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飒一阵沉默,也不知幸还是不幸,竟然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看着兰帝斯,有些迟缓地开口:“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身边有外星人存在呢?”
兰帝斯肃容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类刚发展到星际时代时也曾天真过,但是最后的代价非常惨痛。就算可以沟通,也必须是在我们的炮口下举起双手的时候,这是我身为帝国军团长的职责。”
他缓和下语气:“萧飒,不要去想这些离我们很遥远的事了,即使那些外星异种卷土重来,帝国也能再次击败敌人的。”
萧飒嘴唇动了动,终是缄默不语。
他明白以兰帝斯的立场说这番话再正常不过,但他还是感到心情沉重。
还有两个月,就要到他计划进入帝国皇宫取回宝石项链的时候了。一切的秘密都指向曙光帝国皇室,他必须弄清背后的真相。
得知一切的兰帝斯会如何看待他?是关押进监狱、实验室?还是顾念旧情把他放了,分道扬镳?
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跟兰帝斯之间的距离,仿佛隔着一条难以翻越的天堑。
见萧飒神色沉肃,皱眉不语,兰帝斯绕过茶几走到他面前,试探着去拉他的手:“萧飒,你还在生气吗?”
他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态度太恶劣了。
兰帝斯眉头紧皱,绞尽脑汁搜刮着卡洛发给他的高情商对白,试图挽回一下自己的在伴侣心目中岌岌可危的形象:“其实我不是不肯定你的,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逊色很多,更没有你那么受欢迎……”
看着萧飒始终没反应,兰帝斯开始有点慌了:“如果你觉得我不够尊重你,那我向你道歉。我只是——”
“兰帝斯。”萧飒抬眼看向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的婚约协议六个月到期吗?”
兰帝斯一怔,脸色瞬间沉下来:“什么意思?你就这么生气,因为这个要和我离婚吗?不可能的,你想都不要想!”
萧飒注视着那双冰蓝色眼眸,即使处于盛怒中也依然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脸容。
他忽然感到一股浓浓的不舍。
这种不舍,比方才得知人形异种秘密时的震惊还要来得强烈,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当初协议结婚时就打定主意治好了兰帝斯的精神污染就离开,直到现在,在争执过,怀疑过,烦恼过以后,他看着兰帝斯的眼睛,仍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不舍得他。
要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星海域男人就好了,抑或者兰帝斯是个omega,或者beta,就算是alpha也没关系。
萧飒捏了捏眉心,经过整整一天的战斗,又争执了一个晚上,他和兰帝斯都已经很疲惫了。
两个人像燃尽的炮仗一样相继沉默下来,周围只剩下看不见的余烬。
萧飒叹口气道:“我没有说要离婚,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兰帝斯深深看着他,眼睫缓缓扑朔一下,没有再开口。
灯光熄灭,两人默默躺在卧室的大床上,闭着眼,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萧飒迷迷糊糊睡着之际,习惯性伸手往身旁捞了捞,却捞了个空,他猝然惊醒,手掌一摸,被单都是冷的。
兰帝斯去哪里了?
