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点儿,嘶——”花雅带血的手撩起衣摆,马老头儿把捣碎的中药敷在了伤口上面。
今天的架打得大,请他们的雇主惹到了三江那边儿的混混,那自然是要拼刀的了,所以丁丞每次接活都不太愿意接跟三江火拼的单。
但有时候钱给得多,也不得不折腰,这单丁丞带了十来个人,对方十来个人,二十多个人在狭窄的巷子里完成了一场对砍,刚好台风过境,没有人会出门来这条小巷,在大雨的滂沱下,他们打得也凶狠。
混乱之中,花雅被对方那边带的大砍刀划到了腹部,皮肉裂缝,血不断地往外流,丁丞更不用说了,小腿又被人踹骨折。
打黑|架,谁先跑谁输,他们那伙人哪知道对面有位不怕死的。
花雅刨拉手机看转过来的一大笔钱,觉得受点伤没有什么,他被马老头儿上药疼地吸气,却又止不住点收钱那一刻的快乐。
“傻了?”马老头儿看着花雅又皱眉又笑,疑惑地问。
“没,”花雅接过他手中的药罐,“我自己来吧。”
马老头儿找好纱布和剪刀搁到他面前,“你们婆孙俩一人跑我这儿来一趟,还挺有默契。”
“要不说是一家人呢,”花雅剪下一段纱布,“哎,她现在记性也不好了,来你这儿开药忘了带现金,还叫一个男生帮她付的钱。”
马老头儿摸不着头脑,“什么没带现金?她付了啊。”
花雅脸上的笑容一僵。
回家的路灯给他开着。
诊所没法睡觉,马老头儿害怕他发烧一直观察到后半夜,等雨下的小了些他跟马老头儿一起回了家。
其实马老头儿也算是他的邻居,只不过中间隔了两三栋自建房,这边很多中老年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也是无比清楚他家遭遇了些什么事儿的人。
“谢了啊,马爷爷。”在进屋前,花雅立着自行车,对马老头儿笑了笑。
年过六十的老人双目慈爱地看着少年,挥挥手说,“难得听你叫我一声爷爷,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记得来换药。”
花雅把车推进车棚关掉路灯,进客厅没开灯,害怕吵醒老太太,只是打着手机手电筒,心系在诊所马老头儿讲出来的事实。
明天问一问,他想,随后垂着眼看下午加他好友的那个男生的微信界面。
要诈骗不至于骗这么少的金额,要么就是在他离开之后,外婆还去了趟医院,医院的价钱不比小诊所,她没带那么多钱叫人垫付是会发生的事儿。
那给这个男生40还是给少了。
花雅叹了口气,拧开卧室门把走了进去。
“啪”一声,开关向下,房间灯光大亮,花雅没注意到自己床上有一个人,径直走向衣柜,扯下干净的衣服和裤子。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感觉自己衣服少了一套。
怔愣间,身后响起稀稀碎碎的声音,花雅身子一顿,慢慢地转过头,和床上躺着的江旋黑眸对视。
空气凝固了,气氛仿佛降到了零下冰点。
静默了至少一分钟,花雅蹙着秀气的眉头,面若寒霜,冷声吐出两个字,“下去。”
江旋本来意识模糊,听见卧室门开声就半清醒过来,等到白炽的灯光唰地打开时,他彻底地精神了,然后睁开眼就看见穿着白色短袖被雨水冲刷成褐色血迹的花雅。
花雅冷酷的态度无疑激起了江旋的怒火,黑眸沉戾抿唇掀开被子就打算起身,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捏着被角的手止住动作,悠哉地靠在床背,双手抬起来支棱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花雅。
“不起。”他唇角弧度微升,挑衅中带着狂妄。
花雅视线瞄到江旋身上穿着他的衣服,脑子里浮现出猜想,但很快被他给否决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他走到床前就要把这少爷扯下来。
江旋一把握住花雅带着运动手表瘦削的腕骨,往自己面前压了压,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形成了不可言说的距离,“你是急性子啊,哥。”
牵扯到伤口,花雅脸色唰地变白,轻轻闷哼了一声,包扎好伤口顿时晕染出血迹。
“你受伤了?”江旋瞟见花雅腹部的血迹,松开了他的手腕儿皱眉问。
花雅冷静地起身,浅棕色的瞳仁淡漠,“解释吧。”
解释为什么会在我家,为什么会穿我的衣服,为什么会睡在我的床上。
江旋看见花雅脱掉T恤,露出精瘦的上半身,皮肤很白,肌肉匀称,窈细的腰被纱布一圈一圈地缠住,左侧腹部豁然一条血疤。
少年垂眸整理伤口,额前碎发盖住眉眼,后颈的长发随之扫到锁骨。
江旋嗓子莫名一干,淡淡地叙述,“在诊所遇见了你外婆,在你这儿避台风。”
“重新解释,”花雅懒懒的姿态坐在了书桌,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眯眼看江旋,“这条谎言pass。”
江旋移开视线嗤笑了声,“你外婆高血压晕倒了,送到医院给她看了下。”
半晌,花雅沉默地抽完烟,吐出烟气说,“谢了。”
给江旋留下这个词儿过后,花雅拿起找出来的衣服走进了洗手间洗澡,在打开门的一秒,江旋喊住他。
“哎,伤怎么搞的?”
