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蹲下去牵小苕儿的手,“乖崽崽,和舅爹一起去睡觉觉好不好?”
小苕儿抱住了他,打了个哈欠后回:“好。”
孩子走了以后屋里说话才方便,程天石拉着夏小曲过去坐下,一脸晦气地道:“五姑,咱们都被骗了,我和董大人一起埋伏了数日这才抓到五姑父和赌场的人,查过以后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要杀人的事,都是他们联合起来诓钱的。”
“啊?这是怎么回事?”吴凤光不解的问。
程天石缓了口气,继续说:“五姑父是欠了钱不假,但只有五百两,至于为什么说是八千两,那是因为他老不正经,瞧上了赌场的一个人,要给人家赎身,又怕我们不给钱,思来想去就联合赌场的人演了这么一出,想着都要闹出人命了,那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卖房卖地卖店都得救。”
“今晚我们抓到了他,董大人审问过后他这才亲口承认打算等拿到钱以后和赌场对半分,剩下的就要用来养那人。”
五姑眼里的泪一直在打转,心痛地求证:“当真?”
程天石皱起了眉,刚想说些什么夏小曲急忙按住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一股怒气这才消了下去,沉默着点头。
“啊?”五姑紧紧攥着手,转头趴在儿子肩上哭了起来,“我嫁给他二十多年,生儿育女,任劳任怨,临老临老,他却变成这个样子。”
“一窝耗子,吴老二不是个好东西,他也一样,早些年看起来老实,其实是胆子还没被养大。”程天石又喝了口茶水,道。
夏小曲伸手帮他抹去嘴边的水渍,然后比划:“天石,不要这样说耗子。”
程天石忽然想起来宝贝儿子就属耗子,连忙改口:“对,这样说简直就是侮辱耗子了,他完全连畜生都不如!”
说完畅快不少,憋在心里的气骂出来以后果然舒服了许多,转头望着五姑,道:“五姑,你也别哭了,正好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要我说这日子和谁过不是过啊,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大不了你就和他离了。”
吴凤光没有犹豫,垂下眼帘低声安抚着娘亲。
“娘,天石哥说得对,离了吧,爹就是仗着你和天石哥的关系,想着能源源不断地从哥那里拿钱,现在还做出这种事来,你就别再指望他能改了,同他和离,我和珍珍攒了些积蓄,咱们去镇上租个便宜点的小房子,一家人好好过。”
“也不用非得去镇上,住我家里一样的,咱们还是一家人。”程天石开口挽留,夏小曲也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五姑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直起身来一边抹泪一边道:“天石,小曲,好孩子,谢谢你们了,但是我们不能再麻烦你们了,这次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凤光长大了能顶事了,家里的事该交给他了,就依他说的办吧。”
程天石张了张嘴想劝两句,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硬是改了话。
“行吧,不过五姑你要是想离的话就得搞快点了,董大人说过两天官媒休沐就离不了了,得等到年后元宵节过了才行。”
“我这就回去。”五姑点头起身往外走,忽然想起来,问,“他人呢?”
“牢里呢,明天放出来。”程天石答。
吴凤光道了谢,赶忙搀扶着五姑往外走,夏小曲不放心,跟了两步后缓缓比划着:“五姑,这件事要缓缓地跟珍珍说,她受不得刺激。”
“知道了孩子。”五姑泪眼婆娑地握着夏小曲的手,道,“等这件事了了,五姑再来请你们好好吃一顿,这几日苦了天石了,好好一个孩子活脱脱累瘦了一圈。”
五姑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程天石抬手搂住了夫郎,看着五姑的眼睛真情实意地道:“五姑,我们永远是亲人,为了你我做再多都是值得的,你不要有负担。”
这话是实打实的,他去找五姑父也全是看在五姑的面子上。
“诶。”五姑心里都明白,点了点头伸手抚摸着程天石略显消瘦的脸颊,“我走了,你们也别太担心,五姑我还算是有骨气的人,这回绝不会再原谅他的。”
曲郎君上前搂着五姑和她贴耳说着什么,又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才将灯笼递给了凤光,叮嘱:“照顾好你娘。”
“知道了舅公。”吴凤光低声应着,看得出情绪不太好。
年下这个时节正是家家户户扎堆凑热闹的时候,因此五姑和离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村子。
有人说五姑父老不正经,眼瞅着都要当爷爷了还整出那些事来,简直活该,也有些男人觉得是程天石和夏小曲两人给五姑撑腰,撺掇她和离,要分五姑父的财产呢。
夏小曲去彭家接小苕儿,路上便听见有几个男人在说闲话。
“依我看啊,都是他们那些人坏了村子的风气,早些年间你看看谁敢和离啊?”
