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翎等他下课的时候,也喜欢在停车场晒太阳。
他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翘着腿,有时候把书罩在脸上睡觉,更多的时候还是在逗狗玩。
这只白白,就是他最喜欢的小狗,名字也是他起的。
是一条纯黑色的小狗崽,被妈妈养得很好,肥嘟嘟的,跑起来一颠一颠,活像个小斗篷。
骆翎第一次去停车场就发现了它,和它玩了一下午,直到陆洵再不吃饭只能饿着肚子去上晚课,他才依依不舍地和白白挥别,承诺明天一定带狗粮来给它吃才走。
后来只要没事,骆翎就会借着接陆洵下课的理由来找白白玩。
陆洵问他,既然这么喜欢,我们可以领养它。
骆翎听完,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呆呆地坐着,好半天才说:“还是不要了,我们把白白抱走,它妈妈多伤心啊。”
陆洵看着他一边说这种话,一边手欠拽住白白的舌头不让它往回缩,急得小狗嗷嗷叫,要咬他。
陆洵揽住他的腰身,往自己怀里一扯:“等我毕业了,我们找房子安顿下来,就养一只你喜欢的小狗,行吗?”
骆翎笑得极为耀眼:“那我们可说好啦!”
越温馨的回忆,想起来越戳人心窝子。
陆洵冷哼一声:“你还记得白白。”
他不写下来,骆翎也知道他在嘲讽什么,仰起头,把后脑勺靠在他的小腿上,从下往上地看着他,拖长音说:“你小心了,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知道你骂我什么。”
陆洵一噎,扭头不搭理他。
蛇蛋消停了一会,似乎记住了小精灵的味道,再次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
骆翎要把他还给陆洵,蛇蛋还不乐意,在他手心里跳了几下,继而自己滚到骆翎的衣袍里不动了。
陆洵想了想:【你暂时先养着吧,看他破壳后能不能认主。】
骆翎点头之际,劳伦拉扶着阿拉里克从呈影屋出来,手里拿着一面精致的镜子。
劳伦拉走过来给骆翎看了一眼,很快收到自己怀里。她悄悄冲着身后的阿拉里克努努嘴,给骆翎使眼色。
骆翎笑笑,迎到阿拉里克面前,伸手扶了他一把:
“大殿下?你在呈影屋看到了?王妃一切都好吗?”
“谢谢,尤金,她还算不错,”阿拉里克疲惫地抹了把脸,“我们虽然有灵镜,但是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什么用。”
骆翎皱眉:“大殿下,灵镜是不是要魔法才能开启?”
阿拉里克说:“当然,这个魔法不难,但是需要天赋。”
“我有一个猜测,”骆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洵,见他面含鼓励,才继续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提前设定好了路线,不需要魔法就可以自动开启?”
“我确实在书上看过这个方法,”阿拉里克迟疑了一秒,“可是我没有试验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骆翎说:“没关系,我们先回去看看。”
他们到祭台的时候,炉鼎里的火已经灭了,零星几点火星时不时跳出来,落在地上,很快也随风散了。
阿拉里克忍不住还是往炉鼎里看了一眼。
虽然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他仍是精神一震,眼角霎时间就红了,骆翎把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阿拉里克只是摇头,哽咽地几乎说不出来话。
他很快体面地擦干脸,恢复正常,跟在陆洵身后往石像的方向走。
陆洵靠近看了,才发现石像没有远处看那么破败,雕刻的做工也并不是很细致,衣摆和脚的细节都很粗糙,看起来有些粗制滥造。
石像后面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没有走过的痕迹。
阿拉里克接过镜子,双手一翻,灵镜自动悬浮在半空中,引着他们往前走。
阿拉里克嘴里喃喃念咒,随着往树林里走的越发深入,他的眉头皱得也就越紧,灵镜震颤不停,似乎在和另外一股力量相抗衡。
突然,灵镜消失了。
