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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门庭(青山见晓)


“则怎么行?若被追兵发现,如何是好?”审配立即道。
“眼下如何顾得许多!”许攸一跺脚,“无论如何,须速速将本初兄平安送过淇水,才是要紧!”
“正是为主公安危,才更需谨慎!”逢纪习惯性开口就助审配。
“……这……水上风浪实大……又阴暗,这等天气,舟楫实有翻侧之险……”眼见几位贵人争执起来,一名渔夫也鼓起勇气,哆嗦着开口,其余几个渔夫连忙应和,都称害怕翻船。
“休再吵嚷!”袁绍连日辛苦行军,淋雨又忍饥挨饿,本就身体不适,只是勉强按捺,不愿人知,这时正头昏脑胀,众人再一吵,顿时忍不住怒火上出,剑鞘被拍得咔哒一响。
渔夫吓得跌倒,众士一齐噤声。
“举火!”袁绍勉强忍耐住脾气和不适,“休要多言,速速渡过淇水,纵追兵后至,亦无奈何。”
渡河算是商量定了,然而毕竟只是五艘小船,一船载不过七八人,总不过四五十,袁绍并袁谭、文士、将军文丑等,瞬间就将船占满,连亲兵护卫,都不能全部登船。
却又有许多兵卒,争攀船沿,欲随之泅渡。
几艘小船,如何载得起这般重量,吃水越深,摇晃混乱间,水及灌入舱内,渔夫无奈只得回报,再这般下去,只得船毁人亡。
袁绍回头示意,让文丑留下副将。
“下一回,下一回再渡河!”那两人也忠义,立即将欲攀船渡河的士卒驱赶下去。
可身后追兵什么时候到,谁又说得清?
袁军中士卒多招自冀州,出征半载,一朝兵败如山崩,追随至此,只望归家,眼看路近,谁又愿意放弃,皆攀船哀告不止,只求随船渡河。
然而,是时何其危急,谁知追兵何时就至,乃急令副将挥剑断手。
于是,哀嚎声,惨叫声,祈告声,咒骂声,喊声震天,船中断指断手盈掬,淇水染红。
船上更急,连呼驱赶,直待船只离岸,荡入水中,众人船中回眺,未见追兵,才松下一口气,不免唏嘘。
只有袁绍,忽而跌坐在摇荡的小舟中哭泣。
“父亲,眼看将归冀州,为何哭泣?”袁谭连忙相扶而问。
袁绍垂泪,“今日丧师如此,多少好儿郎弃身荒野,冀州多少民失其子,妇失其夫,子失其父,我何以与之相见我袁本初,何以至此!”
当初出征时,如何踌躇满志,如何旌旗如林,如何威赫,一战而败,他也并未气馁,强自扶持,沿途收拢兵卒,为保士气,与众兵卒同食同饮,他自忖并无一丝错处!
可千辛万苦,最后竟只剩这么一点人。
回到冀州,他更要面对多少质问苛责?他果然还能再卷土重来么?
袁谭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岸边,那里失望的兵卒,有些还在嚎啕,有更多人已扑倒在地,虽将领还想要整兵列队,却无一个士兵听从。
其实,追兵未至,未必不能全渡,可所有人,似乎都丧失期望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父亲只要回到冀州,便可重整旗鼓。”他心中慌乱,口中却连连劝慰。
袁绍不答,却也渐渐收泪,抬头望向渐渐清晰的淇水彼岸。
小舟摇晃过淇水,停于岸边泥泞处。
众人顾不得狼狈,匆匆下船踏入泥中,踩了实地这才踏实。
袁绍心中稍定,为安众心,做出振奋的神情,一面向岸上去,一面谓左右道,“诗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淇水不远就有淇园,寻得此处就有竹实佐食,虽在途中,却也是一道佳味。”
左右强笑迎合。
袁绍低头忽见水洼中倒影须发凌乱,当即弯腰掬水欲盥,却忽闻众人惊喊。
一队人马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岸上。
观其形制,衣甲凌乱,武器杂乱,或提刀,或执竿,人物也实在不似兵士。
“本初兄,这似乎是山匪啊。”许攸悄悄溜回来道。
河内北近太行,多山岭,他们这一路也少不得遇见几个山匪,这些人散漫不知理,却也好打发,威胁一番,再许以钱财足矣。
袁绍点点头,心里却生出别的心思。