“就是,好好的娘子郎君,在家相夫教子的生活过得多安逸,被他们一撺掇,是男人也不要了,家也散了。”
“孩子在家哭得哇哇叫也不管了。”
这阴阳怪气的话语听得夏小曲心头火冒三丈,站定脚步以后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然后快速比划:“你们觉得那是安逸的生活,却从来没想过自己媳妇儿愿不愿意那样过,自己没本事还怪媳妇儿,窝囊废!”
一通手势比划完,对面的人都没看懂,但因为多少有些忌惮他如今的身份,便都收起了刚才那副嘴脸,讨好地道:“夏郎君啊,好巧啊,你这是上哪儿去啊?”
另一人连忙解释:“那个,我们刚刚是在说镇上最新出的话本,里面有段剧情是这样的,没有说你家五姑的意思。”
“对对对,完全没有。”
几人说完夹着尾巴似的跑远了,夏小曲皱起眉看着他们的背影,厌恶地白了一眼这才转身继续往彭家走。
屋里的火烧得旺,塔塔正陪着两个孩子玩木头人,一大一小欺负冬冬这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让他站在前面数数。
塔塔说要数到十才能转头,冬冬便老老实实地照做,而且数完了还得喊一声“爹爹,我要转头了哦”才能转,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被塔塔和小苕儿一人一巴掌拍在小屁股上,硬生生摔了个狗啃泥。
冬冬玩了几场后就不来了,晃着两瓣红通通的屁股跑去找彭盼水告状,夏小曲便上前抱住了小苕儿,同他比划:“你也欺负弟弟呀?”
“塔塔也打了。”小苕儿满不在乎地回,“塔塔还让我多打了两下。”
塔塔玩心大,逗哭儿子以后捧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听见小苕儿的话后立马澄清:“对,是我让苕儿打,冬冬的屁股弹弹的可好玩了,小郎君你要不要也试试,手感真不错。”
“玩哭了就不管了?”彭盼水走进来打断了他的话,一手抱着哭唧唧的儿子,一手拎着锅铲,身上还系着红色卷边的围裙,说完以后上前来把冬冬往塔塔怀里一塞,道,“先抱一会儿,锅里的红烧肉要糊了。”
夏小曲牵着小苕儿过去要哄哄冬冬,却看见塔塔忽然做了个鬼脸,压低声音慢悠悠地道:“乖儿子,你的小屁屁又落到爹爹我手里了。”
冬冬被吓得都忘记哭了,忙用双手捂住屁股,然后又挣扎着下地,哒哒地跑到一旁去把篮子里烤干了的尿布扯出来,一脸慌乱地往自己裤子里塞,剩下半截就拖在地上,像是坠了条尾巴在身后。
小苕儿见他塞不进去跑过去帮忙,夏小曲也想跟上去的,却被塔塔给拉住了手。
“小郎君你别管他,我有事要问你,五姑她真的和离了吗?”
夏小曲望了一眼两个孩子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尿布,也就没管他们了,坐在塔塔身边后点了点头,比划:“离了,五姑父还不死心,要走了大半家产,不知道是想去赌还是要继续养那个人。”
阳光探出云层,树上厚厚的积雪化了,水珠顺着叶尖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的小坑。
夏小曲要送苕儿去书院了,便和程天石带着他去了趟镇上,给他裁了身新衣,买了新鞋,小家伙高兴得一路蹦蹦跳跳。
“儿子,明天去了书院要和同窗好好相处,不能欺负人,有人欺负你的话要告诉先生和爹爹,知道了吗?”
