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陆洵眼前的面板上出现一行米粒般大小的字:【他记得我!】
 陆洵:“……”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系统:“……”这下坏了,知道一切会不会被宿主发配宁古塔。
 陆安舟:“还是说你只害怕假的,不怕真鬼啊?”
 说着,他做了个自以为的鬼脸:手指压在脸颊上往下扯,硬生生扯出了八字眉,一边还吐着舌头,呜哇哇地叫。
 陆洵心想,这下是真不怕了,明明是可爱鬼嘛。
 他笑了起来,无奈摇了摇头,眼看着蜡烛还剩最后一点烧尽,连忙交代陆安舟说:“我明天就去买供桌,摆好了喊你一定要来。”
 陆安舟眨了眨眼:“不来会怎么样?”
 “……”陆洵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好像也不能怎么你,那我还是半夜来喊你。”
 蜡烛烧尽的最后一秒,陆安舟从身后托起他割破的手指:“逗你的,只要你喊我,我一定会来。睡之前先把手包一下,别忘了。”
 下一秒,蜡烛无声无息地灭了,陆安舟的声音也倏忽消散。
 陆洵在陷入黑暗的洗手间站了好半天,眼睛才重新适应黑暗。
 他打开水龙头,潦草冲洗了一下手指,权当清洁了。
 系统问:“你感觉到不对了吧?”
 陆洵:“嗯。”
 系统一边提交报错信息,一边翻数据板:“真是奇怪了,这才多久,我对陆安舟的检测程度已经下降到74%了,为什么别的NPC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陆洵擦干净手,转身回到床上:“你急什么?说明我们俩是天选之子。”
 系统吐槽:“一切不在掌控之内的事都不是好事。”
 “别有这么强的控制欲,”陆洵双手交叉,平放在胸前,摆好他习惯性入睡姿势,“目前看来又不是什么坏事。”
 系统:“你还不放在心上。”
 陆洵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他还挺好玩的。”
 第二天早上,陆洵没有课,他跑到医院门口的丧葬品一条街,按照陆安舟的指示,买齐了小供桌和香炉。
 想了想,又挑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木头碑,没刻字,拎着老板另外送的香就回了宿舍。
 半路上接到警局的电话。
 对方语气非常谨慎,前前后后仔细确认了好几遍陆洵的报警内容。
 最后语气沉痛地通知他:“前几天,小吃街伤人案中确实有一具附和描述的遗体。我们已经通知当事人的辅导员过来认尸。同学,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也可以过来。”
 陆洵切换到原身应有的情绪里,崩溃道:“……真的吗?会不会是搞错了?他,他那天早上还好好的……”
 电话那头的警察声音都轻了两度:“抱歉。”
 陆洵挂了电话,匆匆往宿舍赶。
 他进门的时候,陈让恰好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这时陆洵似乎才想起他的存在,手里还拎着东西就在他身后站住了,定定地盯着他睡觉的背影看了好半晌,才哼笑一声,转身开始摆供桌。
 他摆的地方正好对准了陈让的床。
 保证让他睡醒的第一眼就能看到。
 陆洵摆好供桌,用湿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又掏出两个大苹果,随即他插上香,却没有点燃。
 系统问:“不带他去吗?”
 陆洵:“你觉得呢?我想不好,如果他看到了,创伤会不会更大?”
 系统瞠目结舌地指着自己的中枢:“你问AI啊?”
 “算了,”陆洵收起打火机,“暂时别再刺激他了。你去看看陆安舟的妈妈在干什么?她再不联系我,我就只能去找街道了。”
 陆洵时间掐得很准,他到警局的时候,陆安舟的辅导员也才刚到。
 辅导员姓张,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憨态可掬的模样,还没说话,先露三分笑,把伸手不打笑脸人运用的淋漓尽致。
 陆洵和他结伴走进太平间。
 刚一进去就被空调的冷风吹得一个哆嗦。
 法医拉开陆安舟躺着的小抽屉,那张青白又不失艳丽的脸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陆洵眼前。
 即使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亲眼看着鬼魂形态的陆安舟半飘着和他说话,也仍然无法接收一个人,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像一具商场里摆着的塑料模特,任人宰割。
 陆洵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摸一摸陆安舟的脸颊。
 还没等他碰到,体内的原身却再也忍不住了。
 他操控着身体,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陆洵默默地把身体的控制权移给他,亲眼看着原身心痛到喘不上气,只能死死地揪住心脏处的衣服,像溺水的鱼般,不断拍打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相信了你真的过得好,为什么?现在你为什么死了!”