这一群山匪,虽粗鄙,但比起过去见的那些,要强许多,更有不少马匹。
他整了整头巾衣甲铁群,昂首向前踱步,“不知面前是哪一路义士,还请首领上前一叙。”
“哈哈哈”
对面众人哈哈大笑。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似乎听到其中夹杂着高昂的女声。
“对面可是袁绍?”竟果然有女声,而这一声女声,竟是袁绍平生未听闻的铿锵有力。
袁绍眺望众匪,却未找出说话之人,只觉得一片人影幢幢,杂乱无章。
意料之外事,令他颇为不安,心中无数猜想,却还是勉强拱手道,“正是在下。”
对面又是一阵笑声。
“袁公,我家将军在此候君多时矣。”那女声又道。
杂乱的马匹向两侧让开,一匹乌云踏雪的骏马哒哒出来,其上却是一名头戴巾帼的青年女子,背弓箭,执长槊,单手御马,英姿飒爽,气质凛然。
袁绍大惊。
竟是荀襄,荀凤卿。
他连连退步,回头却是汤汤淇水,方才送他们至岸的小船已荡入水中。
荀襄却也并不轻敌,一挥手,让众人将袁氏一众团团围住,“袁公不必再想,那舟子乃我所安排拜君所赐,数里之乡皆空,何来渔夫?公已无退路,不如投降,保全性命。”荀襄驱马上前。
袁绍紧握腰中剑,却不知为何拔不出来,环顾众人,众人却都在看他。
“父亲……”
他听袁谭在身后方小声唤着,惶然又凄切。
他望向群士,群士亦满脸惶恐无望。
“我掩护主公!”忽然文丑大喝一声,挥舞长刀,冲向人群,却被荀襄长槊刺中肩膀。
袁绍听得几声兵器落地,有人跪地求饶,又见有亲卫冲上去协助文丑,更有审配(审正南)亦大喝着举剑冲向对面。
然而,这些都全无作用。
文丑无马,数次被刺中,几个亲卫亦不成事,至于审配,武力平庸,三下就被人按到在地。
袁绍仰首望天。
这次他终于拔出了配剑,一剑指向阴霾的天穹,“我亦无过,天意何薄于我!”
苍天,为什么总是薄待于他?
然而,天意无言。
袁绍长叹一声,颓然回首,又见长子神色戚惶,虽握配剑,却连一战的勇气都无。
“何其无用!显甫(袁尚)若在,必不如此!”他斥则一声,只见袁谭低头忍耐,连反驳都不敢,更觉得没有意义。
都说他重幼子,而疏长子,可长子萎缩,全无气度,他又如何能将家业托付其人?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毫无用处的反扑已经结束,荀凤卿带领一群乌合之众,再次收拢。
眼见果然再无侥幸,袁绍横剑于颈,大喝一声,怒目瞪视,“宁死,我亦不降荀含光!”
剑虽已钝,其用力却强,鲜血飞溅,袁绍一代诸侯,性命就此终结于淇水之畔。
至于其余人众,就是其长子袁谭,却也都不重要了。
“河内北部,山岭道路错综复杂,且又狭窄,若是分兵追击,恐为袁氏所乘,又恐怕让袁绍逃走,所以儿才传信长庚,让他只追迫在其身后。
“而淇水却是其必经之路,不止可以借此使之分兵,亦可让袁绍以渡岸过后,以为安全,心情松懈,如此可以出其不意,使其众尽丧胆,方可万无一失。”
淇水岸边,大营所在,荀襄跪于主帐榻边,将自己谋划一一汇报。
从开始如何惊扰袁军营寨,到沿路收拢城中被征役,辛苦劳作的平民农夫,然后如何收服收复山贼,如何打劫袁军粮道,夺得粮食马匹,再到如何布置,让袁绍落入包围之中。
荀柔倚榻望着她,不时含笑点头。
“只是让叔父担忧,请叔父责罚。”荀襄自责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有如此长进,我只有高兴,哪还有责罚。”荀柔声音轻缓,“只是,你如今杀了袁绍,立下大功,我却因前番为帅,擅离职守,将今日军功,尽抵旧罚,如今只是个杂号将军,你不要不服气。”
荀襄连忙摇头,“儿岂敢,是儿鲁莽行事,有负叔父所托。况且,昔日为帅,是我无能,不得服众。其实,军中行事,不在职位虚名,而在军功,眼下我虽只是偏将,但立下大功,何人再敢不服?”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接过侍从端来的汤药,奉至榻前。
“果然是长进了。”荀柔支起身,接过盏一饮而尽。“你收拢的山匪,你必要好好管束,若是出了劫掠扰民之事,我会拿你是问。”
“叔父放心,襄明白!”
