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之刃(溯觞)

对于为什么对无惨无效，宿傩想了很久，最终得出的两个结论，都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
第一个结论是因为他在这一世是无惨的血脉，与无惨灵魂的相似度过高，所以他的火焰无法对无惨造成伤害。换句话说，他的火焰，有可能错把无惨，当成了他。
而另一个结论是，因为无惨的灵魂强度和级别和他一样，所以他的火焰无法对无惨造成伤害。
而这两个结论，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一个天生的王者，怎么可能接受另一个王者的存在？
又或者，一个王者，怎么可能接受是另一个人的儿子？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宿傩一天都没把无惨当成过是自己的父亲。
毕竟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真正的出生是因为这世间的诅咒，而不是因为任何一个人。他能把百鬼丸当成哥哥，那是百鬼丸凭借自己的坚强和善良上的位。
黑死牟哪怕全身都被灼烧，也没有忘了战斗：“月之呼吸——拾陆之型·月虹·孤留用！”
这是月之呼吸的最后一型，也是最强的一型，黑死牟挥动着他手中进化了的刀刃，上空落下数道巨型刃风，无数的圆月刃落下。
百鬼丸的双眸豁然睁大，一个瞬步来到黑死牟的对面，一跃而起。
他双手持刀，月光仿佛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一瞬间他仿佛距离这个尘世很远很远，远得只可远观，远的无法触摸，远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只见他身如弯月，然后长刀狠狠地斩下！
月之神月读——辉月！
月之神月读——新月！
神格融合：80％。
黑死牟的头颅应声掉落在地。
黑死牟闭上眼睛，完全没有求生欲望，任由自己的身体倒下。
或许这样，也挺好？
也不知道那狂妄的小子，能不能给他留一丝灵魂的灵魂，去轮回转世，让他再遇见那个人一次。
哪怕不是兄弟也好，只当一个陌生人，远远地看他一眼。
或者，有机会能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呢？
话说，这个狂妄的小子和那个长发少年跟他和那个人的曾经很像啊。都是双生子，都走上了这一条杀鬼路。
唯一不同的是，是他黑死牟到最后贪得无厌嫉妒成狂走上歧途，而那个狂妄的小子生在歧途却走向了正轨。
哦，对了，他不叫黑死牟，他有以前的名字。
——继国岩胜。
黑死牟最终还是灰飞烟灭。
但是，宿傩的火焰却没有燃尽他的灵魂，因为他是被百鬼丸的日轮刀所杀。
神祝之刃，可斩邪祟，可斩鬼魔。可使其灰飞烟灭，亦可渡其亡魂。
那么，就只能祝福黑死牟下辈子，能再次遇见继国缘一。
然后跟他说一句……
对不起。

第71章 杀鬼篇（六十八）
挥下最后一刀，百鬼丸从半空中陡然降落，宿傩冷漠地站在一边，看着炭治郎第一个冲上前把少年接住。
神格融合：85％。
“宿傩。”
“……”少年沉默着走上前，垂眸看着自己的哥哥。
“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一声说得很轻很轻，仿佛刚刚吐出就被吹散在了风中。
百鬼丸眨眨眼睛，似乎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反转术式迅速地修复着百鬼丸的躯体，少年苍白的面颊肉眼可见的变得红润起来。
宿傩撤回领域，众人终于有重见天月。
此时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属于日月交替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景象也可以比较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没错，钢铁冢萤家的房子，除了地基，大概率是什么都不剩了。
钢铁冢萤表面上面不改色，实际心里已经快要裂开了。
房子毁了倒是也没什么问题，关键的关键是！他！用来锻刀的炉子！也一命呜呼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NMD！今天这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不给我把炉子重新建好，就别想走了！！！