阿拉里克额头上滴下大股的冷汗,随着而来的是他们面前的树林倏忽变成了一条土墙砖搭成的通道。
通道尽头摆着两柄火把,土墙上每隔两米就会有一副巨大的画像。
画像上人物众多,大多穿着繁复的锦袍,面带笑容,有时候在举杯欢畅,更多时候还是在劳作。
陆洵站在一副河边浆洗的群像画前,仔细打量。
他跟着骆翎赏画,这么久也略微懂一点。看得出来,画师下了功夫,偶尔有没处理好的细节,也被浓重的色彩遮盖住了,简单来说,这算得上一副完美的画作。
但是陆洵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骆翎站到他旁边,轻声提醒:”不要盯着看,这上面有幻术,阿拉里克说的。”
陆洵点头,移开视线,刚准备走到下一幅画去,忽然听见骆翎的吸气声。
陆洵登时不动声色地收回脚步,彻底在他旁边站定了。
他低头写【你看见了什么?】,没有注意到骆翎狡黠的笑。
骆翎说:”虽然没见过这是哪个世纪什么流派的作品,但是你看这些人的表情,全都一样的,就像复制下来似的。”
陆洵一看,终于反应过来违和在什么地方了。
画上的人物虽然都是笑着的,但肢体动作表现得很恐惧,像是用模具刻下来的。
骆翎指着她们身后的河:”一般不会用这么深的蓝色画河,这都快趋向墨黑色,想表达什么呢?”
骆翎是直直站着的,小精灵和龙本身就有很大的身高差距,没事就喜欢飞起来凑到陆洵脸跟前。
但这个通道天花板修的矮,陆洵根本站不直,只能弓着腰,像只蜷缩起来的虾那样看画。
陆洵和他凑头在一起,耷眼看了半晌,都没什么头绪。
骆翎刚想转头说什么,陆洵也恰好在这时把脸转向他,一个往左一个往右,鼻尖正好碰在一起,双目对视的瞬间,就连阴冷的土墙通道都多了点暧昧气息。
骆翎眨巴了两下眼睛,顺势脚下一崴,就要往陆洵身上倒。
被陆洵一把握住手臂提溜站直了,还不情不愿地”啧”了声。
劳伦拉从后面凑上来:”看什么呢,尤金,这么入迷?”
陆洵在她的话音里松开手,面无异样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骆翎之间的距离。
骆翎挤出一个笑:”没什么,怎么了吗?”
劳伦拉说:”阿拉里克催我们快些走。说实话尤金,你不觉得他有些奇怪吗?”
骆翎:”关心则乱。就像你,劳伦拉,你不担心洛瑞昂吗?”
”当然担心,”劳伦拉撇撇嘴,踢开脚下的石块,领着他们往尽头的光源处走,”但是我总有我的事情要做,洛瑞昂会因为我的担心立刻变好吗?”
骆翎顿了顿:”可能因为人族的希望压在阿拉里克身上,而我们并不需要担心精灵族的未来吧。”
他们说着话,很快就走到了通道的尽头,阿拉里克表情不慎好看地转身,手上的魔法翻了花似的在变化,但始终没什么头绪。
陆洵探头一看,才发现火把后面并不是离开的大门,而是一个分叉路口,左右手边各有一个通道,都黑黢黢的,看起来能吃人。
教皇和布兰温的踪迹到这里已经完全消失了,他们只能试着来,谁也不知道选错了岔路口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劳伦拉问:”我们要分开走吗?”
骆翎说:”不行,我们必须和龙神大人一起行动才能保证安全,尤其是阿拉里克,人族国王知道他来了精灵族,如果他有一点意外,我们谁也交代不了。”
说完,他扭头看向陆洵。
陆洵背光站在通道口,没有看他,身后的火光照亮了他一侧的耳朵,表情很是凝重,直直地扎进骆翎眼睛里。
以前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头,陆洵都在他身后。
骆翎在下面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觉得这样的陆洵实在太陌生了。
陌生到他再也抓不住了。
骆翎心口一悸,没由来地感觉到惶恐,仓促间只能用力抓住陆洵的手指,往他怀里靠了靠。
陆洵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干脆抓个阄选路,手心忽然一热,低头看到骆翎惶然地表情,以为他是害怕了,也不再推开他,就让他靠着,随手指了右边的方向。
骆翎见状说:“那就走这边吧,按照神的旨意。”
劳伦拉看了骆翎好半晌才点头,率先往龙神指的路上走。
边走边回头。
她总觉得尤金和龙神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尤金明明不是神侍,为什么看起来和龙神如此亲密?
