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听神色凝重道:“恶名薄,你在这四天里,去帮我把那两具尸体挖出来,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要让怪物跑出来,也注意不要被人发现。”
恶名薄道:“这个倒是容易,要我帮你把它们全都销毁吗?”
“不……我得搞清楚这俩尸体的身份。”荀听说,“你做好了之后,提醒我。”
“哦,好。”恶名薄说,“还有一件事。”
荀听又提心吊胆了起来,问道:“什么?”
“人类之间是有昵称的,对吗?”恶名薄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管他叫‘爻’,别人叫你‘小溪’。爻和小溪都是昵称。”
“……”荀听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是,怎么了。”
恶名薄天真道:“我也要昵称。”
荀听:“……”
他无奈地看着祂的脸——并不是错觉,恶名薄皮肤上的红色咒文真的消失了很多。
荀听想起恶名薄对却杀说过的话,临时起意,提议道:“那以后就管你叫‘本子’吧。”
得到昵称的恶名薄非常开心,道:“好!之前也有朋友说,我是一本本子!”
“……”
或许人神的情感并不相通,荀听每次都搞不懂恶名薄兴奋的点在哪儿。
黑聆正处于留校观察期,所以近期他本人并没有出现找荀听的麻烦,但荀听总觉得不安。
他没有停下调查事件合成的线索。
根据弥尔蓝整理的资料,荀听发现这位名叫莫诺的梦貘化身,曾经是“梦神女教”的重要人物——“解梦神女”。
“梦神女教”这是一个以梦占卜、窥梦预测未来的教会,主要是由梦貘的信徒会成员组成,据说因为惹起了不小的风云,曾经遭到晟谕廷强制管理。自从梦貘化身“自杀”后,这个教会的势头就不如之前大了。
莫诺她自戕的方式是从神学院的钟楼上跳了下去,颅骨碎裂,现场惨不忍睹。午溪和莫诺似乎之前就认识,关系好像还不错,午溪目睹了她的坠楼,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荀听圈画文件的笔在这里停住。
这里出现了第一个奇怪的点:莫诺的坠楼地点。
资料上说莫诺没有上过神学院,她是被梦貘信徒会找到并当上“梦神女”的。
她都不是神学院的学生,是怎么进入神学院,并且选择在学院自杀呢?那还是最高最显眼的民神院钟楼处。
荀听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猜测:她的“自杀”不能悄无声息,得让人看见,尤其是得让某个人看见——也就是午溪。
荀听不禁心想,是莫诺真的是自愿去死的吗?她会不会被逼迫或者被迷惑了。
这可能性很大,毕竟他第三命时得到一个隐藏信息:莫诺的死牵扯到了黑太阳教会。
系统发来提示,说是事件3有了进度,说明荀听的怀疑是合理的。
荀听理了理手里的线索,目前事件合成有三条线。
事件1【盯着你的眼睛】是关于黑聆的恶行的一条线,目前发现的事件有黑聆的私刑,他对原主的欺凌与监视,树下的尸体以及他制造蝉衣害人。
事件2【腐烂的恨与爱情】则是关于原主的过去的,目前只知道原主身体里长有虫脸烂肺。
事件3【挥之不去的噩梦】则是关于梦中那个无头女孩的,也跟莫诺本人有一定的联系。
结合已有的线索来看,那个断头处长有红色蜈蚣触手,手捧雏菊的噩梦女孩,应该就是死去的莫诺,而集体噩梦也是她留下的。
莫诺留下这个噩梦是为了帮助午溪,替他复仇,这至少说明两人到最后并不是敌对关系。
荀听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事件合成提供的线索比第二命要清晰得多,要更好猜一点。这三条线互相影响,穿插在一起组成莫诺的死亡真相。
不过,事件2的线索仍旧很少,荀听决定找机会再用一次沉痛灵魂——还剩下了一点,不知道够不够把原主过去的回忆挖掘出来。
一天的课程结束,腰酸背痛的一条听回到家里,一想到晚上还得继续比赛训练,他就暂时不太想看到爻老师了。
是一个下雪天,荀听身上覆着一层薄雪回到家,发现塞缪尔正厨房忙活,葡萄干正在他旁边顿住摇尾巴,而牛角包这只小白猫到门口来迎接荀听。
荀听挠了挠小猫的下巴,不知为何,暖和的屋子让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他寻找却杀,发现他正在温室里,身上披着学院的黑西服……给绿植摘枯叶。
荀听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暂时忘却了训练场上爻老师的威压,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小溪,你回来了?”塞缪尔笑道,“过来给我搭把手好吗?”