“知道啦爹。”
小苕儿走在中间抓着两位父亲的手努力把自己的身子吊起来,然后重重地踩下去,溅起一地的泥水。
夏小曲望着他那一脚的泥点子,不由得皱起了眉,程天石便立马小声道:“再纵他一次,小家伙明天就要去书院了,到时候就不自在了。”
闻言,夏小曲又觉得心里一痛,怜爱地看着乖巧天真的儿子,眼里满是宠溺温柔。
吴老大迎面走来,几人撞上以后都略显尴尬。
小苕儿往左边转头看了看爹,又往右边转头看了看爹爹,然后抬头去看对面的人,小声地喊:“姑公。”
“诶。”
吴老大答应得极快,完了以后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问:“赶集回来啊?”
程天石冷着脸没有回应,夏小曲比划手势不方便,只有小苕儿点点头,回:“对呀。”
接着又扬起笑脸,松了牵着爹爹的小手,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小荷包,问:“姑婆给我买了糖,姑公你要吃吗?”
五姑和离后吴凤光的动作极快,年前便将家搬到了镇上,吴老大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凄凄惨惨地过年了。
听见这话,吴老大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半天不做回应。
程天石冷哼一声,低头幼稚的和儿子强调:“崽崽,姑婆给你买的糖不许给外人吃。”
“外人?”吴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程天石喃喃,许久才反应过来。
是啊,他成外人了。
夏小曲摸出帕子擦了擦儿子流到下巴处的口水,不满地比划:“崽崽,不许再吃糖了,你的牙齿都要坏掉了。”
小苕儿一听这话不开心地撅起了嘴,然后去晃悠他爹的手,程天石便立马开口:“算了算了媳妇儿,等这些吃完以后咱就不给他买了。”
“你就惯吧,都是你给惯的!”夏小曲凶凶地比划着,程天石顿时喊冤,“怎么能是我惯的呢媳妇儿?”
吴老大见他们一家根本没有要和自己继续交谈的意思,只好垂下头灰溜溜地走了。
到家后,曲郎君一见着苕儿那打泥棒一般的脚惊得叫出了声。
“天石,小曲,你们俩领孩子干什么去了?”
夏小曲和程天石对视了一眼,牵着手偷偷摸摸地跑开了,只留下小苕儿一个人在那里挨说。
“昭昭,昭昭,快打水来,看这小泥崽子脏成什么样了!”
曲郎君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夏小曲和程天石一口气跑到了院子边上,背靠着篱笆墙喘气。
“咱们就这样扔下崽崽会不会不太好啊?”夏小曲喘匀了气,比划。
程天石紧紧搂着他,仰头叹息,回:“你想回去找他,然后被舅舅念叨啊?”
夏小曲摇了摇头,靠了上去,将手举到半空比划:“不想。”
“那不就是了。”程天石答,然后低头亲了亲小夫郎的发顶,压着声音道,“媳妇儿,明天我走得早,苕儿得麻烦你送去书院了。”
明天程天石就要和商队一起出发去呦呦镇了,这一趟差不多要花上三四个月的时间。
夏小曲乖巧地蹭了蹭他的颈窝,比划:“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心里一直都是念着你的。”
“我知道。”程天石笑着回,牵起他的手亲了亲指尖,愧疚地道,“只是这次真的要错过你二十五岁的生辰了,等我回来给你补上。”
“不要紧的。”夏小曲比划完主动搂住了他。
谷雨三候戴胜降于桑①,村子里的桑树抽出新叶。
下午雨过天晴,李聪坐在屋里听着咕咕的叫声,忽然起了坏心思,便背着石淼翘课,然后将惢儿骗去爬树。
惢儿没有起疑,屁颠颠地跟着去了,结果一把就薅到了鸟窝。
夏小曲领着苕儿回家的时候正巧看见惢儿摊着手一边哭一边往家走,李聪跟在旁边赔罪。
“惢儿哥哥,你怎么啦?”