陆洵拉着骆翎走在后面,时不时弯腰看一眼他的表情,见他始终沉着脸,终于忍不住掏出小纸条写:【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骆翎怏怏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没有。”
陆洵:【马上上班干活了,再不说来不及了。】
骆翎笑声闷在喉咙里:“我只是觉得有人太笨了。”
陆洵写字的手一顿,很快跟上他的思路:【所以呢?笨蛋就活该吃苦?】
“不是,其实你不知道,你以为不笨的人吃了更多苦,”骆翎眨眨眼,“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原谅他的。”
陆洵沉默着,一直快走到头,才写【那也不好,我不希望他吃苦。】
他把纸条递过去,就收好了纸笔,不再看骆翎的反应。
也不再去想,骆翎会不会因为这句话更加有恃无恐地玩弄他的感情,那都无所谓了,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他可以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其实没有爱了,更多的是执念,是不可得的不甘心。
但他不能这样骗骆翎,因为他真的会相信,会因此掉眼泪,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讨厌这个世界上所有带给骆翎痛苦的人,不能允许这中间还有自己。
骆翎脚步踉跄地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叠好,收进怀里。
他说:“怎么办啊,洵哥,那我不能告诉你真相了。”
下一秒,他们忽然从土墙通道里出来了,骆翎心神不宁,差点没站稳,陷进脚下柔软的沙坑里。
陆洵一手拽住他,一边快速扫了一遍他们所处的地方。
应该是海边,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逼得骆翎打了个喷嚏。
不远处的港口上有一艘船,点着灯,成为这片巨大海域唯一的光亮。
阿拉里克喃喃道:“那是不是芬尼安?”
第53章 龙夫人15
阿拉里克无意识地往船的方向走了几步,等到陆洵他们跟上去,才看到阿拉里克阴沉的脸色:“又是幻术。”
他们并不着急靠近,而是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芬尼安的幻影就从船上下来了,脸上扬着胜券在握的笑,也不像刚才进去的时候那般畏缩,甚至连斗篷都没有完全遮住脸,熟悉他的人很容易认出来。
系统问:“是不是终于要开始做任务了?”
“一直记着呢,”陆洵点开面板,查看了一下任务进度,很遗憾地发现,至今仍未0,“如今芬尼安正在春风得意的当口,时机不错。”
系统给他泼冷水:“你们先能见到渣攻再说吧。”
陆洵辩解:“不急,这才过了两三天。我最喜欢看高高在上的人,从天上,”他做了个降落的手势,“‘咻’地一声,摔进烂泥里四分五裂的自尊心了。”
系统看着他暗自高兴的神情,竟然不知道能说什么好。
一开始带陆洵做任务的时候,他温和又克制,没什么能真正牵动他情绪的人和事,生气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情绪,高兴了也是淡淡的,大都入不得了他的眼。
但现在不一样了,就像一场冬雪彻底冻死了害虫,连着他的神经的那根线被春雨养的重新抽枝散叶,焕发生机了。
系统觉得,宿主好像因为某个人活了回来,身上的人气儿多了,喜怒哀乐都落到了实处,这应该算好事吧?
陆洵不知道它在想什么,也不关心,只觉得他们一群人蹲在沙滩上吹冷风,一遍遍看着芬尼安的身影出现在港口,又从船上离开的样子真的很沙比。
他戳了戳已经开始流鼻涕的骆翎,把纸条递给他。
【冷就到翅膀下面躲着。】
骆翎看出他的不耐,问阿拉里克:“大殿下,咱们不如直接去船上看看,在这里等什么呢?”