听你看没有？！
无能狂怒，因为谁也听不见他内心在想什么。
当然了，参与了战斗的几个人内心也十分愧疚，到时看钢铁冢萤对于房子的事，反应比较平静，所以稍微地松了口气。
回去休息下，然后再回来帮他修，就好了吧……
应该……吧？
百鬼丸似乎是感觉到了黑死牟内心的想法，他一直垂落着眉眼，一种不期然的落寞笼罩在他的身上。
每杀一个鬼，他就会多体会一次这样的悲伤和落寞，这大概就是能够看见灵魂的代价。
宿傩捡起刚刚被他射出去，掉在地上的日轮刀，走到百鬼丸的前边，细心地帮他把刀插回腰间的刀鞘。
黑死牟的身体已然灰飞烟灭，百鬼丸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那种熟悉的痛感席卷了他的喉咙。
“唔……咳咳……”
疼痛伴随着不可名状的痒意，炭治郎赶紧过去，将少年揽入怀中。
百鬼丸抓着炭治郎的注意，委屈得不成样子。
疼痛他是熟悉的，但是这种蚀骨的痒意是他从来没体会的。他想用手抓挠自己的喉咙，却被炭治郎死死地按住，不让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百鬼丸突然的这种反应把其余两个不知情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怎么杀鬼杀着杀着，突然变成这样了？
“他是在恢复自己的感官。”看出了钢铁冢萤和蜜璃的疑惑，宿傩作出了解释。
对于这种场面，他早已经习以为常，更何况只要有炭治郎在一起，基本上不用这个给弟弟来操心这件事。
“你们应该听说过关于百鬼丸的那个传说吧。”
蜜璃闻言点点头。
她确实听说过，或者说，整个鬼杀队可能都没几个人没听说过这件事的。
百鬼丸，生而为人，所以拒绝了鬼族的血脉，所以失去了一切。
“不知道。”钢铁冢萤老老实实地摇头，他一直生活在锻刀村，怎么可能听说过什么传说不传说的。
其实锻刀村里的人也不是没人听说过这个传说的，只是因为钢铁冢萤每天锻刀锻得太认真刻苦，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才会不知道的。
“罢了，再讲一遍也不是不行。鬼杀队内部的传说，是百鬼丸因为自身的灵魂认定了属于人类的身体，所以拒绝了鬼的血脉，从而致使他失去了一切，皮肤，无感，四肢，骨骼，等等等等，这些正常的人生来就有的东西，对于百鬼丸来说，就只是奢望而已。”
“既然这只是鬼杀队内部的说法，那总有官方的解释吧？”钢铁冢萤抓住了关键词，宿傩的这种说法只能证明，百鬼丸的身世还有另一种解释。
“确实，官方的解释就是……，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赋予百鬼丸拥有完整身体的权利。他不是拒绝了鬼的血脉，而是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身体的全部，他连灵魂都是不完整的，是残缺的。”
虽然宿傩嘴上说着有炭治郎就没他什么事儿了，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百鬼丸的方向，两条粗粝的眉毛微微皱起，不曾松懈过。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坚持着杀鬼，只是因为他想夺回属于他身体的一切，成为一个普通人而已。”
宿傩一直都知道，百鬼丸，他的哥哥，一直以来的愿望都是成为一个普通人，然后过上普通的生活。
他杀鬼，并不是为了多么崇高的理想和愿望，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小小的平凡梦想。
然而，在这个时代，生为这种身份的人，让他注定一生都无法平凡。
有时命运这种东西，就是这么讽刺和可笑。从来都给人一线希望，却看着人们痛苦针扎。
“原来是这样吗？”蜜璃垂下眼睫，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连声音都变得轻了。
原来是这样吗？她在心里又问了自己一遍。那个少年心中如此普通而平凡的梦想，平淡到让人心疼的地步，平凡到让人想问他「你就只是想要这个而已嘛？」，平凡到与他所经受苦难远远的失衡。
可是他们这些人却……
