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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大人是魅魔(有问无答)


即便如此,中央王都却仍旧歌舞升平,传说中那支“最强大的军队”迟迟不见身影,比恶魔的亡灵大军更像“幽灵”。王宫中的决策者们似乎并不焦急,一车车资助作战的资金被运往王国的金库中,王宫中的私人宴会一天比一天奢华。
“老师,如果连聚集了最优秀魔法师的王都都袖手旁观,那该由谁来结束魔王的罪行?”魔法理论课上,霍因霍兹停下笔,突然抬头对和蔼的白发老先生问道。
“什么罪行……那是在救你们好不好……笨蛋霍因霍兹,你都看不到吗?除了你之外,你周围所有的人类都长着一副畸形样子。”缪伊缪斯也自己搬了一个板凳,坐在霍因霍兹旁边听课,听到此处不禁撇撇嘴。
在他们身后,满头白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微笑。他刚演示完一个魔法的运用,脑袋后伸出来的虫须还未收回,此刻笑得十分惊悚,却浑然不觉:“孩子,神不会原谅恶魔的所作所为。终有一日,恶魔会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可正在受难的人们等不到那天!”十岁的孩子从椅子上站起,险些带翻了椅子脚。
“安心,我的孩子。纳贝流士先生不会让你陷入到危险中的,他是位仁慈的绅士,是一位好父亲。”老者露出慈祥的笑意。
听到那男人的名字,霍因霍兹下意识攥紧手,又缓缓松开。他深深看了眼面前德高望重的魔法师,眼中藏有浓厚的失望。
霍因霍兹坐回到桌前,重新用上轻而淡的语气:“抱歉,我们继续上课吧。”
缪伊缪斯趴在桌前,将这一慕刻在脑海中。他看着缩小版的霍因霍兹,出神想了很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有一天,纳贝流士蓬头垢面醉倒在了庄园外的一处田野上,被田中劳作的老夫妻送回到庄园上。
“他们骗了我……他们骗了我……我的名誉和钱全没了……”
国王的军队看不到影子,送出的钱财成为泡影,投资计划失败,纳贝流士的精神愈加癫狂。哪怕是一丁点的小事,也能令他产生刺激,在家中对着仆人与妻儿怒斥。
他时常喝得酩酊大醉,半夜才归家。每到这时,这个野心高于能力的男人便会撕下得体的假面,变得易怒而暴力。庄园里压上阴沉的死气,仆人们愈发沉默谨慎,生怕被阴晴不定的雇主迁怒。
霍因霍兹往往会无视这位父亲的存在,日常只说些必要的问好。他仿佛看不见男人歇斯底里的怒骂,只顺从接受对方愈加严苛的要求。
纳贝流士绝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他从一个无名之士爬到今天的位置,为自己的眼见和能力而骄傲。这个时候,他仿佛终于想起来自己的骨肉。他还没有失败,他毕竟还有一个孩子,一个继承了他优秀外貌和基因的后代。
霍因霍兹的生活变得愈加不好过起来,他被严令禁足,日日夜夜接受晦涩而繁重的教学。很多教学任务纳贝流士自己都看不懂,却令各个重金请来的教师灌输给这个十岁的孩子。
令人惊讶的是,霍因霍兹在每个课程上都做得相当好,好到超出了教师们的预料。他们赞口不绝,称这个孩子已经达到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水准,哪怕他还只年仅十岁。
令人惊讶的是,纳贝流士却并未开心。他面上仍微笑着,那笑却虚假得令缪伊缪斯恶心。
“他嫉妒我所展现出来的‘优秀’,希望我能够重新拾起他的脸面,又希望我不要比他走得远……他经受的打击毕竟太大,我猜他在王都中向上攀爬的那几年,经常受挫,遭到侮辱……或许投资的失败也令他受到了不少耻笑……”
又一次禁闭,霍因霍兹抱着自己的膝盖自言自语。这次禁闭源于他对纳贝流士难得的顶撞,因为这个男人辱骂了他的母亲,称她是条不中用的狗,只会在家里碍眼。
“他十年前在母亲面前大概演技不错,又或许当时的他确实对母亲抱有真心,还拥有一副绅士的假面孔。只是轻易得到的东西总不会被爱惜,爱情对他而言实在太无聊……我未来大概也不会娶妻。”霍因霍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习惯性紧挨在旁边的缪伊缪斯睁大眼睛,他想到了最开始的那次梦境,那应当是几年之后,同样是在紧闭室中。仆人们说,霍因霍兹是个令人恶心的家伙,对示好的女仆们好不感兴趣。
“为什么?”缪伊缪斯没忍住问,即便他知道霍因霍兹听不到。
身旁的小孩果然没回答,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句嘟哝。浅绿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中近似墨黑,令这副精致的面容更显成熟。
“就这么喜欢?”霍因霍兹冷不丁忽而又问。
魔王抖了抖,差点直接吓醒过来。他以为霍因霍兹听到了他的声音。可紧张转头看去,却见到小孩依旧抱膝盯着桌上烛火瞧,没对他的动静有丝毫反应。
霍因霍兹又接着念道:“十年不见了,为什么还会对一个人有这么浓厚的情感,甚至任由对方辱骂?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会把人变傻么?”
