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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门庭(青山见晓)


荀彧一口气出了,又没全出,堵得不上不下,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气自己叹出来,“你究竟独自谋划多久?为何不与兄弟商议?可曾考虑叔父年迈,如何忍受丧子之痛?就不怕不怕死无葬身之地,魂无所依?”
“是兄长怜我……”意识到堂兄仿佛是专门来替他收尸的,荀柔立即要多乖巧有多老实。
他自己带入了一下自家兄弟有意找死,自己还偏不能忍心他曝尸荒野,怀着悲愤的心情,冒着生命危险,长途跋涉往之收敛……
嗯……艹,他只能想到一种植物,文若居然不想打他,简直太温柔了……
“阿兄,日后…我再不会如此。”荀柔扯着堂兄的袖口。
在怯懦中彷徨,在犹豫中退缩,在放纵中庸碌,为自己信仰,不曾有哪怕一次努力,最后心怀不甘却要故作洒脱……如今他真的清醒了。
“如此最好。”荀彧深深的注视他,缓缓点头,“元华先生道你的肺疾一直不愈,又误用寒药,恐难治疗,”说道此处,他微微皱眉,“我已传书家中,寻仲景兄前来。”
显然华佗的开胸之术,他哥是不太欣赏得来。
荀柔放松了心情,疲惫立即涌上来,他眨眨眼睛,已觉气弱,“阿兄,雒阳……咳咳……还是段煨……掌管?”
身上不适倒还能忍,这说话太忒废劲了。
“不必担心,段将军愿降,已将董卓尸首悬南门示众,开宣明告百姓。”
这就是投名状了,荀柔点点头。
荀彧替他理了理被子,将手掌覆在他眼睑上,轻声道,“你将段煨留于雒阳,难道不是正因深知其人?好生静养,勿要劳神,我请元华先生来看你。”
“雒阳,并非久留…之地。”荀柔抓住荀彧之手,费力开口。
雒阳虽建八关,但有八处关要,已显示它易攻难守的地势,连董卓都正是因为分兵被他所趁,更何况北方还有匈奴,随时可能趁虚而入。
“山东诸侯暂时不会西来,百姓眷恋旧园不可急促,我已请人传信曹君”
“不行!咳咳咳”这怕不要成“挟天子以令诸侯2.0”版!荀柔按住震疼的胸口,“曹孟德性情急暴,行事无忌,野心勃勃,与袁氏不异,岂能与之相谋!”
“孟德兄虽随袁氏起事,却心向朝廷,盟誓之后,诸侯俱不愿出兵,相互推诿,唯其人独率本部攻打虎牢关,虽败尤不为耻!其人明达宽宏,雄才伟略,乃是超世之英杰,况且,”荀彧紧紧蹙眉,深深不解与不悦,“含光,孟德兄引你为挚友,对你坦荡无隐,言辞推崇,常有帮助,你怎会如此评价他?此岂为君子之道?”
“我”从前不被理解的无奈,再次涌上心头,却令荀柔骤然警醒。
知道得太多,有时候,反而会影响判断。就像当初,他一心以为何进必死,以为董卓定会入京,以为董卓得势不可阻挡……他以为得太多,做得太少,在已经相信事情一定会发生的前提下行动,最后事情真的发生了,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不是自己没有尝试,而是本来不可改变。
归根到底,仍是胆怯。
曹操不是一日生出的野心,也不是一心想夺取帝位之人,那个位置,只以位置而言,从来没有什么了不起,就像历史上汉献帝,不过是个笑话。
他们追求的从来不只是胜利,不只是那个座位,甚至不只是那个位置代表的滔天的权势。
所以,以最终目标而论,他与曹操,他们其实应该算是对手的。
在这一刻,荀柔突然意识到许多,又明白了许多,那些过去浮在表面浅薄的一层下,是更深厚的,仿佛刻入炎黄血脉中的本能。
他们一直、一直的理想改造、改变、成就整个世界。
曹操是一个足以令人敬佩、以之为荣的对手,而他们的争斗,也许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更和平的方式进行。
荀柔缓缓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平缓,他咳嗽了两声,轻声道,“……孟德在虎牢关战败,仍有兵马?”