荀襄又奉上一盏温水,“此次征冀州,还请叔父交给我,先前未说,我让长庚不要追击袁绍太迫,也是想要保存兵力。”
“那时候,你就准备请命了?”荀柔捧着盏笑问。
“正是!兵贵神速,如今冀州正是人心不稳,正是收复之时。”
“那你想好方略,明日帐前议事,你让众将心服,我便将此任交与你。”荀柔饮了水,缓缓道。
他没提袁绍之死,其人若是活着,招降当然会容易很多,但既然已经死,那自然不必再说。
“是!”荀襄脆声一应。
荀柔含笑摇摇头,让她回自己营房,却添了外氅,缓步行到淇水边。
云散雨霁,淇水湛湛,天边落霞的光辉,笼着一只孤飞的大雁。
袁绍死了,天下格局真的改变了。

第273章 九月肃霜
共和元年七月甲子,袁绍自尽于淇水之阳,将文丑,谋士审配被诛,其子长子袁谭,谋士许攸,逢纪,郭图,辛毗,将马延,朱灵,张颌,高览等皆降。
八月甲申,袁绍身死消息传开,游荡于弘农的淳于琼,自以为无能为已,决定请降,监军沮授先佯装同意,后于渡河之时,使人破船,与淳于琼共沉于河中。
同月,荀襄领兵三万,沿太行北入冀州。
袁熙守邺县,不听田丰主动出击的建议,坚守城池,荀襄一次劝降,即不停留,绕行东北走斥丘,再折西北,与自常山而下的平难军汇合,攻打邯郸。
邯郸守将为审配族侄审荣。
审配随袁绍而亡,使袁熙产生了错误判断,将邯郸这样抵挡北方进攻的重要城市交给其侄。
然审荣并不肖其叔,见汉军势大,直接献城投了降。
邯郸投降,魏郡北面一片坦途,荀襄继续北上,自广年入巨鹿,再入中山,一月之内,所至之处,攻无不克,数县望风而降。
与侄女纵横睥睨相比,荀柔的行军速度就缓慢了。
荀襄绕行时,他只缓压在后,防袁谭寻隙偷袭。
待荀襄与平难军汇合后,北面通畅,再无运粮之忧,他才沿黄河缓慢向东北行军,沿途只拿下内黄县,繁阳县,魏县,馆陶四县,就不再行进。
馆陶,即为西汉景帝之姊,汉武帝丈母娘刘(女)票,馆陶公主的采邑。
广袤的平原上,大片已经收割的土地luo露出褐色的土壤,秋雨润泽后,已悄然有野草冒头,在田间陇上,点缀出象征生机的绿意。
田地间,许多衣衫破烂的农夫农妇,或用农具,或无农具,就用枯瘦肮脏的双手,在田间辛勤翻弄。
只是他们的脸上,眉间却看不到生机。
隐田归簿,佃户归民,分田归个人,这样的政令,并未得到此地百姓的喜欢。
荀柔从他们表情和眼中,看不到同别处一般的欢欣鼓舞,只有惶恐与忧虑。
荀柔走进田间,与一些农夫交谈,隔着方言阻碍,艰难交流的结论是,这里的百姓不理解扩隐籍田,怜惜献出土地的士族,对于失去佃户身份感到忧虑。
比起成为普通的,自由的,独立的农户,他们更愿意依赖豪强大族,甚至会彼此攀比所投靠的士族,并以家中子女成为豪族奴婢为傲。
荀柔很困惑,这样的人自古皆有,并不奇怪,可是这么多百姓,偌大一县之地,尽皆如此,就实在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将近十年之前,他曾游历过冀州,在那个时候,此处的百姓并未规训的如此奴性。
黄巾失败后,那些宁愿投河而死的身影,他永远都不会忘。
这里的农夫,外表看上去比他过去见的大多数更知礼,更谦卑,更温良,具备更高的农业和手工业技术,甚至长安上方局失传的玉器制造技艺,他还在馆陶县衙内看到了相似的范式。
但与此同时,他在不到一个月中遭遇的刺杀次数,超过了过去里的总和。
这些刺杀,大多数粗糙不堪,也未有精密的组织,似乎都是一时冲动,并不能给他造成什么伤害,不过是妨碍他的调研进度。
