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可陈乐筝觉得自己有陆温乔,有人撑腰了,说,“是吗?”
沈跃一愣,看他依旧将信将疑,笑着说道:“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也算老同学了吧,我还是陆哥的朋友,你还不相信我?”
陈乐筝说:“我猜到了啊,s1大哥年纪不小了,能帮我做到这些,大概率是你们那个圈子里的大老板吧。”
他又不是傻子,在看见someone能轻轻松松替他摆平这一切的时候,就知道someone不是什么普通人了。
陈乐筝有些感慨,大哥的品味较为独特。
someone注册了三无小号来各个直播间里视察,最后居然爱上了看他陈乐筝的直播,阴差阳错地跟他讨论过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话题。
可是私下里偷偷看、偷偷聊就好了,怎么会被沈跃知道了身份?
“只是——”陈乐筝出于直觉,莫名怀疑起了沈跃的人品,接着说,“谁会把自己的网名告诉别人,告诉你呢。”
沈跃见他如此疑心,心道人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不仅胆子变得大了,连脑子也能变聪明。
但沈跃更加确定了,陈乐筝根本不知道someone的真实身份,他说道:“你和伤痕吵架,披露了公会安排剧本让你们炒cp的事,这已经是严重的违约行为了,你以为为什么能这么快平安无事?我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someone找你们平台的万总吃饭,我刚好也在。你只说,是不是那天中午之后,你就已经没事了?”
陈乐筝默默听完,这下不能不信了,喃喃说:“还真是……下午他们就给打了道歉电话。”
沈跃抬眼看了看宴会厅里的情形,感觉单独和陈乐筝站在此处有些奇怪,于是提议去旁边的用餐区边吃边聊。
陈乐筝手里端着盘子一直没撒手,来到桌边,终于有了放东西的地方,深吸一口气,便坐下了。
脑袋里想了许许多多,他刚一坐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变得凝重:“你早就知道我是逐风了?”
沈跃挑眉:“差不多。”
“那陆温乔他……”陈乐筝不敢往下问了。
沈跃既然已经猜出陆温乔就是someone,当然也看出来了,陈乐筝才是至今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他大约有些懂得陆温乔了,这算是一种玩弄他人的快感?
他笑着说:“你放心,我没有告诉过他,在他心里,你一直都很单纯,善良,凭借直播清清白白赚到了钱,你应该也很喜欢他?”
陈乐筝放在桌子底下的左手攥了攥拳。
他问道:“那你今天是想跟我聊什么?告诉我someone是谁吗?”
“你不想知道?”沈跃还在卖关子。
陈乐筝梗着脖子说:“我可以自己去问他。”
“他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
沈跃靠在椅子靠背上,笑说:“假如我说,陈乐筝,我就是someone呢。”
陈乐筝瞬间被吓坏了,连忙站起了身。
一旁有人经过,见到沈跃,热络而客气地叫着沈总,投向陈乐筝的目光则很疑惑。
就在这尴尬透顶的时刻,陈乐筝的手机响了。
陈乐筝呆站在原地,沈跃这才说是开玩笑的,让他先接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陆温乔的名字。
陈乐筝像捡到了救命稻草,握着手机跑去了露台最外面的角落,靠在漆黑一片的栏杆边,然后接起了电话:“喂……”
陆温乔的声音很清透温和,安稳地从耳边传来:“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露台周围种着不知名的花木,栏杆摸着冰冰凉凉,身后是隐约嘈杂的声响。
陈乐筝好半天才开口:“我跑出来了,在露台躲着,刚刚,刚刚沈跃也在这里。”
陆温乔说:“不要理他。”
“是他来找的我,要跟我说话和吃饭,”陈乐筝有些慌神,“我没办法,他建议我不要继续待在这个公会了,可以换公会换平台……”
陆温乔隔着手机,忍不住问陈乐筝:“你跟他很熟吗?就去跟他说话和吃饭,明知道他喜欢嘲笑你,你就非要对他点头哈腰?”