“几近于无。”荀彧声音仍然沉肃,“不过,曹将军已往丹阳募兵。”
“带了……多少钱?”
“不多。”
“丹阳兵,知钱,不知义,难成。”荀柔摇头,缓了口气,“阿音……带了多少人?”
“一千骑兵,二千步卒。”
“足以,以此……请曹将军为将……送百姓入关,如何?”荀柔向兄长问道。
荀彧在他方才问时,便已经明白堂弟之意,只是听见他如此打算,还是微微生出诧异。
“是我之错,阿兄,”荀柔一字一字,艰难的缓缓道,“还请日后,兄长一直如今日一般,直言我之过错。”
荀彧察觉出堂弟的不同寻常,微微蹙眉,没有开口。
“世无饥馑……国泰民安……天下大同,”荀柔顿了一顿,除了天下大同,他还没有找到,更准确,更清晰,更让此时代的人能够明白的词,形容自己的信仰理想,“阿兄,我以为……如此盛世……是可以期待的。”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荀彧注视着堂弟,接着他念诵下去,那些他们幼时早已倒背如流的句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谋闭不兴,盗窃乱贼不作,外户不闭,是谓大同。”【注】
“阿兄,此生……不能尽成之志向,”荀柔弯弯眼角,缓缓伸出手,“兄长,可愿与我偕行。”
“岂曰无衣?”荀彧轻轻一笑,轻巧得仿佛不是往日沉稳的荀文若,他再次握住堂弟的手,“敢与君同袍。”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礼运大同篇。
史书上没有青梅煮酒,却有共论英雄,天下诸侯,曹操独许刘玄德。以我之理解,便是此章,对于他们这样的人,一统天下,从来不是终点,所求也并非只是至高的位置和权利,而是要以自己的理念来创造出更好的世界。实际上,我以为,古来圣明之君,大抵是如此。
所以说,孙权在境界上,的确差了这二位一筹。
在赤壁过后,曹操有些改变,而其本人也又许多诟病,但不可否认,他直到最后没有称帝,没有走最后一步,也足以让人钦佩。
再来一句,曹家二代目,与亲爹,显然也有相当差距。

第160章 两面受敌
荀柔当即就想拉着堂兄商议当前形势,被荀彧强硬镇压,再加上身体不给力,还没等到华佗来看诊,就昏睡过去。
“有劳元华先生。”荀彧起身相迎,长揖一礼。
“不敢。”华佗还礼。
面对荀含光他可以嬉笑自若,但濯然清湛的荀文若,却总是令人下意识便肃然起敬,不敢轻亵。
“果然,脉象明显好转,虽然还是细弱,不再如先前那般危象。”华佗仔细验察后,回头望向跪坐身边松了一口气的公子,“荀君于含光,实在有胜过良药。”
“岂敢,”荀彧倾身,“全赖先生之功,荀氏全族当谢先生大德。”
说完,双手相叠,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与荀氏而言,堂弟荀柔若失,非只玉柱摧折,他十分清楚,从许多年前起,含光已是族中不可替代的重要存在。
“荀君多礼。”华佗颔首,坦然受了这一礼,等对方起身,他还是本着专业精神,向荀彧解释人之情志对身体状态的影响,顺口提到接下来的治疗阶段,后背烧伤需要处理,还有胸肺之疾。
“此事彧不能决,请先生勿怪。”荀彧认真听完,致谢过后,敛袖客气的推辞。
他很感谢这位医者,只是情志之说,未免有些道家玄学之相,而剖开胸肺治病之法,又太过惊世骇俗。
华佗暗哼一声。
“先生仁心,救了含光性命,彧铭感五内,只是脏腑乃是性命之要,不得不郑重以待。”荀彧再三致谢,诚挚解释。
他虽不敢十分相信,心中还是记下,到长安之后派人打探这位医者旧迹,以为不得已时万全准备。
“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华佗也知此等医术为人所惧,越是亲友亲爱,反而不敢尝试。只是敷药之时,盯着荀柔不时蹙眉忍痛的表情,心里不免还是哼哼唧唧荀含光这次欠他欠大了。