“嗯,我来做饭吧。”荀听的目光这才从却杀身上挪开,走了过去,熟练地系上了围裙。
“最近怎么样?”塞缪尔道,“爻老师人很好吧?”
荀听哭笑不得道:“人好是好,就是要求太高了。”
塞缪尔哈哈笑道:“他一直就这样,严于律人也严于律己。”
荀听突然想到,既然塞缪尔和却杀是旧相识,他可以从他嘴中打听一些关于却杀过去的事儿。
“爻老师……他有过伴侣吗?”荀听边切菜边问,为了不让话题显得突兀,他又笑着添了一句,“有点好奇像他这样严厉性格的人,是怎么跟亲密之人相处的。”
“我没听说……应该是没有过吧。”塞缪尔想了想,他道,“我想,如果有可能,他会选择一位性格柔和心细的另一半,能照顾他一点最好——因为除了工作,他平时生活还挺马虎的。”
塞缪尔开了个玩笑,道:“结果,他身边的女士掌权者居多,像卡佩斯总统一样的,个比个的强势,他们的伴侣需求‘撞号’了。”
“那他……”他想问关于却杀何时会“触动”的问题,但又想不出来怎么问才不奇怪,话到嘴边,苦思冥想半天。
最终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那爻老师的身上发生过什么吗……他好像没有看到他使用过神赐。”
塞缪尔沉默一会儿,说道:“他从小无父无母,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虽然拜总统所赐,他能够使用所有乜伽神明的能力,却没有真正地自己选择去信仰过谁。”
人们选择信仰神的时候,除了奉品和天赋,判定也会看此人对神明的信仰度。
像守夜,就算没有任何奉品,凭着他对怀霏无可动摇的信任和仰慕,也能得到庇佑。
一个能使用全神赐的人,没有精神上的信仰神,是一件挺不可思议的事儿
“之前他作为使者来晟国参加巨兽屠宰宴,那时候我身体刚好,还在病床上,他和我短暂地碰了碰面。”塞缪尔说,“他跟我说,他遇到一个人……”
“他一个无信仰的闲散信徒,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庇佑他。”他道,“他感觉挺奇妙的。”
荀听浑然不觉地将菜下锅,感叹着对方的不自量力,笑道:“以爻老师的性格,可能会觉得这话可笑吧。”
“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觉得可笑,大概就不会向我提起了,”塞缪尔挑眉道,“或许有特殊之处吧。”
塞缪尔接着和荀听说了肺源的事。
他联系的那位拍卖师找到了一只肺,各项健康,但拥有者已经50岁左右了,虽说通过神赐可以让它变得合适,但老化是不可抗力的。
塞缪尔的意思是先让荀听用着这个,至少能让他活下去,之后他们再从长计议。
塞缪尔说:“半年内在鼓婆区肯定找不到低于四十岁的器官源,这个还是他费了很多力气才替我们争取到手的。”
“麻烦您了,”荀听问道,“如果不走拍卖场,直接买下肺源需要多少钱?”
塞缪尔说了一个天文数字,听得荀听胃疼。
他觉得自己再怎么能活也够呛能赚到这么多钱。
他又想起来自己还欠着麦蒂的钱,不知道那枚“起誓指哨”能不能抵上。
登时身负巨债的荀听道:“我会想办法还您钱的……”
塞缪尔摇了摇头,道:“小溪,我说过,你不用和我客气。”
吃住在塞缪尔家荀听倒可以不客气一下,可这么多钱,除非塞缪尔欠自己的,他不能白要。
荀听还想说些什么,塞缪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如果不是你,我也坚持不到现在。”
荀听看着他的笑容,懵了一下。
“好香啊,”简单的土豆炖肉开锅,香气氤氲,塞缪尔夸赞道,“还是你会把握火候。”
荀听完全不知道塞缪尔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道:“老师,我……”
“你不用担心,再说……”塞缪尔悄声道,“……就算超出预算了,还可以找你爻老师借,你别不好意思,他可有钱了。”
荀听:“……”
此时,“有钱的爻老师”从花园温室里回来了。牛角包见状,撒娇地“喵”了几声。从桌子蹦到弯腰换鞋的却杀背上,一路爬到他的肩膀上扒着。
却杀一只手摸了摸肩上的猫,说道:“雪下大了。”
塞缪尔探头看了一眼飘着鹅毛大雪的院子,道:“嚯,明天的路或许不能走了……那你们今晚还去训练吗?”
