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德查人卫兵则是把耳朵揉了有搓,怀疑自己是幻听了,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个新指挥官疯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后排有人按耐不住捂着嘴小声询问身边的人。
那人一脸纠结:“也许是真的,我是说也许,你看到那个屋卡国王的画像没?要不是公主,国王凭啥给她画画啊。”
“我也觉得,总之不会是先王说的那样平民之女。”
后面讨论的声音很小,丝毫没有影响到前面的人。
那队长直接傻眼了,不是,他也就两天没回底比斯,怎么天都变了。
“这真的?”他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伯伊微微一笑:“我怕耽误法老交代下来的事情,不然队长您可以亲自回底比斯打听一下。”
队长瞅了两眼面前这个极其好看的年轻男人,心想你怕耽误,我就不怕了吗?
“信件应该是在那个匣子里。”队长指着主殿角落,那里放置着一个书桌,上面是个木质的匣子,颜色浓艳华丽,“不过匣子上了锁,钥匙在王后那里。”
伯伊神色淡淡地看了眼,对身边的卫兵说,把匣子劈开。
“啊?”卫兵和队长同时愣住。
这可是王后和先王的匣子,就这么劈了?
伯伊的目光落在卫兵身上,带着些许笑意,明明是好看的,却莫名让卫兵的头皮麻了一下。
有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如同铁质的铠甲,如影随形。
卫兵面带纠结地还是从腰间抽出了佩刀,总归他是听命办事……
佩刀非常锋利,一刀下去木屑纷飞,再两刀,木匣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劈出来的大缝隙,隐约能看到匣子里藏着的东西。
一卷一卷的摞在一起,都是莎草纸的材质。
又一刀下去,那缝隙更大了,塞几根指头是没有问题的,
伯伊微抬下巴,阿曼特立刻走上前,对其中一个卫兵说:“你抽出来看看。”
那卫兵不明所以,伸进两个指头,小心地抽出里面的东西,然后双手递给伯伊。
伯伊展开一看,细长的眼微微眯起。
莎草纸上的内容很简单,也符合他的需求,正是梅丽特王后告知先王妲伊战争的事情,信上把她如何告知米诺,当时的敌对国曼苏拉法老的位置,战队情况等等。
非常详细的书信,内容有些颠三倒四,看得出来王后在写下这封信时心情并不平静,只要公开这封信,王后将面临千夫所指的境遇。
“这真是王后写的?”阿曼特看到信上的内容,后背冒起一股冷寒,同时还有一些不相信。
很难想象,王后这样的人竟然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这个木匣子,只要是有心人都可以轻易打开,拿到里面的东西。
“也许她是期待有人发现的,”伯伊笑了笑,在那队长探头想要看纸张上内容时将信纸重新卷起,“目标达成,返回吧。”
阿曼特不太能理解这是什么样的心态。
“大人们往返一趟辛苦,不如在帝王谷歇会儿再走?”队长搓搓手,忐忑不安地问。
“不用,我们着急回去向法老汇报。”阿曼特摆摆手,示意往队长在前带路。
队长诶诶两声,连忙往外走。
走到大门时,他咦了一声:“这道门怎么关上了?”
“怎么了?”阿曼特走上去,摸了摸门板,“这是我们进来的门啊。”
“里面还有人,谁把门关了,”队长有些纳闷,对着旁边的士兵说:“你去角门,让他们开门。”
士兵说好转身朝着主殿的方向去了。
陵墓一般修建好后耳室和法老的寝殿会彻底封死,但主殿会留一个极小的,刚好可以钻出去的角门供修建的工人离开。
那士兵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眼看麦德查人的卫兵都显现出不耐烦,队长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里骂骂咧咧这小崽子怎么还不回来。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有人突然出声。
阿曼特警惕地回头看向说话的那人:“什么味道?”
