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的加百罗涅卧底生涯(易汝)

迪诺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你需要向……呃，你的boss请假吗？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呢。”
他看上去非常期待，以至于琴酒都有点无语：“组织和您的家族可不是一回事啊。”
“这不是请假的问题，”他回应着迪诺的目光，语气真诚，“我甚至很惊讶boss会让我来这里。”
这话是完全的真心（前面的部分也不算谎话），在加百罗涅生活得越久，琴酒就越对自己的任务感到迷惑，这里的一切都很不错，但完全看不出任何会让组织在意的地方，比起“接近加百罗涅”，来向里包恩求教这个理由听起来都合理太多。
而且，琴酒望着加百罗涅首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无奈地想：以迪诺的性格，完全没有必要选自己来执行这个任务吧，看起来随便来人找个借口在这里待上三天，对方就会邀请常住了。
“我确实不太了解组织……”迪诺挠了挠头，“你知道的，哪怕是在这边……组织也是比较神秘的存在。”
他的措辞堪称委婉，事实上琴酒很清楚，外界对组织的评价和“神神叨叨”“故弄玄虚”之类的措辞脱不了干系，这也正常，组织确实就是这么个地方。
“没什么特别的，”琴酒耸肩，“只是有点严苛而已，毕竟我们要经常和官方打交道。”
“打交道”的方式不是那么和谐就是了。
比起基本上已经自成一国的加百罗涅，组织更像是寄生在世界上的某种生物，恶劣又顽固，这种寄生关系存在得太久，于是想要摘除也并不容易，双方因此而陷入微妙的平衡之中。
很难说是因为这种诡异的处境，造成了组织过于封闭的行事风格，还是因为选择了这样的风格，才导致了最终的处境，但总之基本上是加百罗涅反面。
至少组织里是绝不可能有“请假”这种事情存在的……虽然一般来说，对试图“请假”的员工，负责处理的正是琴酒本人。
想到这里，琴酒不得不又一次尽力把对自己离开之后组织现状的担忧扔到一边，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和组织联系，倒不是怕暴露（毕竟其实啥也没干呢），主要是怕气死。
迪诺没注意到面前人一瞬间的走神，他了解组织的神秘风格，因此也没有打探组织内部消息的意思，对于琴酒略显敷衍的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但又有点不甘心地问道：“请个假都不行吗？”
“我是全年无休的，组织没有‘请假’这回事。”琴酒说。
这话让迪诺沉默了，他沉默地盯着琴酒——或者说是瞪着他，总之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瞳睁得很大，其中闪烁着某种莫名的情绪，就在琴酒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加百罗涅boss一拍大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这可不行啊！”
“什么？”琴酒茫然地看着他，终于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
“你在组织里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来了加百罗涅还这样可不行啊！”迪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就算是为了里包恩的教学……劳逸结合也是必要的嘛！我可不能看着你倒在这里！”
“我想还不至于……”琴酒话说到一半，被对方打断了。
“明天，不，今天，就现在，我们去镇上吧！”加百罗涅的首领大声说道，好像那是什么重大决定。
冷知识，加百罗涅的宅院其实就坐落在镇中心，所以迪诺所谓的“去镇上”单纯指的就是出去玩。
“我不认为这是种合适的休息方式，”琴酒表示，已然放弃在“是否需要休息”这件事上和迪诺争辩，“我还不如在医疗室里睡一觉。”
“所谓的休息，不只是身体上的嘛，”迪诺一本正经地回答，“单论身体状况，我对西莱尔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可你都在这里睡六天了。”