苕儿跑上去拉他的手,却被他给躲开了。
惢儿用胳膊擦了擦眼泪,十分嫌弃地甩着手,哭着告状:“臭死了臭死了,苕儿,我摸到臭咕咕了。”
李聪在一旁憋笑,夏小曲见了忍不住比划:“惢儿,臭咕咕是幸运鸟,摸到它以后会走好运哦。”
“真的吗,叔爹?”惢儿眨着泪眼不确定地问。
夏小曲刚想肯定地点头,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石淼气急败坏的声音。
“李聪,你大爷的,竟然敢拐我弟弟逃学!”
惢儿一听,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叔爹,不是说,摸到臭咕咕有好运吗,我哥哥,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夏小曲满脸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说话,李聪更是转身就逃,最后被石淼追得绕着村子跑了整整两圈半,天都黑了。
三月廿五,夏小曲二十五岁的生辰到了,这次程天石没能再突然出现,不过礼物是提早便备好了的。
一对做工精致的珍珠耳坠子,外加一条尾缀珍珠的红色发带,很是漂亮。
小苕儿知道圆儿和芳儿去了蒙学堂以后天天早晨都要哭一场才愿意进书院,然后在小板凳上坐不了多久便要起身跑去蒙学堂找惢儿和圆儿芳儿玩,有的时候还拉着橙橙一起去。
高画荧为此费了不少心思,夏小曲和舅舅二嫂也被轮番请去稚学堂谈了好几次。
后来冬冬进了稚学堂以后苕儿这才消停下来,结果没过两天高画荧说他又开始和冬冬在课上讲小话了。
夏小曲整日累得不行,下了学以后还要教育苕儿,程天石知道此事急得一连寄来两封信,告诉苕儿如果乖乖听爹爹的话,那自己回去的时候就给他带呦呦镇的木马,骑着能跑的那种。
小苕儿想要木马,只能乖乖听话,每日强迫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听讲,反而是冬冬忍不住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跑去亲了他三口。
彭盼水和塔塔第一次被叫去书院,气得当着高画荧的面将冬冬好一顿凶,高画荧眼瞅着冬冬都要哭了只好连忙制止,然后苦口婆心地说了一通应该如何同孩子相处的话。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几个孩子终于适应了书院的生活,夏小曲也算是松了口气。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②
夏小曲穿了耳洞,养了一段时日后塔塔邀他去镇上买耳坠,他顺便也就给曾珍的孩子买了对平安镯,准备在明日的满月宴上送出去。
曾珍的孩子四月初五生的,是个小哥儿,叫菜菜,鼻尖一颗鲜红的痣。
大家清早起来简单煮了锅粽子吃,然后收拾好一同前去道贺。
夏小曲牵着苕儿先去看弟弟,曲郎君同乐昭则去了天宝楼听书。
因为前面和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吴凤光有意将满月宴办得风光,席面上热热闹闹的,连田禧都领着孩子和阿力去了。
小胖又胖了不少,脸颊肉肉的,下巴足足有三层,走起路来咚咚咚的,和苕儿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潘青青知道大人之间的事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因此看见小胖来找圆儿和芳儿的时候便没有制止。
夏小曲趁着没开席,准备去天宝楼叫舅舅和二嫂,结果才出院子就看见徘徊在外面的吴老大,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打扮极为讲究的哥儿。
五姑他们租的这个房子自带一方小院子,且和家里那个矮院墙不同,这里是用砖砌得高高的墙,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小曲啊,开席了吗?”吴老大笑得满脸谄媚。
夏小曲摇了摇头,打消了去天宝楼的念头后立马转身回去。
院门大大的开着,吴老大伸长了脖子朝里看,却不敢进去,旁边的人还在催促。
“走了,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去给我买首饰。”
吴老大无声地叹息,垂着头离开了。
院子里的人丝毫不知道这个小插曲,夏小曲找到凤光跟他比划了一下,吴凤光看得眉头紧锁,道:“别管他。”
曾珍逗着摇篮里的奶娃娃,听见这话后抬头问:“怎么了?”
“没事。”
吴凤光走过去安抚了她,曾珍显然不太信,抬头望向对面的夏小曲。
“嗯……没事的。”
夏小曲小心地比划完,外面忽然响起了吵闹声。
“关你什么事啊,你要闲得发慌就自己生去。”
是叶正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曾珍急得站了起来,吴凤光扶住了她,道,“没事没事,人多难免绊嘴,我出去看看,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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