外一直有一队守卫，时刻不停地戍守此地。
“你叫可辛……?余晖的灵兽?”
“是的，从你们结婚，我就一直待在你们身边。”
落霜想起来了，余晖脖子上有一把钥匙……看来应该是他们的信物。
他没有信物，疏于防范，但他想不通余晖是怎样认出他的，难道是借助了辅助型灵兽的某种未知能力?
可辛没有打断他的思绪，稍微感叹一下落霜的心理素质确实很好。
经历过生离死别，经历过爱人变成敌人，失忆、失语，爆炸后身受重伤，此时还能冷静分析，看来能当灵兽持有人的人都不是正常人。
“落霜，左手握拳，可以做到吗？”
“可以。”
“很好。”
可辛尝试收尾，漫长的治疗进程终于结束，“右腿，可以动吗？”
“可以。”
“1+1等于几?”
“……2。”
察觉到落霜有点语塞，可辛开了个玩笑，继续问道:“余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二月十五日。”
“很好。”
可辛从他的身体里脱离，落在疗养罐之外，一只疲惫的狸花猫，趴在地上大喘气，伸着爪子抓来一条小鱼干，狼狈地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