“我们鬼杀队的所有人，一直以来，都跟崇拜和向往百鬼丸，因为他就像是，我们能够坚持下来的动力一样，好像有了他，我们这些健全的人，我们这些更容易拥有一切的普通人，就没有了不努力的理由。”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望向百鬼丸的方向，唇边的笑从苦涩变得温柔和悲伤，“是我们擅自神化了他，利用着他的残缺和弱点，来满足自己内心的虚荣，却忘记了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呢。真是抱歉，我们擅自做了这样的事，把他推向慢点的位置，真的很抱歉。”
“没事，他也不会在意。”宿傩语气平淡地说道。
“也是呢，他不会在意的。”蜜璃的笑容更深了。
确实如此，百鬼丸不会在意的，他甚至可能都没想过别人会为他的残缺赋予什么意义，或者对于他来说，他的残缺无论有什么样的意义都好，只要大家开心，只要能成为之前一个人在这条杀鬼之路上走下去的动力，这些都是好的，他都愿意接受。
百鬼丸知道这次自己要恢复的是什么地方了。
声音，他的声带。
“再坚持一下百鬼丸，很快就会过去的。”真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炭治郎一边抱着百鬼丸，柔声地安抚着他，一边死死地抓着百鬼丸的手，不让他伤害到自己。
百鬼丸听着炭治郎的声音，清朗而温柔的语调，他想象着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声音，回应这个人。
想着想着，便安静了下来。
虽然疼痛和那种痒意还在持续，但是他觉得自己能够抵抗了。
过于纤细的肩膀轻轻地颤抖着，百鬼丸终于忍不住发出震天动地的咳嗽。
“唔……咳咳咳！咳……呼……咳咳……”
炭治郎一边拍抚着百鬼丸单薄的脊背，一边内心焦急地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这一刻，他恨不得取而代之，也不想百鬼丸继续承受这样的痛苦。
“呕……咳咳……呼……呼……”
终于，百鬼丸好像从嘴里吐出了什么东西，但是那东西落地便消失得一干二净，炭治郎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好在百鬼丸终于平静了下来，这就说明他的感官已经顺利地恢复了。
神格融合：90％。
终于，百鬼丸懒懒地窝在炭治郎的怀里，累得一下都不想动，他均匀而绵长地喘着气，慢慢适应这个自己刚刚恢复好的新器官。
这边平静了下来，刚刚还在闲聊的一群人立马围了过来。
“这一次恢复的是什么？”蜜璃率先开口问道。
“不知道。”炭治郎摇摇头，因为这次的变化实在不大，“但是刚刚百鬼丸好像从嘴里吐出了什么东西，但是刚洗落地就化成灰飞走了，消失得太快，没看清。”
“那大概是恢复声音了吧。”宿傩推测到。
“应该是吧。”
“恢复声音了好呀，恢复声音沟通起来就更方便了。”
“对啊对啊，恢复声音好。”
这边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百鬼丸却是把头往炭治郎的怀里更深地埋了埋，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隽秀笑意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吵。”
仅仅这一个字，声音不大，威力却很足。瞬间鸦雀无声，几个人噤若寒蝉，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或许是刚刚恢复声音的缘故，声带还很幼嫩，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摩擦和振动，那声音划过耳际，听起来很轻很轻，是那种还没有经历过打磨得清润柔软，甚至有着点点的稚嫩，宛如泠泠山泉一般，带着一点点很清冷的味道。
总而言之就是……很好听，甚至有一点点可爱。
炭治郎则先是愣了愣，随即露出了一个快要化成水了的温柔笑意。
但是他也没说话，只是安抚似的拍了拍百鬼丸的脊背，让他能够更加安心地入睡。
没办法，看来得他把百鬼丸背回去了。
不过，背回去炭治郎也乐意就是了。
其他几个人的表现比百鬼丸还要激动，好像刚刚恢复了声音的是他们似的。
不过，他们刚刚听完百鬼丸的故事，他们还没有冲对于百鬼丸的怜爱当中脱离出来，再乍一听这么可爱的声音，激动一点也是在所难免，在所难免。
尤其是钢铁冢萤，刚才还十分暴躁的内心，一下子被治愈了一般平静了下来，就连锻刀炉被毁的事业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那我们就先回去吧。”炭治郎小心翼翼地把百鬼丸背在背上，向着钢铁冢萤道别，“钢铁冢先生，我们先走了。”
