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胡言败坏古二小姐名声。”宁远璋呵道。
“我可没说人古二小姐,是你一厢情愿缠着人家,整个书堂谁不知啊……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前些日子我还见宁世子拦住二小姐丫鬟呢。”
“莫不是还偷偷溜进了人家后院。”
有领头的,其他小伙伴们立即嘲讽技能拉满,硬生生将宁远璋说成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啧啧啧。”艾忠云咂唇,颇为满意:“想不到二少爷不仅武艺了得,口才同样不得了……”
后半句颇得解钰真传没说出口。
“本王记得帮的是你儿子吧!”解钰斜眼,艾忠云耸肩,终于放下潜意识里的反讽技能。
“你们竟敢……”
“看,揭锅了!”
宁远璋涨红了脸想好的反驳被解澜轻飘飘一句话带过。
众人的视线再次回到殿中。
锅盖揭开,更加浓郁的香气飘起。
用太监送上来的盘子盛了小半盘,再放上跟羊排以胡萝卜洋葱作为点缀。
油亮而粒粒分明的米饭热气腾腾。
第一碗当然是送到皇座上由太子品尝,其后便是皇后嫔妃等。
这一圈就去了小半锅,轮到解祥时他摆手婉拒了小盘子,唤宫女取来个大碗舀了一碗。
“……”
“咳咳——”
解建显干咳两声,而后传话下去,想要尝试的可自行上前品尝。
其中,着重点到了艾忠云,让他务必要去尝一下长子厨艺。
“走!我们也去尝尝。”
解澜起身,给朋友们打眼色,一群人围在宁远璋身侧推搡着把人带到了殿中。
解祥一手拿了根羊排啃得正欢,伺候小太监给主子擦拭唇角油渍的手就没停下来过。
“澜黄叔,快来尝尝。”解祥还招呼起解澜。
“殿下觉着味道如何?”
纯粹多余的一句,光看解祥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就知味道如何。
解澜这句纯粹就是故意问的。
如果宁远璋敢说不好吃,那就是打了殿下的脸。
若是说好吃……那便是打了自己脸。
“别有一番风味,大家都试试。”解祥回。
羊排入口先是带了丝焦香,之后沁入肉里的奶香味与孜然味融合,又香又有嚼头。
再混合上口略有弹性的米粒,除了一个香真找不到其他形容。
“这都是多亏北陌国的肉和米好,才能做出如此美味之物。”艾弛趁机解释,说着目光在希尔脸上稍作停留:“就是不知这皇都中何处有卖北陌羊肉跟大米之地?”
妥妥的商机……
看热闹的人中立刻有人心思浮动,不仅只是北陌国的羊肉和大米。
还有艾弛做的这个手抓饭以及一切跟羊肉有关的菜肴。
能满足吃惯珍馐的皇亲国戚,放到皇都根本就不用愁没人。
傻乎乎吃得满嘴都是油的希尔还没意识到,将有巨大的买卖在等着他。
借由一顿手抓饭,北陌国羊肉的名声也就此传开。
解建显浅尝即止,放下勺子后,用帕子点了点嘴角。
“传北陌国使者,与工部尚书商谈羊肉交易之事。”
赚钱机会就摆在眼前,朝廷岂会落于人后。
正喝得头晕脑胀的工部尚书当即酒醒大半,慌里慌张地穿过人群去寻北陌使臣详谈。
有朝廷工部在前,前去攀谈的人一波接了一波。
北陌国显然成为了今夜最大的赢家。
宫宴始于惯例,今年却在数道恭喜声中落下帷幕。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艾忠云相当满意,高高翘起的唇角就没落下去过。
宫宴结束,艾弛一家随着人群起身。
黄氏忙将艾弛卷起的袖子放下,艾忠云披上大氅,保证不漏一点风后才踏出大殿。
漆黑的夜晚,天上没有月亮照亮,寒冷中好似又添上了层冷寂。
只于一盏宫灯由太监在前引路。
黄氏挽着艾弛的手臂,心疼地问他方才那油溅起来有没有烫到手。
艾弛说没有。
“日后这宫宴能不来就不来了!”艾忠云道。
三人身后多得是悄悄听几人讲话的人。
艾弛略带歉意地说道:“今日忙活一场没叫爹娘吃上,等回府儿子再重新做上一锅。”
“回府早些歇息,娘让人在你院子里修两个小厨房,你想做甚时做都行。”
“爹前些日子派人去专门搜罗了些失传的菜谱送到你书房……”
有人听得不屑,也有人羡慕至极。
月光下一道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此刻便是羡慕得出神。
“殿下,小心脚下。”
老太监焦急的声音打破此祥和。
解祥怀里抱了个包袱,气喘吁吁地从东宫而来。
“艾弛。”
“殿下。”艾弛有些吃惊地停下步子。
“此物是今日吃你一碗饭的谢礼。”
包袱被塞到艾弛怀里,接着解祥又问道:“日后我可以来国公府寻你玩耍吗?”