萧飒立刻爬起来,趿着拖鞋往外走,刚一开门,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兰帝斯正靠在室外的墙上抽烟,目光望着黑暗里某个虚影,玻璃烟缸里全是燃尽的烟蒂,见萧飒突然出来,他一愣,眼中的沉郁还没来得及收敛。
萧飒皱眉:“兰帝斯,你怎么——”
下个瞬间,一片火热的胸膛拥上来,紧紧地锁住了他,紧随而来的一个急促又滚烫的深吻,烟草混合着雪松的味道。
兰帝斯特有的气息,全世界只有萧飒可以闻到。
他收紧手臂抱住兰帝斯的腰,灼热的鼻息彼此交换,他嗅着对方身上的气味,连带着烟草味也没那么难闻了。
兰帝斯将烟头直接用掌心掐灭丢掉,深埋在萧飒颈窝里,反复舔吻那处温热的皮肤。
他想说,不要离婚。
又想说,我们可以要一个孩子。
他最终开口时,嗓音沙哑,换了一个萧飒绝不会拒绝的理由:“萧飒,我精神海又不稳定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舷窗外偶尔闪过飞船外侧的探照灯,光线时明时灭。
萧飒被兰帝斯圈在卧房门与斗柜之间的墙壁上,狭小的空间视野昏眛,灼热的呼吸点燃了周围空气,温度节节攀升。
探照灯柔和轻薄的白光扫过,在角落里投下两人交叠的剪影。
兰帝斯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按住萧飒的后脑,宽厚的胸膛紧紧贴着对方的,牢牢将人固定在臂弯与墙壁之间,仿佛稍微放松一下,人就要消失了一样。
萧飒背后是冰凉的金属墙壁,身前是火热坚韧的胸膛,两人勃发的心跳像两面不断被敲击的鼓,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其清晰。
伴随着心跳的是两人拥吻时缠绵暧昧的水声,兰帝斯的吻向来粗暴又火热,跟他的作风一样,强硬掠夺,无可抗拒。
今天他却有意无意放慢了亲吻的节奏,甚至不再跟萧飒争夺主动权,只是不断用湿润的舌尖挑逗萧飒,带着一点示好和勾引的味道。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入骨,甚至比自己的身体更清楚哪里可以让对方燃起激情,欲罢不能。
兰帝斯用鼻尖磨蹭对方的脸颊,湿漉漉的吻伴着黏腻的水润声,呼吸的间隙沙哑地呼唤萧飒的名字。
他刻意的讨好让萧飒很受用,很快被挑起了兴趣,兰帝斯核心控制力量极强,在他的刻意控制下,浑身肌肉仿佛是活动的,不断挤压着对方,升高的体温彼此传染。
萧飒不知道兰帝斯何时起学会了这一手,但被兰帝斯这样的男人费力引诱,大概很少有人能扛得住,萧飒的呼吸渐渐急促,他也不例外。
他一手揽住兰帝斯紧窄的腰,带有薄茧的指腹摩挲他的腰窝,另一只手隔着丝质睡袍轻轻抚摸对方凸起的脊骨,这里弯曲的时候,意味着俯首与臣服。
萧飒的手指数着他脊椎上一块块凸起的骨头,在亲吻的间隙问:“你的副官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合眼,你多久没有扎抑制剂了?怎么会精神海不稳?”
兰帝斯捧起他的脸颊,粗力的指腹磨蹭着萧飒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自从第一晚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就没有再用过抑制剂了。”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萧飒唇边:“你就是我的抑制剂。”
萧飒胸腔起伏一下,无奈地看着他,握住兰帝斯右手腕骨,拉下来看了看他的手心,借着探照灯闪过的白光,看到掌心处被烟头烫出了一点红痕。
萧飒微微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你以前不是不爱抽烟吗?”
兰帝斯捏拢掌心,冰蓝色的双眸眨了眨,眼神挪到一边:“只是这几天工作忙,用来提神而已。你不喜欢闻烟味,我不会当着你抽了。”
萧飒微微提高声线:“你管我吃喝时候的气势去哪里了?你怎么不管管你自己。”
兰帝斯转过眼看他,有些拿不准萧飒的意思。今天萧飒与他吵架以后,他才惊觉原来之前萧飒对他说过的很多话竟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意思。
兰帝斯紧紧盯着萧飒黑暗中的双眼:“我可以当做你是在关心我吗?”还是在怪我管束太多?
萧飒眯起双眼:“不然呢?”
兰帝斯仿佛松了一口气,双手重新搂住萧飒的腰,脸颊埋进肩窝,深深吸了一口那里浓郁的龙舌兰信息素的味道,熏熏然的醉意,电流般麻痹他的神经。
他享受着这种相拥的静谧,半晌忽然闷声道:“不要离婚。”
萧飒的指腹抚摸过兰帝斯被自己咬过无数次的侧颈,舔了舔发痒的犬齿,低声问:“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门口来抽烟,就是在想这件事?”
