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人一走,我们的活儿就轻松多了。苦了重症的护士,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雪停了,我想起了雪,不知今晚它在不在。我回到二楼,经过病房的时候听见一声哈气,就跟那天雪对着老张他们哈气的声音一样。
我寻找声音望去,竟然在病房的床下看见了它。
我吓了一跳,猫是绝对不允许进入这里的,我冲进去将它赶了出来,走到楼道的时候,它突然对着一楼叫了两声。
那声音很尖锐,听得我手臂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声控灯亮了,我看见拐角飘过一道影子,我没看清楚,似乎是刚有人下去一样。再看雪,它的毛毫无例外的炸开了。
我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的一点,距离我下班还有五个小时。我得赶紧将雪送出去,我跑下楼的同时,它也跟在我的身后跑,然后消失在医院的后门。
我不能擅自离开岗位,我又急忙上楼回到护士站,就在我走到二楼的一刻,老张迎面走了下来。
我问他怎么这个时间点还在医院,他的神情看起来跟慌张,匆匆忙忙往楼下走了。老张这是怎么了?
雪不见了,我已经有一周没看见它了。
我最近总觉得眼睛有些看不清,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每回拐下楼梯的时候都能看见一个人的背影,等我到了一楼,那人又不见了。
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是个男人。
许医生的诊断出来了,不是细菌感染,是病毒感染。至于感染了什么,没有病例,许医生在医院熬了好几个通宵,经过全力救治,那三位病人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
雪再次出现了,我记得它从来不进医院的,可是现在却总藏在病房的床底。
我发现一次,就把它送出去一次。经过配电房的时候,它开始挣扎,它一下子从我手上跳了出去。雪不见了踪影,我听见配电房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医院禁止抽烟,特别是配电房这种地方,十分危险。再说,配电房的钥匙一直在老张手里,一般人进不去。我想,老张在医院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在配电房抽烟。
我透过微微掩着的门缝看去,在打火机微弱的火光下,看见了廖群山和另一个男人。那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像是转角楼梯总是消失的那个人。
对了,是那个来看廖群山的北京男人。
廖群山病好了,在配电房做什么?
我敲了敲门:“您好,这里不允许抽烟。”
我得声音显然惊到了他们俩,廖群山从里面出来,一边把打灰机放进口袋,一边向我道歉。最后,他叫那个男人陈主任,让他赶紧出来。
两个老头又跟我道了歉,说不是抽烟,只是老张告诉他们,配电房的机器故障了,请他们俩帮忙看看。
没过多久,老张就来了。我回到护士站,刘姐刚从病房里出来,将记录的体温表递给我,我填完表后,病房(9)呼叫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赶紧往病房(9)走去,打开灯的一瞬,我看见三个男人站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问:“怎么了?”
他们没有说话,但眼神很诡异,很紧张似的。我后背一凉,脚像灌铅似的,一步都挪不得。跟着,我听见电磁卡顿的声音。
滋滋滋……滋滋。
随后有人说话,很急切的语气,大喊着快跑。我寻着声音望去,是放在柜子上的一个录音机正在播放。
我走进去,问:“这是谁的,赶紧关了。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
我将声音放轻了些,他们毕竟都是病人。
“你们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其中一个寸头男人回答了我,回过神似的,说那个录音机自己放了出来。我扫了一眼,将录音机关掉。
大概是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这三个人的脑子有些不清醒,又是半夜,所以才说出了这样的胡话。
我这样想着。
事实证明,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刘姐家里突然有事,请了两天的假,我帮她代班,开始负责那三位病人。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他们三个人就变得有些奇怪了。每隔十分钟他们就按一次呼叫器,我每次过去,他们都说录音机无缘无故就响了。
我怀疑他们恶作剧,故意整我。
这样的病人,真的很讨厌。
最后一次,我严重警告他们,如果再这样就将这件事告诉主治医生,希望他们别再这样了。可是过了十分钟,呼叫器又响了。
感染科没多少病人,二楼就他们三个,其余一楼的住满了。我看他们是存心找事,我过去将录音机收走了,转身时,我还特意看了他们一眼。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们之前,有这么老吗?
我回到护士站,将录音机放在台上,我拿出他们的病历翻开。
李科,27岁。
方晓龙,25岁。
卫华,34岁。
这三个人年纪相差也不算特别大,可怎么看起来跟老张一样?
就在我抄写病历的时候,录音机突然响了。然后,我听见里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人在说话。
我将里面的内容全都听完了。
我好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它怎么又进来了?