“当然欢迎殿下前来。”
“那说好了……过几日我便来拜访,到时候你可要多准备些好吃的。”
心情愉悦的少年眉飞色舞地说着,整个人生机勃勃,与晚宴之上的病弱皇子简直判若两人。
【咱们换的调理药粉效果显著!】
解祥使劲冲艾弛摇了摇手转身离开:“不用回礼。”
很快,身影便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这是通过一碗羊肉手抓饭交上了个皇孙朋友?
讲义课结束,艾弛颇有些吃力地杵着脑袋叹气。
经与先生讲的虽浅显易懂,奈何所有内容要在他脑中过一遍再从古话翻译成白话理解。
原本以为就他一个听得云里雾里。
经与先生一离开他立即便听到了数道叹气声,以及伸懒腰发出的呻吟声。
丙班十二人,没两个正儿八经想科考入仕的人。
“明日修沐,咱们泛舟湖上,喝点小酒如何?”
艾弛也跟着打了个哈欠,肩膀忽地被人戳了两下,解澜又问:“问你呢!”
“明日我要去宫中,殿下唤我入宫说话。”
“殿下待你比我这个皇叔还好。”解澜觉着又用力戳了好几下才平下心绪:“那算了,我明日也进宫吧。”
与那几个酒肉朋友喝酒骑马越发无趣起来,成日里不是酒楼就是茶馆。
“殿下近日在学射箭,你去正好当靶子。”艾弛笑。
解祥学剑,除了木桩子没劈重,草地侍卫艾弛无一幸免。
若不是身上有六年前相识时解祥送的软甲,胳膊和腿总要少一个。
现如今开始学射箭了……
进宫之前还是先穿山软件保命为好。
“殿下今年有些奇怪。”解澜觉着奇怪,收拾好书本站起来的蔡崇听到立即贼眉鼠眼地凑到两人身边:“我知道是为甚!”
“鬼鬼祟祟的。”解澜手腕一翻,折扇敲到蔡崇头顶:“有话便说。”
“近日宫里发下道秘令,说得是大皇孙将以朝臣身份前往清河郡处理军粮案,当是给殿下历练呢……”
说是历练,但密令中命沿途郡城一定要保证殿下安全。
若是有任何闪失,这些地方官的脑袋就得换个地方待了。
蔡崇的爹收到密令,愁得几宿没睡。
皇都管辖范围巨大,三天左右才能走到临郡管辖之处,在此之前都得他负责。
太子脚下的府丞都如此紧张,那些偏远郡城的知府还不知要如何慌乱。
“去清河郡?”解澜眼前一亮,跃跃欲试地摩挲起下巴。
艾弛没大兴趣,将书一本一本收入书袋后,又张嘴打了个哈欠。
这个世界幸福得他都快忘记任务了。
孝敬父母做没做到先不论,光是得到的宠爱就足以让他真变成了个孩童心性。
六年前宫宴之上一碗手抓羊肉饭,艾弛的大名响彻于各府后院闺阁。
对男子们而言丢脸的下厨做饭,却成为了众多女子心中的佳婿人选。
性子沉稳,长得俊俏,还能为家人下厨做饭。
至此之后,上门来说亲的人多不胜数。
黄氏都挑花了眼,最后还真看上了汝南侯府的二小姐。
艾弛本就不欲在小世界娶妻生子留下因果,看父母如此欢喜,还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后头还是艾忠云看出儿子不愿,寻了个机会私下问了问。
艾弛心一横,干脆道身子骨太弱,若是娶妻的话恐有碍寿数,且五大延绵子嗣岂不是害了人姑娘。
本以为将迎来父母带他四处寻医问药。
可爹娘的心思无比通透,只道艾弛不愿成亲那便随他去。
只要孩子身体健康,这偌大国公府财产够他挥霍,百年之后的事他们又看不见。
所以……艾弛就更摆烂了。
他不止一次跟鱼白感叹终于理解咸鱼的快乐。
咸鱼当然对颠簸一年半载出远门的行程摇头,还是在父母膝下当乖巧儿子最好。