那是麦德查人的卫兵,见阿曼特看向自己,语气严肃,回话时磕巴了一下:“就,就是好像多了一股花香味,也有可能是我闻错了……”
法老的陵墓自是少不得香薰,香膏,加上守灵人日常焚香祷告,宫殿里的味道始终飘着浓郁的花香。
伯伊循声看向卫兵:“你叫什么名字?”
“达卡,”被新上司注意到,那卫兵更紧张了:“我对味道,比,比较敏感。”
花香吗……
伯伊若有所思,低垂的眼睫微微扇动了一下。
“我觉得好像……有点……头,头晕……”达卡费劲儿地瞪大眼,但却只是徒劳,眼皮子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逐渐耷拉下来,紧接着人一软就倒了下去。
站在他附近的几个卫兵吓了一跳,不自觉往旁边避让了几步。
阿曼特反应极快,立刻从腰袋中取出巾子递给伯伊,同时拿另一块捂住自己的口鼻。
其余人里有反应快的,也用巾子或者衣摆捂住,反应慢些的,甚至还没意识到他们这般做的原因是什么。
阿曼特捂着口鼻,走到那人面前蹲下,手指按在达卡的颈动脉位置,指腹下能感觉到细微的颤动。
“大人,人没死。”他说,“应该只是昏迷。”
伯伊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人想来是发现味道不对,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又重重的吸了许多,所以成了第一个躺下的。
“这是怎么回事?”麦德查人的队长大惊失色,因为捂着口鼻说话瓮声瓮气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扑通”一声,身边的人倒下了,很快,更多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肉I体和骨头砸在地面上的声音闷响。
“大人!”麦德查人队长吓得脸都白了,这次倒下的是守陵的队长,“难不成是我们吵到了美杜姆法老……”
吵醒沉睡的法老是要遭到惩罚的。
“我们又没进寝殿。”阿曼特瞥他一眼。
若是以前他必然也会这般想,但这些年跟在阿伊大人身边,许是学得多,书看得也多,思考问题会更多的去考虑问题的根本,而不是摸不着头绪的神魔。
虽然及时捂住了口鼻,但陵墓里的味道能被闻到,说明已经挥发了好一会儿了,难免吸入。
麦德查人队长若是心态平和还好,这一紧张,立刻就开始头昏眼花,脚下发飘。
阿曼特不忍心地别开眼,“扑通”一声,麦德查人队长也倒下了,因着位置在柱子边,头还重重地撞了下,肉眼可见的红肿起一个鼓包。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阿曼特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我应该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逐渐失去力量,眼前不时会恍惚一下。
伯伊眉心蹙起,闭了闭眼,缓过猛然来袭的目眩神迷:“找找看那个角门……”
话还没说完,就猛然瘫软下去,失去了意识。
“大人!”阿曼特下意识伸手去扶他,手上的巾子飘飘落地,没了巾子的遮掩,吸入了一大口奇异的花香,瞬间眼前一黑,跟在栽倒下去。
随着伯伊和阿曼特倒下,整个陵墓里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百米开外是先王的寝殿,存放着卡诺卜坛,主殿门口躺了一地的人。
沙漠特有的风沙呼啸而过,在空荡荡的陵墓里回转,似呜咽悲鸣。
在通风口的位置,一只黑洞洞的眼珠无声地注视着陵墓里的情况,红血丝几乎爬满了眼白。
许久,“嘎吱”主殿的角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刚刚被唤去角门的士兵走进来,仿佛没有看到主殿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一般,让出角门的通道。
一道娇小的身影轻松地从角门钻进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起脸时露出少女娇可明媚的面容。
若是伯伊还清醒着,必然能叫出这人的名字——阿娜卡。
“我都说了,交给我处理就好。”个子瘦小的士兵小声说着,伸手帮她把乱了的头发理顺。
阿娜卡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伯伊,青年身形颀长,一身素淡的打扮总是能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
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就有种感觉,这个人很厉害。
说不上来厉害在哪,也许是她总有种自己好像被这人看透,秘密无处隐藏的感觉,也许是他外在给人的舒淡之感,但骨子里的每一寸都是张牙舞爪的攻击性。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错。
这个人从奴隶直通天梯,成为了如今手握实权的麦德查人指挥官。
“为什么要对付他?”瘦小士兵不太明白,他自是知道这人厉害,但似乎和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冲突。
阿娜卡抿起唇,半晌才说:“我不能让梅丽特留在埃及。”
在阿曼特问起比加时,她知道机会来了,同时也很清楚,这一步棋走得有多么凶险。
“梅丽特的身份如果依旧是王后,他们不会放她走的,梅丽特也不会走,”她咬紧腮帮,“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东西在哪儿?”