“我也不敢让里包恩停掉明天的课程，”这人对此倒是非常坦率，“但今天可以带你出去放松一下，你来这里八天了，甚至还没见过镇上的样子！”
其实第一天在路上见过一点，不过琴酒没有纠结这点语义上的问题，而是道：“拉伤员出门听起来很不人道主义。”
“拜托，我们是黑手党，我们不人道主义，”迪诺一下子笑起来，看着完全不像是黑手党，他微笑着前倾道，“我只是想带你出去兜个风，你应该不至于连坐车的力气都没有吧？”
“就算是我，在刚跟随里包恩的时候，也是逃课过的。”他用期待的眼神望着琴酒，完全没有在说自己黑历史的自觉。
“我并不打算逃课。”琴酒看了迪诺一会儿，对方一边点头一边继续以闪闪发光的眼神看着他，于是银发男人叹了口气，“……听起来还不错，有加百罗涅的boss当我的司机。”
“加百罗涅的boss还是你的导游，”迪诺高兴地说道，“我们快去快回，在晚饭之前就能回来，这样就不算逃课。”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还挺体贴的……琴酒在心底对自己摇头，有些意外地意识到自己对此并不是很抗拒：“好。”

来到加百罗涅的第六天，琴酒见到了迪诺的车库。
……不得不说，这个“参观”的顺序还是挺特别的。
车库位于地下，很显然是迪诺的私人车库，放眼扫过去都是价格不菲的豪车，装修颇为精致，甚至与风格质朴的房屋装修有些格格不入，如果不说是车库的话，可能会被当作某个车展的展厅。
但是看得出来，这个精致的车库到底还是个车库，那些昂贵的豪车当然也不是展台上的展品，而都是某人日常使用的代步工具。
……不一定日常，毕竟太多了，迪诺又不是试车的，以他的忙碌程度根本没空开这么多车。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车子确实是在使用的，使用者也确实是迪诺本人，而不是他的司机，只不过摆放在这里，使用之余还增添了一点展示的功能。
让那位一进来就开始选车的首领看起来更像是富家少爷了，他说自己喜欢开车兜风倒是一点不假。
来到车库里的并不只有迪诺和琴酒两人，还有总是跟随在迪诺身边的罗马里奥，琴酒虽然在迪诺的带领下见过了加百罗涅的很多人，但目前来说比较熟悉的仍然只有医生西莱尔和这位二把手，而比起一天有一半时间都不在医疗室的医生，罗马里奥可以说是相当敬业，忠心程度更是足以朗姆上吊自杀，boss要是见了他大概会羡慕到哭出来。
唯一的问题可能是对自家boss过度保护，加百罗涅的其他人也有类似的症状，但罗马里奥格外明显，琴酒觉得他仿佛不能容忍迪诺离开视线哪怕一秒钟——这样想来，之前把他派来接自己，加百罗涅真是给足了诚意。
在迪诺走到那些豪车之间开始挑选的时候，这位年长他许多的二把手对琴酒歉意地解释道：“Boss他有时候会有点过于热情。”
真的是有时候吗？琴酒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这也是他的优秀之处。”他在表面上客气地回应。
这倒不算谎言，光是这几天迪诺每天都来找他聊天，但是琴酒几乎没有觉得厌烦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加百罗涅先生在这方面是很有天赋的，毕竟琴酒并不是那种喜欢聊天的人。
虽然大多数的时间里，琴酒只是沉默地听迪诺说着一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话题，可是这份沉默并不讨厌，这就足以让人惊讶了。
毫不意外的，听到这话的罗马里奥露出了骄傲的笑容，好像被夸赞的是他自己，嘴上倒依然在谦逊：“您不感到厌烦就好。”
“当然不，”琴酒说，“我不介意和他打发一点时间。”
大多数时间里琴酒还是比较追求安静的生活，但偶尔和人谈天也不赖——在组织里的时候，伏特加也经常在开车的时候多话，那算是在那时候琴酒也不是每次都会打断他的。
而在加百罗涅，或许是为了任务，又或许单纯只是没有事做，有点无聊，他在这方面的宽容程度提升不少。
也说不定只是因为迪诺长得赏心悦目得多。
赏心悦目的加百罗涅首领站在车子中间对着他们招手，罗马里奥率先走过去，琴酒跟在他身后，在见到那辆迪诺选定的车时，他微微挑眉。
“Ferrari Dino？”迪诺选了一辆和他自己同名的豪车……感觉也不是很意外。
“是的！”迪诺兴致勃勃地说道，“很有意义吧？”
“确实，”琴酒点头，“但是，帝诺只有两座吧？”
“那又……唔，”这话着实一阵见血，迪诺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他开始用某种带着求救意味的眼神看向罗马里奥，“只是一会儿，应该也……”