花雅扭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别管。”
“哥,我爸会心疼的。”江旋把玩着打火机说。
回答他的是关门声响。
因为有伤口,花雅这顿澡洗得格外慢,边洗边神游天外。在他以为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儿会被他遇上时,事情往往会逆行道发展。
巧合的让他产生了幻想,是不是有人写着人生剧本叫他和那些人来对照着演?
晕染着水汽的门打开,花雅本以为少爷睡了,谁知猝不及防又和那双黑眸对上。
江旋正坐在书桌前玩手机。
花雅找出吹风随便吹了吹头发,一看时间已经两点了,他走到书桌前曲起手指扣了扣,提醒江旋,“去床上睡觉。”
江旋意外花雅扭转的态度,扬着眉梢起身,闻到了淡淡的香皂味儿,戏谑道,“不叫我下去了?”
花雅抬眼看着比他高一点儿的少爷,“你睡沙发我也没意见。”
江旋点点头,赖在了床,缩进带有和花雅同样香味儿的被窝里,折腾了这么晚沾染床他眼皮就打架了,但看见花雅关掉卧室大灯,打开了窗台夹着的台灯。
随后少年抽出笔,一只手点着太阳穴开始写题。
“不是......”江旋有些震惊,“你还要写作业吗?”
“嗯,”花雅应了声,“别吵,睡你的觉。”
江旋:“......”
回来这么晚,还带着伤,机器人一样的还要学习。
这学神不给他当谁当?
江旋侧身一直盯着花雅写题的背影,台灯微弱的光洒在少年身上,薄薄的T恤展现出蝴蝶骨,伴随着写字的动作,右手肌肉紧绷,精瘦匀实,胳膊处的骨头透露出骨感。
卧室寂静,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淋在院子里的石板,形成滴答的声音,混合花雅在草稿纸的中性笔写字的摩擦,在这种静谧的气氛中,江旋睡着了。
清早有鸡在鸣,堪比催命符。
耳边有细微的呼吸声,花雅倏地睁开眼,先让他有感觉的,是双手抱住了什么东西,温温热热,还带有起伏。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修长的锁骨。
谁的锁骨?
花雅大脑宕机了一秒,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了江旋的怀里,头顶顶着对方的下颌,双手环在少爷劲瘦的腰间,姿势好不暧昧。
倒像是江旋抱住了他。
这么尴尬的起床,花雅趁着江旋还没醒,慢慢地缩出了手。
“醒了?”江旋嗓音沙哑,“你没有睡德啊哥们儿。”
花雅坐起身,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面,挠了挠长发,他以为江旋不知道。
“啊,抱歉。”花雅嗓音同样沙哑地回。
“几点睡的?”江旋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七点。
“三点左右。”花雅说。
“睡了四个小时你就起来了?”江旋嗓音劈叉。
花雅手按着腹部,没回,伤口疼得不行。
江旋看到他的动作,腾地坐起来,“你这伤到底怎么搞的?”