“陈乐筝,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陈乐筝手心有些发麻,就算被陆温乔骂了也不觉得难受,终于隐瞒不住,自顾自地全说了出来:“因为他说,他知道someone是谁……在你的办公室那天,我说我在网上和别人吵架了,那件事其实闹得很严重,就是他帮我解决了直播吵架的事。”
听筒里接着安静了少时。
陆温乔再开口时,似乎仍然平静:“沈跃告诉你someone是谁了?”
陈乐筝根本没办法细想这件事,语无伦次地说:“他说他就是someone,又说在开玩笑……可是,这不可能。”
他蹲在栏杆下,双眼望着不远处的夜景,心乱如麻。
如果沈跃真的是someone,如果陆温乔知道了一切一切的……这太乱,太可笑了。
而在此之前,他的心里,其实还有过更可怕的猜测。
一种莫名其妙的第六感。
可是无论如何,无论哪一个可能,对陈乐筝而言都很糟糕。
他听见陆温乔对他说不要再想了,让他先回房间。
陈乐筝变得为难起来,问道:“你还有多久能到呢……”
陆温乔竟然停顿了,语气里有着难得一见的迟疑:“路上堵车,你先休息。”
挂断电话后,陈乐筝扶着有些发麻的腿,一点点站起来,沿着墙角和边缘位置穿过宴会厅,一路坐电梯回到酒店房间里。
他的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微信界面。
那是他和someone的聊天框。
陈乐筝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手指停在发送键,却迟迟没动。
他不知道自己的信息最终会发送到哪去里,接收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想到自己以往说过的那话,那些聊天记录,从最初的聊骚,到后来哭着笑着的时刻,倾诉感情问题时的半遮半掩,自以为交到朋友了的雀跃,以及那么多分享出去的喜怒哀乐。
想要获得陈乐筝的真心是如此简单。
可是陈乐筝认为的朋友,真的存在吗?
他闭上眼,按下了发送键:“大哥,你现在在哪里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没有多久,someone回复了:“跟你在同一个城市,来参加周年庆,你已经知道了。”
someone此刻就算就在这家酒店,陈乐筝也不觉得奇怪。
只要someone是36岁,古板耿直,跟不上潮流,喜欢玩字母游戏,就算同时认识沈跃和陆温乔,陈乐筝也觉得毫无问题。
陈乐筝仿佛看到了希望,他立即说:“今天有人冒充了你,我知道,他不是你,我不相信他会是你。”
风筝飞飞:“大哥,你都快四十了,是不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
风筝飞飞:“那个人叫沈跃,你跟他一起吃过饭吧?我其实不太喜欢他,他就是为了耍我,你小心一点他。”
他还想要继续发,一条一条堆在那儿,满屏幕都是绿色的对话框。
someone忽然打断了他,用一句回复也可以打断:“我的存在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陈乐筝的眼睛忽然有些模糊。
他说:“重要。”
s:“可是我们没有见过面,我们各自都有现实里的生活,你的榜一和观众们也总是来了又去,轻易就会断联,不是吗?”
陈乐筝咬着嘴唇,按下语音,不解地声音沙哑地问:“我知道,可是,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们不是朋友吗?”
过了半晌,他才看见那短短一句回答。
s:“假如我并不存在呢。”
陈乐筝愣住了,那种难以承受的预感不受控地冒了上来。
他掉下眼泪,问道:“是因为今天的事吗……因为我让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吗?”
someone似乎对他的追问忍无可忍:“不要再说了。”
陈乐筝紧接着看见了下一条,瞬间心脏紧缩,连手指都在发颤——
s:“陈乐筝,你想知道我是谁,对吗?”