第一次如此不受欢迎,对荀柔心理产生了相当的冲击,让他更想追根究底。
但这件事似乎对他周围的亲友,造成一些担忧与困扰。
“这是长安传信。”
馆陶县衙后堂内,荀攸双手捧匣,放在案前。
荀柔抱住暖炉,看他一眼,“秋收已毕,长安还有什么急事?莫不是公达与文若说了什么。”
他今日依旧是田野调查,半中午被唤回来。
再之前,一次“紧急”军务,是三日前阿音攻取巨鹿郡下曲阳,一次“紧急”传信,是亲哥说愿意支援粮草,一次“紧急”消息,曹孟德攻取安平郡信都。
这些事当然重要,但阿音攻取进展顺利,他相隔数百里,并不能指挥作战,只是听一声消息;
亲哥心疼他,给他支援,写信来告诉一声,并不需要他立即答复;
至于曹孟德,既已出兵,打下清河与安平只是正常操作,要等什么时候,大家齐力荡平冀州全州,才是商谈讨论的时候,在此之前,哪怕曹操进军河间,只要不与汉军冲突,也不必计较。
荀攸每以这些为缘由,将他中午叫回,荀柔开始没发现,渐渐也能感觉得到。
但这又怎么样?
荀公达故意做得如此明显,是劝解之意,也是知道他不会听劝,更是明知他不听,所以不开口,而直接行动。
还写信给他堂兄友若与亲哥荀棐,让他们写信来劝他。
他既知是心意,也确实不会听,但也不可能责怪,那也就只能半真半假发发牢骚了。
“是尚书令来信,信函未启,攸不知是何消息。”荀攸一脸郑重回答,似乎并不明白他之意。
荀柔亲亲一笑,搓搓手,打开信函。
此次出征,他与荀彧的通信比先前频繁。
入秋后,除了报告秋收事宜,荀彧还专发了一封信来,告诉他因为天气转凉,凉州韩遂败亡后,西域通达有小国使者朝觐,以及秋收事繁,需要大量调取文书,等等缘故,所以他想将在昆明池的衙署迁回长安城。
将天气转凉放在第一条,荀柔阅信时,体会到其中蕴含的心情,不免会心一笑。
既是兄弟,也是同伴,也是同僚,其中相处距离本就难以把握。
过去堂兄主打一个坦荡公正,如今却变得委婉曲折,绝非疏远,而是更加亲厚。
这其中曲折隐晦的感情变化,大概也只有一同长大,又身处其中的他才能体会。
信函中白纸叠得五寸厚,内容显然相当丰富,荀柔取出第一张展开。
“秋收毕,于八月甲申各试诸生六百八十四人,太学生五百三十六人”
荀柔神色立即一肃。
堂兄信中第一件,竟是取士。
这是官职更改过后,第一次举试,不由他不认真以待。
出于在年初太学生正确的政治选择,这一次单独的太学策试是先前商议好的,但个人报名的士人人数,打破了以往纪录,显然今年虽未取消察举,但已有更多人意识到,策举入仕,才是大势所趋。
现今的策试不难,毕竟基础官吏大量缺口,而读书识字的人也没那么多,但随着社会稳定,识字率上升,考试的难度必然也会渐渐提升起来。
眼下这次考试的合格率,在四分之三,与荀柔经验相符,至于剩下的总会有些固守经书,不愿学律令历法的人两汉以来,尊崇儒术的残余,只能通过时间,缓慢消解。
信后则附了两次考试,各前五名果然,没有一个寻常姓氏。
其中,太学第二,姓卢名昶,乃是卢植之子,颇有名声。
而第三名
司马懿。
果然是司马仲达。
“司马伯达之弟,年岁几何了?”荀柔忍不住抬头向荀攸问道。
“去岁加冠,年岁似在二九上下。”荀攸思索着道。
十八岁啊……
荀柔不是没见过司马懿,但忽而在这种情况看到其人名字,多少还是有些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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