花雅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刀砍的。”
江旋愣了愣。
“去医院。”江旋不容置疑,迅速翻身下床穿好衣裤。
花雅眼眸讶然地看少爷一系列的动作,但神色转瞬即逝,很快闪了过去,又在心中不禁想,他和外婆跟江旋到底沾染了些什么,都要让对方送一趟医院。
“不去,”花雅果断拒绝,“昨天医药费多少,告诉我,我重新给你补上。”
江旋双手叉腰,大概是耐心被耗尽了语气不太友好,“我说了不用。”
花雅就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少年的眼皮薄,瞳仁颜色很浅,像一滩清澈的溪流,让人想要跳进去。
江旋被他看得骤然泄了气,沉闷地回,“那你给我爸。”
“叫救护车没?”花雅开口问。
江旋莫名,“叫了啊。”
花雅点点头,捞起手机打开JX119的微信聊天界面,点了一串数字,“救护车670,急诊挂号200,开的药差不多300,给你转过来了。”
江旋:“......”
这一幅不想欠人人情的模样,他简直服气。
“收不收?”花雅面容沉静,淡声问,“不收开学我兑换成现钱给你?”
“操!”江旋咬牙,点了接收。
转完账花雅搁下手机拿出马老头儿给他的纱布,坐在了凳子上开始给自己重新包扎。
台风过后就是艳阳天,花雅卧室的窗帘只是用一张棉布挂着,挡不住照耀进来的金色晨阳,刚好折射在书桌,洒满他上半身。
他解开被血侵染的纱布,面无表情一手用镊子夹着棉团擦拭伤口周围的草药沫渍,一手抓住T恤衣摆,白皙的额头布满汗珠,是疼的,但眉毛却依旧平缓。
江旋微张着嘴,听见花雅相比之前沉重呼吸,走上前二话不说从他手中抢过镊子半蹲在地给他清理伤口。
“撩着。”江旋把花雅的T恤衣摆又往上推了推。
另一个人清理起伤口来比较方便,花雅没有多言,任由这少爷帮自己擦完血渍包扎。
“昨晚跟人火拼呢?”江旋抬起黑眸,唇角轻轻上扬问。
“行家。”花雅垂下长睫,说了句。
“看不出来,”江旋轻嗤,“你还挺野。”
“嗯。”花雅没有反驳。
“我爸知道么?”江旋顿住包纱布的动作,说话的热气喷洒在花雅的腹肌上。
“你想听见什么样的答案,”花雅扯出一抹笑,“弟弟。”
他的笑容不明显,甚至笑意都没达眼底,过于精致漂亮的脸上,涌现出了一丝生动,左侧唇角竟然有一个梨涡。
江旋视线盯在了花雅唇边的那个梨涡上,却消失不见了,一刹那的过往云烟,像错觉。
“我没有什么想要听的答案。”他沉沉地回。
“知道,”花雅说,“我的一切,你爸都知道。”
院里飘散的栀子花香正浓,还带着雨水洗涤过后的清新,蝉鸣掩藏在青梅树里,又开始属于它的使命。
早上的温度有些凉,长发和寸头两个少年肩靠肩,手中端着水杯在井水边刷牙。
木门“吱呀”一声,苗禾和花丽珍一人手里提着早餐走了进来。
“小椰?嘿大孙砸,你昨晚几点回来的?”花丽珍看到花雅嗓门嘹亮,乐道。
“快两点了吧,”花雅回他外婆,看着苗禾问,“昨天台风害怕吗小禾苗?”
苗禾摇摇头,漆黑的眼眸有些戒备地盯着站在花雅旁边儿的江旋,江旋被这位酷妹盯地挑了挑眉,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酷气场那是一模一样。
“收拾好就快来吃早餐。”花丽珍招呼说。
“我这都熬上粥了,”花雅有些无奈,“您这又出去买回来。”
“没事儿,多就多吃嘛,”花丽珍拍了拍手,走到江旋面前说,“噢!这小帅哥叫江旋,昨天就是他帮我付的钱,台风来了我就让他到我们家避一避,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还知道您骗我了。
花雅扬起眉梢,“啊。”
“小旋,这就是我孙子花雅,小名儿小椰,反正你俩都在南中读书互相可以交个朋友,”花丽珍说完揽过苗禾双手搭在酷妹的肩上,“她是苗禾,小椰的妹妹。”
“好的奶奶。”江旋点点头,低头看矮他半个身体的酷妹,发现对方依旧是冷酷且没有好脸色地对着他,他没在意小女孩儿的态度,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今天不出去,辅导你作业。”花雅帮苗禾垮下书包,揉了揉她的头。
苗禾神色顿时欣喜,“真的,吗,姐姐。”
听着这女孩儿开口说话的腔调,江旋又看向苗禾,诧异道,“姐姐?”
