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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门庭(青山见晓)


荀欷抬眸瞧了一眼小叔,到底忍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笑脸,靠着小叔坐下。
王长史正说得口渴,便端起来喝了一口,喝完愣了一愣,这才意识到当然只是温水,人家正在守孝呢。
他端着盏,就看见对面一大二小,三双漂亮眼睛盯着他,手定了定,硬是将一盏水像喝酒一样喝尽,这才将盏放下来。
“……多谢。”王谦犹豫的望向荀柔,又望了望两个孩童。
他这还有正事要说呢?
“不客气。”荀柔微微一笑。
仿佛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
“客人若还需再饮,”荀欷板着小脸道,“欷去奉来。”
话虽如此,但显然打算坐地生根。
待客之时,不用仆从,以家中子侄辈陪侍,也是家风淳朴。
考虑到胃里满满一盏水,王谦终于不再绕圈,直接开口,“侍中可知,前些日子天子以讨张角之功,封了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为列侯。”
嗯,中常侍,就是十常侍,而十常侍有十二人,这是常识。
这十二位宫中宦官,在黄巾被灭将近一年后,竟然因讨伐黄巾封侯,这件事嘛…好像也不太让人奇怪。
荀柔点点头,对身旁两个小侄,惊讶却忍住没有出声表示满意。
“侍中难道不觉愤怒吗?”王谦等了等,就等得他这般淡定点头,顿时不淡定了,“赏罚乃是为政之柄,妄行赏罚,则国之威信无存。爵以封功,张让等人,何曾有功于讨伐张角?天子竟以此封之,岂不为天下所笑!”
那你敢笑吗?
荀柔点点头,“王长史所言不错,不知何大将军将如何应对?”
他此言一出,王谦的义愤填膺顿时化作苦笑,“大将军还能如何?公子先前说大将军如今是水满则溢,大将军自然只能小心谨慎,保全自身。”
他一时竟忘情,竟用旧称。
“公子还不知吧,前些日子,车骑将军张温方才退了西凉叛军,天子便迫不及待,将他车骑将军除了,给了赵忠,仍然让他当回司空去。原本,黄巾叛乱时,查出宦官与之相通,天子震怒,十常侍收敛许多,如今却又气焰高涨起来,随意构陷官吏,先豫州刺史王允,尚书刘陶等人,俱因直陈宦官之弊,而身陷囹圄。”
“张伯慎竟有此为将之能?”荀柔惊讶。
这才多久,张温就打赢了?难道是他看错了也记错了?
王谦一愣,他重点是这个吗?他犹豫了片刻,“大概是吧。”
“不知,张车骑是如何取胜?”荀柔认真询问道。
身旁两个小朋友见此,也连忙端正坐姿,准备倾听。
“先时,张司空与叛军相持于美阳,连战未克。”王谦缓缓道。
荀柔点头,这语言艺术,啧啧,都被打到关中三辅地了,还只是“连战未克”。
“不久,天降威德,夜雨流星,长十余丈,坠叛军营中,时夜驴马其鸣,叛军自知悖逆,不为天地所容,故而溃散而去。”
荀柔缓缓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他想向王谦打听一些细节,然而,这位大将军府长史,显然不通兵事,说得不清不楚。
“不知侍中准备何时归京?”王谦被问得一脸懵逼,差点忘记自己前来目的,此时记起来,连忙回归正题。
这位王长史果然是要到最后,才说出关键。
“如今,宦官跋扈,把控内廷,阻塞言路,先前黄巾之时,曾直指宦官之祸者,均被构陷入狱,大将军切盼侍中早日归京,共同商议援救众臣。”王谦说完,俯身就是一拜。
感到衣角被旁边拽住,荀柔嘴角微微一翘,安抚的拍拍小朋友的头。
“本朝以孝为先,我伯父方去,我为子侄,当守丧一年,王长史不觉得,今日之言,甚是不当?”
王谦一愣。
话虽无错,五服皆亲,但其时守丧多为父母而已。毕竟,大家若真比照五服内守丧,那家族繁盛,岂不是可能守一辈子?
他原本以为此行是很简单的。
“侍中,如今国之危难之时”
“原本,守丧之家,如君这般外客,都不当见的。”荀柔一脸平淡。
这算什么国之危难,傅南容上书除宦官,至少文章里还写不少干货,这些一天除了诛宦官,想不起别事的士大夫,和党同伐异也差不多了。
黄巾之乱时,王允为豫州刺史,声称从波连等宅中搜出张让等私通太平道的书信。
宫中宦官有人信太平道,不奇怪。
但张让?