“殿下唤你明日进宫,莫不是……”
解澜觉着艾弛想得太美,若殿下出游,艾弛作为御用“厨子”哪能置身事外。
艾弛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东宫,南殿。
艾弛抿了抿嘴唇张嘴,复又闭上,如此反复了好几遭,终于还是没开口。
解澜幸灾乐祸地差点捶地大笑。
刚入南殿,解祥挎上弓箭就立即提出要艾弛与他一同前往清河郡。
弓箭划破空气,直直射入箭靶子旁的树干。
接着解祥又在侍卫教导下拉弓准备射出第二箭。
艾弛叹气:“从皇都到清河郡要走多久?”
“坐官船的话二十五日左右,若是马车……一年也能走。”解澜耸肩。
“你觉着殿下会坐官船吗?”艾弛问。
解澜笑,他相信艾弛心中早有答案。
“不学了!反正过两日便要出发,短短几日也学不会。”
即将出行的兴奋使解祥根本静不下来学射箭,两剑射歪之后便没了兴致。
从院中走到树下端起还温热的甜水一饮而尽。
“我们坐马车一路从皇都去往清河郡,边玩边走。”
艾弛:“……”
“今日我便不留你饭,早些回府和艾国公说说,咱们早些启程。”
艾弛:“……”
早晨还是条快乐的咸鱼。
出宫已然成了条勾上鱼线强迫丢入水里的咸鱼,只能随着鱼线摆动。
三日后,北城门。
“你们怎么在这?”
带着满满一车爹娘准备的行礼,在汇合点遇到了同样带了几马车的解澜和蔡崇。
解澜还好理解,但一脸哭兮兮明显不愿的蔡崇竟也在。
“我爹让我为太子挡剑。”
噗嗤——
艾弛跟解澜同时喷笑出声。
在蔡府丞的眼中,亲儿子被剑刺伤最多就是花点银子,钥匙殿下受伤是要命的事。
所以蔡崇荣幸成为殿下的人肉盾牌。
“你们三人联合起来都打不过我。”解澜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他是真正充当保护者作用的人,比起那些暗卫太子要更加放心。
“你都带了些甚?”
艾弛的马车之重,能瞧见车辕肉眼可见地弯了下去。
“我不打算带。”艾弛说,然后踢了下脚边的包袱。
一口锅和两个箱子,除此之外只剩背上的两身换洗衣物。
他们是要出门游历,四个人加起来能组成个车队了,走哪不是焦点?
“我觉着殿下肯定不准咱们带那么些随身之物。”解澜还是挺了解解祥。
就在他们收拾了些要紧的东西出来时,解祥出现在了城门前。
一架马车,一个车夫。
“身外之物都不要带,咱们四个人两架马车足以。”
解祥自己就提了个小包袱,比艾弛还要轻便。
“……”
车轮滚动,马车渐渐驶出城门。
就算皇子专坐的马车减震效果足够强,艾弛仍觉得颠簸得脑仁都跟着晃动了起来。
这种如坐针毡的晃动感一直到第三个月艾弛才终于习惯。
马车进入临安郡后,天气炎热得车厢里仿佛个蒸笼。
这一路上几人都知有无数暗卫在暗中保护。
但旅途颠簸和自寻的辛苦无人能替,四人都从白净少爷模样逐渐发展了糙汉子。
艾弛只着了件粗麻灰色褂子,青色胡须摸起来已经有些扎手。
再加上成日里风水日晒,他现在就跟哪户人家赶马车的小厮别无二样。
再看其他三人,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说起来这临安郡城还是因艾弛你才发展得如此繁华。”
临近城门,与艾弛一行前往临安城的豪华马车多了起来,他们的车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与我有关?”