值班室的门缝半敞着,我想,它也许是来找我的。现在时间是凌晨的四点半, 天还没亮,自打我昨天拿走录音机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里面的内容都是真的, 那么病房(9)的那三个人一定有问题。
还有, 他们今天看起来比昨天更老了。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我将录音机里的磁带取了出来, 藏在了枕头下。
我回头一瞄, 雪还在, 不能让老张发现它。我抱着雪藏进了柜子里的同时,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老张将手套放在桌上,把门关上了。跟进来的, 还有廖群山。这么晚了, 他们俩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想来,廖群山跟楼下那三个男人是一伙儿的,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说磁带里的事情。果然, 廖群山对老张说,塔图的冰洞里有黄金,等楼下那三个人的病好了, 一起去运金。
老张听他这么说, 沉默了很久, 既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说别的话。
我感到一阵紧张,怎么突然没了声音?
怀里的雪舔了舔我的手, 幸好它没有出声,如果他们知道柜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我恐怕讨不到一点好处。
我对黄金倒是没什么兴趣,只是磁带里的事情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想知道这些人后来怎么样了。
片刻,有脚步声停在了柜子前,我猛地一惊,僵直了脖颈,一把捏住雪的嘴,雪竟然没有反抗。透过它的身体,我的手臂感觉到它的心跳突然加快。
完了,我应该是被发现了。
我不确定,我不敢透过缝隙去看了,我闭上眼睛,我都想好了措辞,就说是怕老张发现雪的存在,无意撞见他们的谈话。
另一道脚步声也朝我走了过来,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电波卡顿的声音忽然在值班室里响了起来,只听声音“咔咔”地震动,断断续续,有长有短。
我们三个人都被狠狠的吓了一跳,我不由地勒紧了雪的肚子,还没沉下心,金田喘息的声音居然从录音机里传了出来。那离奇的脚步声忽远忽近,就像在我耳边奔跑一样。
怎么可能?
我回过神,那磁带分明被我取下来了啊!
我顿时被吓破了胆子,惊出一身的汗。
雪受到惊吓,从我手上跳了出去,柜门被我猛力推开,我也顾不上外头的两人,冲了出去。
我回到二楼,我知道自己的脸色很难看。我匆匆跑回护士站,却不想,李科站在护士台前好像一直在等我似的。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都知道一样,问我:“护士,你都听见了吧?它真的会自己播放。”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心虚得厉害,我知道此刻的我脸色肯定煞白,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盯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走过来,将手伸到我的面前:“你看,我的手是不是光滑的?”
我得喉咙干得发痒,我咽了咽口水,恍恍惚惚地点点头。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脸:“但是我的脸却像六十岁的老人。”
我的脑子很乱,我又点了点头。
他蹲下来,拉着我的裤脚,眼睛里有泪水,他求我:“护士,你救救我,我真的,我真的不想被折磨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阿司匹林?安眠药也行。那些东西跟着我,我摆脱不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救救我,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啊?”
我看着他,我看了眼四周,没有人,老张和廖群山也没有追下来。
我脑子一热,蹲下来,问他那磁带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他嗯了声,说不仅有死人还有会动的死人,里面都是虫,不仅如此,冰洞里还有一座墓。
我瞪大眼睛,急忙让他赶紧去公安局报警。他摇摇头,如论如何也不去报警,我问原因,他怎么也不说。他只想寻求一个解脱,他让我偷偷拿一点阿司匹林给他。
出于职业道德,我坚守职业底线,我拒绝为李科提供任何药品。
李科的模样很失落,他看起来想寻死,我怕他想不开,急忙拉住他:“你要是死了,你的家人怎么办?”
他失神地垂下手,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朝病房走去。“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这里有鬼,有鬼,有鬼……”
我捂着心口,头皮发麻,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我发觉自己的手在抖,腿也软了。刚平复了心跳,墙上的锦旗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我伸手去捡,一抬眼就看见了悄无声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护士站前的方晓龙。
他一看见我就问录音机在哪儿,我急忙说,在三楼值班室。他伸出一节发白的胳膊,他帮我将锦旗捡了起来,告诉我,一定要将录音机和磁带丢掉,不然会被里面的死人缠上。
我怔住,害怕得一缩,我并不知道那里面的人已经死了。
他又问我,有没有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想了想,摇头。医院阴气重,多少都有些不干净。但是我在感染科这段时间,从来没撞见过什么东西。
除了医院的太平间,偶尔有人说什么尸体突然动了之类的话。我不敢细想,我赶紧催他回病房,天快亮了。
方晓龙走了,这件事越发离奇了。
感染科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玻璃窗上一片白,外面的世界我看不清,只是这天一直不亮,我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不一会儿,卫华走了过来。
他问我有没有打火机,我一愣,摇头。
“吸烟区在这栋楼的后面,后门可以抽。”
他摸了摸鼻子,侧身往楼梯间去了。他跟其余两个人有些不同,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打鼓。
他难道就没有一点害怕?不应该的,明明先前在病房时,他听见磁带里的声音明明显得那么害怕。我有些迷茫,想到藏起来的磁带,我得赶紧把它拿回来。
再次路过配电房,我听见里面又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我的第一反应是卫华,我拉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我猛地关上,后背凉飕飕的。我跑回三楼,值班室亮着灯,老张和廖群山早已不在。
我掀开枕头,那盘磁带和录音机也不见了。
原来他们早就看见了,那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非得故意吓我?