“小苗一直都把小椰喊的姐姐,”花丽珍摆放早餐闻言解释了一嘴,“没纠正过来,这孩子喊习惯了,形成口癖了。”
江旋抿唇,从他的角度看,花雅侧脸对着他,长发用黑色夹子夹着,有些散发垂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侧,是挺像一个姐姐。
“今天不出去啊小椰?”花丽珍问。
“嗯,想休息,”花雅说,“有些累。”
“你知道你外婆我听见你累有多高兴吗?”花丽珍顿时精神抖擞起来,“想吃什么?待会儿上街给你买!”
“您做什么吃什么,”花雅笑了笑,“不挑。”
“行。”花丽珍欢快地应下,“小旋再在咱们家多玩一会儿,奶奶做好吃的。”
江旋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婆孙俩的对话有些愣神,被花丽珍一问倏然回归思绪,连忙开口,冷沉惯了,他即使带着对老人的尊敬却还是有一股生硬感袭来,“我要回去了奶奶。”
“回去干什么呀,反正放暑假也没事儿,”花丽珍笑着说,“刚好今天小椰也在家。”
“额,那个我......”江旋叹了口气,“我是真的要回去了。”
“他要回就别强留老太太,”花雅淡淡地开口,“别人家长也会担心。”
“噢,也是,”花丽珍反应过来,“你吃了早饭再走,来来来,坐下吃饭。”
晨阳透过青梅树的枝丫投射在石桌,斑驳的光点随风摇曳,江旋埋头吃早饭的瞬间,一颗青梅砸在了他剃着贴皮儿的寸头上,然后滚动了一圈,静落到花雅的面前。
江旋拿筷子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看了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一眼。
现在不知怎么,青梅已经形成了他俩之间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感觉。
“哎哟,果子熟透了,”花丽珍率先开口打破两个少年彼此散发出来的无言气氛,“没砸疼你吧小旋?”
江旋收回视线,言语轻快地回,“没。”
末了,又补充道,“这树上结的果子挺多。”
“嘿,老树了,”花丽珍说起这个打开了话匣子,“比小椰的年龄都还大呢,是他外爷种的,每年结得果子多,小椰还小的时候就是我摘来酿酒,现在他长大了都是他在酿。这不前些天才摘了一箩筐,小椰酿了两大壶!”
“酿酒?”江旋嘴角上扬,“厉害。”
“酿好了来喝点儿?”花丽珍笑着问。
一直和苗禾默默吃饭的花雅终于舍得抬眼与少爷的黑眸对视,没有什么情绪,倒有些以为江旋不会答应的肯定。
“好。”江旋应道。
花雅挑了挑眉,心里暗槽,怎么跟沙地里的萝卜一带就起来了?
少爷蹭完早饭没有多留,穿着花雅的那一身衣服离开了,像有父子间的默契似的,江旋前脚刚走,江彧后脚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趁着花丽珍收拾石桌上的早餐之余,花雅走进卧室接通电话。
“小旋回来了吗?”男人问。
“嗯,才走。”腹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花雅呼吸乱了一瞬,嗓音沙哑地回。
“你声音听起来这么疲惫?”江彧说,“生病了吗?”
隔着手机花雅都知道江彧此刻蹙着眉,他稳住呼吸,缓和地回,“没有,就是早上起来的有些早。”
“那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江彧叹了口气,“对了,小旋昨晚睡的沙发还是床?”
花雅捏着烟盒抖出一根烟点燃,咬住滤嘴含糊道,“床。”
电话里又静默了几秒,随后江彧骂了句,“臭小子,我不是叫他睡沙发么。”
“嗯?为什么要叫他睡沙发?”花雅修长的手指抖了抖烟灰,懒调地问。
“你们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睡在一起不挤么?”江彧问,“他块头那么大,和你不是摩擦胳膊就是蹭腿。”
花雅轻笑了声,“江彧,这醋没必要。”
“没吃醋。”江彧欲盖弥彰的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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