魔王的心渐渐回落。他意识到霍因霍兹在说他的母亲,那个将纳贝流士思念了十年之久的女人。他看着霍因霍兹当前小小的身躯,又看着对方一脸严肃小大人似的语气,忍不住笑出声。
“你才十岁,懂什么爱情啊。”
“我未来肯定不会变成这种人的。”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刻说道。

第62章 受气包
梦境继续向前延伸,漆黑小路蜿蜒。缪伊缪斯走在梦魇中,黑线圈围成的剪纸人在他耳边发出尖锐的笑声。它们嬉笑,它们手舞足蹈。他开始奔跑起来,喊着霍因霍兹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他走累了,停下脚步,蹲坐在原地,安静注视着剪纸人们继续上演着舞台剧。这一次的梦无比漫长,像是被一只无形手摁下快进,跳跃着要将情节剪碎,直到抵达梦境主人所在乎的那支影像。
缪伊跟在棕发绿眼的孩子身边,他看见庄园中的仆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看见新换上来的这批灵魂深处虫子愈加狰狞,他看见那些稍微洁净的灵魂因被纳贝流士迁怒而不得不离去。
偷窃,栽赃,陷害,侮辱,侵犯……雇主的默许成就了一批罪恶的狂欢。这座庄园仿佛成了一所锻造炉,要在浓烟中锻造出恶意的浓缩。
爱丽莎脆弱的身体一天天地健壮了起来,她脸上温柔的笑容却一天天地苍白下去。她是舞台剧上毫无重量的剪纸小人,是没有喝彩声的幽灵,随意被舞台上的中心人物所揉捏,被群演们投以不屑的暗笑。她开始同样变得易怒,仅在霍因霍兹面前。
霍因霍兹又一次进了禁闭室,这一次是被爱丽莎所怒斥,因为他在众人面前公然揭露纳贝流士的假面孔。
“他是你的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爱丽莎流着眼泪,如同过去每一次一样。
这一次,霍因霍兹深深望着她,望着曾独自将他拉扯大的女人,他可怜的母亲。“他在聚会上诋毁您,在那么多人面前声称您的不是,让您颜面扫尽,您难道不应该愤怒吗!”
霍因霍兹的情绪越来越高涨,说到最后语气高昂得如同演讲。爱丽莎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当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这个女人眼神中有片刻不忍,却仍旧冷颜。
“没有你的父亲,你以为我们还能有如今的生活吗?”这么多年,这位贵夫人将自己保养得极好。即便孩子已经年满十岁,她身上仍保留有当初那位天真少女的气质。多年卧病在床并未削减她的容颜,反而使得她身上增添了一份柔弱的气息,令人心生怜悯。
“可您才是这座庄园的真正主人,他在利用您……”霍因霍兹低声说道。他没有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仿佛意识不到脸颊上的刺痛。
两人所看不见的地方,一个虚幻的影子正为他轻揉红肿的地方。影子在第一时间便挡在了孩子的身前,手掌却穿过胸膛,继续攻击向影子想要保护的人。
缪伊缪斯又一次意识到,这里只是梦境而已。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也许是霍因霍兹曾历经的真实事件,又也许只是心魔用以扰乱他思绪的虚假故事。
可这种虚假故事编织出来有什么用呢?日日夜夜在他梦境中呈现,要让他意识到霍因霍兹曾经是个小可怜么?