未入京见过此人,他都心存怀疑,见过之后,更加确信。
张让这样热心俗世之人,怎么可能信太平道,还跟着造反?他图什么?
张角可从来没宣扬过能断肢再生。
“你们若当真想救人,其实也简单,”荀柔端水送客,“大将军破费点就是了。”
到现在,他们难道还没摸清天子的套路吗?乖一点,交钱免灾什么灾都能免。
何进岂是真的想救这些人。
将王谦送出门,荀襄拽着荀柔的袖摆,“小叔真的不走吗?”
荀柔被自家侄女拽得一歪,连忙点头,“不走,我不走。”
小姑娘绽出一个笑脸,手松开荀柔的衣袖,“真好。”
他家小姑娘,真是天生神力,荀柔拉了拉袖子,摸摸小姑娘的头,“小襄儿,你力气是不是又大了?”
他刚才居然差点给拽倒。
荀柔绝不承认是自己衰。
“没错,”荀欷插口道,“阿妹如今能开两石弓,一次射五十箭。”
“…很好,不错。”望着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姑娘,荀柔沉默了。
他是不是吐槽过他家武力值不够来着?
“喜欢习武吗?”
荀襄慢慢低下头。
“不喜就罢了。”荀柔摸摸她,“没关系。”
“不是,”荀欷连忙道,“阿妹喜欢习武,阿妹很喜欢射箭。”
荀柔用面对王长史多一百倍的耐心,在小姑娘面前蹲下来,“怎么了?喜欢,还是不喜欢?”
虽然因为是女子,在外人面前缄默少言,她不是羞涩不敢言的小姑娘,此时表现未免有些奇怪。
“我…我想学阿叔。”荀襄小声道。

“最喜欢阿叔,是不是?”他伸手团出小姑娘。
荀襄红着脸,羞涩的点点头,咬了咬嘴唇,忽然就在荀柔颊边亲了一下。
太可爱了,怎么办?
荀柔红了半张脸,一抬头就看见似笑非笑的阿姊,以及小姑娘的亲妈。
嗯…咳。
他连忙站起来,弯下腰长揖,“嫂嫂,阿姊。”
大嫂张氏浅浅一笑,“如阿弟这般,脾气好、长得也好的郎君,当然得女郎喜欢,我们阿音眼光好,知道她阿叔是最好的。”
“……大嫂,您这样说,弟无地自容了。”荀柔一张脸顿时红透。
他家大嫂张氏,出自名门之家,是能让家中最优秀的族子,凭喜好学医的名门,一向豁达宽和。
不过,好像也不用宽和到这个地步。
张氏适可而止,掩唇而笑。
“那位大将军府长史,这样快就走了?”荀采问。
“王长史应是还要去见公达,邀他一道入京的。”
“公达要回去吗?”荀采颦眉,“听闻,近来天子将几位大臣下狱。”
荀柔点头,“公达与我不同,乃大将军府吏,丧期只有三月,若何进果然相招,他不能不去。以公达之智与谨慎,如今雒中现状,还不必担忧他的安全。”
外面已经刀剑相对,洛阳还只是温水煮青蛙,大侄子一般情况下,还是不容易热血上头的。
荀采忍不住叹了口气,望向已经比她还高的亲弟,“那你为何不能如公达一般让人放心?”