阿拉里克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向着唯一亮灯的地方走去。
劳伦拉跟在他后面,有些不放心地追问了几句,皆没得到回答,只能忿忿地住了嘴。
骆翎和陆洵远远的坠在后面,也没什么好说的,刚才在土墙通道里互相试探了一番。他们俩倒不会生出龌龊,就是陈年旧疤提起来就像把结的痂重新撕下来一样,不疼,但足够难受。
骆翎握住陆洵的手,这次他没再被甩开,高兴地拽着陆洵的手晃来晃去,和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区别。
这一念头乍起,陆洵打心底里惊了一瞬。
他年年都准备生日礼物,但是后面的都没送出去,倒是让他稀里糊涂的都快忘了骆翎今年几岁了。
算算日子,马上都快到骆翎二十六岁生日了,距离他们认识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年了。
“十年”是数字的时候,听起来好遥远,从青年到壮年,只觉得人生几分之一都没了,但要是落到日子里来看,却连几件事都经不了。
骆翎十六岁的时候,办公室惊鸿一瞥,陆洵两句话就引得人吵吵嚷嚷要认识他。
骆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的几年间,他们恋爱,互相交付终生,在喷泉下接吻,也在日落时赶海。
之后直到骆翎二十六岁,他们经历吵架、冷战和不辞而别。
这三件事贯穿了陆洵二十一到三十一岁的十年,这么长久,又这么渺小。
陆洵叹了口气,轻轻回握住骆翎的手,心想算了吧,我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他心里的弯弯绕绕骆翎无从得知,因为他的回握,心里又生出一股勇气,小声说:“洵哥,你再等等我,等我好了,我跑向你。”
陆洵看着他,没答话,但目光温柔至极。
骆翎只当他答应了,话锋一转又开始说刚才的通道:“我们一会还能顺着那儿回去吗?”
陆洵:【你不觉得这里眼熟吗?】
骆翎环视四周,猜道:“人族是吧?并不太眼熟——”
他顿了顿,忽然扬起一个堪称恶劣的笑:“毕竟我当时可是裹着毯子被洵哥抱在怀里的,哪还有心情管这些人族精灵族的事,风月都顾不上呢。”
陆洵抬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没有多说,但眼里到底染上点笑意。
【没正行。】
“对对,我又没正行,”骆翎爽快承认,“我们还是不要误了尤金的恋爱观,省的他以为天下有情人都是洵哥这样的,那可麻烦了。”
陆洵问:【怎么麻烦?】
骆翎一脸理所当然:“洵哥只有一个。”
陆洵摇摇头,他啊。
骆翎倒没继续撩拨他,反而说起别的:“我想让尤金顶了教皇的位置,你觉得呢?”
陆洵:【看他自己意愿。】
“我也是这么想的,”骆翎说,“至于芬尼安,如果可以,我也想让尤金亲自动手。”
陆洵没问他想怎么助尤金动手,就先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走到船头,阿拉里克率先停下脚步,等着芬尼安的幻影从黑暗中急匆匆地走过来,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芬尼安还在紧张地左顾右盼。
阿拉里克没再犹豫,跟着他后面,快步走上甲板上,登了楼梯,看着芬尼安敲了门,里面传出刚刚听过的声音——教皇说,芬尼安王储,等您很久了。
阿拉里克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他沉默地走进船舱,在芬尼安身边坐下。
骆翎路过的时候,想把灯下面的小十字架摘下来。
但仔细一想,他们在幻境中,他大概碰不到实物,捻了捻手,还是收了回来。
只在心下嗤笑,这东西挂在这,摆明了教皇根本没看得起芬尼安过。
教皇在外竭力隐藏身份,但是在芬尼安面前反倒极尽招摇,笃定了芬尼安这个蠢货注意不到这些。
见他发愣,陆洵把他往船舱的方向拉了一把,他们刚在屋内坐定,舱门忽然“砰”地一声自动砸上了。
陆洵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想去拉门,但以龙的力气都丝毫拉不动。
不止他们,芬尼安也吓了一跳,他差点跳起来,对面的教皇说:“王储,不必忧心,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
芬尼安讪笑:“不忧心。”
还没等教皇再开口,他就迫不及待地坤着脖子,双手放在前面的小几上,连声追问:“大人,您真有办法灭了精灵族?”
教皇说:“当然,只要杀了寄居在精灵族的伪神,精灵族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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