“可不是,因为六年前的一碗手抓羊肉饭,咱们北延与北陌最大的羊□□易市场就在城里。”解祥笑道。
临安城如今还有个叫羊肉饭城的别名。
临安城内遍地是手抓羊肉饭,还有各色与羊肉有关的美食。
北陌国百姓因此赚下不少钱,提起艾弛都夸他是北陌恩人。
“都是巧合。”艾弛谦虚道。
“大少爷,进城需下车检查。”车夫兼侍卫长报告。
临安城地处边境,与北陌和威隆国比邻,驻扎有西北七万大军。
所以城中管理较为严格,进出城池都要做详细检查。
“那便步行入城。”
解祥下车,其他人也都跟着下了车。
四个人四件褂子加上四张沧桑的脸,乘坐的马车闺阁却是王公贵族。
守城将士以为是马车主人的仆从,检查时显得很是不耐烦。
轮到艾弛检查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阵移动,接着他被守城将士猛地往旁一推。
“岂有此理。”解澜扶住艾弛,顿时火冒三丈。
官道上驶来两架快速奔驰的马车,经过城门前才急速放缓了步子。
但也仅仅只是放缓,并没有要停下来接受检查的意思。
马车径直通过城门,车帘掀开,从里抛出了锭碎银子。
艾弛微一皱眉,伸手拉住要上前理论的解澜,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作为系统训练出来的厨师,五感比普通人强上百倍。
方才车帘掀起,艾弛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苏合香。
苏合香乃是皇室专用,只有皇子和众位嫔妃才有资格用。
北延朝廷唯一的血脉现下正和他也一样连脸都懒得洗,怎么可能有精力用苏合香熏衣。
北陌皇室喜喝羊奶,苏合香根本遮盖不住身上的奶味。
如此排除之下,那只有威隆国皇室的人。
威隆国皇室子弟怎会出现在临安,守门将士竟还与之如此相熟。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五文检查费一交,四人才得以进入城内。
还来不及看城中诸多繁华,艾弛忙拉着几人寻了个僻静之处说出他的发现。
“我怀疑那人是威隆国皇室。”艾弛说。
“威隆国皇室怎会出现在临安郡城,他国皇室无国召不得入他国境内。”解澜若有所思。
一人早已开始协助批改奏折。
三人是朝臣之子。
对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都有很敏感的直觉。
艾弛嗅出异常,解祥立即做下决定:“先去驿站稍微休息,再唤暗卫前去调查。”
住驿站不住客栈,解祥摆明还不相信临安知府了。
四人点头,也没心思再去城中闲逛,神色凝重地径直去了驿站。
四人在驿站整整闭门三日, 第四天消息传回。
暗卫跟随那架马车在城中转了半个时辰,车中人下车进入酒楼。
之后那人便像是凭空消失般没了踪影。
好在宫中暗卫不是常人,透过各种手段最终还是查出了那人的身份。
威隆国六皇子——秉将。
秉将在城中三日, 第一日在酒楼消失,夜里出现在城中最大青楼怡翠楼中喝酒。
第二日在城中闲逛大半日,下午在画舫之上喝酒。
第三日又在消失的那家酒楼喝了一天酒,当天夜里他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去得正是临安郡知府白庆凯的府邸。
自此,白庆凯与威隆国有来往的事暴露于解祥几人面前。
“秉将异常小心警觉,属下们不敢靠得太近。”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解祥有些心不在焉地摆手。
治理朝政的法子他可倒背如流,但那仅限于纸上谈兵,解祥还从未真正面临朝臣与邻国皇子私下有来往该如何处理。
“若是将情况送回宫中……一来一回需十日”
“还是需将消息送回宫中,你我几人没有那个能力处理此事。”
面对犹豫的解祥,艾弛非常清醒地点出他们几人的能力。
毕竟是关于国家与朝廷官员,与其冒失逞能,还不如将此事交给能处理的人。
“艾弛说得对,此事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解澜沉吟半晌道。
解祥连忙唤来暗卫,写下迷信快马加鞭送回皇都。
至于四人,收到回信前都打算窝在驿站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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