若不是当初黄巾那时候被他救过,自己早就拂袖离开,才不会留在这儿一直操心。
“参汤一次足矣,他脾胃虚弱,暂时就以粥汤为食,加以菜蔬,不可过饱……”
华佗一边心里叨叨,一边口中叨叨,可谓将一心二用,口不对心用到了极致。
荀柔这次昏睡的时长比之前大为缩短,再次醒来,还在当日,只是已入夜过后。
荀襄早得到消息归家,守在叔父身边,见他醒来,就扑上去嚎啕大哭。
荀柔吃力的抬起手,摸摸小姑娘的头顶,“阿音勿惧……勿惧……叔父没事了。”
“阿叔……”差点面对亲长死亡的阴影,让已经在军旅之间打磨得成熟坚韧的少女,恐惧得几度接近崩溃。
会宠她哄她,会带着她玩耍,也会将她与兄长一视同仁教导,鼓励她奋斗事业的叔父,她一生最重要人,差一点,就因为她能力不够,而失去了。
少女按在榻边的手在颤抖。
荀柔轻轻握上去,摸到粗粝坚硬而凹凸不平的表面,知道她这一年之中,吃了许多苦。
少女原本可以比现在过得更顺遂优渥,他也可以为她提供更好的生活,但还是伸了一只手,将她推进残酷的时代洪流之中。
在这个时代里,所有的、所谓的、悠然的岁月静好,都是不存在的,一切早已明码标价,迟早需要奉还。
所以,他期望侄女能独立坚强,可以主宰自己命运,诚然,她或许会活得比许多男子都要艰难,但荀柔相信,她将来一定不会后悔。
“别哭……你已是个将军……咳咳……要有威仪,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荀柔硬下心,没有继续安慰,抬起头来,看向站在门口,进退无措的高大男子,微微颔首。
波才走进屋,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在榻前拜倒,“拜见太傅。”
草原风沙,将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打磨得沉默坚硬得如同岩石,荀柔不免反省当初自己决定,的确有些想当然。
“请、请起。”荀柔冲他摆摆手,掩口低头咳嗽数息,继续道,“波郡守辛苦。”
波才埋着头,羞愧得不敢抬起,“吾弟之过,罪当不恕。”
他早从弟弟那里知道当年的事,听说荀柔如今病重,皆系旧疾,已明白是当初亲弟那一剑。
“既往事,不当咎,”荀柔摇头,“请起罢。”
“叔父,请先服药吧。”荀襄用袖子擦了眼泪,端过侍从手中药盏,奉与他面前。
荀柔按住榻,使了使力,没撑起来,也就放弃了,就着荀襄的手,慢慢将药饮尽,这回他倒是尝出一点参味,暗自先记在心里,缓了口气向波才问,“北方形势……白波、匈奴,如何?”
荀襄飞快回头。
波才同时收到叔侄两道目光,顿时亚历山大,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
荀柔自然察觉侄女的动作,拍了拍荀襄,“阿音,文若……归未?”
“……十七叔未归。”荀襄顶着叔父询问,只得低头老实回答,“段将军缺少文吏,十七叔被请去营中帮忙。”
哪里是缺少文吏,是段煨谨慎罢。
荀柔心下了然,“天色不早,雒阳正乱……你去,候一候文若。”
“先前医工嘱咐,待叔父醒来,吃过药后,过一刻钟,要再稍进些粥食。”
“我记住了。”荀柔点头,他如今一心想要尽快康复,当然会完全配合,“你去吧。”
“可是”荀襄还要挣扎。
“去罢。”荀柔语气并不严厉,却也绝无还转。
“唯。”荀襄知道叔父这是将她支走,却不敢违背,只好怀着担忧领命离去。
“恕罪,”感谢跪坐习惯,荀柔才能以伏趴的姿势,稍微仰头就能看见对面的脸,“阿音有些失礼。”
虽然五原几乎算是丢失,但波才毕竟是朝廷任命的二千石太守,官职在侄女之上,阿音方才的举动,若换了寻常时候,一本弹劾跑不了。
波才摇摇头,并不在意,只埋头道,“非女郎,某已为匈奴所虏。太傅将某一介罪人,拔为一郡太守,如此知遇之恩,纵粉身无以为报,某却负君所托,不曾守住关要,退守又未曾依照太傅之令,胆怯避战,从上党退兵,以至只带出五万百姓,实深感惭愧无颜。”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旧事已然、如此,只论当下。”