梅丽特掌权这么多年,她的附庸不会让她离开,她的政敌更不会,所以她只能兵行险着,让梅丽特失去这次束缚着她的东西,不得不跟自己走。
“王后的信还在那个指挥官身上,”瘦小士兵说:“除了离得近的那个随侍,他没有给其他人看到。”
从一行人进入陵墓他便一直留心看着,非常确定自己没有遗漏。
“不过,王后的信里写了什么啊,真的这么严重吗?”士兵在陵墓一年多了,也知道王后留下了东西在这,但却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藏着秘密。
阿娜卡没回答他的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信上的内容,但能让阿伊特意跑一趟的东西,一定很重要,甚至很有可能和妲伊战争有关。
即便上面真写了妲伊战争,这似乎也是梅丽特能做出来的事情。
只要没有证据,没有人会对梅丽特做出惩罚,这一点她和梅丽特都很清楚。
“那这些人怎么办?”士兵问。
阿娜卡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掠过浅淡的凶狠:“阿伊我亲手解决,然后放火把这里烧了。”
必须确保看过信件的阿伊死了,才能安心带着梅丽特离开。
她抽出腰间的匕首,如同一只学习狩猎的幼兽,一步一步接近沉睡中的猎物。
走到伯伊面前,她单膝跪下,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匕首,冷芒一闪,倒映出她狠狠压低的眉眼,眼里的红血丝好似密布的蛛网。
阿娜卡定定看着这个沉睡中温和的青年,手按在对方心脏的位置,掌心能感觉到鲜活的跳动,但很快,这个风光霁月的人将不复存在。
在匕首刺下去的同时,她无意识闭上了眼。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温热的液体沾染到她手上时,她想,原来杀人是这样的感觉。
“你还没说,你和王后是什么关系。”男人平静到有些冷淡的声音响在安静无声的陵墓中。
阿娜卡错愕低头,赫然发现,匕首在他的胸前被另一只白皙的手握住,猩红的血液滴滴答答染红了青年的衣服,还有一些溅到了她的手上。
刚刚还在昏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深黑眼里如不见底的深渊,不见丝毫情绪。
不对,这人眼角轻挑,分明是带着笑意的。
一种算无遗算的笑。
第53章 53正版首发晋江
安静的陵墓里针落可闻,唯二个还站着的人发现有人没昏迷都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瞪大了眼。
“你你,你没昏迷?”阿娜卡大惊失色,他们用的分量完全够这群人睡上一天一夜了,体质弱些的能睡上两天。
伯伊的面色略显苍白,闻言却是一笑:“差一点。”
他和伊西不止一次探讨过关于解毒方面的东西,当然他是不懂的,但伊西作为医者,对草药研究颇深,甚至时常自己尝试草药的属性。
所以伯伊所有的巾子,包括阿曼特和拉赫里斯日常的手巾都是用药水泡过的,可以起到解毒和清神醒脑的效果,只针对气体性质的毒物。
为了避免巾子上的味道淡了,他们的腰袋里都会放置装着解毒草药的香囊。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他的自我防护就是将自己武装到牙齿。
进入陵墓时,他有意观察四周,小心谨慎,但还是无法避免地吸入了一些,倒下的时候是真的头晕眼花,四肢虚软,如果不是用巾子捂着,只怕是真就着了道。
“你知道我要对你下手?”阿娜卡试图抽回手,却发现伯伊抓着匕首的手已经扣在了她的手腕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腕子,“你怎么知道的?”