 “如果没有他,你至少还能活着……真他妈报应啊,当初不敢和你说话的我就是个傻逼!”
 陆洵任由原身发泄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接管身体。
 他被辅导员和警察合力扶起来之后,就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辅导员跟警察聊了两句,签完通知单后,端着杯热水走到陆洵身边坐下,递给他:
 “同学,节哀顺变。这件事我得通知陆安舟的亲属,至少得有人……给他收尸。”
 “不行!”陆洵猛地回过神,他攥住辅导员的衣袖,眼睛血红,“还不能告诉他妈妈!”
 辅导员吓了一跳:“怎么了?”
 陆洵表情哀求:“他妈妈身体特别差,已经到了药物吊命的阶段。如果让她知道独子被,被……”他说不下去了,捂着嘴,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
 辅导员挣扎道:“你说的我了解过。但是我们不能让他就躺在这里啊,亲属还在的情况下,尽快让他入土为安吧。”
 陆洵听闻喃喃道:“入了土,真就能安了吗?”
 辅导员拍了拍他的肩:“我们总要把活人能做的事做好、做全,至少求个自己心安。”
 陆洵看着他,最终沉默地移开了目光。
 辅导员自以为劝服了他,刚掏出手机准备给陆安舟妈妈打电话,陆洵却又一次攥住了他的手。
 “张老师,我来,我来给他收尸。”
 辅导员一惊:“你?你以什么身份?”
 陆洵犹豫片刻:“哥哥?或者远房亲戚?”
 “不行不行,”辅导员连连摆手,“你还是个学生,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做。”
 陆洵目光诚恳:“张老师,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辅导员说:“怎么就唯一的办法了?先不说陆安舟同学他还有亲属,就算不能通知亲属,还有学校,还有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一个学生……”
 话还没说完,陆洵就崩溃地抬手捂住脸,哭声悲鸣。
 辅导员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好半晌,才不踏实地搭在他肩上:“同学,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吧,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和老师说,能帮的我一定帮。警察同志也会尽快把凶手捉拿归案,你放心啊。”
 陆洵静了几半天,才红肿着眼睛妥协:“张老师,我相信你。但是安舟妈妈身体很不好,应该来不了,只能找她要签字授权书。”
 辅导员眼神飘了飘:“这样啊?”
 “我可以帮您,”陆洵诚恳地握住他的手,“我和阿姨见过,也算熟悉,我帮您跑一趟。”
 辅导员说:“……可是你还要上课,而且这是我的工作……”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实话,我不想这事闹大。如果你非要去,我能帮你,但是你谁也不能说。”
 陆洵悄悄松了口气。
 如果眼前的男人执意不让他插手,而是公事公办地去找了陆安舟的妈妈,老人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陆安舟知道了彻底失去求生、报复的欲望,他的任务就真的无解了。
 除此之外,他要救陆安舟,就要救到底。
 他的人生、他的家庭组成了他,没有抛开一切只救个鬼魂的道理。
 陆洵从张辅导员手上接过陆安舟妈妈的电话,第一时间就打了过去,但始终没人接。
 再接着打,就占线了。
 陆洵没办法,问系统:“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把舟母的视角切给他,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系统:“只能确定人还活着,但不是醒着的。手机好像是欠费了。”
 “给她充点话费,”陆洵往下滑了几页,找到之前未雨绸缪存的街道电话,犹豫片刻打了过去,“我至少得先找到个能联系的人吧?”