他最后又重复了一遍睡前的话:“我没有说要离婚。”
“那你为什么要提协议的事情?”兰帝斯抬起头来皱眉看着他,“当初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精神海的污染,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的身体没有承受污染的迹象。”
为什么还要想着离开呢?只是因为自己阻止他想做的事业,所以不能忍受跟他在一起了吗?
萧飒一时沉默无语,心中忍不住苦笑。
结婚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跟兰帝斯生活在一起,他毫无保留的真挚,强大稳重和一往无前的傲气都深深吸引着他,以至于他一直在刻意地回避他们之间的矛盾。
自己和兰帝斯终究不是同族。
他们阴差阳错的婚姻最初只是起源于100%的匹配。兰帝斯精神海的狂暴被他完全治愈的时候,他就没有这么需要他了。
兰帝斯拉开一点距离,眉头一点一点皱起来,深深望着他,萧飒全身都隐没在阴影中,兰帝斯握着他的肩骨,握力深重,生怕一松手,对方就要融化在阴影里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明明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为什么这么想进入军部?你说你要想要找你的族人,你可以把线索给我,我帮你找。”
萧飒如今哪里敢把族人的事告诉兰帝斯,他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做。”
兰帝斯剑眉竖起,眼神沉下来,带着一股无从宣泄的沉郁:“你为什么总是不肯依靠我呢?难道我不是你的家人吗?就像之前学机甲的时候,你甚至宁可去看竞技场直播,那个名不见经传的Alpha,也不肯来找我。”
萧飒无语的看着他,搞不懂兰帝斯为什么会计较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那你自己呢兰帝斯,你依靠过我吗?你总是自顾自的决定一切。我不明白你心里还隐藏着什么心事,让你对我进入军部这件事这么敏感,你总是想着保护我,你怎么不问我想不想被你保护?”
回应萧飒的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萧飒感觉对方握着肩头的手掌,温度在渐渐冷下来。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松开他的手,转身准备回卧房。既然兰帝斯不愿意谈,他也不想逼他。
手腕却在这一瞬间被死死握住了,火热的胸膛贴上来,兰帝斯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他:“不要走,你去哪里?”
萧飒侧过头去,看到兰帝斯的眼神。
他冰蓝的眼底翻涌着某种浓烈的情绪,仿佛极力压抑着本不属于他的虚弱与痛苦。
兰帝斯嗓音低沉:“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敢告诉你,也不想告诉任何人。”
萧飒回过身,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兰帝斯吸一口气:“我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情,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不仅仅是病死的,而是承受了太多父亲带来的精神污染,最终形容枯槁地死在了病床上。”
萧飒淡淡道:“我知道,我看见了。”
兰帝斯一怔,猛然抬起头:“你看见了?你怎么会看见?”
萧飒顿了顿,道:“我替你清理精神污染的时候,在你的精神海深处。看见了一点记忆碎片。”
他看着兰帝斯变得错愕的眼神,解释道:“当时只是为了引出你精神海里那个污染源怪物,不是故意窥探你的隐私。”
兰帝斯嘴唇动了动:“你还看到了什么?”
萧飒道:“只是一些简短的碎片而已,还有你给你的继母和弟弟送礼物,你在战场上遇见你的父亲。”
萧飒手指抚上他的眼睛,用温和的声音道:“我知道你的父亲被污染异化了,但那并不是你的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不要为此感到自责。”
兰帝斯抬眼:“你只看到这些吗?”
萧飒挑了挑眉,难道还有别的?
兰帝斯的呼吸很沉,他放开萧飒,双手垂在身侧,眼神移开,落在黑暗中不知名的某处。
良久他才开口道:“其实他本来是可以得救的。”
萧飒一愣:“什么?”