还是说他们另有目的?但这种事情不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吗?
我往回走,到二楼拐角时,卫华走了上来,我见他手里拿着一根烟,抽了一半。我皱了皱眉,道:“这里不能抽烟。”
他靠在墙角哼哧一声:“我都要死了,我还管能不能?妹子,我不是要吓你,我什么都见过了,我劝你赶紧回去,别管我了。”
这是什么话?
我走到他旁边,拉开消防通道的门:“那你也不能呆在这,赶紧回病房吧,刘姐知道病人乱跑,会骂我的。”
他抬手掐了烟,用脚踩了,跟在我的身后,压低声音问:“妹子,有安眠药没有?我睡不着,能让医生给我开两片吗?”
我眼睛一转,侧身看他:“没有,你们的病情刚好转,不能胡乱吃药。”
他嘴角一撇,声音忽然变得阴沉,问我:“刚才……他俩有没有找你说什么?”
“说什么?”我咬着嘴唇,一哆嗦。“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你跟我还说什么假话?妹子,磁带你听见了吧,那玩意儿关不上,就算关上了自己隔一会儿就响了。”他盯着空荡荡的走廊,我看见他脖子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疙瘩。“你觉得它为什么会响?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你知道吗?”
我汗毛瞬间竖起,顺着他盯着的方向看去,一只手从门上缩了回去。
我吓得叫了一声,卫华磕磕绊绊的声音响起,他转过头,问:“你……你看见了,你是不是看见了?”
我不光看见了,我还看见她的头发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消失在门口。
“那……那是什么?”我捂住嘴巴,腿一下子就站不住了。
卫华绝望地看向我:“有鬼。”他突然抱着头蹲下,发疯了一般开始惨叫,他嘴里一边喊着“救命”,一边使劲地撞地板。
这一声惊动了楼下的人,楼下的医生和护士全都上来了,李科和方晓龙也从病房里冲了出来,三个人不受控制地大喊大叫。
我跌坐在地上,穿过人群,看见了站在病房(9)门口的红衣女人。
我发誓!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我真的看见了。
为什么没人相信我?为什么没人信我?为什么!卫华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因为没有看护好病人被处分了。
刘姐回来,接了班,让我别往心里去。说什么在医院久了,心里都会变得压抑。医生护士也是人,是人都会有压力。
廖群山来给卫华他们办出院,一同来的还有之前那个北京男人,陈桐岩。
在办理完手续后,即将走出病房的三个人竟然同时倒地不起,抽搐起来。
他们再次进入重症监护室。
我在楼梯间看见陈桐岩愤怒的将出院手续撕碎扔到廖群山的脸上, 两人争吵不休。
“你就不顾他们三个人的死活吗?我坚决不同意他们出院!”
“陈主任,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事。他们是自愿出院,也没人逼他们!再说, 衰老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快,三个人的精神世界已经崩塌,把他们送去精神病院……这是最好的办法。”
“廖群山!”陈桐岩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敢?你奶奶的,你往他们糌粑里放安眠药这件事我还没跟你计较, 你安的什么心?”
“陈桐岩!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安眠药是李科那小子自己偷的!我放什么?这三个人去了一趟塔图,人回来就这样了,他们自己不敢面对自己, 整天说一些胡话, 什么有鬼有鬼的, 我看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他越说越大声, 情绪渐渐失控,他推开陈桐岩, 大喊:“鬼呢?鬼在哪儿?让我看看!”
他气得在原地打转, 看了一圈,摊手:“我说, 老陈啊, 你能不能别把自己的那一套东西强塞给别人?你摸着良心讲讲,他们说的那些事儿,你信吗?”
陈桐岩脸上一抽一抽的, 叹了声, 一下子靠在墙上:“不管信不信, 人,我不答应送去精神病院。就算是自愿的也不行, 凡事都得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群山,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这件事谁也说服不了谁,你让我怎么跟他们的家属说?卫华家里还有个怀孕的老婆,小兵才刚上五年级,这么大的事情,你跟他们说去?”
廖群山沉默一时,点了支烟:“也不用你管,他们已经写了信寄回家,原因就说这里还有工作,一时间回不来。该发的补贴我们也给上,每个人拿多少,我都算得清清楚楚。”
“你算得清清楚楚?”陈桐岩似是嘲讽般地笑了一声:“你都掉钱眼儿里了你当然算得清清楚楚!你老实跟我说,你上没上塔图?”
我听到这,大概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了。
这两人也好笑,特别是那个廖群山,人命关天,居然想出这种点子。李科和卫华,还有方晓龙一心想死,不就是因为我看见的那个东西吗?
都被鬼缠身了,这病怎么好得起来。
要是我,被鬼缠上,我也想死。
这一刻,我决定要辞职。
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我看了眼时间,蹲在门口仔细听。
“没上。”
“没上你就这么肯定他们说的什么黄金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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