 街道的电话倒是打通了。
 对面大姐态度很好,就是方言陆洵听不懂。
 他们俩鸡同鸭讲了好半天,才换成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来接电话:“哪位?”
 陆洵说:“你好,我给卢臻云打电话,她一直不接。可以麻烦你们去她家看看吗?”
 “谁?”工作人员声音稍稍抬高:“卢臻云?”
 陆洵确认:“对。”
 “你是安安吗?”那边声音嘈杂了起来,“你是她儿子吗?你最近怎么不接电话呢?”
 陆洵说:“我不是陆安舟,我是他同学。陆安舟出了点意外,需要他亲属过来学校这边一趟……”
 “出了意外?什么意外?”
 陆洵深吸一口气:“他去世了。现在遗体还在警局的太平间里,需要亲属过来签字认尸,才能带回去安葬。”
 电话那边忽然陷入一种窒息的寂静里。
 好半天都没有人出声。
 刚刚还在大声嚷嚷的大姐们,全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道谁忽然说了句:“幸好……”
 “什么?”陆洵皱着眉,“‘幸好’?”
 对面大概打开了免提,很快有人接话说:“不是,小伙子,不是那个意思。你能具体说说吗?安安妈暂时……去不了。”
 陆洵敏锐地听出一点不寻常。
 再联系到陆安舟妈妈的无故失联,不难推断出她可能病情又加重了。
 陆洵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甚至隐晦地提了一嘴,陆安舟的死可能不是随机的,是有人故意谋害。
 对面沉默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长。
 再开口,声音里已经带着哽咽:“不公平啊,真是不公平,怎么就他们家这么倒霉?”
 陆洵捏紧了口袋里的打火机,没说话。
 “前两天他妈妈又住院去了,这种事怎么能跟她讲?但是瞒又能瞒得了多久?”
 陆洵顺着她的话说:“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这种情况下,只能街道代为收尸。
 这也是陆洵原本的计划,他本身就没想走舟母的线拿到授权书。
 虽然大部分家庭对亡故的人都是抱着看一眼少一眼的态度,即使亲属失去行为能力,也会想尽办法,来见最后一面。
 但陆安舟太特殊了。
 没有人能保证,知道了真相的舟母还能活着。
 陆洵和她们商量好过来的时间,就把电话挂了。
 此时正是早上上课的时候。
 大学城内的到处都很安静。
 早起的学生在上课,不需要上课的在睡觉,没什么人出来乱逛。
 陆洵一个人站在红绿灯前,静静地等着红灯跳成绿灯。
 系统站在上帝视角看,莫名觉得他的背影有点孤单。
 系统出声打破寂静:“宿主,你还好吗?”
 陆洵回过神:“怎么不好?”
 系统:“这个世界结束,你好好休息一下。”
 陆洵顿了顿,揉了把脸:“没事,昨天没睡好。我只是没想到,什么时候上学都睡不够。”
 系统一板一眼地说:“不是,你没睡好是因为你做梦都在重复播放陆安舟第一天出现的场景。你是吓的。”
 陆洵:“……”
 检测到他愤怒值直线上升,系统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回到宿舍,陆洵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打火机,想把香点上。
 但奇怪的是,早上新买的打火机,却忽然没油了,怎么按都点不起火。
 陆洵不免往怪力乱神的方向想。
 系统安慰他:“没事,就算有其他鬼,把陆安舟召唤出来,你就安全了。”
 陆洵翻了个白眼,扔掉打火机,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新的,这才点燃了香。
 香的烟袅袅升起来的下一秒,陆安舟的身影倏忽显现。
 他正坐在陆洵上床的台阶上,翘着腿,伸长脖子,眼睛距离陆洵不过两个指尖的距离,目光中满含鼓励。
 开天眼的下一秒就被贴脸的陆洵:“……”
 随机吓死一个男大。
 陆洵哑着声音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安舟说:“我一直都在啊。”
 “什么?”陆洵匪夷所思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一直跟着我?”