而那位可靠的二把手坚定地摇了摇头：“对您来说，恐怕也不太方便，尤其只有您二位在车上。”
以迪诺的boss体质，要是没有部下跟在身边的话，别说开车了，就连走路都可能出事，如果在车上只有他和琴酒的时候出什么事故，那场面想想都吓人——这位客人可能会以为加百罗涅想要谋杀他。
迪诺看了看车子，又看了看琴酒，后者的表情倒是非常平静，好像之前那话不是他自己说出来的，琴酒应该不知道迪诺体质的事情，因此他会提出座位的问题，大概是原本就默认了罗马里奥也会同去……这让迪诺更纠结了。
被以这样的眼神注视着的琴酒感到有些莫名，他当然感觉到了眼前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但在他看来，以这段时间罗马里奥表现出来的过保护状态来说，这样的反应完全正常，因此并未多想，只是说道：“那就换辆车。”
迪诺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
他收回目光，很快换上轻快的语气：“那么，你来挑一辆怎么样，Gin？”
琴酒摇头：“你的提议，选你喜欢的。”
迪诺没再推辞，目光环视一圈，很快向着一旁走去：“还好FF是四座的，等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让DINO载你吧！”
他说话的时候本是无心，话语出口，才微微一怔，不由地再一次回身望向琴酒——配合自己的体质，这话其实有点挖墙脚的意思，好在对方不知道这事。
这下琴酒真的感觉到不对劲了，假如只是言语上的歧义，以迪诺的性格，只会觉得有趣，而不可能露出这种……有点慌乱的表情，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无疑显得更奇怪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琴酒并没有就这此说什么，这些天他对迪诺的性格也算了解，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用他问对方自己就会告知，而能让迪诺闭口不言的，问了也没有意义。
以后有机会的话再查吧……
迪诺的目光扫过琴酒，神情中又掺杂了一点歉意，然后他很快地转身，继续向着车子走过去。
“我车技很好的，”他语气轻快地说，“今天就享受一下吧！”
让人意外的是，迪诺虽然有一车库的跑车，但并不是开车很快的那种人。
或许是因为他们正行驶在镇子的街道上，那速度甚至几乎算是悠闲，是哪怕路上有小孩子闯入都不会有问题的程度，看起来，比起享受车子飞驰的快感，迪诺更热衷于欣赏沿途的风景。
“我小时候就喜欢在镇上玩，”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道，“那个时候，可以说对镇上的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不过现在没有那么多机会了，虽然镇子上的每一处改建方案我都曾经看过，但很多地方没有实地见到，就完全没有实感。”
这样说着的迪诺突然微微降低车速，对着街边的一个年轻男人热情地挥手，对方立刻回以同样热情的笑容，在路边目送着车子远去，才继续自己的行程。
“那是莱奥，”他回头对琴酒说道，“我小时候经常带着他一起玩……但他没有加入加百罗涅，所以现在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不，那完全不是“没有加入”的样子啊。银发杀手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对里包恩产生了更为强烈的钦佩之情。
他对自己会在镇上见到的场景不是没有预料的，但这还是稍微有点……超现实。
即便是在以“自卫队”作为黑手党开端的意大利，即便是以家族氛围浓厚著称的风格……这个“家族”的范围居然是无限延伸的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迪诺依然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地介绍着镇上的建筑，后座上的罗马里奥时不时会补充一两句。
这座镇子不算很大，也不能说有多少多么特殊的地方，不过迪诺依然能对每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地方如数家珍地说出些意义来。