“我让满月去通知米莉亚,”却杀道,“停一次吧,他们的能力也练得差不多了。”
荀听给摇了一路尾巴的葡萄干扔了块牛肉边角料吃,然后把盛好的菜端上来,说道:“爻老师,洗手吃饭了。”
却杀脱掉沾雪的黑手套和外套,搭到壁炉的架子上,“嗯”了一声。
或许是氛围有些温馨,又或许是某人的心境变得很奇怪,却杀仅是应他的话乖乖吃饭,荀听都莫名有感到一丝欣喜。
晚上,荀听使用了最后一块沉痛灵魂,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将它的位置向下贴了贴,至少这样露不出痕迹来了。
第一段回忆是在午溪在年幼时。
荀听看见了他生活的地方,那里正是晟国的鼓婆区,午溪的父亲失业前曾是一位心脏拍卖师。
11岁之前,小午溪跟随着父亲生活在心脏市场,并由此认识了一位小女孩。
她本是一个奴隶主富豪秘密拍下来“商品”,富豪将其寄养在拍卖场,于是拍卖场方一直优待着女孩,对她待遇不薄。
这个女孩名字叫莫诺。
……虽然知道原主和莫诺认识,但荀听没想到居然认识得这么早。
午溪的父亲嘱咐过他,他可以和莫诺玩,但绝对不能带她走出阿努比斯拍卖场一步。
午溪一直以为莫诺是富豪的“器官奴”,就是有钱人专门养来做“器官备用”的,没整改前的心脏市场有好多器官奴,他们像蚁奴一样,是鼓婆区长有的独特痼疾。
莫诺和午溪这两个单纯的小孩成为了好朋友。莫诺为午溪制造了一次“美梦”,梦里的午溪和自己去世的母亲再次重逢了,温柔微笑的母亲就像活的,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虔牙首都 。
梦像真的一样。
醒来之后午溪才知道,这个没拜过信仰神就能使用神赐的女孩,是梦之神的化身。
莫诺一直很孤独,她从小就被关在笼子里长大,甚至没人教她说话,跟小午溪玩的时候才学会读自己和午溪的名字。
莫诺和午溪长到11岁时,莫诺自由无忧生活结束了。那个买主富豪再次前来,他要领回自己的商品——也就是那时,午溪才通过偷听知道,莫诺不是器官奴,她是朽神祭品。
小午溪很吃惊。他为了报答莫诺每天为自己制造的美梦,帮助莫诺逃跑了。
他的行踪被发现后,午溪的父亲受到了严重的惩戒。他被拍卖场方辞退,又被愤怒的富豪打断了双腿,扔到了鼓婆区贫民窟自生自灭。
饥寒交迫时,精神失常的父亲便对午溪又打又骂,缩在角落里的午溪手脚冻得通红,身上还横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父亲掐着他的脖子,朝他嘶吼道:“你为什么要放走她?告诉我!为什么——”
小午溪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啜泣着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一个断掉双腿、丧失生活能力的年轻父亲和他才满11岁的孩子,本应该成为鼓婆区任人宰割的牛羊。
但就在这期间,乜伽王子怀霏大改鼓婆区体制,将最猖狂的奴隶头子以利沙送进了监狱。
乜伽晟国最肮脏的“下水道”被掀了个底朝天,无数躲在暗处的老鼠四处逃窜,鼓婆区因此清明了几年。
午溪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头一回见鼓婆区举办夜市,即使在晚上,孩子们也可以离开大人身边嬉戏打闹。
彼时怀霏王子26岁,鼓婆区的大清扫结束后,他再次重启了他年少时开创的“十四日大降霖”。
小午溪忍住饥困,在熙攘的人群中排了两天的队,终于在教堂觐见了王子。
他看到流浪汉们在圣洁的教堂跪地磕头,看到老人牵着孩子的手颤巍巍地说“万岁”。而午溪童言无忌,天真地问了王子一句:“您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呢?”