 陆安舟点头:“对啊。”
 陆洵问:“刚才你全都看到了?”
 陆安舟还是那副表情,散漫地靠在陆洵床上,手指在护栏上点啊点,似乎在笑。
 陆洵:“你妈妈的事,我很抱歉。我的本意是不想让你知道的。”
 陆安舟歪着头想了半天,才表情认真地说:“不是你的错啊,是我非要跟着你,你为什么要抱歉?”
 陆洵眯着眼打量他半晌:“……你是谁?”
 陆安舟适时地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什么意思?我死了,除了恨,感受不到那么浓烈的活人情感,对不起。”
 陆洵闻言一怔,再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刚才说出口的质疑也尽数梗在他心里,像块牛皮糖一样不上不下。
 见他长时间沉默,陆安舟看着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
 “没事!”陆洵打断他,“我是在想,我要开始干活了,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陆安舟摇了摇头。
 陆洵也没逼他:“那你休息一会,我把床帘给你拉上。”随即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就打开电脑,没敢多看陆安舟,生怕他觉得冒犯。
 但是陆安舟却忽然从上面飘到他的桌子上,声音压在喉咙里说:“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他的脸盖上。”
 陆洵没听清:“把他脸捂上?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不是,”陆安舟又急又怕,整只鬼挤到陆洵身前,尽量让他挡住自己,“我,我害怕。”
 陆洵一顿,指着身后:“怕他?”
 陆安舟声音小小的:“不是,我怕我自己。”
 虽然供上牌位,能在白天现身,也能被陆洵看到了,但陆安舟仍旧是一具鬼魂野鬼。
 他没有**,感情也在渐渐流逝。
 以前禁锢着他不能离开的可能是遗憾,但现在是恨。
 而这份恨里没有其他感情的中和,只会越发严重,陆安舟最后会变成一个只有仇恨的厉鬼。
 长此以往下去,他的害怕最后又会变成什么?
 陆洵想,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别看他,看我。陪我干活,看我帮你报仇,行不行?”
 陆安舟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表情可怜,最终咬着唇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陆洵正巧打开在论坛管理员的界面。
 上面闪烁了好多条待审核的帖子。
 【Q大陆安舟真出事了?早上在派出所看见他们辅导员了】
 【陈让和陆安舟,神仙眷侣还是亡命鸳鸯?图】
 【陈让两天没来上课了,谣言已坐实】
 【好莫名其妙啊,陆安舟失踪就算了,陈让这个当事人能不能别再当缩头乌龟了,出来回应一下能死啊?】
 陆洵一键全点了通过审核按钮。
 真相往往都隐藏在校园传闻之中。
 他指着电脑屏幕对陆安舟说:“陈让不是爱面子,想当圣父吗?那我就让他自己把面子踩在脚下,从圣父堕进地狱。”
 他高强度上了会儿网,才发现,短短一天之内,流言的速度能传播这么广。
 现在就连毕业生网站里,也全是对陆安舟的讨论。
 按照学校对舆情的监测程度来看,很快陈让就会被辅导员叫去谈话。
 陆洵重新梳理了一遍思路。
 他给陆安舟选了部电影,让他自己看。
 而他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红纸,按照记忆中的手法叠成小球的形状,接着又从桌子下面掏出针线,在小红球上方穿了一根黑线,做成了挂坠的模样。
 陆洵站起身,走到陈让床头,找了半天地方。
 最后挂在了里侧靠墙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在角落里,再加上纸球很小,不容易被发现。
 做完这一切,陆洵回到桌子前,重新坐下。
 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几张黄纸钱,这次他没再叠成复杂的样式,而是随手折了几下,用黑色的水彩笔,按照之前帮陈让封陆安舟的那个道士画的符咒那样,随手描了个形似。
 他接连画了四个。
 一个塞到陈让枕头下面,一个藏到陈让桌子的拐角处,一个掖在陈让刷牙杯子后面,最后一个陆洵费了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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