同时，他也会偶尔和一些路人打招呼，从他和路人们自然的态度来看，迪诺做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两次了。
在琴酒看来，迪诺开着车在镇子上兜风的样子，和他行走在宅院里的时候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这个人完全只是单纯地在欣赏这片属于自己的领地，就像古时候的领主驾着马车在领地上巡游一样。
并且，这座镇子也和那个宅院一样，从里到外都深深地凝刻着加百罗涅的名字。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车子驶进了一条宽阔的街道，迪诺略微提速，余光瞥向副驾上的人，“你身体没问题吧？”
“没有这么脆弱，”琴酒回答，“你的导游工作做得很不错。”
迪诺笑出声来：“这么说，司机工作不是很让你满意吗？”
“只能算凑活，”琴酒轻笑，“在组织里，赶路的速度也是衡量司机水准的一个标准。”
“我可以开得很快，但我们又不是在赶路，”迪诺为自己辩解，随后好奇地问道，“这么说你一定有个不错的司机，还是说你会自己开车？”
琴酒看起来不是很像会把自己的车子交给别人的人，不过他又好像很习惯坐在副驾驶上。
“司机吗……单论驾驶技术，是还不错，”琴酒扫了眼驾驶座上的人，突然有种想抽烟的冲动，“我自己也会开，在需要的时候。”
“让我来猜猜你的车，”迪诺兴致勃勃地笑道，“黑色的，对吧？”
琴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当然。”
“好吧，我知道这是组织的颜色，”迪诺听出他的嘲讽之意，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猜你不会选太夸张的车型……不，你应该会选特别鲜明的类型，经典款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琴酒饶有兴致地问。
“猜错了吗？”迪诺问道，“我只是觉得……虽然组织看起来很神秘，但你好像还挺……有存在感的。”
“不过，考虑到组织的风格，选低调的款式也正常，”他继续说道，“也许是比较常见的那种？”
“Porsche 356 A，”琴酒说，感觉自己更想抽烟了，“你说得对，黑色款。”
迪诺对他挑眉，笑容更大了：“你胆子可真大。”
“比不上你。”琴酒回答。

在这趟旅程的后半段，琴酒从衣服里掏出烟，但最终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嘴里。
“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显得有点怪，”迪诺在面对他“我能抽烟吗”的问题时这样回答，“但你还是个伤员——总之，能不抽就暂时不抽？”
“其实我觉得烟能帮助我恢复。”琴酒叼着烟说。
“我很怀疑，”迪诺耸肩，“你该不会还是那种觉得自己喝酒就能活的人吧？”
“猜猜组织的代号为什么是酒名。”琴酒语气平平地回答。
“哇哦，”迪诺发出一声略显夸张的感叹，然后笑道，“要不是我们得回去，现在我就要带你去镇上的酒馆了，其实我的酒量也不错的。”
“Boss，”这时罗马里奥突然开口，“我必须要提醒你，事实是我们都在让着你。”
“啊，是这样吗？”迪诺看起来是真的很惊讶，“可是每次聚餐的时候我都是最后……倒数第二个倒下的。”
“我不喝酒只是因为要照顾您，”罗马里奥回答，语气中带着笑意，“而他们……他们才不会灌您酒。”
他不会告诉迪诺，这与部下们对迪诺的尊敬关系并不大，主要是因为迪诺喝醉之后……不太好对付。
迪诺并未怀疑罗马里奥的话，他显得更惊讶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
“只要每次都尽兴，不就够了吗？”罗马里奥笑道，“而且您的酒量也还能应付。”
加百罗涅的boss非常迅速地被安抚了，他立刻接受了自己不算很能喝酒的事实，转而对琴酒道：“好吧，也许之后去酒吧的时候我得少喝两杯。”
他还是没有打消要带自己去酒吧的念头，这让琴酒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总觉得此时事情的画风有点不对，不太像是一个组织的首领在招待另一个组织的成员，然而从他来到加百罗涅之后事情的画风好像就没有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