s:“今晚出来见一面吧。”
【作者有话说】
我一直忍着没登cp没看评论qaq,不管了更新了再说
对陆温乔来说,一个谎言也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最初他在花花绿绿的直播页面里看到那个“逐风kite”的名字,就一瞬间想到了陈乐筝。
那个在初中一年级就不正经,偷走了陆温乔的初吻,却仍然只跟陆温乔做朋友,多年来毫无联系的糊涂学弟。
但非常奇怪,那样的陈乐筝总有一张看起来没有烦恼的笑脸。
当陆温乔试图忘了这些,把陈乐筝当成不会再有交集的陌生人时,也许是一瞬间的迟疑,令他没能真正退出那个让他皱眉、感到不适的直播间。
陈乐筝在网上拿热脸贴冷屁股、四处勾搭男人、甘愿当丑角被骂的模样,比以前像是堕落了一万倍。
陆温乔不记得那时的感受了。
他似乎有着某种未曾发觉的、经年累月的精神洁癖,无法接受自己的初吻居然是被直播间里的这个人夺走的。
更无法接受当年的陈乐筝长大后变成了这副模样。
虽然在陆温乔心里,陈乐筝一直只是个误入歧途的糊涂蛋。
他那时候的年纪还太小了,都摸不到情窦初开的门槛。
他们之间,没有喜欢。
但陆温乔一直忍不住在生气。
陈乐筝果然没有让陆温乔“失望”,他在得到打赏的第一晚就开始与someone聊天,熟络地说着下流暧昧的话,希望抱住金主的大腿。
他仿佛再也不会是当初的陈乐筝,也没有在这十多年里变成更好的陈乐筝。
现实与虚拟交织成细密的网。
陈乐筝还是那么容易惹得陆温乔生气,可他不用再做当初的陈乐筝,也已经是最好的陈乐筝了。
那张网毫无预兆地向陆温乔扑了过来。
事态开始向陆温乔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一路滑坡。
在他希望停止这个来自someone的谎言之时,陈乐筝已经把someone看得如此重要。
因为someone不知不觉地变了,不仅不会骂他,总是给他刷礼物,为他撑腰,讲话犀利但还会安慰他,陪着他在直播间里度过那些以二敌百的时刻。
陆温乔和someone其实是一个人,可是他们似乎差得太多,让陈乐筝从未产生过怀疑。
可是此刻,在这个他们还没能见面的晚上,陈乐筝陷入了混乱,开始在电话里掉眼泪,明明被欺负了还是只会顺从,遇见一点状况就开始忧心忡忡、魂不守舍。
是谎言该被戳破的时候了。
酒店楼下的停车坪里,陆温乔坐在车上,比在办公室里的那天还要不安。
陈乐筝迟迟没有回他。
他用someone的身份告诉陈乐筝说:“你什么都不会失去,只是,虚假的东西和真实的东西,你更想要哪一个?”
过了一会儿,陈乐筝回了。
风筝飞飞:“我想要真的。”
陈乐筝擦了擦脸,翻身坐起来,拼命深呼吸着。
someone当然会知道他的名字。这很正常。
他想要真的,什么都想要真的,只是和someone见面而已,他们的友谊当然不会有变,一切又怎么可能突然从真的变成假的?
陈乐筝一直对自己默念催眠,然后固执地叫someone大哥,颤巍巍打字:“我们在哪里见面?”