“阿姊,我”
荀采抬手阻止他的话,“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我并非说你不好,公达也辛勤王事。
“阿善,你自幼聪颖,远超于寻常人,大家都夸赞你。然观你过去行事,于进退之间,失据之处,非只一端,轻行而无章,心乱而不定,故而,你离家去京,家里十分担忧。”
进退失据、轻行无章、心乱不定…呜呜呜,别刀了,这太准了吧。
他原来以为,自己外在形象很高大的。
两边袖子都被拉住,一低头,两边小朋友同情的望着他。
就算听不明白,他们也看出小叔是被姑母训斥了。
“这次你归家后,比往日少了浮躁之气,我既欣慰,又明白,必然是在京中受了委屈。”荀采轻轻一笑。
“你既为男子,如今也越来越大,又已行过冠,将来必然越走越远,就是如今,阿姊、家中都已经护不到你了,将来只能靠你自己。”
“幸而,如今委屈都受了,便要引以为戒,孔子所谓’不二过‘,你自幼熟读经书,又如此聪慧,当明白的吧。”
阿姊神色温柔,眉目沉静,一脉清透静慧,默默流淌。
荀柔望着她,恍惚发现,已许久未关注阿姊。
他的阿姊,也在经受委屈之后,在生活砥砺之中,终于走出来。
他相信,她能够走出来。
他一直相信的。
“今日方知,家有大贤,”他恭恭敬敬的向姐姐长揖,心中欢喜,“多谢赐教。阿姊之言,使我茅塞顿开,日后必时刻铭记在心。”
“好了,起来吧。”荀采浅浅一笑,“餐食俱已备齐,你还不送去给堂兄他们?如今时辰不早了,早去早回,晚些时候,我还有事与你说。”
“好。”
“阿娘,我想随阿叔一道去。”荀襄望着母亲,声音软软。
“我也想随阿叔一道。”荀欷扯着荀柔另一边袖子,向母亲道。
“好吧,”嫂嫂点头,“你们要记得带阿叔回来,路上小心。”
荀柔无奈看了嫂嫂一眼,张氏轻笑,“这都是夫君嘱托,还望阿弟勿怪。”
很好,自己就是食物链底端,没问题。
走出高阳里,穿过一段田亩,前方便是荀氏墓地。
荀柔远远就望见自己参与搭建的低矮的草庐。
三位堂兄已决定三年孝期,要倚墓而居,守在伯父墓旁。
这间草屋,墙壁不以泥封,全以木石茅草,不置陈设,因为要“寝苫枕块”,即睡芒席,枕土块。
虽《礼》中是这样要求,不过荀家墓地与高阳里相距不远,每日往来也很容易,连族中都并非都全都自守严苛如此。
但三位堂兄既已决定,荀柔也无言劝说。
况且,他们心情哀痛,他又如何不能理解。
远远望见那处丘土,伯父沉睡之地,荀柔神色也默默黯下来,丧礼之时,那种哀痛酸涩的心情,似乎又上心头来。
他记得伯父许多话和神情,然而,在记忆最深的,还是幼年之时,他靠在小哥哥荀彧身边,睡意朦胧之迹,耳边悠扬起伏的经书。
那是他的童年。
他尚且如此,三位堂兄心情只会更甚。
“阿叔?”“阿叔。”
荀襄、荀欷童音清澈,将他思绪唤了回来。
他眨眨眼睛,将眼中湿意尽去。
故去的人,已经故去,活着的还要前行,这才是所谓家族传承延续。
“阿善来了。”
荀衍最先听见动静,出来迎接。
他身穿着粗麻的斩衰之服,手执苴杖,面容消瘦许多。
“休若兄长。”
“阿兄又忘记,如今当叫阿善含光了。”荀谌比他后一步出来,对荀柔点点头。
再他之身后的荀彧,瘦得厉害,穿着并不贴身的丧服,显得形销骨立。
“含光。”荀彧眉眼轻轻带起一丝温度。
荀柔垂眸,“节哀”“勿损”这样的话,荀彧自然比他记得更清楚,轻飘飘的说出口,哪又有什么分量。
他只伸手握住他的小哥哥,那双带着笔刀茧和箭茧的手,真的瘦得太多了。
“休若阿叔、友若阿叔,文若阿叔。”荀欷和荀襄放下食盒,一道行礼。
“乖。”荀谌伸手摸摸两个小朋友,“又随你家阿叔一道来啊。”
先往墓前祭拜,再归庐中。
荀柔将带来的,加了牛乳的五谷粥,从食盒中取出。
依《礼》他们如今只食粥,不食酒肉,不食盐、菜。
“替我们谢谢采姊,劳烦你又辛苦一遭。”荀衍温和道。
“哪里劳烦,”荀柔道,“家中也是如此饮食,不过加一勺水而已,我每日也本来就要来祭拜伯父的。”
如今主食就这几样,不是干饭干饼就是稀粥。
“早上前来拜祭那位长史已去?”荀谌问。
荀柔点头,“守丧之家,不好留客,他来有话便说,说完自然就走了。”