伯伊:“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不喜欢被动等待,敌人无处不在的感觉,也不可能猜到对手的每一个心思,所以他只能主动出击,给对方创造下手的机会。
尼贝拉就是这个契机,这人意料之外给了他惊喜,让他的帝王谷之行更加真实可靠。
事实上,哪怕帝王谷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也会走这一趟。
阿娜卡神色有瞬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暴露,计划为什么会失败,明明一切都那么顺利。
“阿娜卡!”瘦小的士兵冲过来想要帮她,但还没跑出两步,旁边的阿曼特就猛地倒抽一口气,然后喘着粗气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顾不上站起来,率先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在阿娜卡的脖颈上:“不要过来,保持距离。”
半昏迷的状态下,他完全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只是大脑还处于混沌的状态,无法控制身体,如今醒来,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颤着,想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些时间。
士兵惊骇,下意识停下脚步:“你不要伤害阿娜卡!”
“你怎么猜到我身上的?”阿娜卡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尖锐的锋芒,“我以为没有人会怀疑我。”
这么多年,就连王后都被她瞒过去了,为什么阿伊却能看破。
伯伊缓缓坐起身,因为身体里还有残余的毒物质,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叫他眼前发黑。
“因为睡莲,”他说:“你告诉阿曼特比加手臂上是三十瓣睡莲。”
“这有什么问题吗?”阿娜卡问。
伯伊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这个数字太有针对性了。”
睡莲纹身在埃及并不少见,很少有人会对这样的纹身感到好奇。
诚然,阿娜卡天真活泼的性子,去数舍友手臂上睡莲的花瓣是可以解释的,但涉及到三十这个敏感的数字。
伯伊听到这个数字时,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三十片花瓣背后的意义,而是刻意,就好像对方非常希望他注意到这个数字。
而恰好这个数字就有特殊的含义,甚至是一个惊天大秘密。
意识到这一点后,伯伊顺着这条思路往下走,无比顺畅,包括拉塔巴藏着的秘密,王后的身份,比加的目的。
仿佛是有人在为他铺路,在引导他每一步路该怎么走。
对此,伯伊只想说,体验非常糟糕。
阿娜卡跌坐在地喃喃自语。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但除了透露纹身,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对方猜到王后的身份,同时不让王后察觉。
“我只是不明白,你和王后之间的关系,”伯伊说,“害她的同时又想救她。”
阿娜卡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仿佛身体里的意识已经飘远。
成王败寇,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手,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你想要这封信?”伯伊举起手里的信,正是梅丽特王后放在木匣子里的那封。
阿娜卡涣散的瞳仁再次聚焦,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拿信,却被伯伊不慌不忙地抬手躲开。
她看向伯伊,伯伊嘴角挂着散漫的笑:“这封信里的内容,我相信整个埃及都会想要杀死王后一百次,哦,不是也许是五十万次。”
同样敏感的数字,让阿娜卡瞳孔骤缩,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微微发颤。
沉默许久,她才终于出声:“我是西瓦的后代。”
西瓦,屋卡最后一代国王,奈西公主的哥哥,擅长画画,狩猎,酿酒,唯独不擅治理国家。
在位期间,最大的诟病是率领军队战到最后,坚决不降,直接导致屋卡灭国,做过最大的功绩是为自己的国家陪葬。
埃及军队进入都城时,所有的贵族,平民逃的逃,跑的跑,只有他,坐在自己最为喜爱的矮几前,开了自己最得意的一坛酒。
当时的埃及法老美杜姆走进宫殿时,这位年轻的国王举起手中的剑说:“这是父亲赐予我的王者之剑,王者——无惧,无畏,无敌。”
遂,自刎以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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