他们约定十分钟后在酒店楼下最左侧的咖啡厅里见面。
陈乐筝依旧怀有最后一丝希望,将自己的真心给予出去,像往常和someone插科打诨一样,轻松地说,为了避免认错,还要提前约定,见面时报上只有他们知道的一句暗号。
他的声音听着很令人心软:“一般人都会嫌弃我的暗号幼稚可笑,但你不会。”
“到时候,我对你说天王盖地虎,你就要对我说小乐采蘑菇,一定记得,大哥。”
陆温乔下了车,走进酒店大门时看见他发来的暗号消息,在沉默和停顿之中,难以言喻又无可奈何地笑了。
酒店楼下的这家咖啡厅四面都是玻璃,夜色之下,里面光线昏暗,胶片机缓缓转动着,情调十足。
陈乐筝离开房间并下楼之后,来到咖啡厅外,迟迟没有进去。
他背靠在玻璃墙的这一侧,连头都没有往里探过哪怕一下。
里面坐着哪些人,他一概不知。
陈乐筝承认自己的轻松都是装出来的。他不敢进去。时间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他再也受不了了,猛地站起来,转头就冲进了咖啡厅里,然后猝然停下脚步,单薄的一个人笔直地杵在正中央。
胶片机里的音乐声仍然在播放,但落入陈乐筝的耳里,已然失声,一切都戛然而止。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陆温乔面对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漆黑的双眼正和他对视着。
不久前对他说路上堵车,还不能到的陆温乔,此刻也刚好,如此凑巧地,坐在咖啡厅里。
双腿仿佛有千斤之重,陈乐筝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看着陆温乔,忽然又转头看了看偌大的咖啡厅里,最后才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你到了,我给你了房间号……怎么现在在这里……”
陆温乔僵了片刻,一直不说话。陈乐筝当然知道这很反常和奇怪,紧紧握拳的手试着松了松,继续走近过去。
陈乐筝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越过了普通的社交距离。
不需要再说话,也不需要对暗号,肢体相碰,是情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陆温乔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刚刚在电话里,我是不是说得太直接,太凶了。”陆温乔看见了他微微泛红发肿的眼睛。
陈乐筝下意识遮掩,说“没有”。
陆温乔沉默半晌,接着说:“你是不是……下来和人见面的?”
陈乐筝呆呆看着他,再次转头四处看着,神情似乎很焦急、慌乱。因为周围根本没有几个人,唯一的一个年轻男人已经站起了身,看也没有看过他,就走了出去。
他忽然触电般从陆温乔那里抽回了手。
陆温乔的手靠在桌上,指节停在半空。
陈乐筝用力地呼吸起来,然后张了张嘴,可这一次再做出口型,声音却无法发出来:“天……”
他实在太高估自己,天真地以为自己无论对着谁,都能尝试对一对暗号。
陆温乔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也许是怀着侥幸,低声叫道:“小乐。”
陈乐筝骤然脸色煞白,表情很是难看。
采蘑菇的小乐遭遇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他蹙起眉头的一瞬间,眼泪就眨落下来,像两颗透明的珍珠,转瞬即逝。
在陆温乔站起身来之时,陈乐筝更加突然地拔腿就跑。
比从前任何一次的速度都还要快,只是为了离开陆温乔。
陈乐筝一路跑回了楼上的房间,关上门时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响声,像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跳动的心脏,重重往下坠去。
这一次陆温乔没有给他成功逃跑的机会。
陆温乔知道他的房间号。
他听得见那么细微不明显的变化,认得出陆温乔的脚步声,可是陆温乔只是站在了门外。
他似乎有很多静一静的时间,想清楚从来不会叫他“小乐”的陆温乔就是someone。
从始至终,他以为的那个好朋友someone,只是陆温乔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陈乐筝站在门里,一只手紧紧握着门把,他和陆温乔再次面对着面,一张小脸仍然苍白,目光只是直直平视出去,不会四处乱看了。
“你就是someone。”陈乐筝哑声开口,问道。
陆温乔似乎保持着一贯地冷静,往前走了一步,说:“是。”
陈乐筝怎么怀有的最后一丝希望,此刻就是怎么破灭的。
在陆温乔亲口承认的这一秒,那微乎其微的东西才倏然破灭。
他所有的紧张、担忧,他为了塑造一个勉强的美好形象而付出过的努力,都可以扔进垃圾桶里了。
不会再有比这更灾难而无可挽回的时刻。
陈乐筝冒出一句呢喃:“我还真的以为是我走大运了,我真傻。”
紧接着,他竟然无声地笑了,嘴唇微张,好奇地问:“我在网上的样子,是不是像我告诉你的那样,很解压,很搞笑?”
陆温乔喉咙发紧,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不是,陈乐筝,一开始只是意外,后来……”
“学长……你不用骗我了,”陈乐筝平静下来,低声说,“但其实我也骗了你很多,无论你本身知不知道。”
陆温乔说:“我不介意。”
他抬手伸向陈乐筝,陈乐筝几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一步。
陈乐筝连呼吸时,胸腔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他对陆温乔说:“陆温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们也不合适,但这些天和你谈恋爱,我觉得很开心,也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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