如果霍因霍兹想要以此令他心疼,那么这只狡诈的恶魔已经做到了。可惜,霍因霍兹不是这样的恶魔。霍因霍兹从来不会在他面前露出真正狼狈的一面。
“我对你感到很是失望,你曾经是个多么乖巧的孩子。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冷血的怪物。”爱丽莎的眼神像是对着陌生人,她说着关上了禁闭室的门。
禁闭室里重新回归到昏暗。微弱的烛火在桌上呈现着淡淡的光芒,如同燃烧着最后一点希望。
“她曾经对那个男人说,禁闭室里的光线太暗,容易伤害我的眼睛。她说我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这个年纪的眼睛太过脆弱,需要好好爱护。她曾哭着为我求情。”霍因霍兹又自言自语起来。
“可她这次却亲手将你关进来。”
“可她这次却亲手将我关进来。”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缪伊缪斯已差不多习惯这孩子的自言自语,很多时候甚至能跟上对方的思路。他咬牙道:“可她还从没做过坏事,所以有个笨蛋也愿意原谅她。”
稍慢几个呼吸的时间,霍因霍兹闷声说道:“可她从没有伤害过人,她只是个可怜人,为了保全财产而依附于自己的丈夫。她只是为了好好活着而已……那个男人长期的精神打压令她濒临崩溃,所以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霍因霍兹又重复了一遍:“所以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是可怜的受害者,我不该怨恨。”
缪伊缪斯终于忍不住骂道:“够了!霍因霍兹你到底要给你自己洗脑到什么时候!我来告诉你未来会发生什么!
“十三岁时你被诬陷偷拿你父亲的镶金钟表,你说诬陷你的真正小偷只是害怕被责骂而已;十四岁时教你魔法的老头子偷走了你的研究成果,并宣扬你这个学生窃取了他的创想,你说老人家只是太渴望成功了而已……十六岁成年后不到一周,女仆试图往你晚上喝的牛奶里灌迷药,你说她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甚至那次事件后,他们合起伙来污蔑……他们污蔑你是喜欢男人的变态!我们先不讨论喜欢同性这件事为什么在人类间会被认为是变态……可你竟然真的开始反思自己!你简直像个任人揉搓的皮球!”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缪伊缪斯作为观众,已看了这孩子从十岁到十六岁期间的许多场景。他气得想要掀开这木头的头颅,瞧瞧里面都被灌了什么受气包准则,可惜他没有实体。他发誓,这次醒来他绝对要冲到那只恶魔面前,质问对方曾经是否脑子进水。
人类小孩版的霍因霍兹一无所知,只继续抱膝,对着昏暗的墙壁又或许是对着他自己,说着没人在听的话:“如果没有我,母亲的处境应当会更糟。她没有做过坏事,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她是个好人……我还是不能走,我得留下来。”
这一句话像一盆凉水,浇灭了缪伊缪斯的气焰。他呆愣几秒,而后喜上眉梢:“你原来考虑过离家出走……对,对了,就是这样!你后来是要讨伐魔王的,不会一直呆在这里家里受气……怪不得梦境里最多直到十六岁时候的景象……”
说到“讨伐魔王”,现任魔王的眉头狠狠皱下。他怀疑一个月的高强度观影令他的大脑也受损了,否则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开心。
缪伊缪斯趴到霍因霍兹肩头,开始给对方吹耳边风,哪怕知道对方听不见:“你还是个未成年的幼崽,你母亲的痛苦根本不该由你来承受。哪里有幼崽肩负父母的道理?听我说,霍因霍兹,外面的世界可大了……”
霍因霍兹突兀又来一句:“小白也还需要我照顾。我不在了,它会被欺负的。”
小白是那只纯白猎犬的名字,在这个家里只和霍因霍兹亲近。缪伊缪斯张着嘴,发不出声。他终于想起来一件事,这只被霍因霍兹所喜爱的小家伙,他从未在未来时间线上的梦境里看到。
被霍因霍兹精心照料着的小白,活不过霍因霍兹的十岁。

第63章 饼干