蜜璃也恭恭敬敬地鞠躬道别：“我们也走了。”
而宿傩不知道什么离开的，等众人注意到他时，他已然消失无踪。
或许是回伏魔御厨子里了吧。
“行了行了，快走吧，看到你们就烦。”钢铁冢萤表面上嫌弃，其实在心里还是很舍不得的。
所以在众人离开的时候他就坐在自家房子的断壁上，眺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Emmmm……什么事呢……”
“啧，我到底什么事啊岂可修？！现在天都快亮了，不如先收拾收拾，然后一边锻刀，一边……”
啊，对了，他想起来他刚才忘了什么了……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明天不给我把我的锻刀炉给我重新筑好，就别想走了！！！！！！”
嗓门之大，一嗓子吼亮了方圆十几户人家的灯。
“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有毛病吧，喊什么喊？”
“真是的，这个点不知道人正做梦呢吗？”
“……”
钢铁冢萤：“……”
已经走了的鬼杀队小分队。
炭治郎突然打了个喷嚏，奇怪的左右看看，再感受了一下。
诶？不冷呀，也没什么小飞虫小灰尘之类的，怎么会突然打喷嚏呢？
蜜璃小姐姐十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炭治郎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他确实没听见，但是却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蜜璃：“……没听到吗？”可是她明明听到了呀。
那声音还怪熟悉的。
小豆子也点点头。
我听到了，是那个钢铁冢大哥喊的声音。
蜜璃很高兴，摸了摸小豆子的小脑袋瓜，小豆子也高兴得眯起了眼睛。
她喜欢这个姐姐。
炭治郎：“……”只有他没听见吗？
“不过应该没什么事吧，天都快亮了，应该不会再有鬼出现了。”蜜璃轻松地笑了笑，缓和了一下气氛，几个人继续向留宿的地方前进。
但是他们忘记了，他们留宿的地方，也被打得稀巴烂。
今夜，注定不止一个人风餐露宿。
伏魔御厨子。
“宿傩。”宿傩刚回到伏魔御厨子，就看到猗窝座正站在鸟居的石柱底下迎接他，并且表情十分严肃。
这反常的情况让宿傩挑了挑眉。
“有事？”
猗窝座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把你的血给我一点。”
“嗯？”宿傩掀了掀眼皮，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周围的气压却逐渐变低。
“你想出去？”
“你放我出去？”
这个问题他们以前是不是讨论过？
“不会。”
“所以我就没想过出去。”猗窝座耸耸肩，他就知道是这样。
由于伏魔御厨子直接把他和无惨之间的联系切断，导致了无惨对于他的束缚越来越淡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以前无惨刻在他眼睛里，代表着十二鬼月的那三个字已经完全消失。而前世的记忆也随之渐渐苏醒。
哪怕他的身上背了人命，作为曾经是狛治的猗窝座，已经不愿意再多背人命。
所以他不想出去，留在这里正好。
“那你要我的血要干什么？”
“刚才……闻到你血的味道，我现在饿得很。”猗窝座舔了舔嘴角，似乎是在回味一般，“要不是因为你，我本来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所以你不打算负责一下吗？”

第72章 杀鬼篇（六十九）
等众人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日月交汇，天空中还有着一抹淡淡的月亮的影子。秋季的晨风吹来几许寒意，让昏昏欲睡的众人精神了不少。虽然一夜之间解决了两个上弦，每个人都很兴奋，但是身体上的疲惫却是一点也没减少。
尤其是百鬼丸，他已经趴在炭治郎的怀里睡着了。
炭治郎害怕百鬼丸冷到，还用自己的羽织把人裹得更紧了一点。
幸好，虽然众人留宿的地方已经断壁残垣一片狼藉，但胜在地方大，还有两间残存的房间。
炭治郎小心翼翼地把百鬼丸抱进房间，动作轻柔地把人放在了一个可以靠着的地方，生怕把人吵醒似的，然后自己去拿被褥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