兰帝斯的声音逐渐变得冷酷而平静,如同一个审判长在给自己判刑:
“那是十年前,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低级军官,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得知了父亲被困的消息,不顾一切想去找他,当年我莽撞又自大,根本不知战场的凶险,一头扎进了异种的污染磁场中,当时不仅是我的父亲出现了异化症状,我身上也被感染了。”
萧飒皱眉看着他。
“但我的军衔不高,因此军方配发的抑制剂等级和浓度也较低,那种情况根本没有效果,是父亲把他的高级抑制剂给了我,才让我撑到了救援人员来临。”
兰帝斯深吸一口气,喉结轻轻滑动,刻意压低的平稳声音出现了一丝裂痕:“当时父亲已经战斗了很久了,那是他仅剩的最后一支抑制剂。也是在被污染异化之后,最后一线生机。”
“但他却给了我。”
兰帝斯一只手撑住额头,低垂的眼睫在眼底拓出两片阴影,看上去憔悴又疲惫,跟白天里那个永远沉着冷静、气场强大的军团长判若两人。
“我亲眼看到了,他是如何从一个人人敬仰的强者,一点点被异化变成怪物的。”
平静彻底破裂,他深藏在眼底浓烈的情绪终于泄出一丝端倪。
“先是手和脚,变得充血肿胀,最后撑破了衣袖和裤腿,皮肤上逐渐覆盖了丑陋的鳞片,指甲变得又尖又长,然后他的皮肤开始剥落,像一颗枯败的老树剥下干裂的树皮。”
“他的脸像在被什么腐蚀融化,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面貌,牙齿也变得尖锐可怖,最后他彻底没了人形,变作了一团蠕动的血肉,眼睛只剩下眼白,挂在眼眶上,直勾勾注视着我……”
兰帝斯已经彻底陷入回忆之中。
萧飒听着他的描述,一阵头皮发麻。
他不知道这是多少个夜晚彻夜难眠,才能把十多年前的一幕,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
“兰帝斯……”
兰帝斯感觉胸腔如同一个破败的风箱:“其实我小的时候,是怨怼过父亲的。责怪他没有尽到丈夫的义务,好好保护和陪伴我的母亲。责怪他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照顾我,也怪他找了一个厌恶我的继母。”
“但是最终我还是崇拜他更多,军校里到处都流传着他的传说,他是如此强大、坚毅、不可战胜,他在战场上立下过无数功勋,像一尊守护神一样守护着帝国,是无数人心目中的英雄。”
“他唯一一次保护我,却是这样的永别。他最后一句对我说的话是……”
兰帝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若有细不可察的颤音,萧飒突然升起一丝沉重的预感。
兰帝斯闭了闭眼:“他说,‘杀死我’。”
萧飒几乎是同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刺痛了一下。
兰帝斯深深呼出一口气,压抑的声音仿佛一个刽子手正在行刑:“那是我第一次在战场上杀死一个异化的同类。”
“我砍下了他的头颅,我还记得他的血喷溅在我身上时的温度。帝国宣称他是战死在战场上,没有人知道他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他嘴角忽而轻轻扬起,冰冷的笑容惨淡又讽刺:“这或许是一种诅咒。”
“不仅仅是他。自那之后,我还杀死了无数异化的同伴、战友,我亲密的下属、朋友,追随我的士兵,多到我都记不清次数。”
“每到那种时候,其他的军士们都下不去手,只有我来,于是渐渐的,我麻木了。”
萧飒突然明悟,兰帝斯精神海里那庞大有若深渊般的污染怪物,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无法想象这么多年,兰帝斯是如何用坚强到极点的理智和意志约束自己,没有精神崩溃。
兰帝斯抬起眼帘看着萧飒,眼睛陷在深深的阴影之中,借着一丝惨淡的微光,萧飒却清晰地看见了他眼底的恐惧。
他印象里的兰帝斯永远高傲强大,坚不可摧,原来竟也会有如此恐惧和脆弱的时刻。
兰帝斯伸手抱住萧飒,把脸埋进他的肩头,双臂隐约轻颤:“我无法保护母亲,也无力保护父亲和其他的同伴,他们是我在世上仅有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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