看他说几个字就这么艰难的份上,咱少些套路,直接上正餐吧。
“……是。”
波才抿了抿唇,稍稍沉思,怀着忐忑准备开讲。
“……等等,端些水来。”荀柔向侍从道。
一盏温水端来,他却不饮,抬抬手再次示意波才开讲。
并州最北,以战国时赵国长城沿线,从西向东,分别为:朔方、五原、云中、雁门四郡,其中五原郡,一大半都位处长城之外,完全袒露于北方胡族目下。
虽然主要对手是匈奴,但除此之外,鲜卑,羌氐,乌桓等族,也时常侵扰。
从熹平六年,灵帝派夏育、田宴北征失败之后,除了东靠冀州的雁门郡,其他几郡的长城塞外,便再不得汉朝的掌控了。
从一开始,无论荀柔还是波才自己,也都只以长城为限,以避免长城内南匈奴,与塞外其余胡族联盟合并而阔张,为主要目的。
这年月的胡族,并没有荀柔想象中的那么能打,固然草原民族都是马背上生长,拥有比汉军更高超的骑术,但其配置落后也是不争之实。如今本来就还没出现双马镫,而草原上缺少物资,许多匈奴兵连马鞍和马辔都没有,更不必提盔甲。
匈奴兵比汉兵卒的优势,一直在于其来去自如的速度,不畏生死的豪气,以及单兵单人的作战独立。
疾如风,掠如火,突然出现,灵活包抄,侧面削剥,绕后,以及抢了就跑,让汉军望尘不及。
赵长城绵延数千里,多处年久失修,各处要塞也不可能随时准备充足,至少稍微不注意,便让其得手,劫掠人口粮草扬长而去。
胡族骑兵可以来去如风,安土重迁的汉族百姓,在这点上就要差许多。
不过,当初荀柔在广宗城,给黄巾所用的壕沟,对付董卓的西凉骑兵有效,对付并州杂胡也十分有效,还有荀柔抄送给波才的运动战十六字针言,也可用于敌人深入之后。
总的来说,在五原郡对抗外敌的战斗中,我方不输。
但并州如今面对的,却不只有关外胡族,还有脱离汉庭,却生活在长城以内的南匈奴部,自南匈奴内乱,老单于被杀,各部散在并州郡县。
这些被汉庭用军费养起来的匈奴族,如今也不会低下头去放牧耕田,而是更习惯于劫掠,就像是形成了规模的寇匪,还捉普通汉民为奴隶。
被一些部族拥立的新单于於夫罗,在董卓掌权期间,曾向朝廷求助希望收复这些部族,没有得到支持,遂转而与并州新起的白波军混在一起,形成了另一股匪势。
张辽等人虽然一直在河北地区与白波军作战,但由于其枝蔓甚多也只能追赶,并无法将之消灭。
波才退守途中,正是受到这股兵力的突袭,差点全军覆灭。
正巧赶到的荀襄,带骑兵从白波与南匈奴联军背后冲击,同时波才正面突围,两边夹击,这才让其害怕退走。
“我若是依太傅所言路线,走西河郡,而非东面的雁门、上党、上郡,或许能收拢更多百姓,也不至遇见白波军……”波才愧疚垂头。
荀柔摇摇头,手指蘸了水,在榻边木框上写下:时移势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吾不知,西河匈奴之势,君无错。”西河郡守崔钧都跑去随袁绍起兵了,波才如果真的按令走西河郡,恐怕如今已消失的无声无息。
“如何?”
说话搭配写字,仿佛能节省一些力气。
“上党张太守颇有武略,募兵马数千。”波才回答。
荀柔点点头,手口并用,详问并州情形,甚及人情风俗。
过去是他大意,旧日灵帝朝时,他常听出生中原的公卿士大夫,对边事说出许多毫无常识的话,还曾暗自嘲笑,如今与波才细细相对,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上,与他们并无太大差别。
不过是信口开河比纸上谈兵而已。
不知道自己无知,是极其危险的,荀柔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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