要是怀霏早一点来,莫诺就不用逃跑,那个富豪也不用因为没有祭品可用而屠杀许多蚁奴泄愤,父亲的腿不会断,也不会每天打他。
这话让王子愣了一下。
护卫佣兵们见状,尴尬地要把午溪带出去。
但身着华服的王子蹲下身来,直视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孩子,沉默一会儿,认真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午溪情绪失控地哭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王子是非常好的人,没有他,自己或许都活不下去。
他只是……他只是有好多委屈无处发泄。
佣兵要赶走他,而午溪不顾王子的阻拦,一边哭,一边捧着圣泪,狼狈地钻进人群中,离开了教堂。
午溪用圣泪治好了父亲断腿后感染的炎症,但拖了两年,为时已晚。
奄奄一息的父亲只是清醒了几天,最后死在了冬天。
雪太厚了,瘦弱的午溪费了很大力气挖开冻土埋葬了他。
自此,失去唯一亲人的午溪开始流浪。
在这之后四年期间,他经历过的痛苦和颠沛流离,荀听在第一次使用沉痛灵魂时已经看到过了。
原主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份工作——替一位老人整理古籍,他得以接触许多神明文化的书本。
只是老人比较抠门,工钱给得不多,只够勉强够午溪的饭钱。
原主十六岁的时候,听说怀霏王子因杀父弑母入狱,许多民众在替他求情,于是他每月都节约下来几分钱捐给为王子请命的队伍。
那时候的午溪已经初见才华,他匿名写的《夜莺颂诗》流传在坊间,大家口口相传,字词难免有所遗漏,与原作相比变动了不少,但好在这诗歌的传播范围很广,且有吟游诗人给他做了曲调,连鼓婆区的毛头小孩都会哼上一两句。
午溪原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肚子堪堪填饱时写一两篇诗词或者文章聊作精神上的慰藉,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
有一天,午溪正穿着破旧衣服在书架前的梯子上坐着,一边看书,一边吃隔夜饭团。
就在这时,一个俊秀的青年走了进来。
对方戴着单片眼镜,笑容和煦,谈吐优雅。而午溪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把米粒呛到了嗓子眼里,咳了半天 。
他的目光偷偷地停在青年人身上,听他用好听的声音讲着虔牙首都发生的趣事儿,不自觉地把自己开线的袖子往里掖了一下。
青年问老人要一本古籍,老人喊午溪去拿,午溪急忙回应,但梯子不稳,他摇晃地跌了下来,还砸塌了许多书。
午溪被纸张埋没,老人大声斥责了起来,青年却赶紧跑过去把他拉了出来。
对方一边帮午溪打扫身上的灰尘,一边哭笑不得地问他伤到没有。
午溪赶紧面红耳赤地摇头。
这个在他瞳孔里显现倒影的青年人就是塞缪尔乔尔杰。
荀听感到了一丝不妙,因为明显感到了午溪胸膛里那颗心脏在慌张地跳动。
午溪看见塞缪尔的第一眼,一些少年人的心思就像春雨后的野草,不可阻止地萌生了出来。
塞缪尔资助了午溪入学的,他以为对方不知情,但午溪对此请清楚楚。
午溪对塞缪尔的关注度超过了一切,却一丝也不会表露出来。他选了塞缪尔所有的课,每次都坐最不起眼的地方,偶尔下课和塞缪尔老师聊几句学术上的观点,其余的从不多问。
塞缪尔是忠贞不渝的异性恋者,他一辈子只愿拥有一位伴侣,即使妻子已故,他宁愿自此孤独一生,也不会与他人结发。
午溪深刻地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隐忍得超出荀听想象,他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塞缪尔的多余痕迹,他甚至觉得把塞缪尔的名字写在日记本上都是一种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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