早在第一次见到那只小狗时,缪伊缪斯就遇见了它的结局。这样的事情他在梦里见了许多次,霍因霍兹更是早已学会麻木与沉默。但此刻,他身旁的这个霍因霍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一个很喜欢小狗的孩子。霍因霍兹会哭吗?他不确定。
今夜的梦境以那只白犬开始,几经跳跃,终于要以这只白犬结束。今天的庄园被乌云所笼罩,轰隆雷声冠于屋顶,将冰冷的雨水摔下。缪伊缪斯知道,这是梦境主人公伤心的表现。
身处于戏剧中的主人公,并未预料到那出早已写好的结局。这个孩子早晨起来时甚至稍显开心,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午休时,缪伊缪斯见到对方钻入厨房中,从冰柜里取出一只小匣子。霍因霍兹将匣子打开,露出里头盛满的棕黄色颗粒物。缪伊缪斯竖瞳紧缩,他紧盯着这只匣子,良久才松开手心间紧攥的空气。
魔王轻声低语:“原来真的是做给小狗吃的。”
那只名为小白的小狗,看起来体型庞大,实际上却还是个幼崽,正处于见什么都想咬的时期。他记得霍因霍兹给小白做过啃咬玩具,也记得小白喜欢叼霍因霍兹扔过去的球。
——真巧,霍因霍兹也在他嘴里放置过小球,还让他叼好长一段时间,说是什么惩罚。
缪伊垂下脑袋,拿指腹轻蹭自己的前牙。他眼中既有失落,也有委屈。原来恶魔真的把他当成小狗来对待。
缪伊缪斯兀自在一旁五味陈杂,霍因霍兹则细细观察着匣中的饼干,嘴角勾起,又蹲下身,重新将匣子放回到冰柜最下一格。
“还差一点,大概今天晚上就能塑好型,到时候口感会更好一点。可惜,如果我的魔法技艺才厉害一点,就可以不用冰柜了。”
缪伊缪斯看着霍因霍兹轻手轻脚回房,看着对方眉眼间难得的轻快,只觉心里发堵。也许,他确实不该对着一只小狗吃醋……但霍因霍兹不该真的将他与小狗联系在一起,哪怕这只小狗非常可爱也不行。
霍因霍兹坐在卧室小沙发上看书,他便站在小沙发后面,弹起对方的脑门:“说,你以后不可以再给我做狗粮了。不说的话,这次醒来后我再也不会吃你做的饼干了。怪不得又干又硬,你根本就不是做给我吃的。”
魔王理直气壮忽视掉改良版饼干的可口,他也并不期待对方的回答,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拒绝的理由罢了。“哼,那就说好了,往后你再给我喂饼干,我就咬你的手指。”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小孩听不到他的声音,也察觉不到额头所受到的骚扰。他只是很悠哉地又翻过一页书,时不时将目光投到窗外花园中。那里有一只大白犬,正在凉亭旁扑戏蝴蝶。
变故发生在当天下午,他们没能等来入夜。
霍因霍兹在书房中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他不顾身旁教师的惊讶,推开门朝楼下奔去。大厅处,他看见了一团眼熟的白色,白色上沾染红色。
他扑上前,挡在纳贝流士身前,眼中愤怒不止:“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连是非都分不清了么?这只畜牲咬了我的手臂,我想你的眼睛大概还没有瞎。”纳贝流士伸出一侧手,那里已做过初步包扎,纱布上同样有血色。
“小白不会随意攻击人。”霍因霍兹声音依旧沉,他质问,“你刚才在花园里,是不是故意伤害它了?”
“呵,你是觉得我每天的空闲时间很多么?”纳贝流士冷笑道,用眼神示意一旁等候的仆人。
霍因霍兹这才注意到,这些人手上拿着麻袋、小推车,甚至还有砍骨刀与锤子。他眯起眼睛,缓缓蹲下来,一手附在白犬温热的头颅上,感受起颤抖的呼吸,另一只抬起在空中手向前摊开。
纳贝流士同样眯起眼睛,他嘴角的笑逐渐消失:“????,庄园里禁止使用攻击魔法,你是要为了这只吃人的怪物,来攻击你的同类?”
霍因霍兹指尖微颤,他回过神来扫视周围一圈。聚集在大厅中的仆佣们都以指责的眼神看他,仿佛在围观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白不可能主动伤人的……当时在花园里还有别人吗?”他放下手,却仍把身子挡在白犬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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