荀衍与荀谌对望一眼,他们如何不知这位长史,是为堂弟而来,然荀柔既然称守丧之家,显然对方无论有什么目的,都已拒绝。
“公达,丧期短,大概不久就会归京。”荀柔说着,又把王谦告诉他关于十常侍封侯,赵忠拜车骑将军,张温退凉州叛军之事,结合他知道其他消息,一一道来。
“如此,大将军处境颇为艰难。”荀谌道。
“也未必然,”荀柔解释道,“天子虽重宦官,但除非下定决心要废皇子辩,否则不会废何进…其实,京中情势再如何,我以为如今并不重要。
“凉州叛军虽退未散,其首领仍能聚众,不久恐怕就会卷土重来。今年天子,为修南宫,加天下田赋,又加劳役,天下苦之,又要兴乱。
“颍川虽还太平,但南阳与陈留,俱有将乱之兆,家中还是要再做准备…若是再有战乱,颍川这般太平之地,赋敛必重,恐怕也未必能安。”
“已至这般地步?”荀彧低声道。
“未雨绸缪,总要先做准备。”荀柔神色不变。
“好。”荀衍干脆点头,俊美眉宇消瘦得凌厉,“家中、族中之事,多托赖含光,若有需要,我家中从人,尽可调遣。”
“族中近来多颇不心安,需得安抚,”荀彧轻声补充,“此事唯弟所能,且勉力为之。”
“是,弟必不负所托。”荀柔躬身下拜。
事已说完,饭还是要吃的。
荀柔摸着碗边微凉了,便让荀欷荀襄在周围拾些柴,烧起土灶将粥加热起来,再陪三位兄长食毕,这才收拾东西回家。
“文若,”荀柔走后,荀谌望向弟弟,“你与阿善,可是有什么不谐?”
他先前还说兄长称呼不对,此时自己都又忘记了。
“并无。”荀彧轻摇摇头。
荀谌张了张口,最后没有再问。
无论是荀彧还是荀柔,他们若真是要藏心不言,他知道,是问不出结果的。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兄弟。”荀谌最后只这般道。
“阿兄这是何意,”荀彧抬头,眉目平和,“我们自然是兄弟。”
“…所以,那些孩子,你从冀州带回来的,如今已有一年,你到底是何打算?”
荀采直截了当问道,“你带他们回来,并不是为了给家里添人口吧。”

自然不是。
虽然并未刻意选择,但能在短时间内学会洛阳雅言,规范礼仪行为,这些孩子绝非庸人,其父母能脱离疯狂热烈的宗教气氛,也绝非短视毫无心算之父母。
他们如今大多成了孤儿,被荀家收养,但荀柔从未想过将他们变成家中的奴仆佃户。
若只是想找干活的人,他当初何必费这么多功夫。
刻意控制下,仅有的五个成年男子,都是受伤残疾,被分配看门守院之类边缘活计。八个妇人拥有本民族勤劳朴实的传统美德,都在族中找到干活的地方。
除此之外,四十余少年男女,都站在他面前。
说是男女,其实只有五个女孩子,大多都是男孩,小的五六岁,大的十五六岁。平时随守卫操练,做些跑腿洗衣扫洒等杂活,也帮着农时下地。
原本暂时这样安排,让他们先安定踏实下来,回归正常的生活节奏,顺便在荀家气氛下熏陶礼仪和组织纪律。没想到阿姊却放在心上,知道他交过他们一些字和礼仪,便三不五时教一教他们。
所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群干净、整齐、识礼规矩的少年和孩童。
他真得好好感谢阿姊。
虽说也偶尔教一教荀家孩子,但这些孩童,荀柔准备换一个教法。他愿称之为实践教学2.0版,区别于,教刘辩的1.0版花架子。
天寒没有食蔬,他带着这群学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磨豆做豆腐。
豆腐这种美食,早在两百年前西汉,就被发明出来,但由于制作工艺复杂,或者说,东汉时期的民间,还没有多余的劳动资源浪费在加工食物,仅使之更美味上,故而还只是上流社会食物,未得到普及。
所以,当他说起,大多数孩子,并不知道豆腐是什么。
“这是一种美味的豆制食物,雪白细腻,绵滑如脂,轻白如雪,食之如有肉味。”荀柔抱着软软的小侄女荀襄,身边侄儿荀欷抱着,他家颐养天年的老兔子,嚼干草嚼得目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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